小五咬着唇不解地望着他,他握住她的手,笑,“你的身体还很虚,不能累着,乖,闭上眼,早点睡。”
她嗫嚅着坚持:“可、可是今天是洞房花烛夜,如果不做全,会、会不吉利。”
“你什么时候开始迷信了?”刮刮她的鼻子,见她嘟起嘴,他笑,声音既无奈又宠溺,“好好好,你想要,夫君我就满足你。”俯坏笑着轻咬她的唇,他哄道:“乖,等夫君一会儿好不好,我先去招呼外面的客人,马上就回来陪你,你乖乖躺着,不准下床,知不知道?”
“好。”她乖乖点头,勾住他脖子恋恋不舍,“那你早点回来。”
“好。”
放下床幔,他微笑着朝她挥挥手,然后走了出去。
院子里,月似弯钩,透着冷意,就好像,就好像催命罗刹手中的勾命镰,冷得人心里直发颤。
风荷举没有前往喜酒现场,而是一个人坐在清水潭边,怔怔出神。
他手里举着一个吊坠,迎着月光,可以看出是荷花骨朵造型,原本该发出莹润光泽的羊脂白玉现在却似蒙了尘般发乌发暗,上面隐隐还有几丝龟裂的细纹。
玉能养人,人也能养玉,好好的一块顶级白玉戴到她身上竟然变成了这样,叫他怎么不心痛。
都怪他呵,怪他这个贪欢之人,如果不是他一次一次和她行鱼水之欢,她怎么可能中毒至深至回天乏术?是上天在处罚他,罚他的贪,罚他的欲,单罚他还不足以解恨,还要夺走他心爱的人。
而那个笨蛋,竟还想着用她早已不堪负荷的身体为他解毒,说什么洞房花烛夜,说什么不做全了不吉利,她的心思,他若是再猜不出来,他枉再为人。
笨蛋小五,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死了,如果你是为救我而死,那活下来的我,又怎会活得安宁?我要的,宁愿是你病病怏怏的相守,也不要你用彻底的牺牲换来我长久的安康。你的身体,你自是比我还明白,你以为你既然已活不久了,那就不如为我多解点毒再多解点毒。你这个笨蛋,你怎么可以如此不爱惜自己,我又何德何能,需要你如此一再牺牲。小五,小五,你这个笨蛋,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你不可以让我刚得到没多久,又让我极快地失去,小五,我会受不了的,所以,小五,为了我,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婚后第二天,岁暮寒例行过来给夫人把脉,一把之下,不由惊诧。
“夫人,您的月事多久没来了?”
“呃,我,那个,我忘了。”
突然被问及这个,小五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最近发生好多事,她还真是想不起来上次月事是哪天。
一边的风荷举道:“自夏至之后,就没见来了。怎么了?”
岁暮寒若有所思,“如果没出错的话,夫人是有喜了。”
“啊——”小五一听,立刻坐起,杏眼圆睁,喜上眉梢,“真的?!”
见岁暮寒点头,她立刻搂住风荷举的脖子笑起来,“呵呵,没想到,真的可以再为你生个孩子。”
风荷举笑着将她按回床盖好被子,哄道:“好了,乖乖躺着不要乱动,你现在是两个人,更要注意,知不知道?”
“嗯,嗯。”她抿唇笑,不停点头,那样的喜悦,却令他那样的不忍。
以她目前的身体,怎么能承受生育之苦?
昨晚,他从岁暮寒那里要了支“巫山云雨”香,然后回房亲吻她给她制造“欢爱”的迷障。想来应是岁暮寒帮他出了此计,以断了她想要继续为他解毒的念头。
然而,随岁暮寒出去,却听他说:“从脉相来看,夫人已有孕月半有余,只是,胎不是很稳,依夫人目前的状况,要或是不要这个孩子,对她来说都极为凶险,阁主要有心理准备。”说完,他颇为不解地喃道:“十醉之毒,明明是可以致人不孕之毒,为什么夫人却能连连怀孕?到底是哪儿出了错?”炒股日记www.ddgp.net
望着天空的云絮,风荷举怔了好久才开口:“毒王和鬼医仍无下落?”
“末日一直在外寻找,尚未传来好消息。”
呵,时间就像那飘移的云絮,飘过去一点,时间就少一点,而他多等一天,小五就多一分凶险。
“传我的令,召告天下,凡知道毒王和鬼医下落者,一经寻获,本阁主即可满足他们三件愿望。”
“阁主?!”
“本阁主主意已定,无须赘言。”
得知自己有喜后,小五变得很乖很听话。
对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她很期待很重视。她知道,她现在就像个易碎的花瓶,稍微一点闪失,就可能殃及月复中的孩子,所以,她必须小心翼翼谨小慎微。
每天早上,风荷举都守着她醒来,然后给她梳头、化妆,喂她吃饭,和她闲话家常。
一天一天,她醒得越来越早,睡得却越来越迟。
每次给她梳头,头发都会掉一把,他通常不露声色地将它塞入袖中,然后若无其事地给她变换着发式,佩戴上不同的青玉簪。她的气色,也一天比一天灰败,他总是笑着帮她画眉,在两颊涂上粉女敕的胭脂,在唇上抹出粉女敕的光泽。
她的生命在他怀里一点点消逝,他却束手无策无能为力。呵,清风阁阁主,江湖帝国的王,原来不过是浪得虚名,他竟连自己的女人都留不住。
前所未有的挫败袭卷而来,让他觉得自己以前的人生全是无用的错误,而他却连改错的时间都被剥夺。
而她似不知道分离在即,每天都笑呵呵,笑着唤他“风”,笑着给他描述未来小囡的模样,笑着讨论未来小囡的性格,笑着幻想久儿将来娶什么样的妻,笑着说“如果我走了,你再娶一个好不好”,就像在交代后事一般,他很不喜欢。
她一说,他就鼓着眼瞪她,然后她就笑着撒娇,举手发誓“我再也不说了再也不说了”,可转过头去,却有眼泪滚出了眼窝。
只恨时间太少,不能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守在一起。
连久儿都看出小五的不对劲,每晚临睡前都会问:“爹,明天,明天我还能见到娘吗?”
“能,一定能。”他要保证好几次,他才舍得睡。
往往睡到半夜,他又会惊醒,抱着枕头爬上他们的床,唯有挤到娘身边搂住娘温热的身体他才能继续往下睡。
懂事的久儿,常常模着他的脸安慰:“久儿不哭,爹也不哭,娘不喜欢男人哭。娘有我们,娘一定会好好的。”
可是,愿望再好,也只是愿望,实现起来,那么难。
小五,终究还是流产了。
那是一个桂花飘香的夜晚,他做了个梦。
梦里,小五穿着结婚时的大红喜袍,站在桂花树下朝他微笑,笑容很美,却很缥缈,好像风轻轻一吹,她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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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暑莫相逢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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