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以后你就长居钦天监,不要再掺和政事了,免得再受弹劾。朕能保你一次、两次,却恐难保你生生世世。朕这样说,你懂吗?”
“老道明白,谢皇上。”白云躬身行礼。谁也没发现他敛下的眼里,凶光闪烁。皇上此举无异是将他软禁于钦天监中。
果然君王无情,亏他为皇上思虑许多、做恁多事,还因此损失了十余名弟子,结果……皇上修道未成,就想把他这柄良弓藏起来了。
既然皇上不义,那就休怪他不仁了。
那张龙椅又不是注定了只能今圣坐,皇宫里多的是对它有意思的凤子龙孙,这回他要挑一个最听话的,扶他上位,到时候,他才是真正的无冕王。
皇帝只知白云素有“活神仙”之称,本领非凡,岂知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在入朝受封前,他还亲手害死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将他放在身边,无异于与虎谋皮。
不过皇帝也非普通人,只能说是两只老狐狸相斗,至于谁能笑到最后……
时候未到,谁也说不得准。
不过现下有一个人倒是笑得很欢快,那便是在天牢里装死的文若兰。
御医到时,他的神智已渐渐恢复,可以感受御医发现他一息尚存时的喜悦,以及抢救他的急迫。
凡事都在他的掌控中,人性于他而言,就像掌中的纹路那般清晰。皇上和白云想要设计他,别说门儿了,窗儿都没有。
待他出狱后,便让爹爹辞官,接着,他再娶武梅渲为妻,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谁还管朝堂上的乌烟瘴气?
想着日后的美满日子,就算身上的伤痛得要命,他唇间仍是不自觉地拉开一道灿烂的笑弧。
那抹笑差点让御医看傻了眼,原来世上真有人能笑得如此魅惑人心,难怪七公主为他自杀,即便他是男人,见到这样的笑也觉得心情愉悦。这文若兰……说他是个妖孽,也不为过。
文若兰在接受御医的治疗时,武梅渲正怒火冲天,若非理智死死压住愤怒,她早取出武家铁枪,将团团围住文府的禁军送去见阎王了。
“想不到我文家一门忠烈,最后竟要落得如此下场!”文知堂目送前来宣布皇上“好意”的禁军统领离去时的背影,情不自禁感叹。“鸟尽弓藏,古人诚不欺我。”
“伯父请放心,只要有我在,凭这样一队草包,休想越雷池一步。”武梅渲还不敢跟文知堂说文若兰被刑讯的事,就怕老人家受不了。可现下皇上图穷匕现,这文知堂……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文大人在这一刻老了十岁不止。
“老夫知道你有本事,可王叔和柳伯……”
“两位老人家怎么了?”二人就是在文知堂遣散下人时,坚持追随故主,后来被白云派来的狗腿子打伤的门房。
“今晨天一亮,我立刻请大夫过府为他们诊治,想不到大夫说,他们伤得很重,需一日三次针灸、六剂汤药,先试个三日,若能缓过气,或许有救,否则……情况不乐观啊!”文知堂摇头叹气,实在不懂,怎么越是忠心耿耿的人,下场越是凄惨?“而你刚才听见了,禁军统领说,为了‘保护’我,在皇上下令前,不准外人进来,更不许里头的人出去……皇上待我可真好。”武梅渲也觉得皇上做得不地道,如此对待忠臣,这国家不亡才怪。
但在文知堂面前,她也不好说什么逆君的话,遂道:“如果只是殴打损伤,也许我能帮上忙。”
江湖人成天打打杀杀的,谁没受过伤?久“伤”成良医,对这等问题,她倒有几分手段。
“果真如此?”文知堂大喜,也忘记礼教之防,直接拉起武梅渲的手,便往里屋走。“武姑娘且随我来,若能救得王叔、柳伯,文某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而已,伯父不必客气,不过我用的都是一些土方法,所以……总之我会尽力。”况且她还没看到伤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救人,现在让文知堂抱太大希望,万一……她恐怕文知堂会承受不住。
可如今的文知堂哪里听得进这些,他只晓得相处了几十年的老伙伴命在旦夕,尚书府又被人团团围住,大夫进不来,伤员送不出去,眼看着只能等死,他都快绝望了。
好难得武梅渲居然懂岐黄之术,文知堂就如溺水之人好不容易捉到一点东西,哪怕只是一根稻草,总也是一点希望。炒股日记www.ddgp.net
他祈祷武梅渲能治好两名忠心耿耿的家仆——不,在大难来时,下人们纷纷离去,独他两人自告奋勇留下来与他共度难关,文知堂已当他们是家人,不再是下人了。
他现在只剩三个“家人”,儿子在天牢,王叔、柳伯命悬一线,让他这个半百老人情何以堪?
他自信一生俯仰无愧于天地,真不知老天爷怎会如此待他?
幸好啊幸好还有武梅渲在,但愿在她的妙手回春之下,两个老伙伴能活转回来。如此,他愿意折寿以谢天地。
二人匆匆进了里屋,武梅渲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她这辈子见过太多血光,所以不必看,用闻的就能感受到这间屋里死气沉沉,两位老人家只怕已经……
“武姑娘,王叔和柳伯就麻烦你了。”文知堂一脸希冀。
武梅渲实在不知怎么告诉他,她认为两位伤员已经没救了。
而文知堂又不停地催促着,她只好施施然走到床榻边,先伸手模向一名伤员的腕脉,结果却是一片冰凉——这人已经死了。
她赶紧再诊另一位,结果亦然。
真是,天不佑忠仆……
武梅渲无奈地放下两人的手,转身迎向文知堂期盼的目光。
“怎么样?武姑娘,你能救他们吧?”
“我……”武梅渲实在不忍再打击他,可这种事又说不了谎,她只能沉痛地摇头。“对不起,伯父,王叔、柳伯已经仙游了。”
“啊!”文知堂好像受创过深,一时间居然呆了。
武梅渲又唤了他数声,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只为他感到悲哀,一生忠君,结果呢?儿子下狱,生死未卜。
奸人上门挑衅,打死两位忠仆,若非她及时赶到,只怕他也有危险。
而他一生尽忠的皇上又派了整队的禁军将文府包围,分明是要断他生路。
是不是做好人都没有好下场?文知堂脑子乱了,一会儿是圣贤书上写着忠君爱国、一会儿又想到儿子正在天牢受罪、一会儿又忆起和王叔柳伯年轻时的荒唐岁月……诸般过往、现实与梦境交叉,混杂得教他几乎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武梅渲看他茫然若失的模样,知道打击过重,此刻不宜再受惊扰,否则恐将留下病根。
因此她不再试图唤醒他,只静静地陪在身旁,希望文知堂早日度过难关,重新振作。
唉!说来文若兰还真是料事如神,预料到他爹这边会有问题,所以坚持她留守文府,以备不时之需。
结果文府真的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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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招进门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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