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眼里出西施 第17章

  她可以拼得一死,可是怎能连累了无辜的女乃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就是她的命运。
  心中发出不可辨闻的一声低叹,她不知这命运,还要以怎样的方式来捉弄自己?
  殿外,欢乐的笑语如潮水一般,一浪一浪地隐隐传来,惊得一只怪鸟,自毡帐顶上“嗖”地掠过,乌黑的羽,扑棱棱,叫声如鸦。
  似凶兆。
  ***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可惜这句话用在胡车儿身上,怎么看都糟蹋了。
  身为乌皖族的族长,胡车儿已年近五旬,身型肥胖不说,面相又生得丑陋,虽套着迎娶的红袍,头戴缀着红宝石的皮帽,腰间也挂着镶满了各色宝石的短刀,但看上去已生出几分滑稽的喜感来。
  宾客们一见胡车儿从毡帐外喜气洋洋地进来,纷纷起身到贺:“恭喜族长、贺喜族长!”
  “愿真主保佑族长与夫人幸福。”
  “哈哈!”胡车儿被恭维得喜不自胜,满脸横肉直抖地放声大笑道:“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人人都有赏!”
  “多谢族长!”毡帐内又响起一片道谢声,还有人高声喊道:“族长,听说新夫人美若天仙,也让咱们见见吧,别总藏着啊!”
  这话引来一阵附和声,在场的每个人,都好奇那来路不明的女子,究竟长了什么样的三头六臂,居然能把胡车儿迷得神魂颠倒,甚至连巫氏都休了。
  胡车儿得意洋洋,吩咐底下心月复:“快去,把新夫人请来。”
  “是!”
  不一会儿,就见四名身强力壮的乌皖女仆,抬着一个精致的步舆来到帐前。
  女仆撩开垂挂在舆前端的宝石珠串,隐隐可见里头端坐着一名女子。
  长及腰身的如瀑黑发高高挽起,戴着只有贵族才能佩戴的珠冠,榴红的束腰长裙,越发使不盈一握的腰肢显得纤细如柳,宽大的袖边和长长的裙摆处,都缀上了雪白的狐狸毛,轻如云浮,华贵艳丽,随着走动,若隐若现地露出裙下一双红艳艳的凤嘴鞋来。
  待她进帐,便可见一张极精致的小脸。
  肌肤白皙得有如上好的羊脂一般,秀眉若远山、双瞳如翦水,樱唇桃腮、娇柔腰柳,果真是天下绝色!
  最为奇妙的是额心天生一朵昙花胎记,呈现出淡淡的粉色,加上樱唇被抹了薄薄的红胭脂,越发显得明艳动人,不可方物,纵使是再挑剔的人,也难以挑出半点儿瑕疵。
  帐内一片寂静,人们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发出惋惜声,如此美人,竟被胡车儿那粗陋莽夫得了去,真正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脸皮厚似肚皮的胡车儿却自鸣得意,春风满面地从铺着兽皮的座位起身,亲自去迎接。
  昙月一进毡帐,就敏感地察觉到无数道各含深意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投射过来,她垂着粉颈,满心恨意,一见那色眯眯的胡车儿靠近,一双小巧的莲足本能地直往后退。
  胡车儿脸上的狞笑乍现,低声提醒:“怎么又不听话了?你女乃娘可还被关着呢!”
  精致小脸一白,定住后退的步伐,垂下眼帘,胡车儿对她的反应极为满意,正欲去拉她的手,毡帐外传来一阵骚动。
  有侍卫喝道:“站住!”炒股日记www.ddgp.net
  一个女人冷酷的声音响起:“混帐东西,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夫……夫人,族长有令,夫人不得进帐。”
  “是吗?今日本夫人偏要进去!”
  “啊……夫……夫人饶命……”
  “滚开!”
  毡帐外的女人正是刚被胡车儿休掉的巫氏,身后跟着一干亲信,一脚踢开帐外守护的侍卫,气势汹汹地进得帐来。
  以往,胡车儿对这性情狠毒的巫氏,总会忍让三分,如今有了绝色美人儿,哪还念什么夫妻之情?现在一见立即沉下脸,“本族长大喜之日,你要干什么?”
  “启禀族长。”跟在巫氏身后的一名首领,上前行礼道:“这女子身世离奇,命中克夫,万万不可当我乌皖的族长夫人。”
  “胡说八道!”胡车儿闻言勃然大怒,没好气地拂拂袖子,“本族长想娶谁便娶谁,谁敢干预!”
  巫氏听了,冷笑一声:“你想娶这女子,恐怕也没了。”
  “这是为何?”
  巫氏示意旁边两名心月复,“去把人带上来。”
  不足片刻,一男一女就被侍卫押解上来。
  是女乃娘和阿疆!
  昙月瞠大眼睛,素白小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襟,面色如雪一般的白,她看到女乃娘抬头看到她,张张嘴,却叹了口气,阿疆则恨恨地瞪着自己。
  “巫氏,你!”胡车儿对巫氏怒目而视。
  这叫秋娘的妇人,是小美人的女乃娘,被他关在隐秘之处,用来要挟小美人,巫氏竟能擅自将人找到,这婆娘究竟在自己身旁布下了多少眼线?
  巫氏冷笑一声:“你急什么?不如细细拷问,看你这新夫人究竟是何身份才是。”
  她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乌皖侍卫猛地一脚,重重踹在阿疆背上,“说!这丫头是何人?”
  “啊!”阿疆痛得发出一声惨叫,他素来怕死,立即求饶:“大爷饶命……”
  “少他妈的废话!快说!”
  阿疆满眼恨意地望向昙月,他喜欢她,可惜永远得不到,甚至一再因为她的缘故遭罪,先有武屠子,后是胡车儿,这女人,根本就是个祸水!既然这辈子都得不到,那就毁了她!
  他一咬牙,大声道:“她真的是蓟王和鸾妃的野种!”
  真相突然大白,毡帐内鸦雀无声,昙月却因为那番话,如被抽走了生气的傀儡,小脸血色顿失,猛地一阵晕眩。
  她脑子里全是娘亲的话:月儿,你记住!伤你父王的是那个“漠北狼王”!他不是人……他是只在狼窝里长大的狼!
  原来蓟王真的是她生父,他被“漠北狼王”害死了!
  “漠北狼王”是雷貉,他是她的杀父仇人!
  无数个画面在脑海里掠过,他在“大四方”赌坊里,阻止她自杀的画面;他如恶魔一样杀人的画面;他在湖畔第一次亲吻她的画面;他夺走她清白之身的画面;他在黑熊爪下救她而受伤的画面……
  包多的是一次一次的缠绵,从最初的被迫承欢,到后来的主动迎合,从不甘到甘愿,从害怕到喜欢……
  喜欢,是的,她喜欢他,很喜欢。
  离开他以后,她每天都在想念他。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这首“长相思”是娘亲最爱唱的曲儿,她自小听惯了,整首皆可倒背如流,却不明白是何意。
  那日她坐在马车上,离断横山越远,她的心里就越空,到了晚上,她盯着一望无际的大漠,突然就哼起了这支曲儿。
  一点一滴,原来自己记得这样清楚。
  “不!”昙月骤然头疼欲裂,猛地尖叫出来,她怎么可以爱上自己的杀父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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