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辛大姑娘,我我我……”他涨红脸,为自己犹如登徒子的行径感到惭愧,“我我我对不住。”
他唤倚安名字,连“姑娘”二字也已省略,却还称呼她“辛大姑娘”?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辛守余抿了抿唇,轻摇螓首。
见她不语,年宗腾心中无措,紧贴着大腿两侧的双掌暗暗握成拳头。
他内心大叹,硬着头皮道:“若是……永昌方才说了什么冒犯了妳,我替他向妳赔罪,若是我……冒犯妳,我、我也在这儿向妳赔不是。”
闻言,鹅蛋秀容陡抬,她讶然地望住他,那粗犷轮廓有些忧郁,她瞅着,心湖幽幽地漾开某种奇妙情愫,微甜微酸……
她忽地笑开,脸红心热,不意间对他流露出女儿家的娇态,轻声道:
“年公子是同年爷闹着玩的,他很好,哪里冒犯了我?至于年爷你……你待倚安好,待我也好,你一直很仁慈,你、你一直这么好,我心里好生感激,都不晓得该为你做些什么,你却要向我谢罪、赔不是?你这么说……教我又该如何自处?”
这会儿,换年宗腾不言不语了。
每回这姑娘一笑,他三魂七魄就往上飘,像无人掌舵的船儿,在江心里自在悠转,全然不知周遭事。
辛守余教他直勾勾的眼神瞧得肤颊生晕,不禁一唤:“年爷……”
“啥?喔--啊?”他陡然回神,甩甩头又眨眨双目,连忙挺直腰板。
他身型高壮如山,又大咧咧地杵在市集街上,根本是鹤立鸡群,早成为往来百姓们注目的焦点。
此刻他蓦地抬首环顾,周遭看“戏”看得正兴头上的众人动作一致,全撇开脸,闲聊的闲聊,喊价的喊价,吃东西的吃东西,忙碌得不得了。
“你不生年公子的气了?”辛守余忽地问,唇线柔和。
他低晤了声,撇撇丰唇,回想他把人家姑娘拖着便走的可笑行径,他不生年永昌的气,倒恼起自个儿来了。
泵娘柔声又道:“那我们回码头那儿去吧!”
“妳不想四处逛逛吗?”反正都走到这里了。他目光在她毫无装饰的发上和巧耳逗留了会儿,又瞄过她纤素细腕,“姑娘家大都爱梳妆打扮,我陪妳走走,顺便买些珠钗发簪,或是耳环、手镯等等饰物。”
他黝肤下悄然地漫开灼温,暗暗自持着,清清喉咙又道:“我本想买来送给妳……当然,还有倚安,可我怕眼光不好,挑不到合用的玩意儿,妳若能亲自挑选,那就再好不过了。”
辛守余不禁怔然,“不用的,年爷。我、我不能再让你破费,更何况,我觉得这样很好,用不着佩戴那些东西。”
他猛摇头,“上回请裁缝店的师傅送布疋过来,准备挑几疋布做些冬衣,落霞妹子说,妳只肯让裁缝师傅帮倚安量身裁衣,自己一件也不肯做,妳不肯要,冬天来了怎么办?要天天躲在被窝里吗?我答应替辛爷好好照看妳们姊妹二人,不能让妳们其中一个受了委屈。”
“我没受委屈。”她头摇得比他还猛,“我自个儿就有一件袄衣,再加上那日落霞整理衣柜子,清出好几件姑娘家的冬衣,她说她用不着,全给了我,那些衣服还十分簇新,款式也好,有那些就足够了,何必还要浪费银子裁新装?你、你你待我很好,其它人也是,我没受委屈……”
心里,她明白的,他当然是个重然诺、重道义的人。
他与阿爹君子相交,仅凭一封书信就担下这责任,可她想知道呀,他待她好,就只为了成全朋友间的道义吗?思索着,她方寸好似被某种力量掐住,有些儿紧,有些儿闷。
“那就让我再待妳更好一些。”年宗腾冲着她咧嘴笑开。
那神俊黑瞳有着奇异的温柔,辛守余一时间说不出话,喉咙好紧,竟觉热流烘暖着眼眶,双眸迷蒙了起来。
她是怎么了?心酸、心醉,却又感到微微抽疼……是箭伤之故吗?抚住胸口,她深深呼吸,努力不在他面前出糗。炒股日记www.ddgp.net
年宗腾以为她默许了,笑容更深,“我曾想为落霞妹子买些女儿家的东西,好好宠她一番,可妳也瞧见了,落霞她偏爱男装,性子又清冷了些,我想宠,都不知该怎么才好?”他难掩腼腆地搔搔脑袋瓜,又道:“现下,妳和倚安来到这儿,我想妳们长久住下,妳和倚安……就如同我妹子,像……像是落霞那样,我这当兄长的自然要好好对待妳们。”
妹子和……兄长吗?
她的心绪随着他的言语起起伏伏,一会儿似在云端,一会儿又宛坠地面。
微乎其微地吁出口气,胸中窒闷仍在,她却微微笑了,“既是如此,年爷唤倚安名字,就不该再唤我辛大姑娘,那听起来好生疏。”
年宗腾浓眉挑起,拊掌大乐,“妳说得很是。往后,我唤妳名字,像唤落霞妹子和倚安那般,妳也得改改口,别再年爷、年爷地喊。”
“那么,我也来喊你撑船大哥吗?”她难得俏皮,视线却幽幽轻垂,没再与他相凝。
闻言,年宗腾双目一瞠,笑得好响,“将来,我要真成了摆渡人家,天天在汉水江上送往迎来,寄之余生,到得那时,妳在身旁喊我一声撑船大哥,也才名副其实。”
这话落在姑娘家的心湖上,又画出层层涟漪。
到得那时,又是何时?
他将如何?
她又身在何处?
她牵唇浅笑,并否言语,他却道:“妳若不介怀,也学落霞妹子那样,唤我一声腾哥吧!”
她先是一怔,下意识咬着唇,跟着颔首轻应了声。
懊要欢喜的……该要欢喜的……
从此往后,多了一位兄长疼惜,这是她和倚安的福分,如此珍贵,千万难得,怎能不欢喜……
在得到充足休养与落霞细心的调理下,辛守余胸前的箭伤已全然愈合,结痂月兑落后,仅在肤上留着一小块淡红颜色。
落霞为此还特别调制了膏药,叮咛她每晚沐浴饼后,得挖些膏药在胸前涂匀,说是能完全除去那块红痕。
对于那块箭伤留下的痕迹,能否除去,回复原来的雪白,辛守余倒不在意。偶尔,心中会浮现某种荒唐念想,她似乎是喜爱那块淡痕的,每每垂眸凝视,她指尖在痕上逗留,汉水江上他疾扑而至的那一幕,总在她脑中不断萦回……
他撑船的模样、他说话的姿态、他豪爽的笑音,然后,是他好近好近凝视住她,那细长黝瞳清明却又深邃,在她记忆里,似乎从未遇见过那样的眼,教她想瞧得透彻,又怕他将她瞧得透彻。
“伤处仍觉痛吗?”
辛守余“啊”了声,瞧向与她相对而坐的落霞。
此时,她们在马车中,车轮子平缓滚动,由撩起一小角的窗帘子瞧出去,外头正是武汉城内最为兴闹的大街。
见鹅蛋脸容满是迷惑,落霞菱唇淡扬,似笑非笑,“妳指尖抚个不停,又颦眉沉思,我还以为伤处在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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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庆有余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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