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合花(下) 第6章

  静谧谧且紧绷的氛围里,他突然启唇出声,徐慢道:“按我师父殷显人当年写下的疗法,取得『血鹿胎』后,必得再寻一名初潮将至而未至的少女,让她吃下『血鹿胎』,再助其行气,将胎血化开后,再重聚于少女心头,然后慢慢将养这抹血,可养上八到十年,养成后,少女心头血成为最纯、最佳的药引,无论混进任一味药中,皆能提出最强药效。”
  樊香实真的、真的没想哭,但眼泪却违背她的意愿,流过一波又一波。
  尽避她紧紧闭眸,那些湿润的叛徒仍旧不断渗出眼角,被他拭过又拭。
  她不看他!
  不要看他!
  “阿实……”
  听到那声低唤,她突然呜呜哭出声,下一瞬又狠狠咬住唇瓣。
  “你在那时闯了进来,在我终于拿到『血鹿胎』,急着想找一名小泵娘当『药器』的时候闯了进来。”他的手太过温柔,一遍又一遍抚弄她的湿颊,揩掉她翘睫上的露珠,然后拂开黏在她湿颊上的发丝。“于是我恶心一起,将那方『血鹿胎』尽数喂了你,你这一头深紫发,亦是食尽『血鹿胎』才成这模样……我保你性命,就为往后取你心头血,你现下气我、恨我,皆是该当……你好好养着,等身子大好了,留在『松涛居』里,想要什么尽避开口,我不会亏待你。”略顿。“就当作我对你的补偿。”
  又有什么往心里扎进,樊香实呼息一浓。
  她不懂他了,原来自始至终从未懂过……既要伤害她,又为何救她?还说什么补偿?她又哪里需要他偿还什么?
  缓缓地,她转过脸,张眼瞧他。
  他表情一如往常,就那双眼神深黝了些,仿佛掩住了点似有若无的东西。
  “什么补偿……我、我不需要的……”她喘息,无奈苦笑,硬把一字字说得明白。“那里还债……说到底,还得感恩公子当时出手救我一命,如今还了该还的,了结这段缘,那、那也是该当……”
  他眉峰一蹙,长目细眯了眯。
  她也不怕他着恼,苍颜再次撇向一边,这会儿她未闭眸,那根头尖尾钝的钢针就搁在榻边矮几上,落进她眼里。
  她怔怔盯着它,钢针不沾一滴血,流光迷人……好半晌她才问:“我的心头血是怎么取出?又……又如何活下来?”
  周遭静极,她本以为他沉吟不答,却听他平静道——
  “钢针中空,针中有针,直入你任脉左侧半寸之处,那里心经汇入心室之点,刺中后,再以缓劲弹针,引出三滴心头血。”
  “三滴……”她再次怔然。
  宛若在鬼门关走过一遭,虚弱至此,竟只要她三滴血……她忽而惨惨一笑。“那确实是公子手下留情……我听了封无涯那些话,都觉自个儿小命必然不保……公子为救小姐,把阿实养了那么久,即便小姐后来离开,不知归期,你……你仍每月盯我饮鹿血,月复一月……”
  他仍专注看她,那眼神便如她阴间路上那这大雾中,那青衫客注视她时的目光一模一样,专注到深不可测,让她难以承受。
  她挪开眸线,润润略干的唇瓣,轻声问:“小姐那边怎么样了?是不是好些?”
  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他的答覆。
  她微敛的睫不安分地动了动,却见他从袖底掏出一个扁匣。
  他打开匣盖,将匣子放在她枕侧。
  “今天日阳方落,花就开了,我瞧着几朵生得很好,全摘来给你。”炒股日记www.ddgp.net
  匣内装着十来朵半开的夜合,花香如丝如缕漫开,樊香实眼眶陡又发热。
  男人探袖轻抚她的颊,指端温柔勾卷她的发丝,徐雅嗓音欲将人融成一滩柔水般钻进她耳中——
  “待阿实养好了,我陪阿实上『夜合荡』赏月、赏夜合可好?”
  泪滚落下来,完全擦招架不住,她不住地调息,一动气调息,左胸便痛,但这样的痛来得太好、太适时……她合该清醒,去了半条小命才爬上岸,她再不醒觉,连她都要瞧不起自己。
  “公子不必如此……”她忍着一抽一抽的、有形的、无形的心痛,白着脸,一字字磨出双唇。“你既已替我留了命,我自会好好珍惜……”略顿,扯了扯唇角。“当年公子陪我躺在雪层里,我便说过……只要有一线活命的机会,就该努力活着……如今公子手下留情,阿实很承这个情,待我把伤养好,这些事……我谁都不告诉,也、也不会怪罪谁……”喘息,徐徐拉长呼息,想让胸口别纠得这么紧。“……我只求一事,求公子别再骗阿实,公子心好,我喜欢,公子心恶,我也喜欢的,但就是不愿公子骗阿实,所以……所以你别再说那些哄人的话,也别做那些能收买人心的事……别……别再让我以为公子真有情……”断了念想,断少,她的心也就不那么痛。
  说完话,她觑向他,气息忽地一滞。
  他双眉压得极沉,目光更是深沉难,测摆明是动了怒。
  他动怒,无形怒涛翻涌而出,周遭之气骤绷。
  他瞪着她,带看挟柔的双目忽而含霜伴雪。
  她不惊无惧注视着他,心轻颤,却坦坦然。
  他抿紧薄唇,明明发大火了,却未对她撒气。
  长身沉静立起,那张俊庞上的怒色眨眼间已敛得干净,起身时,指间犹然勾着她的发,他挲了挲,略紧一握才放开。
  “你的伤虽裹了药,外敷后还需内服,我去取汤药过来。倘是累了,再睡会儿,等会儿再唤你喝药。”叮嘱之语仍说得徐慢低柔。
  樊香实将半张脸压进枕中,任发丝轻覆,她不哼声,感觉他仍在看她,片刻过去才听到密室壁门滑开之声。他终于离去了。
  花很香。
  她张开眸子,那匣子小白花无辜地躺在那儿。
  想像他摘花的身影,内心不禁一荡,但如今的她是如梦初醒,会心动,无力回天的心动,却也明白事情底蕴,不再自困。
  细想想,她软声指责公子骗她,其实,他从未欺她。那一年他便说了,他想将她带回“松涛居”,养得肥肥女敕女敕再宰杀,问她跟不跟?是她一迳赖着他、喜欢上他,他把话挑明了,她却半句不信。
  想起小伍说的,这几日都是公子亲自照看她,那肯定什么丑态都被他瞧尽,在他面前真连一丁点儿尊严都没了……既是醒了,既是留了命,她就得快快养好自个儿,养好了,也才有力气去想将来该何去何从。
  不愿再欠他,除了一条命,她什么也没了。
  这一次,她真是孑然一身……
  *
  炼丹房那张平时用来打坐行气的榻上犹印着血渍,他没让药僮换下。
  那里樊香实的血。
  那晚在“夜合荡”的六角亭台里,他对她下手,抱她疾驰来此时,将她锁在炼丹房中,那些血渍正是那时留下的。在他取完那三滴心头血,封她血脉将钢针拔出时,再如何利落小心,仍让她胸前溅了血。
  下手时,他相当冷静,情绪冰封近乎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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