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神--月光星路 第四章

  以爱之名
  凯洛琳的房间失火了,也许是凯洛琳自己放的火,也许又是沙飞尔另一个小小的玩笑。当我和流光赶到的时候,大火已经将整间屋子吞噬,火焰中我看到拉萨路抱著凯洛琳走了出来。
  金红色的大火像一条凶猛的恶龙在他们的背後嘶吼咆哮,黑色的拉萨路抱著白色的凯洛琳,那情状居然有种奇异的美感。凯洛琳的头靠在拉萨路的颈子上,鲜红色的血液自她的唇角流下来,那是拉萨路的血。
  我身边的流光不停地颤抖!那一幕所给她的震撼大大,那一刻我真担心她可能会忍受不了而昏过去,但是她没有,让我不得不佩服的是她竟然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拉萨路的举动证明了他对凯洛琳依然存在著感情,尽管凯洛琳已经变成一个见人就咬的饿鬼,但是他依然爱著她。异神有几个心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有时候一个人也可以同时爱著好几个人,而且还是真爱。爱情这东西真的大难了解了,也许穷我毕生之力也找不到答案来解释“爱情”这两个字。我只知道拉萨路爱得很苦,流光爱得很苦,我也爱得很苦。
  我後来知道,异神虽然拥有不死的生命、拥有超乎常人的复元力与生命力,但异神不是全能的,他们同样会受伤,也有复元不了的时候。如果凯洛琳在大火里被烧成一具骨骸,那麽她将来也只是一具活著的骨骸。多麽恐怖的情节!我不能想像那样美的凯洛琳变成骨骸是什麽样子,一具会行走的骨骸又是怎麽一回事,这个地方超乎我的想像力大多了,有时候真觉得负荷不了。
  大火之後,凯洛琳被安置在拉萨路的房间里。我不知道拉萨路为什麽要这麽做,但是他多少是为了让流光死心才这麽安排的吧?只是拉萨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进步得大快,电视的连续剧里什麽情节都上演过了,而且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制重播,这种小伎俩老早浮滥到女主角都不当一回事了。他这样的安排虽然让流光有点伤心,但是要这样就叫她死心?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我仔细看过凯洛琳。她虽然真的很美,但却美得没有半点灵魂。如果你仔细看,你会发觉她的眼睛里没有感情,说话、行动也没有思想,她只是一具会走路的尸体。
  伊罗说得好,他说凯洛琳不是活著,只是存在。
  “不是活著,只是存在”这句话说得真好!把我想不出来的形容词简简单单说个一清二楚了。
  我对伊罗的睿智印象深刻--但是对另外一件事的印象却更深刻!那就是我发现伊罗对流光很冷淡。
  真的很奇怪。伊罗对任何人都友善和睦,对我也表现得相当有耐心,但独独对流光却不假辞色,只要流光一靠近他,他便像是瘟疫上身一样急忙躲开。好几次流光想跟他说话,他全都闪了开。最有趣的是邪恶的沙飞尔却对伊罗特别有好感,他老像是追著伊罗跑似的,伊罗出现在什麽地方,沙飞尔便跟到什麽地方--这些人的关系真的不是普通的复杂,我真怀疑我有搞懂的一天。
  多了那些客人之後城堡就显得不那麽冷清了。虽然人还是不大多,但是比起我刚来时的那种凄冷,的确可以算是热闹非凡了。有时候走在长廊里都可以看到一对对亲热的情侣,而其中最热情的无疑是玛姬这一对。
  热情的玛姬无时无刻都在亲吻艾可,他们的热情让我这保守的东方人真有点吃不消,每次撞见总免不了面红耳赤,还因为这样被玛姬讥笑了好多次。倒是艾可的反应让我有点不解。也许他还大年轻,对这个地方的震惊还没过去吧?我老是觉得艾可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惧,除了玛姬以外,他对任何人都戒慎戒惧,甚至连我这个人类也不例外。
  米歇尔老夫妻的行动也很怪异,老像是在查探些什麽东西似的,形迹诡异。我问过以萨,他说他和米歇尔夫妻也很陌生,只知道他们似乎也是拉萨路所带进来的同伴。
  以萨说拉萨路虽是一族之长,但是他们这一族经过长久的离散,有许多人在被猎的过程中都已经远避他乡,也不愿意再现身了,通常只有有求於拉萨路的人才会再回到城堡。而所谓的有求,指的自然是将人类转化为他们的族人。
  原来他们并不像电影里所描述的可以自由将人变成不老不死的族人。人类要转变成异神必须经过祭典,目前有能力主持祭典的也只有拉萨路一个人。但是祭典并不是每次都成功的,像凯洛琳就是一个失败的例子;失败之後的人类就会变得与凯洛琳一样没有灵魂,只知道噬血--
  以萨说过去有那麽多吸血鬼的传说就是因为他们的族人没有经过祭典便擅自将人类转化,那此人到头来都变成货真价实的吸血鬼了!到了现在,他们大多了解到由拉萨路进行的祭典虽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失败率,但是不经过拉萨路,失败率却是百分之百。以萨说这也是拉萨路不愿意为流光进行转化的原因。拉萨路无法再承受一次失败,尤其那失败是发生在流光身上。
  至於猎人这一段是伊罗告诉我的。他说世界上有他们的存在,就有猎人的存在,每一种生物都有天敌,他们自然也不例外。
  “猎魔族人”几千年以来都追著异神一族的足迹走,不过到了拉萨路这一代,异神族人与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只要异神一族不离开城堡、不擅自转化人类、更不伤害人类,那麽猎魔族人也不会咄咄逼人到非赶尽杀绝不可。
  伊罗说协议并不是真正平息争斗的原因,事实上主要的缘由还是因为长期征战的结果使双方的族人都大量减少,互相残杀让他们都没剩多少同伴了;如果不达到共识,很快的,他们会死得连一个人都不剩,这样的战争唯一的下场便是双方都灭绝。猎魔族人尽管有消灭异神族人的能力,但是异神族人也不是那麽容易就会被消灭的。猎魔族人的另一个重大缺点是他们与人类混血,长久下来猎魔族人的血统自然不如异神一族。在这种情况下,拉萨路的提议他们自然可以接受,於是双方的停战协议也就产生了。
  提到这一段,也就不能不提沙飞尔了。伊罗告诉我沙飞尔原来是异神一族与猎魔族人的混血。难怪他的性格如此偏激!双方面都不肯承认的血统让沙飞尔的性格极端偏激,当他的双亲还健在之时他便在两族之间流浪,等他的双亲都不在了,他便成了孤魂野鬼--直到伊罗带他来到拉萨路城堡。
  但是沙飞尔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反而变得更加激烈,有时候达拉萨路的命令也不理会。这也是我始终无法与他详谈的原因--沙飞尔根本不把那命令当成一回事,怎麽肯与我谈话?
  沙飞尔唯一认同的人是伊罗,但是伊罗心里却爱著拉萨路。
  这当然是沙飞尔为什麽那麽厌恶拉萨路的原因。他让我们去见凯洛琳无非是想破坏流光和拉萨路的关系;他知道他伤害不了拉萨路,於是拿他最爱的流光下手。
  他当然知道与其跟拉萨路正面冲突,还不如从他身边的人开始会容易得多,而那个倒楣鬼自然是流光。如果流光受了伤,最感到痛苦的当然是拉萨路。但是拉萨路若受到伤害,心痛的除了流光之外还会有谁?当然还会有伊罗。
  以沙飞尔的聪明,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是他却还是不肯放手,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招,由此可见沙飞尔的任性。我很怀疑凯洛琳屋子里的那场火也是沙飞尔的杰作之一,只是就算真的证明了也不能改变什麽。拉萨路对沙飞尔的容忍很令人不能理解,但是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我根本没有立场说任何话;在这场绚丽的情节中我只是一个书写者而已。
  从和伊罗的谈话中我了解到许多我过去所不曾了解的东西,他所说的很多话都让我深思良久。
  例如前面所说的话,更例如伊罗为他的爱情所作的注解。
  他说:你必是先爱上一个人才去在乎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就像是异性恋者一样,你必先爱上对方才去在乎他的年龄、贫富。如果你先爱上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有钱人或是一个恩人,那麽爱的本质已经走样而沦为次等条件说,那样的爱已经不是纯真的感情。
  伊罗爱拉萨路,不是因为拉萨路的形象、权势或拉萨路的法力,伊罗眼中的爱没有任何条件,也没有任何的需求。我深深记得伊罗脸上那一抹苦涩的笑容。他说他并不想得到什麽,也不希望拉萨路知道这件事!他对他的感情很满足--你相信吗?我不信。
  如果伊罗真的对拉萨路没有任何需求,那为什麽他对流光会特别冷淡?他当然希望拉萨路能回应他的爱,在这方面异神与人类没有什麽不同。但是我答应了伊罗,在我离开城堡之前绝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拉萨路,这是我的承诺。
  虽然我不是很能理解伊罗所说的话,但是我知道伊罗所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也许有一天我也会了解吧,谁知道呢?
  庆典渐渐接近了,城堡里的客人越来越多,都是些绝美的人物。我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一场比美大会的梦境之中。以萨建议我可以一一与他们谈话,把他们的故事记录下来。就算他不这麽建议,我也是要这麽做的,只是我心里不免要想--这是以爱之名吧?
  这些人带著自己最心爱的对象来到这里,将他们改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这不是以爱之名吗?
  爱之罪
  城堡外下著漫天大雪,呼啸的风雪漫天覆地地遮盖了外面的一切。城堡里却有温暖的火光,衣香鬓影、笑声不断。
  书写者和以萨靠在城堡大厅的窗口,一人一杯香醇的葡萄酒;大厅里正开著聚会,优雅的钢琴声流泻在空气之中,一堆人欢乐地重聚,谈笑声将堡外的暴风雪完全隔绝遗忘。
  来到城堡的客人越来越多,大约三十个新的客人来到这里!再加上那些不知从什麽地方冒出来的侍者,凄清的拉萨路城堡突然热闹起来。
  大厅的正中央坐著凯洛琳,拉萨路就坐在她的身边和伊罗下着西洋棋。凯洛琳紧紧握住拉萨路的手,那双美丽的眼睛视而不见地望著前方--她不动,也不笑,看上去真像个没有生命的洋娃娃。
  流光一个人独自站在角落里,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现在的场面对她来说一定很难受,但是她拒绝与任何人谈话,只是闷闷地呆立著,孤独的身影教人心生不忍。
  其他人有些正在闲谈著百年不见、彼此间所发生的事,有些正优雅地跳著舞,有些则懒洋洋地喝著酒。玛姬和艾可依照惯例正在另一个角落里亲热--玛姬躺在艾可的怀里笑得十分动人。
  书写者倚在窗边,无言地注视流光很久,知道自己什麽也不能做之後转向以萨,百般无聊地开口问道:“以萨,你为什麽没带你的爱人来?”
  “我的爱人?”以萨笑了起来。“真可惜,我的爱人太老了,我想她可能受不了这个地方的天气。”
  “真的?”
  “当然是真的。”
  书写者狐疑地看著他。“你的爱人很老?有多老?”
  以萨想了想,手指头扳来扳去算了许久才回答:“我想大概八十岁左右吧。”
  “八十岁?!”他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怎麽也不能相信以萨会是个爱上八十岁老太太的男子。“你爱上八十岁的老婆婆?!”
  “嘿,她又不是一生出来就八十岁。”以萨好笑地瞪他。“她十五岁的时候就和我在一起了。”
  “十五岁--”这次换书写者扳手指头算了。“哗!六十五年?你们在一起六十五年了?!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啊,而且往後的上八十五年也会继续在一起。”以萨笑得甜蜜蜜的。
  “她是个人类?”
  “是啊。”
  书写者很不解地看著他。“那你为什麽不带她来这里?人类会死啊!人类的寿命有限,如果来这里,那她……”
  “她就会永远青春美丽?”以萨失笑。“我和他们的想法不一样。我认为人类应该依循本身的步伐往下走。我爱的人虽然会老、会丑,但是她永远是我所爱的人。不管她变成男人、女人或是变成一只虫子也无所谓。她死了我可以等待,等待地再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如果她上了天堂,我会很高兴,我会寻找下一段真爱而不会有遗憾。如果她下了地狱,我会等她服刑期满再次重生。”
  没想到以萨的想法如此豁达,书写者不由得崇拜地看著他。
  “哗!你真是个伟人!那你怎麽对周遭的人类解释你们的关系?像你这样的男人和一个八十岁的老大大在一起会很奇怪吧?”他说著,对自己的表象观感到一丝羞耻。“我的意思是说--”
  “我对他们介绍她是我妈妈。”以萨大笑著回答,同时朝他眨眨眼睛。“骗过很多人唷。她自己也觉得好玩,每次友人来访她都特别高兴,因为我一下子变成她儿子。”
  书写者也笑了起来,很敬佩地看著以萨。“我真佩服你,以萨!换成是我,恐怕不会有你这种胸襟。”事实上除了钦佩他,还有同情。想想看,以萨将要面对多少的人世流转?他的朋友、他所爱的人,一百年内会死光,但是他甚至不能与一般人一样陪著他的朋友老去……。
  以萨却摇摇头。“我认为你们人类在某些方面比我们还厉害。你们觉得我们有特异功能,我却觉得我们其实是特别低能。想想看,我们与人类事实上是同一个物种,表面上我们可以呼风唤雨、可以用一只手指头抬起一顿重的钢筋,我们不老、我们不死,但是现在主宰这个世界的是谁?快绝种的又是谁?我们可以飞,人类搭上飞机、滑翔翼一样可以飞;我们可以让不同语言的人顺利沟通那又怎麽样?你们不也有了翻译机?叼,我们可以做的事人类都已经以科技克服,但是人类做得到的事我们却永远也赶不上。以人类现在的科技,一百年内就可以达到不老不死的境界,但一百年後我们可能一个也不剩了。你认为我们超脱、拥有异能,但说穿了,我们其实只是跟恐龙一样无能的古老物种。”
  书写者无言以对。他看著以萨,不知道在以萨潇洒漂亮的外表下竟藏著这样豁达睿智的胸襟。但以萨所说的是不是也有些悲观?照他的说法,他们这一族根本已无前途可言。他到现在才了解到过去他对异神们的误会,原来他们不是鬼,也不是全能的神,他们与人类一般有血有肉、有情有爱,但就他们目前的表现而言,或许他们是个比人类更容易被情爱所控制、阻碍的物种。
  “既然是这样,你为什麽还来呢,以萨?”
  以萨的眼光转向拉萨路。“是拉萨路要我来的。拉萨路如果不在了,我就是这城堡的继承者,他希望我能早点习惯祭典的进行方式,免得他死了以後後继无人。我不知道要怎麽告诉拉萨路,事实上我不会、也不可能继承这座城堡。”
  “为什麽?”
  “因为我讨厌这里呀。”以萨微笑地看著书写者。“你认为像我这麽讨厌这里的人会继承这个地方吗?我不是也说过,如果不是拉萨路,我根本不会回来。”
  “你不继承这里?那祭典怎麽办?”
  以萨沉默了一会儿,显然他也被这个问题所困扰。拥有拉萨路城堡正统血缘的人只有他、拉萨路和西西亚三个人。当然西西亚也可以继承城堡,但是他知道西西亚和他一样不愿意。他们不继承仪式,他们的种族便无法持续下去,走到最後,这一族的下场一样是灭绝。所不同的是,那灭绝的责任将由他和西西亚来承担。
  以萨叹口气,涩笑著看著拉萨路。“那只好祈祷拉萨路别死了,反正我们也不是那麽容易死的,这种事情现在考虑还嫌大早了一点。”
  或许这也是拉萨路找他来的理由吧?他和以萨一样,都认为自己的种族无法继续下去。书写者想了想,却还是觉得什麽地方有问题,想了好一会儿才终於想到了
  “那你们为什麽不生育呢?伊罗说过,猎魔族人因为与人类混血的结果所以能力转弱了,但起码他们并没有灭种的危机啊。”
  “你自己看看这城堡里有多少女性族人?”以萨指著大厅里的人苦笑著说道:“这里血统纯正的女性族人不会超过十个,这还是历年来人数最多的一次。其他的人不是死了就是不知所踪。你认为十个人之中有哪一个与自己的族人在一起?连玛姬和西西亚也不例外,她们显然不会爱上这堡里的任何一个人。”
  书写者看著那些拥有绝世美貌的女子们,他们身边的男子或女子都是人类;虽然不知道为什麽,但事实上异神族人爱上人类的比例确实偏高。
  以萨说著说著,连自己似乎也觉得很可笑似地耸耸肩。
  “不知道为什麽,我们这一族的人对你们这些平凡的人类特别容易感兴趣。但是悲惨的是,我们与人类结合从过去到现在都没产生过下一代,没人知道为什麽。要是可以的话,我们也很希望和人类混血呀,谁知道会生不出来呢。就算玛姬和西西亚与我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相爱而有了下一代,孕育每一个孩子的时间也长达十年。十年才生一个孩子,你们人类一天生出多少小宝贝?事实上人类一但转换成我们的族人便失去了生育能力。我们可以说是以无性生殖的方式来维持我们族人的数量的;明知道这是一种恶性循环,但实际上到现在也还没人能想出解决的方法,连拉萨路也不例外。”
  “这比例的确相当悬殊……”书写者喃喃自语地说著,还想把话题接下去,却意外地听到凯洛琳的声音,他不由得转向拉萨路的方向。
  “拉萨路--”
  一直呆滞的凯洛琳不知道为什麽突然出声了,她轻轻地叫著拉萨路的名字,声音虽轻,但每个人却都听到了,连站在角落的流光也回过神来注视著他们。
  拉萨路握著凯洛琳的手,无言地看著她。
  凯洛琳却似乎不认得他了,她起身四下张望地唤著:“拉萨路。”
  “我在这里。”
  “拉萨路啊!”她焦急地尖叫起来,疯狂地企图甩开拉萨路的手。“拉萨路!你在哪里?拉萨路!”
  “凯洛琳!”拉萨路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到自己面前。“看著我,我在这里!你清醒一点!”
  凯洛琳完全听不到他说话,眼神甚至不在他身上,她仰著头尖锐地呼啸狂叫起来:“拉萨路啊!”
  拉萨路闭了闭眼,过去失败的痛苦再度回到他身上。他一把将凯洛琳拥进怀里,那因极度痛楚而扭曲的面孔让人看了心碎!他紧紧地抱住她!轻轻地在她耳边低喃:“别这样--凯洛琳,请你别这样,我是拉萨路啊,我就在这里,看看我,凯洛琳,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
  书写者的目光不由得转向流光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流光早已不在那里了。
  以萨轻轻地叹口气。“去找她吧,她一定非常伤心。”
  书写者放下酒杯,正想离开,却又停下脚步。他看著拥抱著凯洛琳的拉萨路,忍不住轻轻问道:“以萨,既然拉萨路早已经决定不改造流光,那当初为什麽不放流光走?”
  “因为爱啊……”以萨苦苦地笑了。“你现在该知道了吧,我们这些卑劣的异神总是放弃不了心爱的人类。”
  ******
  “我不要你和她在一起!”
  当书写者好不容易找到流光时,拉萨路已经在她身边了,而流光正痛苦万分地对著他吼叫。
  “我受不了看著你拥抱她!我受不了你们在一起的样子,我讨厌这个样子!”
  拉萨路不发一语地低头注视流光,那神情十分落寞。
  流光哭了起来,她陷於痛苦的矛盾之中,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的理智告诉她凯洛琳对她没有半点威胁,她甚至应该同情凯洛琳的遭遇,但她的情感却不容许自己眼睁睁的看著拉萨路拥抱凯洛琳。她一方面同情凯洛琳,另一方面却深深的嫉妒著那个躺在拉萨路怀中的女子。
  凯洛琳呼唤拉萨路的声音像是某种在他们之间迥荡的咒语,空洞的城堡一次又一次地反射那呼喊,那声音忽远忽近,让流光几乎要陷入疯狂。
  拉萨路看著她,既心痛又无奈。他只能轻轻地抬起流光的下颚,无言地凝视著她,好不容易才能平静自己的心开口说道:“离开这里吧,流光,这里不属於你。”
  “那你告诉我,有什麽地方是属於我的?”流光惨笑。“你告诉我,我要怎麽样才能忘记你?要怎麽样才能回去过你所谓平凡人的日子?你以为那很容易吗?你这样对我好不公平,你知不知道?如果真的要我选,我宁可我是凯洛琳。”
  “别这麽说。”拉萨路心痛地拥住她。“不许你这麽说。你不一样,我不会让你变成那个样子的,我不允许。”
  流光忍受不了地尖叫起来:“你允许过什麽了?!你允许我爱你吗?你允许我留在这里吗?你只希望我把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全都忘掉!你好伟大、好无私!但是你想过我没有?我不是机器!我没有办法忘掉!”
  她抱著自己的头死命摇晃,似乎想把早已深烙在脑海中的一切全都晃散。但可能吗?
  拉萨路的面孔烙印在她的脑海里,早已变成脑细胞的一部分。她的爱、她的嫉妒,全融化在她的血液之中!要她忘掉,除非她死!也许--也许就算她死了也忘不掉;就像凯洛琳一样,明明已经没有了灵魂却还是记得拉萨路,不停地呼唤著拉萨路。
  “流光。”
  拉萨路阻止她继续这样伤害自己,他紧紧捧住他的脸,深情地凝视著她。
  “别这样,我不希望你这个样子。我只希望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活下去,你说我自私也好,说我专制也好,这是我的希望……”
  “那我的希望呢?”她泪眼模糊地看著他,哽咽得说不话来,她的声音破碎,只剩下呜咽在晚风中飘扬著零碎片断。
  她的希望呢?
  拉萨路再度无语了,他的心被撕成碎片!他的理智被风吹去,但是他仍然压抑著自己的欲望。当初就因为他的欲望而杀了凯洛琳,他绝不能再犯当年的错误。和流光相遇的那一刻开始他便知道这是一条死路,注定了他们之间没有结果的爱情。
  他承认他懦弱,他更承认他自私、他的爱有罪!他的罪也是他的爱,像他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拥有什麽!流光的泪、流光的痛--这一切都不能改变他的决定!尽管那决定教他心碎、教他痛苦,但比起流光的死,一切都是值得的,他没有其他的选择。
  流光深吸一口气,努力收起泪水。她抬起脸,对他露出温柔而颤抖的微笑。
  “你知道吗?拉萨路,我生来就是为了遇见你,和你之间的感情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你叫我走跟叫我死其实没什麽不同。你看不出来吗?离开了你身边,不管我走到哪里,我都只是和凯洛琳一样的行尸走肉而已。唯一的差别只在於你看不看得到罢了,这和我死在这里又有什麽不同?”
  拉萨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将流光紧紧抱进怀中,力气之大似乎要将她揉进他的体内。他闭上双眼,眼角有湿润的光影、
  风雪停了,漆黑的天空里有明亮的月光。
  皎洁的明月身旁还衬托著满天的繁星,闪烁著动人的光采。
  不是都说有明亮月光的夜晚就不会有星辰吗?不是说有满天繁星的夜晚月亮就会显得黯淡吗?
  呵!
  他从来都不知道月亮和星星原来这麽美--美得令人落泪。
  书写者站立在城堡的阴影之中,无言地注视著那对恋人。那是一条好漫长的路啊!他们能不能一起走到尽头呢?
  他不知道,因为他已经无法思考了。他的心绞痛成一团,可是他的唇角却浮起淡淡的笑意--
  他看到拉萨路低下头,火热的唇炽烈地吻著流光。
  他看到流光的眼角落下晶莹的泪水……
  他觉得颊边有些许的凉意,有温热的液体缓缓自他眼角落下。
  他转身离开那里,走动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似乎碎成一片片残破的水晶玻璃,落在拉萨路城堡的大理石地上。铿锵有声。
  爱之火
  以萨取代了拉萨路的位置与伊罗下棋;西西亚和沙飞尔坐在他们身边嘻笑著;其他人三三两两散在大厅之中,再没人跳舞了,连说笑都没了兴致似的。壁炉里的火焰奄奄一息地不再温暖了,凯洛琳的呼唤声仍在城堡里迥荡,像是不散的灵魂。
  西西亚抬起头,倾听著凯洛琳的声音,那声音那麽悲惨,让她不太高兴地蹙起眉喃道:“真该有人去叫她住口--”
  沙飞尔微微一笑。“我也这麽认为,而且我有办法叫她永远住口,你认为如何?”
  西西亚回过头来,有趣地看著他。
  “你有办法叫她永远住口?怎麽做?她已经是个死人了,难道再死一次?”
  “别忘了我有一半猎魔族人的血统唷,我当然能叫她再死一次。”
  “你们够了没有?”伊罗放下棋子,瞪著沙飞尔。“凯洛琳还不够可怜吗?”
  “就是因为她这麽可怜,所以我们才要帮她一把啊。”沙飞尔一点也不在意他责怪的眼神,仍旧是笑吟吟地看著他。“圣洁的伊罗啊,我可不是说中了你内心里最想做的事吧?”
  伊罗霍然起身,不易动怒的脸上出现一丝火气。“沙飞尔,你说话最好小心一点!我不希望从你的口中再听到那些言语!”
  “他说得很对啊。”西西亚俏丽地笑道:“大家都知道你爱拉萨路的不是吗?流光受不了拉萨路抱凯洛琳,你受得了吗?沙飞尔是好意--”
  “住口,西西亚。”以萨也起身,他冷著脸看著自己的妹妹。“别口不择言了。”
  西西亚不甘心地咬著下唇。这个地方每个人都要管她!拉萨路要管她、以萨要管她、有时候连那个老不死的亚伯罕也要管她,她是什麽?她可是异神一族的公主!他们怎麽可以这样对待她?!
  “我喜欢怎麽说就怎麽说!你少管我!”
  以萨和气的面孔转为僵硬,他微眯起眼睛,那暗金色的眸子转成漆黑。
  “请你回你的房里去吧,亲爱的妹妹,你不会喜欢看到我生气的。”
  沙飞尔却笑了起来。“怎么啦以萨?拉萨路还没死呢,你这麽急著要接收他的权力吗?”
  “你给我住口!”伊罗怒极,一把揪住沙飞尔雪白的衣领。“我受够你了!你给我滚出去!我讨厌看到你那张可恶至极的嘴脸!”
  “不许你这麽对沙飞尔!”西西亚立刻挡在伊罗与沙飞尔之间,她美丽的面孔骄傲地仰起。“伊罗,我是这个地方的主人,你没有资格赶我的客人走。”
  “你想当主人还有得等呢。”以萨没好气地一把提起西西亚美丽的颈项,完全不理会西西亚愤怒的挣扎。“给我回房去!”
  “放我下来!以萨!你这该死的东西!放我下来!”西西亚气得露出了撩牙吼道。
  “你再不住口,等我们回房你就会知道我将要怎麽对付你!很久没人打你的屁股了是不是?你长大了吗西西亚?”
  “你试试看!我会杀了你的!以萨!我发誓如果你敢打我,我一定会杀了你的,”西西亚愤怒至极地尖叫。
  “好啊,等你打得过我,当上了城堡的主人以後再说吧。”以萨说著,已经提著西西亚消失在大厅之中。
  其他的客人也消失了,只留下伊罗与沙飞尔沉默地相对。
  沙飞尔美丽的脸上有些许受伤的痕迹,但是他仍以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掩饰它。
  “伊罗,你为什麽这麽生气?我知道那是你想做的事啊,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难道你不高兴吗?”
  “我真的觉得你非常讨厌--”
  伊罗惨笑,同情地看著沙飞尔。
  “沙飞尔啊,你知道你是个既可怕又可怜的人吗?你连怎麽去爱一个人都不知道,你连怎麽爱你自己也不明白,你想怎麽帮我?你真的想帮我就离我远一点,你知道我有多希望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你说谎!”沙飞尔微笑的假面终於被他所说的话完全击碎,真面目原来不过是个气急败坏、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你说谎!你不是真的这样认为的!”
  “我是这样认为的。”
  “你不是!”
  伊罗笑了笑,脸在笑,但眼神却是阴暗的;他的声音很轻柔,但从他口中所吐出的每一个字却都像利刀一样刀刀划破沙飞尔的心。
  “你知不知道你最令人讨厌的地方在哪里?你总是说出别人不想说的话,总是说别人不想听的话。像你这样令人讨厌的家伙,我已经受够你了,你明白吗?我真的受够你了。”
  沙飞尔愣愣地站在那里,被攻击得体无完肤!他喘息著低下眼脸,整个人不住地颤抖--
  “你不是说真的--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不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我只要你离我远一点,你到底懂不懂?离我远一点。”
  “不--这不是真的--不!”沙飞尔痛楚地抱著头大叫,蓦然间一把熊熊烈火猛然自他的周身窜起,火势之大令人摔不及防!
  轰地一声,沙飞尔整个人已陷在火焰之中,他尖锐地仰著头狂叫:“不!不!不!你说谎!说谎!说谎!”
  伊罗被那突如其来的火焰给震住了!他愣了好半晌之後才冲过去大叫:“住手!住手!住手!沙飞尔!我叫你住手,”
  沙飞尔抱著自己,在火焰中无助地哭泣起来,他可磷兮兮地抬起头注视著伊罗。
  “伊罗-你刚刚说的话都不是真的--是不是?你只是被我气坏了--”
  伊罗站在火焰之前,艳红的火舌照亮了他向来冷静的脸。他看著沙飞尔那张在火焰中显得那麽凄楚的面孔,只能无奈地点头。
  “是的,我说的话都不是真的,我只是被你气坏了。”
  沙飞尔周身的火小了一点,但他还是没有办法停止流泪,他朝伊罗伸出手。
  “伊罗……”
  伊罗无言地握住他的手!走上前去抱住他。“别再这麽做了。”
  “我不是故意要惹你伤心的--”那火焰与来时一样突然,当伊罗抱住他的同时,那火焰也消失了。
  “我知道。”
  “别生我的气……”
  伊罗将手放在沙飞尔的头上,轻轻地一挥,沙飞尔顿时陷入昏睡之中。
  “怎麽可能呢?你真是教人生气,你这个笨蛋--”
  “像他这样的笨蛋城堡里多的是呢。”以萨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坐在沙发上闲闲地啜著美酒。“伊罗,你还是舍不得伤害他,这样他什麽时候才会长大?你知道这只会让你自己增加更多的麻烦而已,我敢担保他不会改的,反正知道你会原谅他,何必改?”
  伊罗看著沉睡的沙飞尔,心里百感交集--
  沙飞尔是他一手扶养长大的孩子,是他救他、教他,他等於是他的父亲。但是沙飞尔什麽时候才搞得清楚这一点?他们之间该有的感情是亲情,永远也不能转为爱情。
  “别说了,以萨,你这家伙真坏,刚刚为什麽不拿盆冷水浇醒我?”
  “这里的天气已经够冷,来点火气提升一下温度也不错啊,何况我觉得你也该发泄一下了。”以萨微笑地回答。
  “西西亚呢?”
  “被我打了一顿,哭著睡著了。”
  伊罗苦笑。“你和拉萨路显然都不太适合当哥哥。”
  “彼此彼此,我也不认为你适合当个父亲。”以萨也笑了。
  伊罗带著沙飞尔离开了,大厅里只剩下以萨和黑暗中等待了许久的书写者。
  以萨叹口气。“过来喝杯酒吧。”
  书写者慢慢地走了出来,神色已不若以往轻松。
  以萨微笑地敬他一杯。“我开始同意拉萨路的做法了,他找你来是对的,这里该记录下来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书写者没有回答,他狠狠地喝光了一杯酒,然後再要了下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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