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江湖中发生的事,千变万化,鱼龙曼衍,几乎在匆匆一瞬间,都可能会发生一些充满了浪漫与激情,冒险与刺激的事。 
江湖中每一代都会有一些人物产生,如楚留香时代,就有胡铁花、姬冰雁、无花和尚、编幅公子原随云……李寻欢时代有上官金虹、阿飞、荆无命、林仙儿、孙小红。 
沈浪则是李寻欢上一代的人,可是有关他的故事,至今还是人们津津乐道的事。 
王怜花是沈浪那一时代的风云人物,在那个时代,他就已成了传奇人物,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受人注意的,他所参与的每一件事,都是江湖中最热门的话题。 
他之所以会如此引人注目,并不是因为他的“亦正亦邪”的个性,而是他那多采多姿的武学。 
他会的武功很多,其中最吸引人的是,凭着一双手,可以任意的将人改变形象,他的易容术,至今仍是武林第一。 
他成名的时候,虽然才只二十多岁,可是到了现在,江湖已过了两代,他如果还活着,至少也有九十几岁了。 
九十多岁对于一般人来讲,也许已经是个老态龙钟的人了,可是对武功高深、易容第一的王怜花来讲,年岁在他身上不会留下太大的痕迹。 
“王怜花?” 
金鱼虽然愣了一下,但随即又笑了,而且笑得仿佛很奇怪,很神秘。 
“你怎么会猜到他?”她银铃般的笑声仍在响着:“你怎么不猜是别人呢? 
这个问题,傅红雪没有回答,但他却又问:“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来见我?” 
“快了。” 
这句话无疑已承认“猴园”的主人工老先生就是王怜花。 
“既然已快了,现在又何必还要苦练拔剑?”傅红雪冷冷他说。 
——那单调、短促、尖锐的声音还在不停地响着,一声接着一声,难道这就是拔剑的声音? 
“剑法千变万化,拔剑却只不过是其中最简单的动作。”金鱼说:“刀法也一样,你拔刀练了多少年?” 
“十八年。” 
“就只这么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你就练了十八年?”金鱼说。 
“我只恨未能多练些时候。” 
金鱼凝视着他,忽然说:“这次你错了。” 
“哦?” 
“有两件事你错了。”金鱼笑着说:“第一,他并不是在拔剑。” 
“不是?” 
“他在拔刀。” 
“拔刀?”傅红雪的瞳孔忽然一缩。 
“第二,他不是王怜花。” 
“他不是?”傅红雪又是一惊:“你说‘猴园’的主人公不是王怜花?” 
“她说的是在练拔刀的那个人不是王怜花。” 
这个声音不是金鱼的,这是一个很慈祥很可亲的声音,这个声音就发自傅红雪的身后。 
慈祥可亲、优柔从容的声音,显示出这个人教养良好,彬彬有札。 
多礼本就是冷淡的另一面。 
这声音却又偏偏带着种奇异的热情。 
一种几乎已接近残酷的热情。 
如果天地间真的有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那么无疑就是从这种“残酷的热情”中产生出来的。 
也只有像王怜花这样的人,才会有这种可怕的热情。 
现在他已到了傅红雪的身后,他的掌中若有兵刃,已随时都可以刺人傅红雪的要害中。 
傅红雪没有回头,也没有动。 
他不能动。 
就在声音刚响起时,他已感觉到一种无坚不摧、元孔不入的杀气袭背而来,只要他一动,无论什么动作,都可能为对方造成一个出手的机会。 
就连一根肌肉的抽紧,也可能造成致命的错误,虽然他明知像王怜花这样的人,是绝不会在他背后出手的,可是他不能不防。 
他的头发虽已发白,眼尾虽有老人的皱纹,但是他的眼中却有和蔼与智慧、慈祥和童稚般的光芒。 
他就满脸慈祥仪容地站在傅红雪身后,站了一会儿,他忽然笑了,笑声更优雅有礼。 
“果然不愧为天下无双的高手。”王老先生说。 
傅红雪保持沉默。 
金鱼却开了口:“他连动都没有动,你就能看出他是高手?” 
“就因为他没有动,所以才是天下无双的高手。”王老先生说。 
“难道不动比动还难?”金鱼问。 
“难多了。”王老先生笑着说。 
“我不懂。” 
“你应该懂。”王老先生说:“你若是傅红雪,若是知道像我这么样的一个人忽然到了你身后,你会怎么样?” 
“我一定会很吃惊。” 
“吃惊难免要警戒提防,就难免要动。”王老先生说:“只要你一动,你就死定了。” 
“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我会从什么地方出手,所以无论你怎么移动,都可能造成致命的错误。”王老先生说。 
“我懂了。”金鱼说:“像你这么样的对手,若是忽然到了一个人的身后,无论谁都难免会紧张的,就算人不动,背上的肌肉也难免会抽筋。” 
“可是他没有。”王老先生叹了口气:“我虽然已在他身后站了很久,他全身上下连一点变化都没有。” 
“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不动的确比动难得多。”金鱼也叹了口气。 
——你若知道王怜花这么样一个人站在自己背后,全身肌肉还能保持放松,那么你这人的神经一定还冰冷得多。 
“他不动你难道就没有机会出手?”金鱼又问。 
“不动就是动。”王老先生笑着说:“所有动作变化的终点,就是不动。” 
“空门大多,反而变得没有空门了。”金鱼说:“因为整个人都已变成空的,空空荡荡,虚元飘渺,所以你反而不知道应该从何出手?” 
“这道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懂的。”王老先生笑得很慈祥。 
“可是连我都知道你根本不会在他背后出手,他又怎么不会知道呢?”金鱼又问。 
王老先生没有马上回答,他先叹了口气,然后从傅红雪身后走了出来,他的脚步安祥而稳定,他走到傅红雪的面前停了下来,然后转身,面对着傅红雪。 
“因为你是傅红雪,我是王怜花。”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工怜花,王怜花慈容满脸地注视着傅红雪。 
“她刚刚说你第二件错了的事,是说外面练拔刀的这个人不是我。”王怜花笑着说。 
傅红雪仍然不动。 
“近百年来,江湖中名刀如林,新创的刀法就有八十六种,千变万化,各有奇招。”王怜花说:“有些刀法之招数怪异,简直已令人不可思议,可是拔刀的动作,却还是只有一种而已。” 
“不是只有一种。”傅红雪终于开口:“是只有一种最快。” 
“哪一种?” 
“最简单的一种,就是最快的一种。”傅红雪说。 
“那也得经过千变万化之后,才能归真反璞。”王怜花说。 
——武功中的所有变化,本就变不出这个“快”字。 
“外面这个人苦练了五年,才找出这一种方法来。”王怜花说:“就只这么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也已练了十八年,至今还在练,每天至少都要练三个时辰。” 
他凝视着傅红雪,慈祥的眼波忽然变得利如刀锋,一字字他说:“你知不知道他如此苦练拔刀,为的是什么?” 
“为了对付我?” 
“你又错了。”王怜花又叹了口气:“他并不是一定要对付你,也并不是只为了要对付你一个人。” 
“哦?” 
“他要对付的,是普天之下所有的武林高手。”王怜花说:“因为他决心要做天下第一人。” 
傅红雪冷冷一笑:“难道他认为只要击败了我,就是天下第一人?” 
“直到目前为止,他都是这么想的。”王怜花说。 
“那么他就错了。”傅红雪说:“江湖中藏龙卧虎,风尘中尤多异人,武功远胜于我的,还不知有多少。” 
“可是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击败你。”王怜花笑着说:“我也看得出要击败你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到这里来的人,你的确是最特别的一个。” 
傅红雪不语。 
“墙上挂的这些武器,不但收集齐全,而且都是精品,只要是练过武的人,都难免会多看几眼的,只有你居然能全不动心。”王怜花忽然叹了口气:“最奇怪的是,大厅的右边墙上的这幅画,你居然连看都没看一眼。” 
“右边?”傅红雪一怔:“右边墙上有画?” 
傅红雪记得画是在大厅门口的正对面墙上,右边墙上明明是空的,怎么会有画呢? 
“只要你去看一眼,就知道有没有画了。”王怜花笑着说。 
傅红雪当然要看,他一转头,整个人就楞住了。 
明明空无一物的墙上,现在却有了一幅画。 
 
四
画上的人物繁多,栩栩如生。 
画的仿佛是一段故事,每一段故事中,都有一个相同的人,这个人就是傅红雪。 
傅红雪一转头,第一眼就看见了他自己。 
——阴暗的天气,边睡上的小镇,长街上有座酒楼,酒楼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叶开,一个是傅红雪。 
“你应该记得,这是你十年前头一次到‘相聚楼,遇见叶开时的情景。”王怜花说。 
傅红雪当然记得,那时是他第一次带着那柄漆黑的刀,怀着满腔的仇恨,到边城欲找万马堂的马空群报仇。 
——在第二段画面上,是傅红雪在一个幽暗的房间内,和一个女人缠绵在一起。 
画中的女人就是翠浓,傅红雪当然忘不了那一夜的激情,在看到这一段画时,傅红雪的眼中又露出了痛苦之色,可是他的心里想的却是风铃。 
风铃你如今在何处?是不是已落人了王怜花的手里?抑或是如你信上所说的,你那么做,只是为了要报仇? 
王怜花在注视着傅红雪,金鱼也在看着他。 
眼中虽然露出了痛苦之色,但那也只是一闪即过,傅红雪很快地就将目光移向第三段画上。 
——画中是万马堂的迎宾处,有一大堆人坐着,高居主人位的是马空群,叶开就坐在傅红雪的旁边。 
——第四段画面,一个小酒铺,翠浓和一个拉车的小伙子两人手勾着手离去,而傅红雪独自在小酒铺里喝酒。 
看到这里,傅红雪的心又在绞痛了。 
——下一段是丁家大厅,该在场的都在场了,在这里将所有的秘密都揭穿了,这时傅红雪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孤儿,根本不是白天羽的儿子,叶开才是,怀了十八年的仇恨,到头来却是一场梦,甚至比梦还要可怕,可恶!甚至可以说是可怜。 
画到了这里总算结束了,傅红雪的目光也从画移向自己面前的地上,他并不是在沉思,也不是因为看了画而在痛苦,他是在等王怜花的解释。 
解释为什么要让他看这些画,王怜花果然没有让他久等,很快地就解释,只是他却是对着金鱼在说。 
“这幅画是傅红雪十年前的际遇。”王怜花看着金鱼:“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他看这幅画?” 
“我知道。”金鱼点点头。 
“哦?” 
“你的目的是在提醒他,十年前的事。”金鱼说。 
“对的。”王怜花说:“那么你还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提醒他十年前的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金鱼说。 
“十年前的事已确实发生过了,而且也已结束了。”王怜花转身面对着傅红雪:“万马堂的那些人也确实在十年前就死了。” 
傅红雪那双冷漠的眼睛里突然射出一股冰寒的光芒来:“这一次的马空群他们又是何许人?” 
王怜花笑了笑:“是马空群本人。” 
“本人?”傅红雪说:“那么十年前的马空群就是假的?” 
“十年前的马空群也是马空群。”玉怜花说。 
“十年前死的马空群,也是马空群本人?”傅红雪脸上已露出惊讶之色。 
“是的。” 
“现在这一个也是马空群本人?” 
“是的。” 
傅红雪的脸上已完全充满了吃惊的表情:“怎么可能呢?难道他真的是死而复活?” 
“不是。”王怜花笑了:“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呢?人死了,就是死,又怎么可能复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五
十年前死的是马空群,十年后出现的也是马空群,人既然死了就不能复活,那么十年后的马空群又是怎么一回事? 
傅红雪这一次是真的傻住了。 
王怜花脸上那慈祥和蔼的笑容依然存在,他突然问了傅红雪一句仿佛不相关的话。 
“你知不知道在天之涯有座山,叫圣母峰?” 
傅红雪当然知道,圣母峰上有千年不化的冰雪,更传说上面有本世之奇宝在。 
“在圣母峰的山巅下,有着一个与世隔绝的部落存在,这个部落就叫‘搭莫族’。”王怜花说:“在某一个国度的语言中,‘搭莫’的意思就是两个。” 
王怜花虽然忽然说起圣母峰‘搭莫族’的事,傅红雪相信一定和马空群的事件有关,所以他很仔细地在听。 
“圣母峰下‘搭莫族’的人,生活习惯和一般人完全一样,但是因为他们居住在圣母峰之小峰下,终年不见雨水,更别谈什么山泉之类的水源了。” 
王怜花的神情仿佛已飞到了圣母峰下。 
——所以“搭莫族”的人通常饮的都不是水,而是冰洞里的石乳。 
——水对于“搭莫族”的人来说,就跟生命本身一样重要,他们只有在产妇生产后,才能喝两滴水,两滴纯净的冰雪溶化后的水。 
——生产对于“搭莫族”来说,也是一件很神圣的事,因为他们人口本就很少,而且又与外界隔绝,所以生小孩在他们来说,是一件很重大的事。 
——不知在哪一个时候,某一个产妇喝了某一个冰洞的石乳后,就生下了双胞胎,从此那个产妇就成了“搭莫族”的“产后”。 
——于是“搭莫族”的产妇就开始喝那一个冰洞的石乳,只要喝了那个冰洞的石乳的产妇,一定会生下双胞胎。 
——她们所生下的双胞胎和一般双胞胎有点不同,“搭莫族”的双胞胎是完全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性别、高矮、胖瘦、个性、习惯完全一模一样,两个人就好像一个人似的。 
“就算将两个人分开很远,其中只要有一个人受伤了,另外一个也一定会感到疼痛。”王怜花说。 
这是故事?是事实?或是神话? 
傅红雪已完全被王怜花的话吸引住了:“真的有这个地方存在吗?” 
“有。” 
王怜花忽然拍了拍手,掌声一响,外面那单调、尖锐、急促的拔刀声就忽然停止,然后大厅门就开了开,一个高大的人影已出现在门口。 
高大的人影如天神般,但是他脸上却充满了皱纹,每一条皱纹仿佛都刻划着他这一生所经历的危险和艰苦,也仿佛在告诉别人,无论什么事都休想将他击倒。 
这个人不是马空群是谁? 
看着出现在门口的马空群,王怜花忽然又对傅红雪说:“我还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在‘搭莫族’生下的双胞胎所取的名字,都是一样的。” 
他转回身,指着门口的马空群,又说:“就像这一对在‘搭莫族’生下的双胞胎,他们的名字就叫马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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