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塞传烽录 第三回 求荣反辱亲情断 仗义扶危友道坚

  杨牧又惊又喜,说道:“杨某来迟,请总管大人恕罪。”乌苏台笑道:“不是你来得迟,是我来得早了一点。我挂着你的事情,只好拼着受皇上怪责,提早半个时辰出宫,不过,料想皇上也不会知道的。”
  杨牧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说道:“总管大人如此厚爱,杨某粉身碎骨亦难图报。”
  乌苏台道:“咱们老兄弟,客气话不用说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急于见你吗?”
  杨牧说道:“请大人明示。”
  乌苏台道:“你给皇上找回这封遗诏,皇上欢喜得很。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要是你能够一并办妥,皇上会更欢喜。那时不但我许给你的好处一分也不会少你的,而且我还准备保荐你当御林军的副统领,你已经简在帝心,皇上自必照谁?”
  杨牧心痒难熬,说道:“请总管吩咐,杨某赴汤蹈火,不敢推辞。”
  乌苏台道:“这件事情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我要你捉拿一个人。”
  杨牧听他这样说,不觉倒是有点惴惴不安,暗自想道:“难道他说的乃是炎儿?”问道:“不知这人是谁?”
  乌苏台道:“听说令郎是和一个女子进京的,那封遗诏本来也是那个女子的家中之物?”
  杨牧松了口气说道:“不错。总管大人要捉拿的是她吗?”
  乌苏台没有立即回答,却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杨牧说道:“我只知道她姓龙,江湖上人称小妖女。”
  乌苏台笑道:“如此说来,你知道的还没有我多。你只说对了一半。不错,她就是近年来江湖上到处惹事生非的那个小妖女。但她不是姓龙,她是姓年,是年羹尧的后代!”
  杨牧吃了一惊,说道:“年羹尧的后代?”至此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她藏有这封遗诏!”
  乌苏台缓缓说道:“当年年羹尧得罪了世宗皇帝(雍正),世宗皇帝是降旨将他满门抄斩的。不料仍然给他的个儿子逃脱了。但世宗皇帝七十年前所下的圣旨如今仍然有效。亦即是说凡是年羹尧的后人,当今皇上也还须把他拿来杀头的!”
  杨炎听到这里,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想道:“原来他们要害妹妹!事情已经过了七十年,他们还要斩草除根!真是太狠毒了!不知爹爹会不会答应他?”
  只听得杨牧说道:“听说白驼山的宇文山主和这个小妖女也有梁子。”
  乌苏台哈哈笑道:“你的消息也算灵通。不错,我这次是打算为我的好朋友公报私仇。你为皇上出力,也就是帮了我的忙!你若是嫌御林军副统领这个酬劳不够,我还可以多给你一点好处!”
  杨牧笑道:“我怎敢和总管大人讨价还价,总管大人肯差遣我,这已经是我的光荣了。何况还是替皇上办事呢?”
  乌苏台道:“好说,好说,那么你是答应了?”
  杨牧笑道:“这件事我已经做了。卫副总管尚未禀告你吗?”乌苏台道:“哦,你做了些什么?”杨牧说道:“我已经从小儿口中打听到那小妖女的下落,早已知会卫副总管,派人擒拿她了。我想天亮之后,那个小妖女就会给送到这里来的。”
  乌苏台忽地板起脸孔,冷冷说道:“小妖女是不会送到这里来的。非但她不会来,你们派去的那三个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杨牧大吃一惊,说道:“他们竟然都给那小妖女打、打死了么?”乌苏台道:“我不知道是谁杀了他们的,总之他们是都已毙命了!”
  杨牧颤声道:“总管大人,你已经派人到过那里?看见了他们的尸体?”
  乌苏台冷笑道:“你是不是还有点不大相信?哼,卫副总管不知道那小妖女的本领也还罢了,那小妖女是令郎的好朋友,你怎的也摸不清她的底细。”
  杨牧有苦说不出来,心道:“炎儿连她的名字都没有和我说过,我怎能知道她有多深武功?”
  乌苏台冷冷说道:“如此看来,令郎和你恐怕还不是一条心吧?似乎他还有许多事情是瞒住你的!”
  杨牧惶然说道:“请大人明鉴,小儿自幼与我分开,我不敢担保他未曾误交匪人。只是想这次事成之后,慢慢劝导他,
  乌苏台不待他说完,忽地又改过面色,笑道:“你不必向我解释,有关令郎的事情,我知道的恐怕比你更多。当然我也知道你是真心效忠皇上,这次是骗令郎为朝廷所用的。”
  杨牧转忧为喜,连忙道谢:“多谢大人明察。”
  杨炎在外面偷听,气得浑身发抖。
  只听得乌苏台继续说道:“但你们却不该打草惊蛇,胡乱派人去捉拿那小妖女!
  “不错,我一得到卫副总管的报告,立即就加派人手,前往那个地点,结果,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我派去的人,只发现三具尸体,那小妖女早已不知去向!”
  乌苏台恩威并用,杨牧给他说得不禁又是心头怦怦的跳了。
  乌苏台哼了一声,接下去说道:“杨兄,你这次本来是立功不小,可惜走了朝廷钦犯,要是那小妖女抓不回来,你的功劳恐怕要化为乌有了!没了功劳还不打紧,最怕皇上追究起来,唉、唉你是否能够将功补过,只怕、只怕也难说得很!”
  杨牧好像从黄金台上跌下冰窟,颤声说道:“小人还有补救之法。”
  乌苏台道:“怎样补救?”
  杨牧说道:“我和小儿说好与他归隐的,不妨假戏真做。一有机会,我就用酥骨散擒那小妖女。”
  乌苏台冷冷说道:“令郎肯让你这样做吗?”
  杨牧咬一咬牙,狠起心肠说道:“必要之时,我把那小畜生也一并弄得昏迷。但请大人责罚从宽,许小人将犬子领回去管教。”
  乌苏台道:“看在你的份上,我当然可以对令郎从宽发落。不过,怎样处置他现在还谈不到。依我看来,你这个办法恐怕不是很妙。”
  他顿了一顿一继续说道;“错就错在你已经打草惊蛇,那小妖女不是苯人,她岂能不想到是令郎把她的地址告诉你,这才会有人来抓她的!如今她若与令郎会面,到时她把事情揭开,只怕令郎也不会相信你了!”
  杨牧也知是有破绽,但搪塞得一时是一时,只好说道:“容小人仔细思量,或者可以编一套话骗得他们相信。”
  乌苏台冷冷说道:“你别以为他们年轻容易上当,我可不愿做毫而把握的事情!”
  杨牧在他双眼一瞪视之下,吓得直打哆嗦,说道:“那么请大人指点,大人要小的怎样做,小的就怎样做。”
  乌苏台道:“好!”说了一个好字,忽听得扬牧跟着就叫了一声“哎哟!”
  杨牧突然发出这声惊呼,在外面偷听的齐世杰和杨炎都是大感意外。
  杨炎尤其吃惊,只道他的父亲已经遭了乌苏台的毒手。
  虽然他已耻于认贼作父,但父子之情毕竟乃是天性,这刹那间,他几乎忍不住就要冲进去救人。
  齐世杰一把抓着他,在他耳边说道:“别冲动,他不会杀你爹爹的,一定是另有诡计阴谋。”
  果然给齐世杰猜对了。
  齐世杰话犹未了,只听得杨牧已在叫道:“总管大人,我对你一片忠心,即使你要处罚小儿,我也愿意将他献出。你饶了我吧!”
  乌苏台哈哈笑道:“我知道你对我忠心,我并没降罪于你的意思。令郎虽然行为不当,看在你的份上,我也放过他的。你别胡猜。”
  杨牧惊疑不定,说道:“总管大人,那你因何点了小的穴道?”
  原来他只是被乌苏台点了一处麻穴,不能动弹而已。并无性命之忧,说话也如常人。不过他突然给点了穴道,当然是难免大大吃惊了。
  乌苏台笑道:“杨兄,对不住,要你受点委屈了。我点你的穴道并无他意,只不过想令你所受的痛苦减轻一点。”
  杨牧莫名其妙,心想:“我可并没受到什么痛苦呀,他点了我的穴道难道反而是好意吗?”不过他不敢率直的去问顶头上司。
  只见乌苏台取下墙上挂着的一条蟒鞭道:“抱歉得很,假戏必真做,杨兄,你忍受点儿,我可能把你打得遍体鳞伤的。不过,你已经给我点了麻穴,也不会感觉太过疼痛的。”
  杨牧这才懂得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意思。
  蟒鞭打入,可是非同小可之事,会伤及筋骨的,这个伤很难医治,纵然有大内秘制的金创药,可以免于残废,只怕也要一年半载,才能复原。何况乌苏台业已声明在先,要把他打得遍体鳞伤!
  杨牧颤声说道:“总管大人,你这样体贴小人,小人感激不尽。但不知小人犯了何罪,大人要将小的重重责打?”
  乌苏台皱眉道:“你本是聪明人,怎的胡涂起来了。我已经告诉了你,并不是因为你犯了罪将你责打的,只不过假戏真做而已。你还不懂吗?”
  杨牧已经猜到了几分,心中越发惊恐,讷讷说道:“请恕小人愚昧,望大人指点。”
  乌苏台缓缓说道:“你若真是不懂,我就告诉你吧,我是要拿你来交换那小妖女!”
  杨牧说道:“这个、这个……大人、你是要犬子把那小妖女拿来?这个、恐怕、恐怕……”心中惊恐之极,几乎话不成声。
  乌苏台说道:“你怕什么?怕我将你打成残废,还是怕令郎不顾父子之情?”
  杨牧说道:“为皇上效忠,为大人尽力,小的甘愿舍弃性命。不过小儿已经着了那小妖女的迷,恐怕他未必肯做这宗交易!”
  乌苏台冷冷说道:“总比你刚才所想的办法有把握一些。无论如何,他也是你的亲生儿子。因此,我也必须假戏真做,让他看见你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模样。俗语说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泪不流。他只要略有父子之清,相信他就不会忍心让父亲受苦。何况天下美女很多,这宗交易,令郎不见得就不肯做!你既然甘愿舍弃性命,那么即使不成,这个办法也该一试!”
  杨牧给点了穴道,动弹不得,见蟒鞭打来,大声叫道:“大人且慢,待小的再想另外更好的办法。”
  乌苏台笑道:“不必想了,我已经叫卫副总管去找令郎来了。夜长梦多,待你想好办法之时,只怕那小妖女也逃出京师了。杨兄,你别害怕,我出手自有分寸,不会将你打成残废的!”
  啪的一下,他的蟒鞭已经在杨牧身上用力一抽。
  杨牧虽然给点了麻穴,仍然感到火辣辣的作痛。而且心理的恐惧比身受的疼痛更甚,他是知道被蟒鞭打伤的后果的,登时号叫起来。
  杨炎不忍听下去,回身便走。
  他本来也曾动过念头,想冲进去制止乌苏台行凶的,但转念一想,楼上的机关他不会破,而且他的父亲既已甘为清廷鹰犬,让他吃点自己人的苦头,那也是罪有应得。
  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赶快回去找龙灵珠,这个生身之父,只能当作他早已死了。
  可惜他不知道,龙灵珠已经到了他的父亲家中。
  杨牧的住宅和乌苏台的住宅在同一条街,中间不过隔着几户人家。
  他们走出了那条胡同,齐世杰说道:“炎弟,你要不要回去一趟?”
  杨炎涩声说道:“回去,回那里去?”
  齐世杰道:“我的舅舅家里。”他不说你的父亲,而说“我的舅舅”,那是因为他懂得杨炎目前的心情,避免刺激杨炎之故。
  杨炎眉头一皱,说道:“事情已经了结,我还回去做什么?你说的这个地方是我最厌恶的地方,我是永远也不会再来的了。”
  齐世杰道:“事情恐怕尚未完全了结呢,你虽然讨厌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可能有一个人是你想要见的。”
  杨炎心神不定,一时间听不懂齐世杰的意思,只道他说的是闵成龙。
  “闵成龙的穴道用不着我替他解开,我对他说的那番话,不过是恐吓他的,那颗药丸也不过只是我在身上搓出来的老泥,当作解药来骗他的。他根本就不会死。”杨炎说道。
  齐世杰不觉笑了起来,说道:“你用这个手段惩罚他,真是妙极了!他得不到你另外一半‘解药’最少要在三个月内提心吊胆,坐卧不安了。不过……”
  杨炎说道:“不过什么?”
  齐世杰道:“不过我说的不是他。”
  杨炎正想问他是谁,忽见齐世杰已经加快脚步,一口气跑到他父亲家的门前,向他招手,接着竖起一只手指,示意叫他不要作声,便即逾墙而入。
  原来齐世杰已经隐隐听到里面有叱咤之声,那是搏斗的声音。但杨炎由于心神不属,到了门前,却还未曾听见。
  闵成龙被杨炎所吓,只道自己的一处穴道当真已给杨炎用上乘内功所制,解了一半。杨炎吩咐过他不能用力的,于是也吓得只能在那座凉亭之中盘膝而坐,动也不敢一动。
  忽听得有人“咦”了一声,说道:“闵成龙,你这是干什么?练内功也不必在这里练呀?”
  闵成龙睁眼一瞧,又惊又喜。来的这个人是大内侍卫的副总管卫长青。
  闵成龙连忙起立,行过了礼,说道:“大人光临,请恕失迎,家师已经到府上去了。”
  卫长青道:“我不是来找你的师父的,我是来找他的儿子的!”
  闵成龙大吃一惊,说道:“卫大人,你,你是要抓杨炎?”心想:莫非这小子已经在他的家中闹出事来,但未给当场捕获,故而卫长青追到这里。
  卫长青道:“不错。咦,你怎么知道我要抓他?我刚才说的是个‘找’字,并非‘抓’字。”
  闵成龙松了口气,想道:“听这口气他似乎尚未碰上杨炎。”连忙自圆其说:“我这师弟幼失家教,行为不端,因此我一直担心他早晚会闹出事来,现我听错了大人的言语了。”
  卫长青笑道:“你是听错,不过并没弄错。我是要抓他!嘿嘿,你先莫心慌,你这师弟虽然行为不端,我却不是抓他去治罪的。是总管大人要找他演一场戏。”
  一会儿说“找”,一会儿说“抓”,倒是把闵成龙弄胡涂了,他呆了一呆,说道:“请恕小的莫测高深,怎样叫做演一场戏?”
  卫长青知他可靠,也不瞒他,把乌苏台所定的计谋告诉了他,然后说道:“这是假戏真做,你懂不懂?戏文当然不能让杨炎知道,也不是一定要把他抓到手中。好,这件最机密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你了,你马上和我去找他吧。我可能要半真半假的和他打上一架,然后由你来和我唱双簧的。”
  闵成龙不能不说实话了:“大人,可惜你来迟一步,杨炎这小子……”
  卫长青喝道:“他怎么样?”
  闵成龙道:“他,他已经逃跑了。”
  卫长青吃一惊道:“他因何逃跑?按说他不应该怀疑他的父亲也会对他不利的呀!”
  闵成龙道:“他因何逃跑,我不知道。不过我已经尽了力拦阻他了,我、我给他制住了一处穴道。”他当然不敢把实话都说出来,乘机来个表功,但心里则是在患得患失。
  卫长青道:“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坐在边里,动也不敢动了,他制住你那一处穴道?”
  闵成龙道:“小人武功低微,只知有一处穴道受他所制,三个月内,随时都会发作,发作即有性命之忧!”
  卫长青道:“哦,有这么厉害?让我瞧瞧!”当下便即给闵成龙把脉,仔细察视。诊视过后,卫长青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闵成龙心头鹿撞,问道:“卫大人,依你看小的性命可、可……”心中颤栗,“性命可能保全”这句话竟然没有勇气问出来。
  卫长青轻轻在他肩头一按,说道:“坐下来,别烦躁,你试运一口气瞧瞧。”
  闵龙依言一试,只觉小腹的“气海穴”如受针刺,而且片刻之间,上半身已觉麻木不灵。
  闵成龙这一惊非同小可,说道:“那小贼制了我的穴道,也曾叫我试运真气,那感觉和现在一模一样,不过穴道不同而已。刚才感觉受针刺的是璇玑穴,现在则是气海穴。”
  有几句话他不敢说出来,他心里自思:“难道杨炎这小子给我的那一半解药也是假的,否则怎的发作得这样快?”
  卫长青可在心里暗暗好笑,笑闵成龙上了杨炎的当,却也不知道。
  原来卫长青的武学造诣甚深,若然只论武学的修养,他是还在大内总管乌苏台之上的,只因他是汉人,才不得不屈为乌苏台的副手。
  制住对方一处穴道的内功是有的,这种制穴的功夫和普通点穴的功夫也确是杨炎所说不同,但决不会在三个月之后,方始发作身亡。
  他试出闵成龙是曾受人用上乘内功制穴,不过却也已经解了。由于穴道解开未久,所以他才能在脉膊中诊断出来,不过不知杨炎制的是与璇玑穴相应的穴道而已。这种制穴的功夫他也会的,但与杨炎的手法不同。
  他本来要把实情告诉闵成龙的,但转念一想,不告诉他对自己更有好处。于是故作沉吟,神色凝事。
  闵成龙心跳更加厉害,讷讷说道:“究竟怎么样,卫大人,请你实说。”
  卫长青这才说道:“唉,那小贼的制穴功夫果然厉害,三个月内,你确实是有性命之忧!不过……”
  闵成龙忙问道:“不过怎样?”
  卫长青缓缓说道:“你别心慌,我可以替你治好。不过要稍耗我的功力而已,你放心,在这几天之内是不会再发作的。待这件大事过后,我替你治吧。”
  闵成龙喜出望外,连忙下拜:“谢大人恩典。”
  卫长青心里暗暗好笑:“杨炎这小子可以骗他,我为什么不可以骗他。嘿嘿,我变成了他的救命恩人,不怕他不为我所用。”
  他哈哈一笑,说道:“自己人不必客气,我帮你的忙,也要你帮我的忙。”
  闵成龙受宠若惊,说道:“大人尽管吩咐。”
  卫长青压低声音道:“目前你就有一个可以立功的机会。”
  闵成龙又是欢喜,又是担忧,不知卫长青要他做的是什么事。心想立功虽好,卖命可就不划算了。他患得患失,只好装作极为恭顺的模样说道:“请大人指点。”
  卫长青道:“杨炎这小子虽然跑了,但那小妖女……”说至此处,突然停下来,面有异色。
  闵成龙正要问他,卫长青摇了摇手,示意叫他噤声。跟着指一指凉亭中间那张摆棋盘的石桌,作了一个手势。这个手势,是叫他开动机关,诱使敌人中埋伏的。
  闵成龙看得懂他这手势,但他却听不到一点声息,不懂卫长青何以这样紧张的忙于为他设计,“难道他算准了扬炎这小子就要回来?”
  心念未已,只见卫长青已经躲到凉亭后面。
  卫长青刚刚藏好身形,闵成龙的面前就突然出现一个人了。
  是个年纪不过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女。
  龙灵珠闯进杨家,以为会有一场厮杀的,那知却是异样的平静。
  一路无人阻拦,她发现杨家的家丁,被点了穴道。她不知这是齐世杰所为,只道是杨炎干的,心中猜疑不定。
  一直到了这座凉亭,她才发现一个可以活动的人。
  闵成龙没有见过她,她也没见过闵成龙。
  但这一见面,彼此也都知道对方是谁了。
  龙灵珠喝道:“我知道你是杨牧的大弟子闵成龙,我也知道你这个人最坏,但我不怕你敢在我的面前耍花招,我有话问你,你必须老老实实回答!”闵成龙是个大麻子,她早就从杨炎口中知道了的。
  闵成龙当然也猜想得到她就是那个“小妖女”了。不过他见龙灵珠如此年轻,却是不免有点轻视之意。
  卫长青已经答允替他医治,他想:“这小妖女乳臭未干,我只须一掌便可击倒,稍稍用点气力,谅也无妨。”主意打定,一声冷笑,突然发难:“赁你这小妖女,也敢……哎哟,哟!”
  话犹未了,他那一掌连龙灵珠的衣角也未沾上,就给龙灵珠抓着。龙灵珠只用了两分内力,已是捏得他杀猪般的号叫起来。
  龙灵珠喝道:“你是不是刚在不久之前,给杨炎制住一处穴道?”
  闵成龙想不到她抓着自己,一开口就问这件事情:“姑娘,你,你怎么知道?”他吓得慌了。
  龙灵珠没答他这句话,却冷笑道:“凭你这点功夫,也想杀我?哼,即使你不是给他制住穴道,再练十年,你也不成!”
  闵成龙道:“姑娘,我并无杀你之意……”
  龙灵珠道:“那么你是想拿我去立功?”
  闵成龙疼痛难当,呻吟道:“小人打错主意,求姑娘饶命!”
  龙灵珠道:“看在杨炎不屑杀你的分上,我也可以饶你一次。但事不过三,你必须老老实实答我所问,否则可休怪我手下无情。”说罢,这才放开闵成龙。
  闵成龙拾回一条性命,连忙说道:“小人不敢,姑娘你要问什么,小人知道的决不隐瞒。”
  龙灵珠冷笑道:“杨炎是望你洗心革面才肯饶你的,是吧?你若不知悔改,只有自己送命。哼,我也不怕你骗我。杨炎现在何处,快说!”
  龙灵珠曾与杨炎交换内功心得,杨炎的制穴功夫,龙灵珠自是熟悉。因此闵成龙虽然只和她过了一招,她已经知道闵成龙是曾给杨炎制住穴道随后又解开了的。不过时间她可未能确切判断,只能估计是未超过半个时辰的“不久之前”。
  她这番话也只是由于她要问及杨炎,故而随口说出来谴责闵成龙的。
  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闵成龙可不能不心头一凛,他本来不敢十分相信卫长青可以替他治好,此时不禁心里想道:“这小妖女既看得出我曾被杨炎制住穴道,自必也看得出我在三个月内有性命之危。”他只道龙灵珠说的这番话,一定是这个意思,对卫长青的诺言更加不敢相信。
  不过卫长青埋伏在侧,他也不敢毫无隐瞒的就对龙灵珠如实招供。
  他踌躇未决,龙灵珠已是等得不耐烦了,喝道:“闵成龙,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闵成龙暗自思量:“我若不依从卫长青的吩咐,这小妖女一走,他必定杀我。但我若帮他捉拿这小妖女,杨炎怎会还给我解药?哦,有了。”
  人急计生,闵成龙向龙灵珠打了一个眼色,说道:“杨师弟,他,他……”
  龙灵珠大感诧异:“他对我挤眉弄眼,这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龙灵珠喝道。
  “他点了我的穴道,就下去了。”闵成龙道。
  “下去,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说,他在这凉亭下面。”闵成龙一面说一面按动机关,石桌移开,露出地道入口。
  龙灵珠道:“下面是……”
  闵成龙道:“下面是一条地道,我的师父在地道中的一间密室。杨师弟对他的父亲已经起了怀疑,因此点了我的穴道,逼我说出这个秘密所在,他要当面问他父亲。”
  龙灵珠暗暗吃惊,想道:“杨大哥还想最后劝一劝他的父亲,这可真是痴心妄想。但愿杨牧稍有骨肉之情,不至于立即就害了他。”闵成龙说得入情入理,她倒不能不相信几分。
  “这下面有什么机关?”她问。
  ”没、没有。当真没有!”闵成龙道。
  其实下面虽然没有暗箭、陷阱之类的机关,但机关还是有的。龙灵珠不懂开启之法,就只能进去,不能出来了。里面没有粮食,卫长青的主意就是打算饿她几天,那时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手到擒来。
  不过,闵成龙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是故意加重语气,引起她的疑心的。
  “你此话当真。”
  闵成龙怕她还不明白,说道:“小人怎敢骗你,你放心下去吧,一不去就可以找到杨炎了。”一面说话,一面用手指在空中虚写一个“走”字。心想,卫长青躲在凉亭后面,即使看见他的手势,也不会知道他是在写一个“走”字。多半以为是他是在指点地道的入口。
  他患得患失,忐忑不安,不知龙灵珠明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见龙灵珠并没走开,反而向地道的入口走去了。
  她作势要跳下去,却又站住,低头下望,似乎尚在踌躇。
  闵成龙患得患失,心头卜卜的跳。忍不住叫道:“请你相信我的指点,我不会骗你的。”“指点”两字,加重语气,希望龙灵珠懂得他的意思。
  话犹未了。只听得呼的一声,一条人影,疾如鹰隼,扑入凉亭。人未到,掌先发,一股刚猛之极的劈空掌力,向着站在洞口的龙灵珠扫去。
  这个突然向龙灵珠偷袭的人,正是大内侍卫的副总管卫长青。他见龙灵珠在洞口欲跳不跳,而且似是正在低头凝思,深恐失了良机,故此立即进来偷袭。
  那知龙灵珠早已有了防备,正是要诱他出来的。
  原来龙灵珠虽然尚未知道有他这样的一个高手埋伏在旁,但从闵成龙的手势与言语,却也隐隐猜想得到其中定有蹊跷的,因此她故意装作举棋不定,站在洞口,静观其变。
  变化虽然突如其来,却也在她意料之中。她一觉微风飒然,反手便即一扬,早就扣在掌心的三枚透骨钉闪电射出。
  叮叮两声,两枚透骨钉被掌风扫落,第三枚透骨钉拐了个弯,射着卫长青后肩。卫长青练有铁布衫的上乘内功,也觉火辣辣的作痛。但这枚透骨钉毕竟也还是给他的内力震飞了。
  卫长青虽然吃了一惊,但心上的一块石头却也放下来了,他暗自想道:“这小妖女果然甚为了得,不过也还不如江湖上传说的那么厉害。早知她不及我,我其实用不着这样多费周章。”
  说时迟,那时快,龙灵珠已是转过身来,手中多了一条软鞭,喝道:“你们把杨炎怎么样了,若不将他交出来,我就取你性命!”
  卫长青哈哈笑道:“你跟我走吧,我倒不想取你性命!”飞身跃起,一招“鹰击长空”,双手抓下。
  “咋嚓”一声,龙灵珠的软鞭被他双指一夹,断了一截。他的小腿也着了一鞭,虽然没有受伤,可也疼痛难当。
  卫长青大怒喝道:“我倒要看你这小妖女有多少斤两!”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对判官笔,与龙灵珠斗在一起。
  闵成龙料不到有这样结果,吓得慌了,叫道:“卫大人,你缠着这小妖女,我去替你唤人!”他是想藉故暂且避开。
  可惜他走迟了一步。
  卫长青飞身道扑龙灵珠,正好从他身边掠过。陡地喝道:“闵成龙,你少在我面前捣鬼!”虎尾脚一撑,把闵成龙踢得飞了起来。原来他虽然没有看清楚闵成龙刚才对龙灵珠所作的手势,但闵成龙的用心,已是给他识破。
  龙灵珠对闵成龙无好感,但此际却是不忍见他为自己毙命。
  几乎是与卫长青飞脚的同时,龙灵珠反手一鞭。
  本来她的轻功比卫长青略胜一筹,她是有机会可以逃跑的,这一下回身阻敌,反过来却令得自身受阻了。
  这一鞭她用的是“枯树盘根”招数,本来是想缠上他的右脚的,结果却缠上了他的判官笔。
  卫长青喝道:“回来!”龙灵珠气力远不如他,给他拉近两步。“嚓”的一声,银丝软鞭当中断了。
  不过也幸而有她这一鞭,救了闵成龙的性命。
  卫长青右腿踢出的力道减了几分,闵成龙好像皮球一般给抛了起来,刚好跌下那个地洞,虽然跌得个发昏,五脏六腑受内力所震也好像都翻了过来,但却保全了性命。
  轰隆一声,那张石桌已是回到原来位置,堵住洞口。
  卫长青不再理会闵成龙的死活,就收回右手判官笔,改用劈空掌力,转以右手的这支判官笔,登时困住龙灵珠。
  他在武学上的造诣非同小可,虽然只是过了几招,已是知己知彼。这一下改换战术,笔中夹掌,正是克制龙灵珠的最佳打法。
  掌力四方疾吐,龙灵珠尤如一叶轻舟,在狂风骇浪之中飘遥不定,他左手的判官笔便可寻塔觅隙,笔笔指向她的要害穴道。
  龙灵珠拔剑应战,但少了一根软鞭辅助,更加抵敌不住。
  剧战中龙灵珠使个险招,飞身前扑,卫长青暗暗欢喜,想道:“你不是这样硬拼,或许还可以多支撑一些时候,”那知龙灵珠是以进攻掩护道却,卫长青一抓抓空,龙灵珠已是倒纵出一丈开外。她的身形从前扑改为后跃,转换之快,轻功身法之妙,大出卫长青意料之外。
  不过,她这一招可惜也是用得较为迟了一些。将计就计
  要是她早点用这一招,她还有气力可以逃跑。现在,她已是强弩之末,轻功也胜不过卫长青了。
  卫长青喝道:“小妖女,你还想逃吗?”飞身追过一座假山,几个起落,已是到了龙灵珠背后。
  眼看龙灵珠就要给抓着了。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个人也是喝道:“小妖女,往哪里跑!”
  龙灵珠听得此言,不觉一呆。
  太出她的意外了!你道这个人是谁,竟然是杨炎!
  龙灵珠当然绝对不会相信杨炎也要与她为敌,但“小妖女”这三个字却确确实实是从杨炎的口中骂出来的,是以她虽然绝对相信杨炎、也不禁一呆。
  说时迟,那时快,卫长青已是一把将她抓着。
  杨炎飞快跑过来,叫道“你是何人,快快把这小妖女给我!”
  卫长青道:“为什么我要给你?”
  杨炎气呼呼的道:“我要用她救我爹爹的性命!你在我的爹爹家里捉她,想必是我爹爹的朋友。求你把她让给我吧!”
  卫长青松了口气,心里想道:“原来这小子已经中了总管大人之计。想必他刚从我的家里回来,他的父亲身受蟒鞭的毒刑,他也看见了。”乌苏台计划用杨牧来威胁杨炎交出“小妖女”,这条计策本来就是和卫长青一同想出来的。
  卫长青哈哈笑道:“贤侄,用不着你代劳了。我就是大内侍卫的副总管卫长青,这个小妖女我会交给总管大人的!”
  杨炎摇了摇头,说道:“不管你是谁人,这小妖女总须由我亲手送去和总管大人交换,我才能放心!”
  卫长青道:“贤侄,你有这个孝心我很欣赏,不过……”话犹未了,杨炎已是倏的向他扑来。
  “废话少说,你不放人,我就和你拼命!”杨炎喝道。
  卫长青喝道:“别乱来,你不要小妖女的性命么?”
  杨炎喝道:“活的要不成,死的我也要!总管大人并没指定我非交出活的不可!”
  龙灵珠乃是皇帝所要审问的钦犯,卫长青想立大功,当然是活的好。他倒是不能不有点害怕杨炎伤了这“小妖女”了。
  卫长青喝道:“你别胡来!”一手抱着龙灵珠,单臂迎敌。
  他的武功与杨炎在伯仲之间,此时他要“保护”龙灵珠,如何再是杨炎的对手。
  龙灵珠叫道:“对,炎哥,我宁愿死在你的掌下,也不愿落在敌人手中。但求你父子团圆,我死也甘心了!”这几句话其实是她的气苦之言。
  卫长青给杨炎攻得透不过气来,听得龙灵珠的呼叫,忽地心中一动:“我且试他一试。”当下将龙灵珠当作盾牌,往前一挡。
  不料杨炎真的一掌就打在龙灵珠身上。
  卫长青虎口一震,心头也是一震,不由自己的把龙灵珠抛了出去。
  杨炎哈哈笑道:“你中计啦!”一个转身,疾如鹰隼的追上龙灵珠,刚好将她接下,立即解开她的穴道。
  龙灵珠毫发无伤,喜出望外的偎着杨炎说道:“炎哥,这手功夫你可得教我。”
  原来杨炎用的是一门上乘武学,名为“隔物传功”。
  隔物传功可以通过隔在中间的物体,把功力传到对手身上。这种功夫练到深时,即使隔着的是人体亦可无妨,因此杨炎那一掌虽然是打在龙灵珠身上,却等于是打着了卫长青。
  要知处在刚才的形势,龙灵珠已是决计难以逃脱卫长青的魔掌,杨炎刚刚来到,和他们还有一段距离,要救也来不及。因此他只能将计就计,假意是要把龙灵珠拿去交换他的父亲甚至声言不惜取龙灵珠的性命了。
  假如他不是这样说,卫长青一定会把龙灵珠当作人质来要胁他,他的“隔物传功”虽然可以不伤及龙灵珠,但却无法阻止卫长青取龙灵珠的性命。
  卫长青不敢伤害龙灵珠,他才有机会施展隔物传功。
  卫长青此时方始知道中计,气得七窍生烟,喝道:“小贼,我与你拼了!你想和小妖女逃跑,那是做梦!”
  此时杨炎刚刚替龙灵珠解开穴道,龙灵珠的功力还是未曾恢复的。卫长青自忖足可与杨炎打成平手,在杨家附近,都是他的人,只要他发出讯号,定会有人来援。
  那知他的援兵未到,杨炎的援兵先来。
  齐世杰早已进了花园,此时方始现身。
  卫长青正向杨炎那边跑去,齐世杰忽地从花木丛中跃出,也是一声喝道:“你还想害人,那是做梦!”
  卫长青怒道:“何方小子,胆敢猖狂!”斜身上步,左掌横挡,右掌一挥,同时使出了大摔碑手和绵掌的功夫。大摔碑手用的力道极为刚猛,招数一发,掌风呼呼;绵掌用的却是一股阴柔的力道,无声无息。但内功更胜外功,他的绵掌已是练到击石成粉的境界,威力实是在大摔碑手之上。他同时使出两种不同的掌力,以绵掌为主,以大摔碑手为辅,武功见识稍差的人一定会受他迷惑,着重于抵御他右掌所发的大摔碑功夫,那就必将受到他的绵掌所伤,而且是严重内伤,即使是武学深湛之士,能够分清主次,要同时抵御他刚柔兼济的掌力,也是极难做到的事。
  卫长官的心目只把杨炎当作劲敌,对齐世杰可不怎样放在心上。要不是为了急于追赶杨炎,他绝不会对一个“无名小卒”,一见面就使出杀手绝招。
  不料这个“无名小卒”一出手就把他震慑了。
  齐世杰小臂划了一道圆弧,双掌缓缓推出,看似轻描淡写,内力之强,竟是沛然莫之能御,而且招里藏招,式中套式,这掌势划成的弧形,竟然蕴藏着六种不同的变化!
  双掌相交,声现郁雷。齐世杰只是身形一幌,卫长青却给他震得退了两步,而且齐世杰那一式变化,掌锋斜削而过,把他的衣襟也削去一幅。
  卫长青认得他这一招乃是杨家六阳手,不禁大吃一惊,喝道:“杨大姑是你的什么人?”
  齐世杰见他已然认出,也不瞒他,说道:“正是家母!”
  卫长青更是吃惊,说道:“原来你这小子就是齐世杰!”心想:“原来他就是那个曾经和尉迟炯打成平手的齐世杰,怪不得如此厉害。他的六阳手比杨牧高明得多,那是不必说了,以功力而论,似乎甚至比杨炎还胜几分。”其实齐世杰与杨炎的功力乃是在伯仲之间,只因卫长青与杨炎先斗了一杨,以强弩之末来对新锐,自是觉得齐世杰更难对付。
  齐世杰道:“不错,我就是齐世杰,怎么样?”
  卫长青喝道:“杨牧是你的舅舅,你的舅舅被这小妖女连累,要是捉不到小妖女,你的舅舅就丧命,你到底是帮你的舅舅还是帮这小妖女?”
  齐世杰冷笑道:“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只知道我绝不会帮你这种鹰爪孙!”冷笑声中,又是一掌,这一掌使出了第八重的龙象功!
  这一掌双方都是全力施为,登时见了高下。
  只听得“蓬”的一声,卫长青退出了七八步,方始稳得住身形。齐世杰也觉胸中气血翻涌,运气三转方能呼吸如常。不过比较起来,还是卫长青吃的亏更大。
  卫长青心头一凛,暗自想道:“齐世杰似乎比杨炎更强,一个杨炎,我都未必对付得了,岂能对付他们联手?再不走只怕要变成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了。”
  他一声长啸,夺路便逃。
  杨炎替龙灵珠推血过宫,此时龙灵珠已是血脉畅通,恢复了几分功力。
  龙灵珠不忿刚才所受之辱,叫道:“炎哥,这鹰爪孙要逃,你替我出一口气!”
  杨炎笑道:“好,我绊住他,你喜欢拿他怎样出气随你的便。”
  声到人到,卫长青使出绵掌功夫,杨炎凌空抓下,用的是龙灵珠的爷爷传给他的龙爪手功夫上
  这两样功夫都是武林绝学,两人功力本来亦是难分高下的,但卫长青由于刚刚硬接了齐世杰第八重的龙象功,这次三度交手,吃亏可更大了。
  杨炎一抓之下,不但破解了他的绵掌,而且硬生生的将他拉了回来。杨炎的指头还没碰着他的身体,只是凌空一抓所发的无形气功,已是令他举步难艰。
  卫长青心头一凉,又惊又怒,喝道:“小子,我与你拼了!”强弩之末,全力施为,居然也还能够勉强抵挡。但他连发三掌,却是仍然冲不出去。
  龙灵珠拾起了银丝软鞭,跑上来冷笑道:“看你这厮还敢欺侮我么?”劈头照面,唰唰唰狠狠的抽了他三鞭。
  但卫长青捱这三鞭,倒也值得,因为杨炎要让龙灵珠亲手报复,龙灵珠只能网开一面,卫长青忍着疼痛,一个鹞子翻身,就冲了出去。
  龙灵珠道:“炎哥,你还有未了的事么?”
  杨炎心里一酸,说道:“没有了,灵珠,我和你回去伴你爷爷吧,这个地方我是不会再来了。”
  他们无意追赶卫长青,不过卫长青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却是给吓得魂飞魄散了。一面拼命奔逃,一面大呼小叫。杨家左邻右舍户都是和杨牧差不多身分的人,有两个人出来了。一个是御林军的军官,名叫鲁弘,一个是大内侍卫,名叫周霸。他们见卫长青似是被人追赶,逃得如此狼狈,不禁都是一惊。
  周霸是尉迟鞭的传人,天生神力,使的铁鞭有三十多斤,本来是个带兵的军官,曾经屡立军功,后来给皇帝看中,亲自挑选他做大内侍卫的。
  由于他有这样辉煌的资历,一向甚为自负,除了佩服御林军的统领萨天横和大内总管乌苏台这两个人之外,其他同僚,他都不放在眼内。卫长青的武功其实高过他许多,但由于未曾经过较量,在他的心目之中,也只道是和自己差不多而已。
  他一惊之后,定睛一瞧:见“追来”的两男一女,年纪都不过二十岁左右,登时起了轻敌之心,一声大喝,立即挥铁鞭,上去拦截。
  齐世杰不想滥杀,喝道:“滚开!”周霸不知好歹,铁鞭已是当头扫出。齐世杰只使第六重的龙象功,肉掌击他铁鞭。
  周霸虽然是天生神力,却怎挡得住他的龙象功,鞭掌相交,周霸虎口震裂,三十多斤重的铁鞭,脱手飞上半空。
  鲁弘是练过内功的高手,为人却比较谨慎,连忙停止脚步。
  杨炎不愿和他们纠缠,见他意似踌躇,陡地喝道:“你回去吧!”大喝声中,龙爪功亦已使出来了。不过他改抓为推,一股无形的劲力把鲁弘抛了起来,刚好跌落到自己的家门。
  此时卫长青也刚好跑到鲁家的门口,他受了第八重龙象功的内伤,此时已是熬不住了,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鲁弘倒是没有受伤,一爬起来,连忙扶起卫长青跑回家里。
  还有几户人家本来已经打开大门的,一见周霸和鲁弘吃了大亏,连忙又再关上大门。
  杨炎哈哈大笑,说道:“对啦,你们最好做缩头乌龟。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笑声未已,忽听得有人喝道:“好狂的口气,叫你知道我的厉害!”一条人影,倏的出现在杨炎的面前,杨炎使出龙爪功,竟然拦阻不住,那人欺身直进,同样的也是凌空一抓。
  扬炎身形一晃,还不怎样吃亏,在他身边的龙灵珠却是不禁脚步踉跄,斜跃数步,方能稳住身形。
  此时杨炎方始看得清楚,来的这个人不是别个,原来正是大内总管乌苏台。
  杨炎知搭他是劲敌,冷笑说道:“这是你先犯我,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说时迟,那时快,杨炎一声叱咤,已是拔剑出鞘,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银虹,向着乌苏台疾刺。
  乌苏台哼道:“不知死活的小子!”双掌齐出,左掌画圈,右掌五指弯曲如钩,竟来硬抢杨炎的宝剑。
  他用小天星掌力使出大擒拿手的功夫,意欲生擒杨炎。他已经试出杨炎虽然不弱,功力仍是在他之不。这一招空手入白刃是他最得意的武功,自信已经到了炉火纯青境界,只道此招一出,纵然不能立的把杨炎生擒,最少也可以将他的兵刃夺出手去。
  那知并不如他想像的这样容易。
  他本来已经算好了杨炎的各种后着,不论如何变化,他都可以得手的。不料杨炎的剑势中途一变,偏偏就是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
  掌风剑影之中,只听得“篷”的一声,随即人影翻腾,剑光流散,两个人倏的由合而分。杨炎虎口酸麻,乌苏台则感到头皮一片沁凉。
  在这危机瞬息之间,双方都使出了平生绝学。乌苏台应变得宜,以弹指神通的上乘内功,刚好弹中了杨炎的剑脊。但致命的一剑虽然给他弹开,剑气仍然削去了他头上一络头发。
  如此结果,双方都是始料之所不及。
  杨炎使出天山剑法的追内剑式,结果只能削掉对方几绺头发,自己却连宝剑都几乎掌握不牢,不由得暗暗叫了一声惭愧。
  乌苏台吃惊更甚,心里想道:“怪不得白驼山主对这小子也忌惮几分,这小子的武功比他的父亲高明了不知多少倍!卫长青已经受了伤,我失了最得力的帮手,只怕是奈何不了这小子了。如今只能寄望于杨牧的苦肉计能否生效了。”他险些给削去了头皮,不但心中惭愧,颜面也觉无光。
  他心念未已,齐世杰亦已冲了上来。
  乌苏台喝道:“好呀,你这小子也敢来欺我!”双掌一交,乌苏台用个“卸”字诀,意欲借力打力,那知齐世杰第八重的龙象功实是非同小可,他只能化解齐世杰的一半掌力,借力打力那更是谈不到了。他给齐世杰这一半掌力冲得倒退两步,齐世杰身体失去平稳,也是不由自己的在原地打了几个盘旋,方才稳得住身形。
  乌苏台趁他们未来得及反击之际,倒跃出数丈开外,喝道:“杨炎,你要不要你爹爹的性命?留下这小妖女与我,我可以放你走,你的爹爹我也不会将他为难!”
  就在此时,只见有两名武士,押着杨牧,已是走出街头。
  杨牧嘶声叫道:“炎儿,你救救我!炎儿,你救救我!”他衣裳破裂,背上现出一条条鞭打的血痕!
  杨炎咬紧牙根,转过头去,不看父亲。
  乌苏台冷笑道:“人非禽兽,杨炎,你连父亲都不要了么?”
  杨炎怒火中烧,喝道:“你才是禽兽!”
  乌苏台面色一沉,喝道:“打!”押解杨牧的一名武士,又狠狠的打了他几鞭,杨牧给打得像受伤的野兽的嚎叫:“炎儿,你忍心见爹爹受苦吗?炎儿,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龙灵珠于心不忍,说道:“炎哥,都是我不好,累你爹爹……”杨炎道:“不关你的事!”龙灵珠道:“咱们拼了一死救他吧!”
  他们说话的声音虽小,乌苏台已听见了,冷笑道:“想从我的手里抢人,别做你们的梦!你们敢动一动,我就杀了杨牧!不过,你们要我放人,那也不难,留下小妖女与我交换!”
  龙灵珠道:“炎哥,你打算怎样?”
  杨炎喝道:“乌苏台,你听着!我不会救人,只会杀人!你要打死你的手下,是你的事。但倘若你这样做了,我一定杀你替他报仇!”
  这番话他是说给乌苏台听的,也是说给杨牧听的。他已经不愿意叫杨牧做爹爹了,只用一个“他”字替代,但这番话说得沉痛之极,显然还有几分父子之清。杨牧心头一凉,暗自想道:“总算他还愿意替我报仇。只可惜他所说的‘报仇’和我所要的报仇,是两回事。”
  杨炎说罢,立即拉着龙灵珠的手,咬着牙沉声只说了一个字“走!”
  他们曾练过一招名叫“比翼双飞”的轻功,两人手牵着手,合力施展,可以跳得更高,跑得更快。杨炎是由于顾虑龙灵珠的功力尚未完全恢复,故此要和她“比翼双飞”的。
  他们跳上了民居的屋顶,眨一眨眼,已是越过几重瓦面。齐世杰当然也是跟着他们走了。
  乌苏台一来是轻功比不上他们,二来是没有得力的助手,孤掌难鸣,纵然能够追得上,亦是无济于事,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逃跑。
  不知不觉,他们已是逃到没人的地方,天色尚未大亮。
  龙灵珠松了口气,放缓脚步,笑靥如花的对杨炎说道:“炎哥,我真高兴,你对我这样好!”她心无渣滓,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杨炎怔了一怔,说道:“我对你有什么好?你这样帮我的话,我却几乎连累了你,我正自惭愧呢!”
  龙灵珠道:“你不肯拿我去交换父亲,你说,我还能不感激你么?”
  杨炎苦笑道:“请你别提今日之事了,是我对你不起,天下没有任何一件东西是值得令我将你拿命交换的。”他的悲痛还没过去,说着说着,不觉有点哽咽了。
  龙灵珠道:“你说得对,咱们都是苦命人,过去的苦痛也太多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杨炎心灰意冷,说道:“我答应过你的,不会更改,你答应过我的,也盼你守诺言,爷爷正等待咱们回去,咱们这就回去伴他老人家吧?”
  龙灵珠笑道:“不是现在就要马上回去吧?”
  杨炎道:“你还有什么事?”
  龙灵珠道:“你不要去见见你的姑姑么?齐大哥恐怕也不能说走就走吧?”
  杨炎霍然一省,心想!”冷姊姊说过我的这个毛病始终未改,我总是想着自己的事情,想到别人的时候很少。”
  齐世杰低声说道:“你要是不愿意见我的母亲,你和龙姑娘先走一步。”
  龙灵珠笑道:“他愿不愿意回去震远镖局我不知道,我倒是想去镖局拜见伯母的。”
  齐世杰是知道母亲和龙灵珠之间的过节的,听得她这样说倒是不禁一愕,说道:“龙姑娘,家母这几年的脾气不大好,你不记前嫌,愿去见她,我代家母多谢了。”
  龙灵珠格格笑道:“你大概还没见着你的母亲吧?”
  齐世杰道:“你怎么知道?”
  龙灵珠道:“我是全靠你的母亲指点,才找得到炎哥的所在的。说老实话,以往我对你的母亲殊无好感,现在我才知道她并没有我想像的那样、那样不好。过去的误会,其实我也有不是之处的!”
  杨炎说道:“好,趁乌苏台未有空暇到镖局道查,咱们这就赶快去吧。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也应该通知韩总镖头的。”
  此时他稍稍冷静下来,才想起要问齐世杰:“听说你到过柴达木?你是不是从柴达本来的?”齐世杰道:“不错。”杨炎禁不住再问:“你见到了冷姊姊没有?”
  齐世杰道:“见过了。”
  前尘如梦,杨炎一片迷茫。他渴望知道更多有关冷冰儿的事情,却不知怎样把话头说下去。
  眼光一瞥,发觉龙灵珠似乎也正在注视着他。杨炎脸上发热,心里叹了口气,继续问齐世杰道:“冷姊姊?她,她好吗?”
  齐世杰淡淡说道:“好,很好!”
  杨炎说道,“表哥,你应该留在柴达木陪她的,怎的你也跑来京师?”
  齐世杰道:“我此来京师,正是为了她的缘故。
  杨炎怔了一怔道:“此话怎说?”
  齐世杰道:“今日之事,早已在她意料之中,她非常担心你在京师受骗,可是她又不能前来京师。”
  杨炎默然不语,龙灵珠扑嗤笑道:“傻大哥,你还不懂吗?齐大哥是替冷姊姊来照顾你的。”其实用不着龙灵珠画蛇添足,杨炎早已懂得。
  不过,由于她这“画蛇添足”,有一些话杨炎和齐世杰都是不方便说了。齐世杰暗自想道:“炎弟,你以为我们已经相爱,其实冰儿心里爱的还是你啊!”不过杨炎已经决定了要和龙灵珠回去陪伴她的爷爷,齐世杰藏在心中的话自是不能说出来了。
  但有件事情,齐世杰仍是不能不说的,他想了一想,继续说道:“而且她也已经不在柴达木了。”
  杨炎不觉又是一怔,说道:“她去了那儿?”
  齐世杰道:“我走的那天,她说她将在短期内回天山去。”
  杨炎吃了一惊,失声叫道:“冷姊姊,她,她要回天山。”
  齐世杰道:“不错,她要为你辩诬。”
  杨炎说道:“只怕那些人不肯相信她的话。嗯,石天行那些人把我当作十恶不赦的叛徒,她为我分辩,不怕受连累吗?”
  齐世杰道:“这一层她也想到,她是甘心为你而受委屈的!”
  杨炎急了起来,说道:“但我不能连累她呀!”
  齐世杰道:“好在有你的义父缀大侠和她一起回去,料想不至于闹得不可收拾。”
  龙灵珠道:“炎哥,你是不是想先回去天山?”
  杨炎未曾回答,齐世杰已是说道:“炎弟,我告诉你这件事情,并不是想你回天山去自行了结的!”
  齐世杰继续说道:“石天行父子虽然可恶,但你也做得的确是过分了些,怎么说你也不该打伤本门长辈,还割了石天行儿子的舌头的!”
  杨炎哼了一声,说道:“不做也做出来了,多大的过错,我都愿意承担!”
  齐世杰道:“你此时回去,只有把事情闹得更加不可收拾,所以你义父的意思,也是主张你暂时不可回转天山。”
  杨炎心乱如麻,低下头不说话。
  龙灵珠则是脸上消失了笑容,心上蒙上一层阴影。
  他们加快脚步,天刚亮就回到了震远镖局。
  杨大姑看见儿子和杨炎一起回来,又是欢喜,又是惊奇。
  杨炎叫了一声“姑姑”,姑侄二人,不觉都是流下了眼泪。
  杨大姑替他抹去了腮边的眼泪,说道:“乖侄儿,你见到了你的亲爹了么?”
  杨炎面色倏的沉暗下来,说道:“我自小无父无母,现在也是一样,我没有父亲!”
  杨大姑心痛如绞,苦笑说道:“杨牧是不配做你的父亲,我,我也对不起你!”她听见杨炎说的“自小无父无母”这一句话,想起杨炎的母亲虽然不是她杀害的,但也可说是因她而死,最少她也承担部分的过错,自是不禁内疚于心。
  杨炎咽下眼泪,说道:“不,不,我虽然没有父亲,但我还是姓杨的!”
  杨大姑最大的心事,就是怕杨家绝了承继香烟的人,她松了口气,不待侄儿说完便道:“炎儿,只要你承认是我杨家的子孙,那么即使你不认我这个姑姑,我也可以安心了。”
  杨炎说道:“不,不,姑姑,你对我好,我也知道。人谁无错,过去我也有对不住姑姑之处,姑姑,只要你肯认我做侄儿,我岂能不认你做姑姑!”
  杨大姑热泪盈眶,但却是从心底笑了出来,握着杨炎的手说道:“乖侄儿,多谢你。你告诉我,这、这两天你在那里,这次你怎样见着表哥?发、发生了什么事情吧?”其实她早已知道杨炎是在父亲家里,但为了避免刺激侄儿,只好绕着弯儿发问,避免提及他的父亲。
  杨炎说道:“表哥,还是你来说吧。”
  齐世杰把事情的经过禀告母亲之后,说道:“娘,请恕孩儿不孝,不听你的吩咐,替你惹了祸了!”
  杨大姑黯然说道:“我不怪你,你们都没有错。有错,只是我的错。噢,我真后悔!”是后悔她过去不该太溺爱弟弟呢,还是后悔她处理这次的事情,全盘都错了呢?她没有说出来,但沉重的心情,已是从一声长叹之中表露无遗!
  齐世杰道:“娘,咱们一起走吧!”
  杨大姑道:“走往那儿?”
  齐世杰道:“天地之大,岂无容身之处?”他本来是想劝母亲和他一起到柴达木的,但知道母亲对孟元超的宿怨尚未消除,要说服她与孟元超和解,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做到。故此但求母亲愿意和他先离开京师。
  杨大姑一副茫然的神气,忽地斩针截铁的说道:“你们走吧,我要留在这儿!”
  齐世杰吃了一惊,说道:“娘,你为何不走?”
  杨大姑道:“你的舅舅是由我姊兼母职,一手抚养成人的。不管他变得怎么样,他还是我的弟弟,我对他仍然要尽最后一点责任!”
  齐世杰道:“娘,你己经为舅舅苦了一生,就只怕舅舅未必还有骨肉之情!”
  杨大姑毅然说道:“要是他忍心害我,那也是我应得的报应!”
  杨炎心情激动,说道:“姑姑,这是我的罪孽,你要做的事情,让我替你做吧!”
  杨大姑道:“不,你并无菲孽,你是未出娘胎就,就离开杨家的。你爹的过错,我的过错,不能由你承担。”
  她歇了一歇,继续说道:“再者,我虽然封刀多年,但好歹也是江湖中的一号人物!江湖人物最重然诺,我已经答应了韩总镖头,要为他保全震远镖局尽一点力。我岂能言而无信!”
  恰好说到这里,韩威武走了进来。
  “老大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还是避开吧,震远镖局能否保全,我都认命了!”韩威武道。
  杨大姑忽地哈哈一笑,说道:“我知道江湖上的朋友送给我的外号是辣手观音,就凭我这辣手观音的外号,岂能怕事。但老韩,是不是你怕我连累了你?”
  韩威武给她激起了豪气,说道,“好,老大姐不怕事,我韩某又岂能畏首畏尾?我就豁出去和他们干嘛。老大姐,咱们合计合计!”
  韩威武道:“俗语说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小小一间震远镖局,自是斗不过他们。不过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要是他们存心陷害,给我乱加罪名,也未必就没有敢说公道话的人。”
  杨大姑霍然一省,说道:“对,镖局是打开大门,做八方生意的。绝不能查明客人的底细,才给他保镖,若使真的有反清义士来过镖局,给他们抓去,他们也不能据为口实、按告镖局谋反的。何况他们根本没有什么证据。要是他们胆敢胡来,老韩,你大可撒下英雄帖,请京师的武林同道和他们评理。谅他们也多少有点顾忌。”
  韩威武道:“后天是我闭门封刀的日子,我早已发出请帖,广邀武林同道来观礼了。这请帖就可以当作英雄贴了。”
  杨大姑道:“按理说,即使杰儿和炎儿有与叛逆来往的嫌疑,也不至于累及亲朋的。不过,当然还是小心一点为妙。杰儿、炎儿,你们和龙姑娘这两天不要住在镖局,请老韩找一个可靠的人家给你们暂且寄居吧。”
  齐世杰道:“不用韩老镖头操心,我已经有个可靠的去处。”
  韩威武是老江湖,见他没有说出来,便也不问。
  杨大姑道:“老韩,有一件事情你未知道,对你的镖局倒是颇为有利。”
  韩威武道:“什么事情?”
  杨大姑道:“闵成龙已经给卫长青打得重伤,我那不肖的弟弟,也给乌苏合打了十几鞭,后天料想尚未能把伤养好。”
  韩威武诧道:“这是怎么回事,乌、卫二人是大内正副总管,正是令弟的顶头上司,令弟是忠于他们的,闵成龙更不用说了。何以自己人打伤了自己人?”
  杨大姑道:“说起来这也是他们自作自受。”当下把儿子刚才告诉她的,简单复述出来。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大亮,齐世杰道:“我们也该走了,娘,你多保重。”
  杨大姑道:“你不用来镖局打听消息,不过,到了后天,你们倒可以和宾客一起混进来。当然若能改容易貌,那就更好一此。”
  齐世杰道:“不劳吩咐,孩儿懂得。”跟着韩威武把联络人的地址给了他们,他们便告辞了。
  韩威武道:“我送你们出去。”
  齐世杰想起一事,问道:“宋师兄伤得怎样?”他回到镖局,一直未见过宋鹏举与胡联奎,是以有此一问。
  韩威武道:“鹏举伤得很重,不过好在尚未至于有性命之忧。联奎给闵成龙打了几鞭,也受了点皮肉之伤,如今联奎正在照料他的师兄。”
  齐世杰叹道:“有一句俗语说得当真不错:恶人自有恶人磨。闵成龙狠心打伤师弟,如今他也受到应得的报应了。”
  韩威武也想起一事,低声说道:“听说你舅舅另外两个徒弟方亮和范魁也已到了京师,不过他们可从没有来过镖局。”
  齐世杰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韩威武从后门送走他们,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街上也开始有行人了。
  韩威武松了口气,说道:“假如他们要来搜查,此时也早该来了,街上没见兵丁,看来似乎他们未敢太过胡作非为。”
  齐世杰走在前头,带领他们从西门出城。杨炎有点纳罕,但在行人众多的街道上却是不便问他。
  到了城外没人之处,杨炎松了口气,这才问道:“表哥,你的朋友住在郊外吗?”
  齐世杰道:“我也不知道他们确实的地址。不过,我知道到哪里去找他们。”
  杨炎道:“你的朋友是谁,靠得住吗?”
  齐世杰道:“靠得住之至!说起来,你也认识他们的,不但认识他们,而且对他们有过救命之思。”
  杨炎恍然大悟,说道:“哦,我知道了。你说的敢清是方亮和范魁这两个人?”
  齐世杰道:“不错,还有一个解洪。”
  龙灵珠知道方亮和范魁都是杨炎父亲的徒弟,问道:“那解洪又是什么人?”
  齐世杰道:“解洪是替柴达木的义军来京师秘密购买药材的人。我那两个师兄方亮和范魁是他的助手。”当下将两个多月前解洪在保定失事被捉,后来怎样救了他们的经过,简略的说给龙灵珠知道。(事详拙著《弹指惊雷》)
  杨炎说道:“你别把功劳都放在我的身上。其实,那一次要不是有你暗中帮忙,我一个也救不出他们。”
  龙灵珠道:“如此说来,是可靠之至了。炎哥,这件事你怎么从未对我说?”
  杨炎笑道:“我怕你责我多管闲事。”
  龙灵珠道:“我自己就是最喜欢管闲事的人!”
  杨炎微笑道:“但我管的这件闲事多少有点与别人不同。”
  龙灵珠七窍玲瑰,一听就懂得了他的弦外之音。这件“闹事”,是涉及柴达木义军的,一惹上了,可能“后患”无穷。她心里想道:“炎哥已经答应了我,在今后几年,暂且抛开一切人间恩怨,和我到大吉岭去陪伴爷爷的。能够与他过几年与世无争的日子,这也正是我心愿,但此去寻找解洪,说不定只怕又会卷入旋涡了。”
  杨炎就是心乱如麻,在父子绝裂之后,他本来已经心灰意冷的,但想到孟元超对他的好处,不禁暗自思量:“他虽然不是我的父亲,对我和先母却是有恩。解洪为义军买药之事,关系重大,要是我能够帮得上他的忙,这也未尝不是对孟元超间接报恩的法子,只不知灵珠心意如何?”
  龙灵珠却似已经知道他的心思,笑道:“炎哥,记得你曾经因为人家叫我做小妖女,而为我打抱不平,其实我倒不讨厌人家这样叫我。”
  扬炎怔了一怔,说道:“为什么你忽然说起这件事情?
  龙灵珠笑道:“第一,坏人叫我做小妖女那有什么不好,难道我还能希望那些人叫我做侠女?不过,齐大哥,你可别要多心,你以前也当我是小妖女,那只是出于彼此误会,我可没有把你当做坏人。”
  杨炎笑道:“我以前误解你的为人,确是我的不对。我不会多心的。你说下去吧,第二是什么?”
  龙灵珠道:“我既然是那些人心目中的小妖女,那么我也不能叫那些人失望。”
  杨炎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龙灵珠道:“那就是我决定我行我素,不会因为讨好那些人而改变“妖气”因此,不管是怎样与别人不同的闲事,炎哥,你敢伸手去管的,我也跟你去管。”
  杨炎笑道:“千里来龙,到此结穴。你绕了这么个大弯,原来只是为了说这句话。”彼此都没明言,但杨炎心头的结,却已在这一笑之中解开了。
  “表哥,咱们应该回到刚才的话题啦。”杨炎说道:“你没有告诉我,解洪和方亮、范魁是在什么地方呢。”
  齐世杰道:“我只能告诉你,在什么地方可以打听到他们的消息。”
  “什么地方?”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齐世杰道。
  杨炎道:“哦,就是这座西山吗?”
  齐世杰道:“不错。丐帮的北京分舵在西山中一座名为卢师山的秘魔崖下。他们纵然不是在丐帮分舵,丐帮也一定会知道他们的下落的。”
  杨炎大喜道:“你怎么知道的?”
  齐世杰笑道:“你忘记我也是曾经到柴达木的吗,是冷冰儿的叔叔、柴达木义军的首领冷铁樵告诉我的。不过,西山我没来过,虽然冷铁樵把该处的地形说得很仔细,只怕也还要费一些力气找寻呢。”
  杨炎说道:“那就赶快去找吧。”
  西山,其实是北京西面三座山峰的合称,这三座山峰是:翠微山、卢师山和平坡山。三面环抱,像把座椅,卢师山正在当中。说话之间,他们已经攀登上翠微山。翠微山风景秀丽,有一座长安寺是京郊的名胜之一,可惜他们有事在身,却是无心游览。寻找丐帮
  正当他们经过长安寺之际,忽见有几个僧人追出来,大声吆喝:“岂有此理,你这小贼居然敢偷到和尚的庙里来,也不怕得罪了菩萨!”“这小子贼眉贼眼,我早知道他不是好东西。哼,还假装香客呢,莫要给他香油钱也偷去了。”
  扬炎把眼一看,只见他们追的那个人跑得飞快,此时已经跑到离开寺门约有半里之遥的一个山坳了。
  杨炎本来无心理会这种小事的,但见这个“小贼”跑得飞快,却是不禁心中一动:“此人似乎是练过轻功的,怎能是一个偷香油钱的小贼。”
  果然便听得那“小贼”反唇相讥:“胡说八道,谁偷了你们的香油钱?你们这几个秃驴也没看清楚就血口喷人,惹恼了我,我拆了你们的破庙!”
  那些和尚纷纷骂道:“好,你不是做贼,那为什么偷偷跑到后堂来,连我们庙中列为禁地的藏经楼都进去了。”
  其中一个和尚轻功比那“小贼”更好,此时已将追近。那“小贼”突然反手扔出一块石头,喝道:“你的庙里又没有窝藏妇女,为什么怕我偷看?”这和尚武功不弱,但却毫无对敌经验,给这块石头打个正着,登时摔了一跤,伤得虽然不重,急切间却是爬不起来。
  那“小贼”哈哈笑道:“看你这秃驴还敢胡乱赖人!”笑声未已,忽地一条人影快如闪电的落在他的面前,一抓就抓着了他的琵琶骨。
  来的这个人不是别个,正是杨炎。
  那“小贼”大声叫道:“放开我、放开我,我真的没有做贼。你们出家人理当慈悲为怀,怎的竟要非法拷打我吗?”原来杨炎来得太快,在背后将他抓住,他根本还没看清楚杨炎的面目。
  杨炎忍俊不禁,笑道:“你看清楚了,我可不是和尚,但我不值你的所为,这闲事我非管不可。”
  那人说道:“你怎知是我不对?”
  杨炎说道:“好吧,假如你认为你并没做错,那也可以把道理摊出来,大家评评。他们说你偷入后堂,偷入藏经楼,有这事吗?”
  那人说道:“你是法官吗?我不能受你审问!
  杨炎说道:“你做错了事,就该解释。你却对事主反而口出恶言,还打伤了事主,无论如何,总是你的不对。你不说个明白,哼,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他轻轻一扭,把那人扭得杀猪般的大叫起来。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接着说道:“我佛慈悲,施主,你就饶了他吧。”
  杨炎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老和尚正在向他走来。
  杨炎说道:“这位大师是……”
  那老和尚道:“老衲正是此寺方丈。”
  杨炎说道:“这个人到你的庙望偷东西,你反而替他求饶。”
  那老和尚道:“我已经查过了,侥幸并没什么东西失窃。”
  那人冷笑道:“这可是主持方丈亲口说的,你们应该相信我不是贼人了吧?”
  杨炎疑团莫释,问那主持:“这人偷偷跑进贵寺不许外人擅自闯入的内院,有这事吧?”
  那老和尚道:“不错,他是不告擅入。不过他也确实没有偷盗的行为,老衲也不想追究了。”
  杨炎说道:“总得问明他是何等样人以及为什么要这样做吧?”
  那老和尚道:“此人行为不当,施主亦已给了他薄惩了。他既然不愿意说,我看也就算了吧。”
  若依杨炎的脾气,他是要问个水落石出的。但此际日色已是西斜,他们还要到卢师山去找寻丐帮分舵,有事在身,却是无暇查根问底了。
  “老和尚,你是事主,既然你不愿意追究,好,那倒是我多事了。小贼,便宜了你,滚罢!”杨炎放开那人,便即走路。
  那老和尚道:“施主,你见义勇为,老袖还是感激你的。请和贵友进小寺喝杯茶吧。”
  杨炎说道:“多谢好意,他日再来打扰。不过,请老和尚恕我直言,出家人慈悲为怀虽然不错,可也得小心执迷不悟、难以点化的阴诈小人!”
  那老和尚道:“是,老衲承教了。”
  杨炎发过了脾气,加快脚步,追上早已走在前面的齐世杰和龙灵珠。
  龙灵珠笑道:“炎哥,想不到你比我还更喜欢多管闲事,其实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管它作甚。”
  杨炎说道:“那小贼可不是普通的小贼,他偷入庙里却又没有偷取任何东西,更是可疑,哼,那老和尚也真是不识好歹。”
  齐世杰道:“你想得到的那老和尚也一定想到了。我看就因为那人不是普通小贼,因此老和尚才不愿意惹事上身。”
  杨炎说道:“表哥,你的江湖经验比我丰富,依你看那小贼……”
  齐世杰道:“他跑来西山的目的,恐怕也是和咱们相同。”
  杨炎恍然大悟,说道:“你是说,那小贼跑到和尚寺去;就是为了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物藏在这个庙里?”
  齐世杰道:“这是我的猜想,但愿猜得不对。”
  杨炎笑道:“我倒宁愿你猜得一点差。”龙灵珠道:“为什么?”杨炎说道:“说明白点,如果表哥猜得不错的话,他要找的可疑人物自是解洪和方范两位师兄了。既然鹰爪还要寻找他们,那不是说他们现在尚平安没事吗?”
  龙灵珠笑道:“咱们也不必胡乱猜测,反正到了卢师山就会分晓。”
  过了翠微山,已是沓无人迹,他们可以无须顾忌,施展轻功,没多久就到了卢师山了。
  齐世杰虽然知道丐帮分舵是在卢师山的秘魔崖下,秘魔崖的地形孟元超亦曾对他描述,不过他从未来过,要在丛山峻岭之中找寻这座秘魔崖,可还得费一番气力。
  正在他们留心寻找之际,忽听得有两个人说话。
  一个说道:“他们说丐帮的秘密分舵在西山上,西山有三座山,却怎知是在何方?不过,连平坡山的顶峰咱们都上去过了,一个叫化子都没见着,那个消息恐怕未必是真。”
  另一个道:“乌总管可是责成咱们务必要打听到一个消息的。虽说三座山头咱们都曾上过,但也不过是跑马看花而已。”
  这两个人隔着一个山坳说话,根本就没防备在这荒山上有人
  杨炎心道:“表哥料得果然一点不差,乌苏台派来查探解洪的人还不止一批哩。”
  先前那个人冷冷说道:“你倒是对总管大人忠心得很,不过,你可曾想到一件事?”
  他那伙伴道:“何事?”
  那人说道:“第一,丐帮的秘密分舵,未必是在西山;第二,即使当真是在西山,咱们打探到了,又怎么样?万一引起他们的怀疑,老兄,你的武功虽然比我好,恐怕也对付不了那些叫化子吧?”
  他那伙伴道:“当然最好不让他们发现,万一已给发现的话,嗯、嗯,那还是有办法应付的。”
  那人道:“什么办法?”
  他的伙伴道:“表明身分!谅那些叫化子也不敢公然和咱们大内侍卫作对。”
  那人冷笑道:“我道你有什么高明办法,原来打的是这个吓唬人家的主意。不错,那些叫化子可能给你吓退,但你却先犯了禁了。乌总管怎么吩咐咱们的?”
  他的伙伴道:“乌总管是曾吩咐咱们只能暗访,不可明查……”
  那人道:“着呀,连明查都不可,那还能许你表明身分?”
  他的伙伴道:“我说过,这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说明白些,这道护身符是必要时才拿出救命的。”
  那人道:“只怕你保得了命,却掉了官。”
  他的伙伴道:“好,那我倒听听你的,你又有什么好主意?”
  那人道:“依我说,咱们不如就这样回京算了。”
  他的伙伴道:“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就这样回京?而且总管大人给咱们的限期是五天,还有两天未满期哩。”
  那人说道:“你怎的这样老实,随便到什么地方玩两天不行吗?待到后天,咱们回去禀报,就说在西山连一个叫化子的影儿都没见着。这也是实在的情形,并非咱们说谎呀。不错,咱们空手而回是难免要受总管责骂,但总比冒着被那些叫化子大爷打一顿的危险好些。”
  他那伙伴过了片刻方始叹自气道,“好吧,不必有功,但求无过,这本来是做官的法门。”听口气,他似乎仍然不大甘心。
  龙灵珠小声说道:“炎哥,你听见这两个家伙的说话没有?”
  杨炎道:“听见了。”龙灵珠道:“咱们过去把这两个鹰爪生擒吧。”
  杨炎说道:“不要多事,你没听见他们已经打了回京城去敷衍塞责的主意?”
  此时那两个人已经走出山坳,距离虽然还在百步开外,但他们亦已开始发现杨炎这一行了。
  一个低声说道:“咦,你看那边那三个人,还有一个小姑娘呢!这三个人跑来此地纵然不是疑犯,也不是什么好路道,叫比子你既然不敢惹,不如捉这三个人回去如何?”
  另一个就是那主张敷衍塞责的人,听他这样说却皱起了眉头。
  那人眉头一皱,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给自己惹麻烦?”他的伙伴笑道:“这小娘儿可长得不错啊!老大,你又何必假正经,前几天你还调戏过良家妇女。”
  那人哼了一声道:“老三,你真是胡涂,这小娘儿岂是寻常的良家妇女可比,只怕……”话犹未了,忽见面前已经多了个人,可不正是那“小娘儿”是谁?
  原来龙灵珠听得心头火起,不理杨炎劝告,就来找他们的麻烦。
  那个”老三”此时当然亦已知道这个“小娘儿”不是“寻常的良家妇女”了,但他自恃武艺高强,仍然嘻皮笑脸的对着龙灵珠说道:“太阳快要落山了,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怎的还跑到荒山上来?”龙灵珠道:“你怎的又跑到这荒山上来?”
  那“老三”道:“我的说来话长……”
  龙灵珠道:“我的也是说来话长,咱们坐下来慢慢谈如何?”说罢,嫣然一笑,而且向那人招一招手。
  那人魂飞魄荡,正要说声“好呀!”不料话到口边,变成了“哎哟”的一声尖叫。“
  与此同时,那个“老大”也忽地大叫一声“不好!”原来他们已是同时着了龙灵珠的暗算。
  那个“老三”只觉膝盖一麻,“咕咚”一声,登时跌倒,那个“老大”稍为好些,但也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却不知道中了什么暗器。
  “老三”已是不能动弹,那个“老大”情知这个小姑娘的本领比他们高明得多,不敢还手,逃命要紧,慌忙抱住同伴,骨碌碌的就滚下山去。他有一身横练功夫,倒是不怕被石子擦伤。
  龙灵珠格格笑道:“喂,你们不是要和我谈心么,怎的这样快就跑了?”
  杨炎走过来道:“何必和这些小鹰爪孙为难?”
  龙灵珠双眼一翻,说道:“我气不过他们胡说八道,他们偷偷跑来侦查丐帮,受点惩罚也是应该的!”
  杨炎说道:“不是不应该,不过……”
  龙灵珠道:“不过什么?我也没有取他们性命,已经算是便宜他们了。那个老三,中了我三支梅花针,我用的是独门手法,大概他是非残废不可了。那个老大,为人似乎较好,我只送给他一根梅花针。炎哥,你说我暗器的手法妙不妙?嘿、嘿,我虽然是“小妖女”,暗器可也是因人而施呢!”她好像孩子要大人赞美她的“得意杰作”,说得兴高采烈。
  正在她说得兴高采烈之时,茅草丛中,忽然有人哈哈一笑。
  杨炎喝道:“朋友请出来吧!”
  那个人同时发话:“姑娘好暗器功夫,可否让在下也见识见识?”
  这刹那间,杨炎与龙灵珠同时出手。
  杨炎使出“龙爪手”,向声音来处,凌空一抓。
  龙灵珠则是飞出了三枚透骨钉。
  只听得“叮叮”声响,三枚透骨钉都飞了回来,几乎是擦着龙灵珠鬓边飞过。
  那人倏地现出身形,向山上跑去,口里却在叫道:“好功夫,有胆的请上这座山峰和我较量较量。”他跑得很快,从背影看来,似乎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
  杨炎心念一动,喝道:“朋友,你是何人?”
  那人笑道:“有胆的你追来,我自然会告诉你。”
  杨炎猜疑不定,心里自思:“我使那招龙爪手之时,距离不过十步之内,这人丝毫不受影响,立即便能反身逃跑。他的武功纵然未必能够胜我,似平也不在我之下。再者,他反打回来的三枚透骨钉,以他所显露的功力,要伤灵珠似乎亦非难事,何以他手下留情?”
  龙灵珠吃了一点小亏,又羞又气,已经先追上去了。
  她的轻功倒是比那人高明少许,不久就追上了。
  “你要较量,就在这里较量吧!姑娘没工夫和你比赛轻功!你不停步,可休说我从背后偷袭!”龙灵珠唰的抓出剑来,喝道。
  那人哈哈一笑,果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但他的回答却是颇出龙灵珠意料之外。
  “唔,这个地方也可以了。不过,我却并不是要和你较量!”
  龙灵珠怒道:“你不屑和我动手吗?好,你若看不起我,和我的朋友较量也行。”
  那人说道:“那里,那里,姑娘的暗器功夫我十分佩服,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至于你这位朋友,他的武功更是在我之上,我又怎敢和他较量。”
  龙灵珠虽然怀疑他说的乃是“反话”,但别人这样称赞她,她倒也不好意思发怒了,说道:“你不是说要和我们上山较量吗?”怎的说过的话又不算数了?”
  那人笑道:“我就是想在山上和你们说可以‘算数’的话啊!”龙灵珠一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炎和齐世杰亦已来到。
  杨炎忽地笑道:“灵珠,你还不知道他是谁吗?踏破铁鞍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灵珠,咱们这次可都是走了眼了。”
  龙灵珠怔了一怔,道:“他,他是……”
  齐世杰已是向那人发问:“请问阁下是丐帮那位香主?”
  龙灵珠道:“咦,你们怎么知道他是丐帮的香主?”
  杨炎一指,说道:“你仔细瞧瞧!”
  龙灵珠定睛看去,这才发现那人的衣衫上有几个补钉。丐帮规矩,无论职位多高,都是必须穿破农的,即使是新衣,也须打上补钉。那人已自向齐世杰道:“好眼力,你是从那里来的?来此作甚?”
  齐世杰道:“我是从柴达木来的,奉孟元超大侠之命,前来拜访支舵主。”
  那人说道:“如此说来,咱们是朋友了。”伸出手来与齐世杰一握。
  只见两人身形一晃,同时把手放开,哈哈大笑。
  那人说道:“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诸,你是曾经和尉迟大侠打成平手的齐世杰!”
  齐世杰道:“不敢。其实那次只是勉强接了尉迟大侠的一百招,还是他故意让我的。”
  龙灵珠道:“你也好眼力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那人说道:“齐少侠的六阳手当世第一,我虽然孤陋寡闻,六阳手的奥妙还略知一二。”
  杨炎喜道:“方亮和范魁想必是在贵帮了?”
  这次龙灵珠可是一听就懂得杨炎为何这样发问了,要知方亮和范魁乃是杨牧的徒弟,此人识得六阳手的功夫,自是从方范二人那里得以略窥一斑的。
  果然那人说道:“不错,解洪也在敝帮。”
  杨炎正想请教他的姓名,齐世杰已在说道:“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阁下想必是北京丐帮分舵的香主皇甫嵩!”
  原来齐世杰早已听得孟而超说过,北京丐帮分舵有两位香主,一个叫皇甫嵩,是少林派弟子,金刚手的功夫在江湖上无可匹敌;一个叫司马玄,是六合刀法的传人。这两个人虽然不过是丐帮分舵的香主,年纪亦未到四十,但武功已是足以挤进一流高手之列。齐世杰一想丐帮分舵的支剑峰年龄已过六旬,故此一猜就猜个正着。
  皇甫嵩道:“齐少侠好眼力,佩服、佩服。怒我眼拙,这两位是……”
  齐世杰道:“他是我的表弟杨炎,这位龙姑娘是他的朋友。”
  皇甫嵩吃了一惊,接着哈哈笑道:“原来你们两位,就是不久之前,曾在祁连山上大显身手,震惊各派的那两位年少英雄,怪不得本领如此高强!”
  龙灵珠笑道:“我一向被人家称为小妖女,多谢香主给我脸上贴金,但这年少英雄四字我可愧不敢当。”
  杨炎笑道:“灵珠,你固然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称你为年少英雄,我也是第一次听见你说话这样谦虚。”
  龙灵珠笑道:“你别把我说得只是一味狂妄无知,别人本事比我高明,我还是心服口服的,对啦,皇甫香主,我有一事不明,想向你请教。”
  皇甫嵩道:“龙姑娘不必客气,请说!”
  龙灵珠道:“我不是和人客气,你的本领确实是比我高强。我也正是因此而有疑问,请问你为什么不对付那两个鹰爪孙?你埋伏在旁,不是在暗中跟踪他们的吗?”
  皇甫嵩道:“不错,我是在暗中监视他们。不过他们既然未曾发现敝帮的分舵,我也无须打草惊蛇了。你说是吗?”
  龙灵珠恍然大悟,说道:“你把我们引开,想必也是因为恐怕他们尚未走远,怕给他们听见?”
  皇甫嵩道:“小心一点,总是好些。姑娘不会怪我刚才故弄玄虚吧?”
  杨炎接着说道:“现在你该明白,为什么我阻止你惩戒那两个鹰爪孙了吧?”
  龙灵珠好生后悔,说道:“我明白了,我这次多管闲事,倒是替贵帮添上麻烦了。”
  皇甫嵩道:“这两天我们正想转移分舵,早一点搬家也好,姑娘不必自咎。”
  他说得虽然平淡,但龙灵珠从他的语气之中,亦已知道,她给丐帮添上的恐怕不仅是“一点麻烦”了。
  “这次我真是做错事了。不过,那两个鹰爪孙中了我的梅花针,伤得较轻那个,下山之后,最少也得卧床三日,才能动弹。”她只能这样安慰皇甫嵩,同时也是自我安慰了。要知那两个人既然不能立即回京报讯,那个乌苏台即使仍然怀疑丐帮分舵设在西山,最少也得在三日之后,方始会派另外的人来的。
  他们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是来到秘魔崖下。
  正是:
  喜在西山会豪杰,请看龙虎斗京华。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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