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霆说道:“任大侠,请你看在我的份上,帮个忙吧。”原来任天吾变节投敌之事,孟霆亦曾柯所闻,但尚未知道是真是假。他这么说是有心给任天吾找个藉口,好让他放心救治安达。因为孟霆也不想王府的随从,在他的镖局死掉。
任天吾装出一副勉强的神气,说道:“好,冲着孟老镖头的面子,我只能破一破例,给官府中人看病了。”言下之意,他“买的”可不是“王工爷”的面子。
但他这么一说,尾马可也露出来了。别的客人或许还没窥破,孟霆是早就对他犯了疑的,立即就想道:“他敢公然在这里露面,又敢故意表示他不是买完颜豪的面子,他是凭了什么?只怕是特地做作好让人家知道他还是‘侠义道”吧?看来那个传闻,只怕是真非假了。”
任天吾替安达把了把脉,心内暗暗吃惊,要知他的少阳神功虽然还不及谷啸风那样高明,但安达受了少阳神功之伤,他是看得出来的。不禁起了疑心:“难道谷啸风这小子也来了这里么?”
完颜豪道:“任老先生,他怎么样?是否受人暗算?”
任大吾不愿当众抖露,说道:“他是得了急病,但不碍事,我会替他治好。”
完颜豪道:“好,那就多多拜托你老先生啦。”
完颜豪与随从走了之后,任天吾“哼”了一声,说道:“算这位朋友运气不错。倘非他是你的客人,我绝不会理这闲事。”
孟霆说道:“是,我知道,任大侠你要什么东西来救治他,尽管吩咐。”
任天吾道:“我只要一间静室。”孟霆道:“好,请随我来。”
赵斌父子自告备勇,把那臭气薰天的安达抬入静室。任天吾和孟霆跟在后面,任天吾忽道:“咦,那人是谁?”用手一指通往厨房的门,原来正有一条人影闪入厨房。那间静室和厨房之间,有一条曲折的甬道,光线不足,那人的背影看得模糊不清。
孟霆怔了一怔,说道:“大概是烧火小厮吧。”任天吾道:“这人的背影我好像有点眼熟,待我看看。”
就在此时,只见孟霆的次子孟印陪着那小厮从另一扇角门走出去,孟霆喝道:“这小厮哪里来的?”孟印说道:“是送煤球来的。”任天吾定睛一看,只见那个小斯果然是满面煤炭,疑心去了一半。孟印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大孩子,任天吾想道:“这孩子该不至于向他爹爹撒谎吧?而且他也绝不可能认识谷啸风。”
本来任天吾还想过去仔细察看的,但就在此时,那个已经抬入静宅的安达忽地发出痛苫的呻吟,孟霆乘机说道:“这位安大人似乎有点不妙,任大侠,请你看在我的份上,还是赶快将他救治吧。”
任天吾虽有把握医好安达,但也怕时间拖得久了,安达禁不起折磨,变成残废,医好了也会埋怨自己。便道:“不劳叮嘱,我会赶紧救治他的。孟老镖头,你请便吧。”他要和安达私自说话,当然不愿有人在旁,赵斌父子想献殷勤,也都给他遣走。
孟霆说道:“赵兄,我要换过一会衣裳,请你替我招呼一会客人。”
赵斌苦笑道:“那位安大人撒了一裤档的屎尿,我的衣裳也给弄脏了吧。好在有伯奎他们在外面知客,咱们换了衣裳出去也是无妨。”
孟霆待他们父子进入自己的房间之后,悄悄走入厨房。在厨房后面的小天井里,果然发现那个“送煤肆的小厮”还在那里,另外还有两个人陪着他,一个是他儿子孟印,一个是镖局中四大镖头之一的徐子嘉。
那小厮抹了抹脸,笑道:“孟老镖头,你想不到会是找吧?”
孟霆看清楚了,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这个小厮,不是别个,正是谷啸风。
孟霆连忙把谷啸风带入另一间静室,关上房门,悄声说道:“谷少侠,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谷啸风笑道:“我是奉了柳女侠之命来看你的,不得不来。幸好徐子嘉认得我,马上给我化装变成一个送煤球的小厮,令郎也极机灵,替找撒谎,任天吾大慨还不会想到是我吧?我这舅父业已变节,孟老镖头想也知道了吧?”
孟霆说道:“他已经有点疑心了,但现在咱们暂且也不必去管他了。柳女侠叫你来可有什么紧要的事?”
谷啸风道:“没什么紧要的事,不过他想请你帮忙留在金京,打探敌人的消息。”
孟霆苦笑道:“完颜豪来过我这问镖局,看来他对我恐怕亦有点疑心了。我要离开大都也不可能啦。但不知咱们以后怎样联络?”
谷啸风道:“我住在鸿福绸缎店,那位丁老板是长鲸帮的人。和鲸帮和金鸡岭不久前订了盟约,是自己人。”
孟霆说道:“怪不得程老狼刚才找他说话。或许他们对他也起了疑心了。”
谷啸风道:“丁老板掩饰得很好,他们似乎尚未看出破绽。”
孟霆不敢在里面逗留太久,说道:“谷少侠,你还有什么事么?”
谷啸风道:“是还有一件私事。”一面说话,一面掏出一叠银票。
孟霆怔了一怔,说道:“你这是干嘛?”谷啸风道:“这是折合一千两金子的银票,家岳托我转交给你,请你赏面收下。”
孟霆道:“这算什么?”
谷啸风道:“家岳说,他当年请你保镖,还欠你一半镖银,是应该补给你的。”
孟霆怫然不悦,说道:“当年我不知道托我保镖的人是你的岳父,如今已经知道,怎能还要他的镖银?再说,认真按照镖行的规矩,我未能护送韩姑娘到你府上,实为有负所托,我也没有面子敢要这个镖银。”
谷啸风道:“孟老镖头言重了。那次佩瑛蒙你护送,我和她都是很感激你的。虽然路上出了事情,但你已经是尽了力了。”
孟霆怒道:“你一定要把金子给我,那就是不把我当作朋友了。”
谷啸风道:“孟老镖头,有一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孟霆道:“但说无妨。”谷啸风道:“贵镖局在大都重新开张,是不是欠缺一点资金?”
孟霆道:“我就是没有钱用,也不能要你们的。”
谷啸风道:“孟老镖头,时候无多,请恕我只能把话直说了。据我所知,贵局招了新股,但那新股东赵斌,依我看来,却似乎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孟霆说道:“他是有点势利,但还不是坏人。我找他合伙,也不完全是为了钱,因为他在大都交游广阔,镖局要在大都站得住脚,正也需要这样的人。”
谷啸风道:“一个人名利之心太重,就有走到歪路的危险。孟老镖头,你的阅历比我深得多,这层道理,当然比我更为明白。”
孟霆道:“我知道,我会提防他的。你的意思是——”
谷啸风道:“正因为朋友有通财之义,我才敢代表家岳请孟老镖头把这一千两金子的银票收下。我想,你与其找赵斌这样的人合伙,还不如就把这笔钱收下的好。不必当作‘镖银’,当作是家岳的股份也行。”
孟霆见他说得诚恳,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要我叫赵斌退股,在我来说,还是有点为难的。我说出的话可不能不算数呀。”
谷啸风道:“你留下备用好了。待将来有机会再与他拆伙。我想他是个贪利的人,只要对他有好处,他不会不依。”
孟霆忽地想起一事,说道:“好,你这一千两金子我收下了。不过我并不打算用于镖局,你在临安,可见过江南大侠耿照么?”
谷啸风道:“在文盟主处见过一面,有什么事吗?”
孟霆说道:“耿大侠有个儿子叫耿电,今年大约十四五岁。当年耿大侠率领义军南渡之时,将这孩子留在北方。如今我已知道他的踪迹,正准备请人把这孩子送回去给耿大侠。这一千两金子正可以用于这件事情。”
谷啸风不觉大笑,说道:“孟老镖头,你保了一辈子的镖,却也要托别人保镖。”
孟霆笑道:“没有法子,这事我不能让镖局的人知道,我自己又没把握保得耿公子的安全,只得找人帮忙。”
谷啸风道:“孟老镖头,要是你觉得我还可以付托——”
孟霆道:“不,这件事情你是不便出面的。你想耿大侠的公子,金虏还能不加注意吗?倘若是和义军有关系的人保护他,定会出事。倒不如找一个局外人护送为妙。我告诉你这件事,只是想你见到耿大侠时,请说给他知道,让他安心。”
谷啸风听他说得有理,便道:“好,我会托人把这个消息送去给耿大侠的,不过赵斌之事,孟老镖头,我希望你还是早作安排,能够拆伙,早点拆伙。”
孟霆说道:“此事我会放在心上的了。对不住,我要出去了。在这里耽搁太久,外面的客人恐怕会起疑心。”
谷啸风道:“好,那我也走啦,请你叫一个人悄悄告诉丁老板,我在外面等他。”他是怕给任大吾发现,是以必须避免和丁实与李中柱同时告辞。
孟霆说道:“对,任天吾虽然未必疑心是你,也总是小心的好。我和丁老板也用不着单独见面了,待过了今天,我再去拜会他吧。”
孟霆把谷啸风从后门送走,分手之时,孟霆忽又想起一事,说道:“要是你在丁家有甚意外,站不住脚,可以到西山我的一位朋友家里,暂避些时。”他把那个朋友的姓名和住址告诉了谷啸风,便即匆匆赶回客厅。
只见任天吾和安达已经在客厅等候,孟霆一出来,任天吾就笑道:“孟老镖头,你到哪里去了,我正要找你呢。”
孟霆强作镇定,笑道:“任大侠,你真是妙手回春,我不过回卧房换了一套衣裳,你就已经把安大人医好了。任大侠找我何事?”
任大吾道:“没什么,我来得久了,要告辞啦。嘿嘿,若是找不着主人,我怎好意思独自溜走呢?”
孟霆赔笑道:“难得任大侠远道而来,请多留两日,容我稍尽地主之谊。”
任天吾双眼朝天,板起脸孔,冷冷说道:“多谢了。老孟,我不是嫌你招待不周,我是嫌你这里常有‘贵人’来往,我可怕惹麻烦!”
孟霆心里冷笑:“你甘心作了敌人的鹰犬,居然还敢装出这样一副‘清高’的嘴脸,也不怕别人卤冷!”但因未到时机,只好佯作不知任天吾的底细,说道:“任先生是‘世外高人’,我这镖局却非‘清净之地’,任先生既然执意要走,我也不便强留了。”
安达跟着告辞,孟霆在礼貌上不能不对他表示歉意。安达哼了一声,说道:“孟老镖头,今日我在你这镖局里算是栽到了家啦。但这也只能怨我自己学艺不精,你用不着向我道歉。”
孟霆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霎时祸福,安大人,你在敝局突然得了急病,我做主人的也很是过意不去。好在安大人命大福大,逢凶化吉,遇难成样,贵体已然无恙,我也可以放心啦。”
安达的说法是自承受了暗算,但孟霆这番说话却轻描淡写的把他遭遇的意外当是急病,安达瞿然一省,心里想道:“任天吾给我医治,是把我当作生病的,我可不便否认。孟霆这老滑头也真够道行,他是故意当众和我这样的说,免得我以后来找他的麻烦。哼,其实我要我他的麻烦,何需要什么藉口?”但因不便否认,当下也只好忍住气说道:“孟老镖头,多谢你的照料,安某感激不浅,定当图报。”说罢,向孟霆一揖,便即走出镖局大门。
大都镖行领袖马如龙悄悄和孟霆说道:“这人心怀不忿,日后只怕还会与你为难。老孟,你可得当心一些了。”
孟霆苦笑道:“竖起幡竿,就不能害怕恶鬼。我在大都开设镖局,也早已准备应付一些意外的麻烦了。”
马如龙叹道:“你说得对,干我们镖局这行,麻烦是免不了的。这口镖行饭可真不容易吃哩。”
孟霆心里想道:“安达来找麻烦我倒不怕,最难对付的恐怕还是任天吾这老贼。”但这话自是不便和马如龙说了。
丁实和李中柱没有和孟霆告辞,他们是得到徐子嘉暗中通知,就不辞而行的。好正当时赵斌父子正去奉承任、安二人,别的宾客也没注意他们。他们在街口与谷啸风会合,交谈之后,最担心的也正是任天吾。
丁实说道:“安达虽称‘野狐’,其实任天吾才是最难对付的老狐狸,只怕他已看出咱们的破绽。”
谷啸风道:“宾客中趋炎附势的人虽不太多,也很不少。今日和安达握过手的人不计其数,谅他也不知道是我暗算他的。不过,任天吾是否看得出来,我就不敢担保了。纵然看得出来,他也未必知道我是你的伙计。”
丁实说道:“总是小心为妙,”
谷啸风道:“孟老镖头有个姓何的朋友,在西山居住。他叫我们倘若有事,可以到他这个姓何的朋友家里暂时躲避。”
丁实说道:“是何健行吗?”
谷啸风道:“不错,你认识他?”
丁实说道:“我知道有这个人,他却不知道我。不过,我现在若就躲起来,只怕更会引起鹰爪的疑心,将来要避风头的话,也得先遣散店里的伙计,以免他们受到牵累。唉,现在只好见一步走—步了。”
回到丁实家里,谷啸风把在镖局碰见任天吾的事,原原本本的和任红绡说了。任红绡甚为难过,说道:“照你所说的情形看来,他已是死心塌地的做完颜豪的‘门客’了。我还想劝他回头,只怕这是痴心妄想了。”
谷啸风叹道:“贤愚不肖,番有不同。他虽是你的父亲,你也只能尽你做女儿的心事便了。当真劝他不听,那也没有办法。不过,有件事情,我倒想问你。”
任红绡道:“什么事情?”
谷啸风道:“你爹的少阳神功练到了第几重?”
任红绡道:“少阳神功,奥妙精深,我是连皮毛也还不懂,他的这门功夫怎样,我是更不知。不过我常听他叹息,说是我们家传的少阳神功秘笈,爷爷给了你的母亲作陪嫁,以致他想深造,亦是不能。只能凭他小时候爷爷传授过他的口诀自行揣摩。如此看来,他的少阳神功的造诣多半还不如你。”
谷啸风心里想道:“我知道他不如我,但只怕他能够看出安达所受的是少阳神功所伤,那就有点不妙了。”
要知谷啸风是最早走的,假如他知道安达不到一个时辰就给任天吾医好,他就应该知道任天吾业已看出破绽。谷啸风在猜疑不定之下,只好自己加倍小心,提防任何意外。
这晚任红绡由于心中郁闷,迟迟不寝,韩佩瑛安慰她道:“莲出污泥而不染,你爹误入歧途,那也与你无关。”
仟红绡咬了咬牙,说道:“说起来我妈也是间接给他害死的,当真劝他不听,我也只好不认这个爹爹了。”
韩佩瑛道:“对了,你先作最坏的打算,想通了这点,也就可以把心事抛开,安心睡你的觉了。”
任红绡叹口气道:“话虽如此,我总是觉得难堪。叫我不要想它,还是不能。”
韩佩瑛笑道:“李中柱约我们明天去逛西山,你不早点睡,明天哪有精神?绡妹,你有我们这班朋友,不也等于你的亲人一样吗?别难过了,睡吧。”
任红绡道:“人说得对,志同道合的好朋友,那是要比亲人还要更亲。我是决心当作没有这个爹爹了。好,咱们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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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未卸装,刚刚说到这里,忽地窗门无风自开,一个人倏地跳了进来,冷笑说道:“绡儿,你自小我就百般的疼爱你,你竟敢不认我做父亲了!”
这个人可不正是她的父亲任天吾?
任红绡这一惊非同小可,定了定神,叫道:“你若肯听我的话,做个好人,我当然还是你的女儿。”
任天吾冷笑道:“笑话!只有女儿听父亲的活,哪有倒过来女儿教训父亲的?我是好人还是坏人,用不着你管,你先跟我回去!”
任红绡一闪闪开,说道:“不,不,我不跟你!”
任大吾出手何等迅捷,只听得“嗤”的一声,任红绡的衣裳已给他撕毁了一幅。这还是他因为恐怕伤了女儿,出手不敢太重,否则早已给他抓住。
韩佩瑛见势不妙,连忙一口气吹来灯火,把任红绡拉到她的背后,说道:“任老先生,人各有志,你不能强逼你的女儿。”
任天吾骂道:“我的女儿本来没有这样大胆,都是你这贱人教唆她的。好,我先和你算帐!”
任天吾听声辨向,呼的一抓就向韩佩瑛抓下来。韩佩瑛只好拔剑抵挡,唰的一招“玉女投校”削他手指。
任天吾挥袖一卷,左掌径拍下来,“乒”的一声,把梳妆台打掉了一角。韩佩瑛的长剑几乎给他夺去,慌忙绕桌逃避。
任天吾腾的飞起一脚,把桌子踢翻,一掌又劈下来,任红绡叫道:“爹爹,你伤了我啦!”
任天吾吃了一惊,化掌为指,戳将过去,韩佩瑛舞剑防身,黑暗中任天吾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减了几分,急切问可还不能抢了她的宝剑。但任天吾一惊之后,却也立即知道女儿乃是说谎,骂道:“你不听爹爹的话,只听这丫头的话,伤了你也是活该!”
韩佩瑛怒道:“任老先生,你出口伤人,可休怪我们做晚辈的也不客气。”剑锋倏转,一招“横云断峰”,横削他的手腕。
任天吾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谅你这臭丫头能有多大本领,不客气又怎么样?”口中说话,铮的一声,中指疾弹,已是把韩佩瑛的长剑弹开。藉着宝剑吐出的光芒,呼的又是一抓,朝着韩佩瑛的琵琶骨抓下来了。
任红绡见势危急,叫道:“爹,我不听你的话,你杀我好了,可不能伤了佩瑛姐姐!”她本来是给韩佩瑛拖到后面的,此时正要不顾一切,挺身而出。任天吾忽地大吼一声,把抓向韩佩瑛的手掌缩了回来。
原来谷啸风和李中柱二人,给她们房间里打斗的声响惊动,正好及时赶到。
任天吾在黑暗中虽不能眼观四方,却能耳听八方,一觉微风飒然,立即回掌攻敌,闪电之间和谷啸风对了一聿,又化解了李中住的一招。
一交上手,任天吾当然也就知道来者是谁了。
但他虽然知道来者是谁,却还是禁不住心头一凛。
原来谷啸风是早就在他意料之中的,但李中住的武功却颇山他意料之外。
李中柱用的是武林天骄所传的“惊神指法”,李中柱给他的掌力震荡得胸口发闷,呼吸为之不舒,但任天吾给他的指尖戳了一下,一条左臂,也时也是感到一阵酸麻。幸亏内功深厚,立即运气自解,这才没有给封闭穴道。
任天吾见识多,化解了李中柱这招,不禁心头一凛,想道:“这小子的点穴手法,古怪非常,和完颜豪颇有几分相似,他当然不会是王府的人,莫非是武林天骄的弟子?”
心念未已,只听得谷啸风已是喝道:“任天吾,你到这里做什么,是完颜豪叫你来的吧?”
任大吾骂道:“谷啸风,你好无礼,我好歹也是你的舅舅,我找我的女儿回去,关你什么事?”
谷啸风道:“对不住,你做了鞑子的鹰犬,我就不能认你这个舅舅。你的女儿也不会跟你回去。”
任天吾老羞成怒,喝道:“我的女儿都是你们教坏的。谷啸风,你结交匪类,我有心救你,你却目无尊长,可休怪我不念甥舅之情!”
他口中说活,手底仍是丝毫不缓,在这片刻之间,已是接连向谷啸风攻了数招。但因李中柱在旁牵制,他却无法得手。
谷啸风又是恼怒,又是为任红绡难过,说道:“任天吾,亏你白天在镖局里还敢冒充是侠义道,你知不知羞?你快快给我滚开,否则我认得你,我这口宝剑可不认得你!”唰的一声,宝剑出鞘。
任红绡心情矛盾之极,她既不愿谷啸风给她爹爹所伤,也不忍见任天吾伤在谷啸风的剑下,只好叫道:“爹,你走吧!只要你不泄漏我们的秘密,我们也不泄漏你的秘密。你当作没有我这个女儿好了,以后咱们各走各路。”
韩佩瑛摇了摇头,心想:“红绡,你好糊涂,他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还不是替完颜豪尽鹰犬之责吗?你还希望他保守秘密?”
果然她的话没况出来,任天吾已先说道:“你们倒是打得如意算盘,嘿嘿,谷啸风已经知道我现在的身份,你以为我还会放过他吗?还有你红绡,你不认我是你父亲,我可是非得把你抓回上不可!哼,你的胳膊已向外弯,我还能相信你吗?”
谷啸风道:“表妹,你躲过一边,他不肯走,我们只好将他赶走。”
任天吾在黑室搏斗,空手入白刃的功夫难以发挥,频频遇险,心里想道:“如今他们的秘密机关已经给我查获,我何必还和他们缠斗?”当下呼的一掌,把谷啸风迫退,从窗口跳了出去。
任红绡松了口气,说道:“好啦,他已走了。”话犹未了,忽听得任天吾一声长啸,随即哈哈笑道:“谁说我走!这个屋子里的人,哪个要走,我都不能让他止呢。”任红绡从窗口张望出去,只见她的父亲果然仍是站在院子里。
谷啸风吃了一惊,暗叫不妙,连忙和李中柱一同跳下去,青钢剑一州“夜战八方”,挡住了任天吾的截击。
谷啸风喝道:“任天吾,你是不是勾结了鞑子,和鞑子的官兵来的?”
任天吾纵声笑道:“你猜得对了,但可惜你已是醒觉得迟了一点!”笑声中只听得响箭的声音此起被落,随即是蓬蓬的擂打大门之声,不过片刻,官兵已是破门而入。
原来日间在镖局任天吾起疑之后,回到完颜豪的王府,仔细向安达、程彪等人查问,发觉丁实的两个“伙计”最为可疑,于是由任天吾先来查探,丁家外面则埋伏了一队官兵,只待任天吾查探是实,官兵便即来援。这是免得打草惊蛇的做法。
此时韩佩瑛和任红绡亦已冲出房间,任红绡又惊又气,自怨糊涂。谷啸风叫道:“佩瑛,你和绡妹快走,我给你们殿后。”
此时已有六七个军官冲进院子,为首的一个军官哈哈笑道:“好标致的两个娘儿,正好拿去献给王爷,不可把她们伤了。”
韩佩瑛大怒,唰的—剑,疾刺过去。那军官举刀招架,“当”的—声,刀头竟给韩佩瑛的宝剑削断。那军官吃了一惊,叫道:“好狠的娘儿!”倏地手腕一翻,刀背朝外磕出,韩佩瑛第二招第三招闪电般的接续而来,只听到“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那军官遮拦不住,左臂又着一剑。但韩佩瑛的长剑竟也给他荡开,虎口隐隐作痛。说时迟,那时快,另外两名军官已从两侧攻到,一根狼牙棒,一柄大砍刀抵住了她的长剑。原来这些人都是王府精选的武士,本领或许比不上韩佩瑛,亦是非同泛泛。
另外三名武士堵截了任红绡的去路,任红绡陷入包围,咬牙苦战。那几名武士一面攻击一面出言调笑。
任红绡气恼交加,叫道:“爹,你听见了没有?人家欺侮你的女儿,你还要做人家的奴才!”
那几名武士怔了一怔。其中一个笑道:“原来你是任老先生的女儿。任老先生,这是怎么同事?”
任天吾脸上发热,这刹那间不禁也是有点觉得难堪,但随即就平静下来,淡淡说道:“我这个丫头不懂事,她误交‘匪人’不肯听我的话,请各位大人看在我的份上,多事包涵。”
调戏任红绡的那个武士笑道:“任老先生放心,我们不会难为令嫒的。令嫒是小王爷的心上人,我们已经知道了。适才言语之间,多有冒犯,我还要请任老先生和令嫒多多包涵呢。”
另一个武士跟着说道:“不过我也得请任姑娘听我一句良言,我们的小王爷对你好,你可不该对我们撒泼。我劝你还是收了兵刃,跟我们走吧。往后的日子,有你的荣华富贵呢!”
这两个武士只道任红绡如鸟在笼,插翼难飞。他们已知任红绡的身份,心里还当真有些顾忌,不敢猛下杀手。哪知这两个武士笑声未了,任红绡双刀挥舞,刀光霍霍,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忽地就伤了其中的—个。
那武土大怒道:“任老先生,你不劝劝你的女儿,可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任天吾只好说道:“绡儿,事到如今,你可不能放肆了。要逃你是逃不了的,听我的话,收了兵刃吧。”
任红绡又气又怒,眼角泪珠滴下来,说道:“我不是你的绡儿,我也没有你这个不知羞耻的爹爹,从今之后,咱们父女之情,一刀两断!”正是:
父女殊途成反目,青莲原自出污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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