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袖玉环 第二十九章 莫测高深

  抬头看去,明月在天,大约是二更过后的时分。
  玄真道长带两人穿出峡谷,绕过松林,到了一座悬崖下面。
  月光下,只见蓝天义坐在一张虎皮椅之上,旁侧分站着无缺大师和乾坤二怪。
  江晓峰、祝小凤前行两步,欠身说道:“见过教主。”
  蓝天义一挥手道:“你们站在一侧,我问那一个,只许他一人说话,另外一人,不许多言……”
  目光盯注在祝小凤的脸上,接道:“祝护法,君护法这几日中,和你说过什么?”
  祝小凤欠身应道:“初入山洞,和属下谈过五行八卦,并且以那绝图为准,替我们解说五行、八卦的变化,但以后,不知何故,突然停下不说了。”
  蓝天义“嗯”了一声道:“以后呢?”
  祝小凤道:“以后,就未再谈什么?”
  蓝天义目光转到江晓峰的脸上,道:“文超,那君不语和你谈些什么?”
  江晓峰道:“君不语似是对我存有戒心,尽谈些不相干的事情。”
  蓝天义冷哼了一声,道:“可是实言么?”
  江晓峰心头大震,但却暗自警惕自己,此刻此情,不能说错一句,错一句,就立时有住命之忧,必得镇静应付才成。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小婿说的句句实言,那君不语却未和小姐说什么,倒是小婿向他求教了几件事。”
  蓝天义道:“此时此情,咱们谈的公事,我是教主,你是护法,不许用岳婿之称。”
  江晓峰道:“属下知错了。”
  蓝天义道:“你和那君不语谈些什么?”
  江晓峰道:“属下问他,问他……”
  蓝天义道:“你和那君不语谈些什么?”
  江晓峰道:“属下问他,问他……,’蓝天义冷然接道:”问他什么?“江晓峰心中一急,倒被他急出了两句话来,道:“属下问他,关于家凤的事。”
  蓝天义一皱眉头,沉吟了良久,仍未答话。
  江晓峰心中一动,接道:“属下近日中一直未见到家凤。”
  蓝天义道:“她没有同来!”
  轻轻咳了一声,道:“她对你并不好,如是你能把她忘记,那是再好不过了。”,江晓峰道:“属下忘不了。”
  蓝天义轻声道:“孩子,天下的美女很多……”
  目光转到玄真道长的脸上,接道。“你带他们去见蓝总护法。”
  玄真道长合掌当胸,道:“两位请随同在下来吧!”
  江晓峰想不出蓝天义突然把自己和祝小凤调离山洞之意,但又不敢多问,只好随在玄真道长和祝小凤的身后行去。
  那蓝福似是已不在原位,玄真带着两人折向一条小径。
  祝小凤心情似是又轻松下来,急行一步,到了玄真的身后,道:“道长,当年小妹想和你道长谈两句话,都非易事,想不到,如今咱们竟同在天道教中共事。”
  玄真道长神情冷漠,冷哼一声,也不答话。
  祝小凤格格一笑,道:“道长,小妹这护法的身份,可是配不上和你道长谈话么?”
  玄真道长冷冷说道:“祝姑娘,你言重了,但贫道素来不喜和女人谈笑,祝姑娘最好稳重……”
  江晓峰心中暗道:“这玄真道长看来很清醒,但看他残杀武当门下弟子之时,心狠手辣,似是和武当门人全无关系一般。”
  一念及此,心中火起,冷笑一声,道:“道长是教主的侍卫身份,比起咱们作护法的,也许是高了一些。”
  玄真道长回顾了江晓峰一眼,道:“贫道和你高护法似是没有过不去的事吧?”
  江晓峰道:“话是不错,但在下看你那份倔傲的神色似乎没有把我们作护法的放在眼中。”
  玄真道长霍然停下脚步,回目望着江晓峰,道:“高护法你可是自恃姑爷身份,有意要和贫道为难么?”
  江晓峰道:“不敢,不敢,道长誉满江湖,武林中提到玄真道长之名,谁不敬仰三分,高某人无名小卒、怎敢和道长为难?”
  玄真道长脸色一变,冷冷说道:“贫道能在天道教中立足,全凭我一身武功,不像阁下获得护法之职,是靠裙带关系而来。
  江晓峰心中暗道:“这牛鼻子老道,神志清明,不像受到药物影响,其居戮门下弟子的残忍手段,实是不可原谅了。
  想着想着顿觉心头火起,怒声喝道:“道长可是觉着,你们武当派那点微末之技,当真的能够震骇武林么?”
  他故意提出武当二字,暗中查看那玄真道长的反应。
  但见玄真道长脸上一片平静,全无一点惭愧和不安的反应。
  只听玄真道长冷冷的说道:“高护法的血手掌,江湖上人人敬畏,但贫道却是有些不信……”
  江晓峰道:“道长想要怎样?”
  玄真道长道:“贫道想试试高护法的血手掌,看看是否能伤得贫道。”
  江晓峰微微一怔,暗道:“那血手掌乃是一门独特的武功,我是完全不懂,但这天道教中,人人都知我是血手门的传人,都知道我有着血手毒功,如若和人动手之时,我如一直不用血手毒掌,只怕要引起他们的怀疑了。”
  玄真道长冷冷说道:“高护法如是不敢答允贫道,以后最好不要口舌伤人。”
  江晓峰道:“在下仔细的想了一下,对付道长,似是还用不着血手掌的武功。”
  玄真道长突然向前行了两步,道:“高护法不觉口气太大么?”
  呼的一掌,劈了过来。
  江晓峰身躯一闪,避开掌势,心中暗道:“看来这老道士全不似得道之人,不知他如何能博得如许英名。”
  心中念转,右手一抬,一招“天王托塔”,反向那玄真道长的右碗之上托去。
  玄真过长右背一缩,避开了江晓峰的托拿,左手又迅快的劈出一掌。
  江晓峰不再让避,左手一扬,啪的一声,硬接下玄真道长一掌。
  玄真道长似是未料到江晓峰的内力,竟然如此雄浑,接了自己一掌,竟是毫无反应。当下喝道:“好掌力,再接贫道一掌试试?”
  双掌连挥,一掌强过一掌。
  江晓峰奋起神力,招招硬接玄真道长的掌势。
  祝小凤看两人真的打了起来,四掌力拼,掌风激荡,砰砰之声,不绝于耳。
  心中大惊,急急叫道:“道长,高护法是教主的姑爷,你如是打伤了他,那可是一桩很大的麻烦事啊!”
  江晓峰连接玄真道长的二十余掌,心中暗道:“这玄真道长的武功,实也不过如此。”
  正待展开反击,玄真道长忽然一收掌势,倒跃而退。
  江晓峰淡淡一笑,道:“道长怎么不打了?”
  玄真道长道:“如若再打下去,咱们两人之间,只怕要有一个受伤了。”
  原来,江晓峰连接下了玄真道长二十余掌,玄真道长已觉得这位年轻人,武功不凡,再打下去,自己未必能够胜得,再听那祝小凤一叫,立时收掌而退。
  江晓峰原想要那玄真道长吃些苦头,但却未料到玄真道长攻了二十余招之后,突然收掌而退,当下冷笑一声,道:“道长觉着咱们两人伤的是哪一个?”
  玄真道长道:“如是伤了贫道,那是没有话说,如是贫道伤了你,只怕教主要怪罪来。”
  江晓峰道:“在下自愿和道长动手,自是和教主无关了。”
  祝小凤飞身一跃,落在两人之间,道:“两位请听小妹一言……”
  语声一顿,接道:“咱们同在一教听差,何苦彼此要以命相搏,非要打个胜负不可?”
  江晓峰微微一笑,道:“姑娘之意呢?”
  祝小凤道:“小妹之意,两位适才互拼了数十招,成一个不胜不败之局,那是最好不过了,两位的武功是半斤八两不分上下。”
  江晓峰道:“这个在下倒愿意承认,只怕道长心中有些不服吧!”
  玄真道长道:“高护法如若是一定想和贫道分个上下,那也容易得很。”
  江晓峰道:“请教高见?”
  玄真道长道:“你禀明教主,由教主下令,咱们各凭武功一决高下,如有失手,教主不能怪罪,贫道极愿和高护法一决胜负。”
  江晓峰道:“咱们私人相斗,和教主何关?”
  但闻一清冷的声音,道:“天道教中,不允许有私斗事件。”
  江晓峰回头看去,只见蓝天义背负双手,站在七尺以外,脸上是一片冷漠。
  玄真道长一合掌,道:“见过教主。”
  蓝天义冷笑一声,道:“我要你把他送交蓝护法,你们竟敢在途中打了起来。”
  玄真道长道:“高护法语含讽激,贫道忍不下一时之气……”
  蓝天义一挥手,接道:“姑念初犯,各自记罚一次,下次若再犯,决严惩不贷。”
  玄真道长一欠身道:“多谢教主恩德。”
  转身向前行去。
  江晓峰、祝小凤,追随在玄真道长的身后,大步向前走去。
  只听蓝天义沉声叫道:“祝护法!”
  祝小凤心头一跳,停下脚步,道:“属下在。”
  蓝天义道:“你回来,本教主有话问你。”
  祝小凤心头鹿撞,缓步走了过去。
  江晓峰心中已然感觉到情形有些不对,蓝天义先把自已和祝小风调离君不语,此刻又单独的唤去了祝小凤,显然是心中已对自己动了怀疑。
  果真如此,今后自己的处境,那是险恶万分了。
  心中念转,人却跟在玄真道长身后向前行去。
  转过了一个山角,到了一株古松之下。
  只见蓝福一人,坐在松下一个大石岩上出神。
  江晓峰回顾一眼,不见别人守在身侧,心中大感奇怪。
  玄真道长行近蓝福,一合掌,道:“见过总护法。”
  蓝福目光转动,望望玄真道长,又望着江晓峰道:“不用多礼。”
  玄真道长道:“贫道奉了教主之命,把高护法送交总护法。”
  蓝福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玄真道长欠身一礼,转身而去。
  江晓峰心中暗道:“看起来,似乎是蓝福早已知晓自己要被教主送来,所以,才一个人躲在这地方等我,难道君不语和我暗中的谈话,被他们听去了不成……”
  他虽然觉出了事情不对,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哪里出了毛病。
  疑虑之间,耳际问响起蓝福的声音,道:“文超,教主待你不薄啊!”
  这句话没头没脑,只听得江晓峰如跌入五里雾中,呆了一呆,应道:“是的,教主待在下不薄。”
  蓝福冷笑—一声,道:“你既然知晓待你不薄,竟敢妄生异心。”
  江晓峰心中暗道:“对了,如果高文超和蓝福之间,早有什么默契,我一点不知,今日非要露出马脚不可了。”
  心中念转,口里却道:“属下并未妄动异念。”
  蓝福缓惑回过脸来,两道锐利的目光,盯注在江晓峰的脸上,瞧了良久,突然长长叹息一声,道:“孩子,你当真一点都觉不出来么?”
  江晓峰吃了一惊,忖道:这蓝福为人,一向冷酷,此刻怎会突然间对我如此亲切起来,其中定然有着隐秘内情。
  一时脑际问灵光连闪,忖道:此刻,我的处境虽然是险恶无比,但如若应付得宜,说不定还可探出一些秘密,当下应道:“老前辈指何而言?”
  蓝福道:“老夫待人,一向森严,难道你就觉不出对你有些不同么?”
  江晓峰道:“晚辈感觉到老前辈对我特别照顾一些。”
  蓝福道:“嘿!你可知道个中的原因吗了”
  江晓峰道:“晚辈不知。”
  蓝福道:“唉!这件事,老夫原想在武林安定之后,再告诉你,但看来只怕是无法等下去了。”
  江晓峰道:“什么事啊!”
  蓝福并未立时回答,却反口问道:“你觉着教主对你如何?”
  江晓峰道:“晚辈只觉着总护法对属下有些偏爱,教主对属下如何?属下并未感觉。”
  蓝福冷冷说道:“如若是教主对你没有偏爱,岂肯答允他的女儿许配于你?”
  江晓峰心中暗道:“幸好此事我知晓不少,倒是可和他争论几句。”
  当下说道:“晚辈和蓝姑娘的事情,似是并未得教主的赐助……”
  蓝福怒声骂道:“蠢才,如非教主暗中相助,就凭你这付德行,岂能接近玉燕子蓝家风!”
  江晓峰心中忖道:“原来,玉燕子蓝家凤和血手门高文超的事,是蓝天义有意安排的,这中间定然是大有文章了。”
  但闻蓝福冷肃的说道:“本教之中律令森严,任何人稍有违纪,都难逃严刑制裁,对你已多方包容,此后,如若再犯教主,定当依律治罪,本座决不再从中包庇于你了。”
  江晓峰暗道:“也许那高文超过去有违犯教规的地方,自我留他身份,隐迹于此之后,除了和君不语喧作勾结的隐秘,但未事发之外,其他地方,都已经极尽小心,知不如何触犯了教纷,如是和君不语的勾结事发,已难再在此地存身,应该问他个明白才好。”
  当下重重咳了一声,道:“老前辈,晚辈心中有两点不明之处,不知可否语教?”
  蓝福一皱眉头,道:“什么事?”
  江晓峰道:“晚辈过去确有犯触教规之处,但近日中,一直兢兢业业,未有逾越,不知何处触犯了教主,再者,老前辈对晚辈诸事曲惊、优容、定有原因,老前辈既已点明,还望能坦然相告。”
  蓝福道:“你在那石洞之中……”
  江晓峰顿觉背脊一凉,出了一身冷汗,暗中运气戒备。
  只要蓝福说出了自己和君不语勾结内情,准备立时间跃起施袭。如能在出其不意间,一举制服了蓝福,亦好用他交换君不语,免得那十绝阵的变化,落于蓝天义的手中。
  但闻蓝福说道:“从未劝说过君不语一句,要他把解得之秘呈奉教主,对本教而言,就不能算得忠诚可靠的人。”
  江晓峰暗暗吁一口气,放下心中一块石头,暗道。“原来如此。”
  口中却应道:“那君不语和我谈了很多话,但他说的尽都是五行、八卦的变化,属下不能了解,自是无法插口。”
  蓝福脸色变的缓和下来,说道:“那君不语还和你说些什么?”
  江晓峰沉思了一阵,道:“君不语说,教主交给他那幅图案之上,并非是五行奇术,而是一座变化万端的奇阵,那奇降之中还可用毒,利害无比,不论武功何等高强之人,一旦陷入了阵中,只有两条路可走。”
  蓝福道:“哪两条路?”
  江晓峰道:“不死必降。”
  蓝福点点头,嗯了一声,道:“君不语还说些什么?”
  江晓峰此刻已确定了蓝天义并未全知君不语和自己的谈话内容,至少,蓝福此刻还不知晓,当下说道:“君不语和我谈话很多,但全都是说那奇阵的变化。’”
  蓝福道:“他没告诉你奇阵的名字么?”
  江晓峰道:“告诉过我,好像叫什么十绝阵。
  蓝福道:“你如是说的句句实言,教主决不会怪罪于你了。”
  江晓峰暗道了一声,好险!口中却问道:“老前辈还未回答晚辈心中的疑问。”
  蓝福微微一笑道:“孩子,你只要记住一件事,教主和我,都对你特别爱护,就行了……”
  江晓峰接道:“这其间定有原因。”
  蓝福道:“自然是有原因了。”
  江晓峰道:“既有原因,老前辈何以不肯相告?”
  蓝福道:“老夫本来想告诉你的,但想了想,此事重大在未得教主同意之前,不能泄漏了个中之秘……”
  突闻一声长啸传来,打断了蓝福未完之言。
  蓝福一跃而起,道:“孩子,你守在这古松之下,不要离开,老夫上去瞧瞧。
  也不待江晓峰答话,纵身而起,两个起落,消失于朦胧的月色之中。
  江晓峰收敛了一下心神,四面望去,月光下只见松影摇动,停身处是一座悬崖下的幽谷,除了微微的松涛声,四周一片静寂。
  江晓峰仰天长叹一声,缓缓在大岩石上坐下,心思却纷至沓来,起伏不定。
  正自想的入神,突闻一个极轻微的声音。传人耳际,道:“江兄弟……”
  声音细微的很,但听在江晓峰的耳中,却如巨雷轰顶一般,全身为之一震。
  他迅快的转过脸去,望着那声音传来之处,只见那是一片高可及人的草丛,夜风中微微摇动。
  江晓峰生恐有人用诈,不敢答应,轻轻咳了一声,自言自语说道:“好一个明月之夜。
  但闻那草丛中又传出轻微的吁喊之声,道:“江兄弟,在下王修。”
  这一下,江晓峰听得十分清楚,跃离巨岩,扑飞入草丛之中。
  只见丛草中一个全身黑衣,头上亦用黑布包着的怪人,坐在那里。
  那人举手掀开了垂遮在脸上黑布,果然正是神算子王修。
  王修低声说道:“此地不是谈话之处,江兄弟请随我身后。”
  江晓峰道:“那蓝福要我守在此地,我不能走的太远。”
  王修道:“蓝福要对付变化的局势,一时间不会回来。”
  口中说话,人却疾向草丛深处行去。
  江晓峰这在王修的身后,深入十余丈后,王修才停了下来,肃然说道:“少林寺牺牲了两位高僧的性命,才把我送出了少林寺,我已经在草丛之中,藏身一日夜的工夫,如若是见不到你,岂不是有负两位高僧之死。”
  江晓峰道:“目下的情势如何?少林寺和天道教是否交手了。
  王修道:“少林寺以罗汉阵挡住了天道教的攻势,前日血战足足十个时辰,双方均都有着很大的伤亡……”
  江晓峰道:“蓝天义出手了么?
  王修道:“蓝天义亲临战阵,但却被少林掌门人,以一种奇妙无穷的杖法,拦阻住他凌厉的攻势,佐以罗汉降和两个天字辈高僧的扶击,原想把他逼入罗汉阵中,擒贼擒王,先把他擒住,却不料蓝天义果有非常的武功,施展驭剑术,冲出了罗汉阵,而且,还伤了一位天字辈的高僧。”
  江晓峰长长吁了一口气,道:“罗汉阵仍无法团得住他,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
  王修道:“什么办法?
  江晚峰道:“找一个适当的时机,晚辈设法行刺,就晚辈了解天道教中的情势,基础尚未奠定,只要一举刺杀蓝天义,再杀死蓝福,天道教立时将成为一盘散沙。”
  王修摇摇头,道:“就蓝天义一身武功而论,目下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也难行刺得逞,我这番冒险离开少林寺,也是希望找到你,总算运气不坏,偿了我的心愿。
  江晓峰道:“找我什么事?
  王修道:“我想了解蓝天义突然停手不攻,而且也未施用他蓄养的人猿,定然别有安排,不知他安排的什么?
  江晓峰道:“他拿出一幅图,要君不语详作研究,君不语费了两日夜的时间,瞧出那是一座奇阵。
  王修道:“什么阵?
  江晓峰道:“名字叫十绝阵。”
  王修道:“是一座绝传武林的十绝阵,想不到竟然留传于天魔令上。”
  江晓峰道:“君不语准备以身相殉,把奇阵,用针刺藏于股间肌肤之上,要晚辈设法取到手中,交付于你。”
  王修沉吟了一阵,道:“此事万万不可,少林寺天字辈高僧全部出手,无法胜得那蓝天义,如非罗汉阵多妙无比。和少林寺僧侣众多,天字辈高僧的全力以赴,少林寺恐早已被人击破,目下武林中所有的正义力量,就是兄弟和君不语两个首脑,我已在少林寺中布下几处五行变化,只有以智慧和蓝天义武功对抗,设法告诉君不语,千万不能死……”
  江晓峰道:“晚辈已经劝过他,他说那十绝阵变化奇奥,决不能让蓝天义全部了然。”
  王修道:“水能载舟,亦可覆舟,十绝阵可以为蓝天义所用,但亦可以应付蓝天义。”
  江晓峰道:“老前辈说的是。”
  王修神情严肃的说道:“我已经思虑了很多天,对付蓝天义有一个釜底抽薪之策。”
  江晓峰道:“是何良策?”
  王修道:“设法把金顶丹书和天魔令取到手中。”
  江晚峰道:“这个,只怕不太容易,那丹书魔令,为蓝天义仗以称霸江湖的宝典,收藏之处,定极机密,他人如何能够知晓?”
  王修道:“这个,在下亦曾想过了,但如有一个人能够助你,那就成功可期了。”
  江峰峰道:“什么人?”
  王修道:“蓝家凤。”
  江晓峰摇摇头,苦笑一下,道:“玉燕子蓝家风乃是那蓝天义的女儿……”
  王修接道:“江兄弟,听我说,我不能在此多留,至迟四更时分,要回到少林寺中,但少林寺外所有道路,都被天道教中人封锁。”
  江晓峰接道:“为什么一定四更之前呢?”
  王修苦笑一下,道:“我已安排了少林寺中僧侣接应我的办法,如是我四更之前不能回去,那就是遭了不测之祸,少林寺就依照他们的办法行事了……”
  长长吁了一口气,接道:“我无法给你详细解说,但事情的后果却是十分严重,少林寺一旦毁于蓝天义的手中,武林再无任何一个门派,可以和蓝天义正面抗拒,影响所及,危害到整个江湖,唉!如是四更之前我无法见到你或最君不语,我也得赶回少林寺,但毕竟我见到了。”
  江晓峰道:“好吧!你说吧!要我如何着手,为武林存正义,在下死不足惜。”
  王修抬头望望天色,说:“蓝夫人愿把你收留身侧,传授武功,这其间有一个最好的疑点,人生于世,最亲密的莫过夫妇,但蓝夫人却宁肯背叛自己的丈夫,虽然大是大非间,不拘小节,但其间只怕还别有内情。”
  江晓峰听到精神一振,道:“老前辈言之有理。”
  王修道:“咱们还知晓了这一世间极少人知晓的隐秘。”
  江晓峰奇道:“什么隐秘?”
  王修道:“蓝天义虽然有丹书、魔今,但他的武功。仍然不如蓝夫人,为了蓝夫人,使他谋霸江湖的阴谋,拖延了一年多的时间,如非这一年多的拖延,使江湖上各大门派早得讯息,有所准备,蓝天又早已完成了他谋霸江湖的心愿了。”
  江晓峰道:“可惜那蓝夫人已经死去,而且是死于蓝天义的手中。”
  王修道:“蓝夫人死去不能复生,但蓝家凤还活在世上。”
  江晓峰任了一怔,道:“老前辈之意可是说那蓝夫人和女儿早已联手对付蓝天义么?”
  王修道:“如若她们母女早已联手,蓝夫人死去之后,蓝家凤恐怕早已没有性命了……”
  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一件十分重大之事,改口说道:“这几日中,你可曾见过那蓝家凤么?”
  江晓峰道:“没有,但晚辈冒充高文超的身份,曾经问过蓝家凤的下落……”
  王修急急问道:“你问的什么人?”
  江晓峰道:“蓝天义。”
  王修道:“他怎么说?”
  江晓峰道:“蓝天义告诉晚辈说,蓝家风没有随来嵩山。”
  王修道:“也许她已被蓝天义囚禁起来了。”
  语声一顿,道:“就咱们所见情势而论,蓝夫人虽然死于蓝天义的手中,但不论智谋,武功,蓝夫人都高过那蓝天义,岂能不早作安排?而能够承继她衣钵的人,似平是只有一个蓝家风沉吟了一阵,接道:”在下还有一个奇想,那就是蓝家风可能未必最蓝天义的女儿。
  “江晓峰心头一震道:”这个,这个,这个老前辈据何而言?“王修道:“我只是这么想,并无确实的依据……”
  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接道:“这是方姑娘和我代你等思对付蓝家风的策略,自然,不能照着死方法,重要的是还要随机应变,你好好的收看,有机会不妨和君不语商量一下,其人智谋、才略,都非常人能及,只要不受暗算,必有自保之能。”
  江晓峰接过锦囊,贴身藏好。
  王修道:“你和蓝夫人相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太短……”
  江晓峰接道:“蓝夫人全力督促在下习练武功,从未谈过别的事情。”
  王修道:“有时,一点细微末节,常常隐藏大大谋略。你仔细想想看,也许能找出一点可以追索的蛛丝马迹。”
  语声一扬,道:“时间有限,我不能在此多留,言尽于此,以后的事,全要你多多费心的了。”。
  江晓峰道:“晚辈尽我心力就是了。”
  王修道:“武林安危,系你一身,你要多多保重。”
  转身由深草之中,蛇行而去。
  江晓峰目睹王修去远之后,才小心翼翼的由草丛之中走行入古松之下。
  流目四顾,不见人踪、心中才算放下一块石头,当下长长吁了一口气。
  只听嗤的一声娇笑,由大岩石下传了过来。
  江晓峰吃了一惊,身子横里一转,暗中提聚了功力,冷冷说道:“什么人?”
  但见岩石之后,站起一人,道:“小妹祝小风。”
  江晓峰目光盯注在祝小风的脸上,心中暗暗忖道:“如若已被她发现了什么,此刻实非得杀她灭口不可。
  心中念转,一口中却问道:“你到此很久么?”
  祝小凤道:“小妹奉护法之命,来此寻你,刚刚到此,闻得草丛之中有声音传来,就隐身在大岩之后,想不到竟然是你。”
  江晓峰啊了一声,道:“总护法现在何处?”
  祝小风道:“小妹这就带你去见他……”
  格格一笑,道:“高护法,你躲在草丛之中作甚?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征么?”
  江晓峰摇摇头,道:“没有什么异征,小弟在草丛中出恭。”
  祝小凤掩口一笑,道:“走吧!总护法还在等你、”
  转过身子举步向前行去。江晓峰心中暗道:“这祝小风看起来放浪形骸,有时直言无隐,有时似极精明,对她倒要小心一些才是。
  举步随在祝小凤身后而行,一面问道:“祝姑娘,教主神威难测,刚才叫你留下,实叫在下好生担心。
  祝小风突然停了脚步,回过身来,嫣然一笑,道:“高护法几时这般关怀起小妹来了?”
  江晓峰心中忖道:“和这等女人打交道,应该随机应变,随和一些才行。”
  当下笑道:“在下一直很关心祝护法啊!”
  祝小凤眨动了一下眼睛,道:“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听起来确叫人有着全身舒适之感。”
  江晓峰嗯了一声,笑道:“自然还有一点别的原因。”
  祝小凤道:“那么请说出来听听吧!”
  江晓峰想到:“我要设法从她的口中,探知隐秘,却不能让她生疑,这话必得绕个圈子说才成。”
  心中暗作盘算口中却说道:“咱们和君护法,同在石室之中,相处了两日夜的工夫,如若教主瞧出那君护法,有什么不妥之处,咱们只怕都难免身受连累。”
  祝小凤道:“就算有什么不妥之处,受罚的应该是小妹和君护法,你是教主的姑爷,自然不会受到惩罚了。”
  江晓峰道:“教主赏罚严明,不徇私情,在下也难逃过,再说那蓝姑娘,对在下已不若往常了。”
  祝小凤道:“这倒是一柱很奇怪的事情,小妹冷眼劳观,亦觉着蓝姑娘对你不似过去了,有一度,你们似是亲密得油里调蜜,怎么会陡然间视若陌路。”
  江晓峰道:“唉!事情如何,在下想到现在,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祝小凤道:“也许这就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述了。”
  江晓峰道:“姑娘如有高见,还望能指点在下一二。”
  祝小凤道:“你是真的不知道呢?还是故意装作?”
  江晓峰道:“自然是真的不知,岂有故意装作之理。”
  祝小凤沉吟了一阵,道:“江晓峰之死,似乎是对你和蓝姑娘之间,有着一点影响,是么?”江晓峰故意沉吟了一阵,道:“祝姑娘这么一提,使在下茅塞顿开,不过,还有一点使在下想不明白的是,如若那蓝家风心中顾念江晓峰救命之恩,对他生出了敬慕之心,那也是应该在他未死之前,对在下冷漠才是,如今人已死去”
  祝小凤举手理一理鬓边的散发,接道:“高护法关心小妹,原来是别有用意,希望小妹能够提供你一点意见,是么?”
  江晓峰道:“这个……这个……”
  祝小凤道:“不用这个那个了,蓝家风实在是生的太美、不用说你们男人了,就是我们女子之身,看到她也不禁浮然心动,不过,由来红颜多薄命,像蓝家风这等绝世的美女,要找一个配得上她的男人很难……”
  江晓峰接道:“祝姑娘可是说在下配不上蓝家风了?”
  祝小凤道:“小妹一向是心直口快,说错了什么话,你可要多多担待。”
  江晓峰道:“在下是诚心领教,祝姑娘但请直言。”
  祝小凤道:“小妹我自幼儿闯南走北,阅人多矣!但到此刻为止,我还没有见过一个能够配得上那蓝家风的男人……”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女孩子,美到她那等程度,已经是不能算人了……”
  江晓峰接道:“不算人?”
  祝小凤笑道:“高姑爷不要误会,我说她不是人,那是说人不会有她那样子十全十美,小妹最善挑剔,但我在蓝家风的身上,也找不出一点缺点。说她不是人,而是天上仙子小询人间,仙子岂能和凡人匹配?”
  江晓峰道:“这么说来,在下是永远无望了?
  祝小凤道:“听小妹相劝两句话,你真的得到了蓝家凤,未必是福,艳福虽是可羡,但祸患必随后而至。如得不到她,你也不用很痛苦,能够勘破这美色之关,那才是你的福气。”
  江晓峰道:“高论啊!高论,兄弟此刻才知,姑娘原来是一位胸藏锦绣的人物。”
  祝小凤微微一笑,道:“你不用捧我,我说的话,固然是句句实言,不过,我如是男人,那就看法不同了。”
  江晓峰道:“怎么说?”
  祝小凤道:“蓝家风集美之大成,能和她一夕消魂,纵然溅血而死,那也是死而无憾了。”
  江晓峰长长吁一口气,道:“祝姑娘说的不错,见过那蓝家凤的男人,恐怕都难免有着祝姑娘的想法。”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祝姑娘,在下还想请教一事。”
  祝小凤道:“小妹希望高兄问的是人间风月。”
  江晓峰道:“我想问问祝姑娘对那江晓峰的看法如何。”
  祝小凤双目盯住在江晓峰的脸上瞧了一阵,道:“他已经死了,大约不用再污蔑他了。”
  江晓峰道:“在下请教姑娘的,是望姑娘说出内心之言。”
  祝小凤道:“好吧!论外貌,高兄也许能和那江晓峰一争长短,但你却没有江晓峰那一股豪迈的气质,那气质正是女孩子心中向往的男子气概。”
  江晓峰一抱拳道:“多谢姑娘指教。”
  祝小凤淡淡一笑,道:“你问了我半天,还有一件很重要的没问。”
  江晓峰道:“什么事啊?”
  祝小凤道:“你那泰山大人,留下我问了我很多事,大概你心里很想明白。”
  江晓峰道:“嗯!在下只关心是否犯了教规,其他之事,并不关心。”
  祝小凤道:“你如是全无违背教规之处,实也用不着很担心了。”
  江晓峰任了一怔,道:“祝姑娘……”
  祝小凤突然转过身去,举步向前行去,一面接道:“总护法要我立刻带你会见他,咱们也说了很多话,只怕已误了不少时间,其他的事,咱们有暇再谈吧!”
  江晓峰紧行两步,追在祝小凤的身后,心中暗道:“这女人心机很深沉,只怕她已对我起疑,留下只怕是一人祸患。”
  心念一动,暗自提聚功力,集于右掌之上,正想下手,突觉脑际灵光一闪,忖道:“我江晓峰堂堂男子,如若暗中下手,伤害一个妇道人家,这一生一世,也将心中难安了。”
  散去提聚的功力,突然加快了脚步,越过祝小凤,道:“祝姑娘,咱们走快一些如何?”
  祝小风纵身一跃,又抢在了江晓峰的身前,笑道:“这地方形势很复杂,你路径不熟,走错了,可是一桩很麻领的事。”
  江晓峰道:“走错了再回过来就是,那有什么麻烦呢?”
  祝小凤道:“小妹听总护法说,昨夜里少林寺中有十几个黑衣人冲了出来,半数人已被咱们拦阻杀死,但还有四五个人,散布在这附近树林草丛之中、到目前为止,咱们还无法探出他们。
  的用心何在。“江晓峰心中大大震骇,口中却问道:”少林寺中都是和尚,也就是穿的僧袍,怎会有黑衣人冲了出来呢?“
  祝小凤过:“所以,才觉着事态严童,目下的少林寺中,除了和尚之外,还有俗人,甚至连他们一向禁止进入大雄宝殿后面的女人,也在少林寺中。”
  江晓峰只听得心头鹿撞,只觉祝小凤话中有话,似是有意说给自已听的一般。
  他尽量按捺下心中的震惊,保持着平静,笑问道:“少林寺已被咱们围困了两天,怎的还会有人进去?”
  祝小凤道:“他们早就在少林寺中了。”
  江晓峰啊了一声道:“那些冲出少林寺的人,好不容易冒生死之险,脱了围困,只怕早已远走百里之外了。”
  祝小凤摇摇头,道:“他们都还守在附近,躲在密林和乱草丛中。”
  江晓峰道:“祝姑娘无所不知,当真叫在下敬佩。”
  祝小凤突然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笑道:“这些都是总护法说的,小妹全是由总护法口中听得。”
  两人奔行的速度甚快,祝小凤陡然停步回身,江晓峰几乎撞人祝小凤的怀中,匆忙中一闪身,冲前两步,才停了下来。
  江晓峰稳住了身子,长长吁一口气,道:“总护法告诉你这多事情,那表示对姑娘十分信任了?”
  祝小凤道:“小妹觉着总护法对部属都是一样,只有对你特殊一些。”
  江晓峰嗯了一声,道:“有这等事,在下倒不觉得!”
  祝小凤道:“有一件事可以证明。”
  江晓峰道:“什么事?”
  祝小凤道:“总护法遣我来此之时告诉我一件事……”
  突然住口不言。
  江晓峰也未追问,因为此刻他们都听到了一阵轻微的步履之声,传了过来。
  祝小凤转头望去,果见月光下一个长长的人影,行了过来。
  江晓峰一直静静的站着,暗中却提聚了功力戒备,未曾转顾过来人一眼。
  只听祝小凤接道:“原来是黄老前辈,晚辈这里有礼了。”
  江晓峰转目望去,只见来人头戴竹笠,身披蓑衣,胸前白髯飘垂,正是太湖渔隐黄九洲,不禁心中一动,暗道:“此人似是一直很少说话,记忆之中,也未见他显露过武功,此刻陡然在此出现,不知为了何故?对他倒要留心一些。
  只见黄九洲右手一挥,道:“祝护法不用多礼。”
  江晓峰一抱拳,道:“晚辈高文超……”
  黄九洲淡淡一笑,接道:“立超,你好像和老夫生疏了很多。”
  江晓峰吃了一惊,暗道:“糟啦!如若那真的高文超和他很熟,交谈之下,势非要露出马脚不可。”
  口中却急急应道:“晚辈既已入教,礼不可废。”
  黄九洲呵呵一笑,道:“好一个礼不可废。”
  目光转到祝小凤的身上,道:“祝护法,你去回覆蓝总护法一声,就说我留下高护法谈谈。”
  祝小凤道:“总护法特遣我来找高护法,有事相商。”
  黄九洲脸色一寒,道:“我知道,你见着蓝总护法时,就说老夫非留下他不可,那就不会为难你祝姑娘了。”
  江晓峰深恐黄九洲和他谈论往事,自己一个应对不上,就要暴露身份,急急说道:“总护法特命祝护法寻找回去,想必有要事…。”
  黄九洲一皱眉,接道:“老夫留作在此,亦是有要事相询目光转到祝小凤的脸上,接道:”你回覆蓝福,他如不愿高护法留此,要他自己找老夫说话。“祝小凤脸上虽然有为难之色,但她却似是不敢再和黄九洲顶撞,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黄九洲目睹祝小凤去远之后,才望着江晓峰道:“文超,你好像不愿和老夫在一起了。”
  江晓峰道:“老前辈不要误会,晚辈怎会有此用心。”
  黄九洲轻轻咳了一声,道:“只听你这称呼,似是已和老夫生份多了。”
  江晓峰心中暗道:“高文超出身血手门,怎的会和黄九洲攀上了关系?”
  再想到篮福对待自己的情形,似是也含不少的私情成份只听黄九洲接道:“孩子,蓝福对你很严厉是么?”
  江晓峰简直有不知如何回答之感,揣摸着,道:“对我还好。”
  黄九洲道:“如若他对你不够好,我去见他,要他把你拨在老夫帐下。”
  江晓峰道:“他对我很好。”
  他虽然想表示得和黄九洲亲近一些,但却不知从何着手,弄巧成拙,反而更露马脚。
  黄九洲道:“好吧!你既然喜欢跟着蓝福,我也不便勉强,咱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举步向前行去。
  江晓峰一面追在黄九洲身后而行,一面暗暗传道:“看来,蓝福、黄九洲、高文超三人之间,大约有一种很微妙的关系,只是局外人无法了解罢了。”
  黄九洲行到一片树木旁侧,当先坐了下去,道:“孩子,坐下来吧!老夫要告诉你几件事情。”
  江晓峰应了一声,席地而坐。
  他为了要避免露出马脚,尽量减少说话。
  黄九洲双目神凝,瞧了江晓峰一阵,道:“孩子,你有些变了。”
  江晓峰尴尬一声,道:“晚辈倒来觉得。”
  黄九洲道:“唉!咱们相处数年,老夫对你知之甚深,说起来,这也不能怪你了。”
  江晓峰所得心头震动,简直有着不知如何接口之感。
  黄九洲轻轻咳了一笑,接道:“家凤被囚,对你而言,自然难免心里不安了。”
  江晓峰暗道:“你给我出了蓝家凤这个题目,那就有得谈了。”
  当下故作惊讶说道:“蓝家凤被囚起来了?”
  黄九洲过:“你可是很想念他么?”
  江晓峰点点头,道:“近来蓝姑娘性情大变,对我很坏,但我仍然无法忘得了她。”
  黄九洲道:“老夫留神到你的神色,似乎是充满着忧郁,大约是知蓝家风有关了。”
  此时此情,江晓峰只好打蛇随棍上,点头应道:“晚辈很想见她一面。”
  黄九洲道:“我知道,所以,老夫特来找你。”
  江晓峰道:“蓝家凤现在何处?”
  黄九洲道:“老夫知道。”
  江晓峰道:“教主告诉晚辈,家凤未来嵩山。”
  黄九洲道:“来了,只不过她被隐密的囚着,很少有人知足罢了。”
  仰脸望着天上的明月,接道:“孩子,你要去劝劝她,就老夫所知,教主已存杀她之心……”
  江晓峰惊叫了一声,道:“他要杀自已的女儿?”
  黄九洲道:“这些事,亦先不用管了,但此刻,她还能有一半生机,只要她能够改变心意,顺从教主。”
  江晓峰道:“只怕她未必肯听我的话。”
  黄九洲道:“就算她不听吧!但你和她交往一场,却不能够不尽心力劝劝她,目下的情形,是除了她自己之外。只怕没有人能够救她了。”
  江晓峰道:“你和教主的交情……。”
  黄九洲摇摇头,接道:“不行,教主虽然一向很敬重我,但这一次,却事先对我说明,处置家风的事,不许我多口阻挠。”
  江晓峰道:“那是说蓝家凤只有自救一途了?”
  黄九洲道:“不错,所以,我要你去劝劝她。”
  江晓峰道:“她在何处?”
  黄九洲道:“离此不远,老夫带你去。”
  站起身子,向前行去,一面接道:“就老夫的看法,教主似乎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江晓峰道:“老前辈没有劝过她么?”
  黄九洲道:“老夫劝过了,但她一直闭目静坐,不闻不问,老夫说的口干舌焦,她却是一直不理会老夫,似是完全未听到老夫说话。”
  江晓峰道:“过去,她虽然对我很好,但近来,对我态度大变,只怕晚辈也难说服她。”
  黄九洲道:“你尽力而为就是,她如执意不听,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哇!你知道此事,也好死去这条心了。”
  江晓峰长长叹息一声,未再接口,默默的随在黄九洲的身后,心中却在暗作盘算,道:
  “见着蓝家凤后,无论如何要劝她打消求死的念头,如着她真的死去,神算子王修的一番计划,岂不全部落空了?”
  忖思之间,感觉到黄丸洲的脚步,逐渐加快。
  翻过两座山岭后,才又下人一道山谷之中,黄九洲才放缓脚步,道:“孩子,家凤就困在这座山谷之中。”
  语声甫毕,两侧暗影中,闪出了四个执剑大汉,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但四人看清楚黄九洲后,立刻垂下长剑,欠身退到两侧。
  黄九洲带着江晓峰大步而人一面低声说道:“这座山谷,距离少林寺十里之外,此地埋伏的人,都是老夫率领的属下,我会嘱咐他们严密防守,教主到此之时,我会传警给你。”
  江晓峰道:“教主亦曾示意晚辈,不用再眷恋蓝家凤,如今想来,教主是有意的了。”
  黄九洲道:“家凤一向孝顺,这一次却不知何故,变的十分固执。”
  谈话之间,已到了谷口尽处。
  只见一座高大的巨岩之后,隐隐透出灯火。
  黄九洲轻轻咳了两声,巨岩后闪出两个五旬左右,身春青袍的老者。
  江晓峰打量了两人一眼,只见两人太阳穴高高突起,分明是内功修为很深的人物。
  黄九洲对两人很客气,微一颔首,道:“两位很辛苦,蓝姑娘怎么样了?”
  两人青衫老者齐声应道:“仍然是拒进茶饭,属下也未敢惊扰她。”
  黄九洲叹口气道:“好!你们进些酒饭,进去休息一会,一个时辰之后再来。”
  两个青衫老者欠身一礼,转身而去。
  江晓峰看两人奔行的身法,疾逾飞鸟,眨眼不见,心中想问,但又怕问出了毛病,强自忍下。
  黄九洲指指巨岩,道:“那巨岩之后,有一座山洞,蓝家凤就因在那山洞内,你自己进去吧!”
  江晓峰点点头,举步行去。
  绕过石岩,果见一座高约半人的石洞,洞内有灯光透出。
  江晓峰低头进入石洞,只见洞口处摆着菜饭。全都是原封未动。
  这山洞不深,不过一丈多些,但洞内却可容人直身而行。
  洞中高低不平,有不少山风吹进来的枯草,显然未经打扫,触目一片凄凉。
  一侧高起的石岩上,放着一支自蚀,照的满洞通明。
  只见一个长发垂面,身着绿衣的女子,紧靠在洞后石壁,盘膝闭目而坐。
  她似是已经心如止水,任何事,都引不起她的关心。江晓峰一直行到她的身前,她一直未睁眼经过一次。
  江晓峰已然瞧清楚,那绿衣乱发的女子,正是色冠一代,艳绝人寰的蓝家风,想她姿容如花,不知有多少男人拜在她石榴裙下,为她陶醉、疯狂,如今竟被囚于这荒凉石洞之中,不禁默然一叹。
  两人相距不过飓尺,蓝家风自然已听到他的叹息之声,但她仍然枯坐未动,眼皮也未霎一下。
  江晓峰重重的咳了一声,蹲下身子道:“蓝姑娘。
  蓝家凤缓缓睁开双目,望了江晓峰一眼道:“是你。”
  江晓峰道:“我是文超。”
  蓝家凤冷漠的说道:“我眼睛未瞎,神志未昏,我认识你是高文超。”
  江晓峰叹道:“如果不是黄老前辈告诉我,我不知道你被囚于此。”
  蓝家凤道:“黄九洲多管闲事,他告诉你这件事,不知用心何在。”
  江晓峰道:“他要我劝劝你……”
  蓝家风接道:“劝什么?”
  江晓峰低声说道:“教主已存了杀你之心,而且意志坚决,别人都已经无法救你,姑娘只有自救一途了。”
  蓝家风神色平静的淡然一笑,道:“教车肯杀我,那是最好不过了,就算他不杀我,我也要自己寻死,他如肯杀我。岂不是省了我一番手脚。”
  江晓峰怔了一怔道:“姑娘似乎是很想死。”
  蓝家凤道:“跟你讲,你也不懂,你请回吧!”
  言罢,重又闹上双目,不再理会江晓峰。
  江晓峰暗中观察,发觉她求死之意甚决,如若没有惊人的变化,很难打消她求死之必,但那黄九洲就在石洞之外,自然是不便自暴身份。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姑娘对在下仍然存有恨意。”
  蓝家风冷笑一声,道:“你错了,我只是不愿看到你,不愿和你讲话,咱们像陌生的路人……”
  江晓峰接道:“家凤,你过去对我并非如此啊。”
  蓝家风道:“过去的已经过去,再说,我就要死了。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江晓峰叹道:“蓝姑娘,你恨我,可是和江晓峰之死有关么?”
  蓝家凤恍如未阔,不再理会江晓峰。
  江晚峰一连问了数言,蓝家凤一直是闭目静坐,听而不闻。
  一个人到了视死如归的境界,江晓峰也被闹的没了法子,只好长长吁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蓝姑娘,你仔细的瞧瞧我,我不是高文超。”
  江晓峰这句话,似是发生了很大的力量,但这力量仍然未能使那蓝家风有所惊震,只听她平静的说道:“你不是高文超,是什么人?”
  她口中说话,人却连眼睛也未睁动一下。
  江晓峰心中暗道:“哀莫大于心死,此时此情,她已经到了完全心死之境,如若不能给她一个意外的震惊,只怕是无法激起她的关心了。”
  如若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固然可以使得蓝象凤大为震动,却暴泄了自己身份的隐秘。
  这是个很大的问题,江晓峰一直是沉吟难决。
  抬头看时,只见蓝家风闻目而坐,这等震惊大事,她只淡淡的问了一声,就不再多问。
  江晓峰沉吟了良久,才轻轻的咳了一声,道:“姑娘,我如果说出了我的身份,也许会使姑娘大感震惊。”
  蓝家凤理也不理,连眼皮也未睁动一下,静静的坐着,似乎是玉雕的观音。
  江晓峰叹息一声,道:“好吧!在下告诉姑娘,姑娘是否为在下守秘,那也全凭姑娘了。”
  放低了声音,道:“在下是江晓峰。”
  蓝家风缓缓睁开了眼睛,道:“你是我爹爹派来的人么?”
  江晓峰道:“不是。”
  蓝家风道:“我告诉你一件事,江晓峰死了,我亲眼看到他躺在棺木中。”
  江晓峰道:“那死去的,并非是真正的江晓峰。”
  蓝家风道:“世间有几个江晓峰?”
  江晓峰道:“一个。”
  蓝家风道:“真的江晓峰只有一个,那就不会错了。”
  江晓峰道:“真的江晓峰只有一个,假的江晓峰就难说了?
  也许会有上三个、五个。“蓝家凤道:”你是假的?“江晓峰道:“我是真的。”
  蓝家风眨动了一下美丽的眼睛,笑道:“是真的?”
  江晓峰接道:“不错,姑娘可是不信么?”
  蓝家风道:“你如何能够证明?”
  江晓峰道:“我脸上戴着人皮面具,只要揭下这一层人皮面具,就可以证明在下的身份了。”
  蓝家风道:“好!那你就揭下赤给我瞧瞧吧!”
  江晓峰道:“可以,不过,在下在未揭下面具之前,有几件事,先要和姑娘说明。”
  蓝家凤道:“你说吧!”
  江晓峰道:“令尊要称霸武林,不惜大举杀戮……”
  蓝家凤嗯了一声,道:“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江晓峰道:“但令尊的武功,确已冠绝当今,武林之中,已无人能够和他抗拒。”
  蓝家凤道:“这和你是不是江晓峰有什么关系?”
  江晓峰道:“在下潜伏于天道教中,希望能为武林稍尽棉薄。”
  蓝家风道:“说完了么?”
  江晓峰道:“还没有。”
  蓝家凤道:“那你就快些说吧,你说完了,我才能决定如何答复你。”
  江晓峰道:“但在下先要问姑娘几件事才能决定是否说出心中之秘。”
  蓝家凤道:“你是爹爹派来的人,我们不用再谈了。”
  言罢,重又闭上双目。
  江晓峰任了一怔,道:“姑娘,听我说……”
  他一连呼叫几声,蓝家凤再不接口一言。
  江晓峰无可奈何,缓缓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道:“蓝姑娘,你睁开眼瞧瞧吧!我已脱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蓝家风道:“我爹爹和蓝福,都很精通易容术,我不想瞧你了。”
  江晓峰急道:“姑娘不肯再看在下一眼,如何辨别我的身份……”
  蓝家凤索性不再讲话。
  江晓峰手中拿着人皮面具,心中大为焦急,暗道:“如若此刻有人进入此洞,我将立刻暴露身份。她心如桔井说也说她不服,这可是一桩大为麻烦的事了。”
  心中急转,突觉脑际间灵光一闪,接道:“姑娘你记得在金陵郊外,我替你疗伤的事么?”
  蓝家风道:“记得很清楚。”
  江晓峰道:“你伤在左肩上。”
  蓝家风突然睁开了双眼道:“果然是你?”
  江晓峰点点头,道:“是我。”
  蓝家凤道:“高文超呢?”
  江晓峰道:“死了。”
  蓝家风道:“那晚上我奠祭棺木中装的人是他么?”
  江晓峰道:“是他。”
  蓝家风长长吁一气,道:“你戴上面具吧,别要人进来了瞧出你的身份。”
  江晓峰依言戴上人皮面具,道:“姑娘,在下想请姑娘……”
  以蓝家凤摇摇头,接道:“我知道你没有死,心里少了一份惭咎,死也会死的安心一些。”
  江晓峰道:“唉!江某人俗子凡夫,得姑娘一份关怀,心中……”
  蓝家凤道:“别给我谈这些了,你可以走了。”
  江晓峰道:“在下还有事请姑娘援手。”
  蓝家凤道:“我被囚于此,全身武功被废,如何帮助你?”
  江晓峰怔了一怔,道:“姑娘被何人废了武功?”
  蓝家凤道:“天道教主蓝天义?”
  江晓峰道:“你爹爹。”
  蓝家凤道:“我不是他的女儿,他对我只有一份养育之恩。”
  江晓峰道:“他不是你爹爹?”
  蓝家凤道:“虎毒不食子,我如是他亲生的女儿,他怎会下得如此毒手?”
  江峰晓道:“原来如此!”
  蓝家凤道:“快些去吧!别要因我拖累了你!”
  江晓峰道:“在下不走了。”
  蓝家风道:“你不走啦?”
  江晓峰道:“是的!我要留在这里陪你。”
  蓝家风微微一笑,道:“你留在这里陪我,那是大笑话了。”
  江晓峰道:“在下字字句句都出自肺腑。”
  蓝家凤道:“于事何补呢?多陪上一条性命而已。”
  江晓峰正容说道:“姑娘如若能鼓起求生之心,在下愿设法救你出险。”
  蓝家风道:“哪可能的事,不要痴心妄想了。”
  只听黄九洲的声音,传了进来,道:“高贤侄,家风开口了么?”
  江晓峰道:“小侄正在劝说于她。”
  只听步履响,黄九洲缓步走了进来,望着蓝家风,道:“凤儿,你开口了?”
  蓝家风淡淡一笑,道:“黄大伯,我爹爹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劝动他。”
  黄九洲道:“你们究竟有着父女之情,他不过是说一句气说罢了。”
  蓝家风冷漠一笑,既不拆穿,也不辨驳。
  黄九洲轻轻咳了一声,道:“家凤,听我说,我看着你从小长大,这几年我虽未常住镇江,但你小时候,你爹爹却对你十分爱惜。”
  蓝家凤道:“那时候,因为我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语声一顿,接道:“黄大伯,有一件事,只怕你老人家还不知道。”
  黄九洲道:“什么事?”
  蓝家凤道:“我母亲死了。”
  黄九洲吃了一惊,道:“她怎么死的?”
  蓝家凤道:“我爹爹杀了她。”
  黄九洲道:“他们伉俪情深,你爹爹怎会杀她,不要听人家胡说。”
  蓝家风道:“没有人胡说,别的人也不会知道,这些话,都是从我爹口中说出。”
  黄九洲摇摇头,道:“这个老夫不信。”
  蓝家凤道:“晚辈说的句句真实,黄大伯不肯相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黄九洲脸色凝重,沉吟了一阵,道:“家风,不论你听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有一件事,却是真实的很。”
  蓝家风道:“那一件事?”
  黄九洲道:“一个人,只能死一次,老夫年近古稀,这一生来,听说过无数奇人异事,但却没有听说过,死了的人再行复生。”
  蓝家凤道:“黄大伯,你……”
  黄九洲道:“我只是劝你不要死,因为死了死了,一个人死去了,那就一了百了,你要活下去,不论什么事,都可想法子解决。”
  蓝家凤沉吟了一声,道:“黄伯伯,听说,你是我爹极少的老朋友之一?”
  黄九洲道:“嗯!不错。”
  蓝家凤道:“那么,你对我的身世,知晓好多?”
  黄九洲沉吟了一阵,道:“你的身份?”
  蓝家凤接道:“不错,我的生世,我……”
  黄九洲摇摇头接道:“孩子,你是蓝家风,蓝天义蓝大侠的女儿,如今你爹爹身为一教之主,你就是天道教主的千金小姐了。”
  语声微微一顿,道:“你们谈谈吧!老夫要先走一步了。”
  蓝家凤急急叫遣:“黄伯伯,你要到那里去了。”
  黄九洲低声说道:“老夫去守护门口,你们可以好好的谈谈,有人来此时,老夫自会通知你们。”
  转过身子,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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