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凤姑听黄夫人说黄七已改了姓氏,微微一笑,道:“娘,这就可疑了,我想咱们到武家堡去看看,不知娘的意下如何?”
黄夫人道:“好!孩子,你准备几时动身?”
黄凤姑道:“我想要快,女儿想立刻动身。”
黄夫人目光一掠铁成刚和伍元超,道:“两位能够去吗?”
收成刚、伍元超齐齐欠身应道:“我等随时可以动身。”
黄夫人道:“好,我们收拾一下东西。”
黄凤姑低声说道:“两位兄台,先请退出院外。”
伍元超、铁成刚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行去。
两个人退出茅舍,耳际间,突然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两位耳目很灵啊!”
伍元超一怔,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正是白玉山。
铁成刚哈哈一笑,道:“白老……”
白玉山一按唇,道:“低声一些。”
铁成刚心中惊觉,放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白玉山道:“在下不放心两位,想不到你们真的找来了。”
伍元超道:“老前辈,但请放心,咱们答应了不和黄家母女冲突,那就一言为定,如今,咱们已替黄姑娘做了帮手了。”
白玉山道:“帮手?”
伍元超道:“是的,帮手,我们跟黄姑娘到山东武家堡中一行。”
白玉山道:“去干什么?”
伍元超道:“找黄七。”
白玉山啊了一声,道:“那黄七现在武家堡中是什么身份?”
伍元超道:“总管的身份。”
铁成刚道:“说什么咱铁某人都不相信你是杀人凶手,这件事,非得查个明白不可。”
白玉山沉吟了一阵,道:“诸位准备几时动身?”
铁成刚道:“这个,咱们很难说了,要得黄姑娘做主才成,不过,今天不走,明天一定会走。”
白玉山轻轻叹息一声,道:“两位多费心了,在下就此别过。”一抱拳,转身而去。
铁成刚正待呼叫,却被伍元超伸手拦住,道:“铁兄,让他去吧!”
白玉山走的很快,不过眨眼的工夫,人已经走的踪影不见。
这时,黄夫人、黄凤姑已然提了两个包袱出来。
黄凤姑道:“白玉山来过了?”
伍元超道:“姑娘耳目灵敏,不敢相瞒,白玉山来过了。”
黄凤姑道:“你告诉了他,我将去武家堡找黄七的事?”
伍元超道:“在下说过了。”
黄夫人道:“白玉山怎么说?”
伍元超淡然道:“他只说我们多费心了,就告别而去。”
黄凤姑一转话题,道:“咱们分开走,两位一起,我和母亲一路。”
伍元超道:“途中可要联络?”
黄凤姑道:“我看不用了,咱们在曹州府见,武家堡就在曹州府城东十几里处。”
伍元超道:“曹州府地方很大,我们应该有个会面的地方,而且路途千里,也该有个会面的日期。”
黄凤姑道:“伍兄说的是,小妹这里有一封密函,如若咱们行踪没有泄漏,二十天后,每日中午时刻咱们在曹州府最大的一家酒馆见面,七日为期,如若情势有变,或是两位在七日限期之内,无法在酒楼中见到我们母女,那就请拆阅这封密函。”
伍元超啊了一声道:“这密函之上,可曾说明了咱们会面之地?”
黄凤姑说道:“以伍兄的才智,拆阅密函,自可知晓。”
伍元超微微一笑,道:“这样说来,此函应该好好地收起来了。”
黄凤姑道:“也许是小妹多虑,此函如是无用,见面后,请伍兄交还小妹。”
伍元超点点头,道:“现在是两位先上路呢?还是我和铁兄先走?”
黄凤姑沉吟了一阵,道:“两位义气千秋,赐助我们寡母弱女,小妹十分感激,但江湖险恶,两位途中还望多多小心,咱们没有会面之前,两位千万不可提到武家堡的事。”
铁成刚道:“为什么?咱们要找黄七,就堂堂正正地找上武家堡去要人,如是武家堡不肯交人,咱们就给他来个霸王硬上弓。”
黄凤姑微微一笑,道:“铁兄的豪气,小妹十分佩服,但这江湖上事,不可以常情测度,要是武家堡一口否认了有此人,咱们又有什么办法要人呢?”
铁成刚怔了一怔,道:“这个,这个……”
黄凤姑微微一笑,道:“所以,咱们是明来不如暗行,先找到黄七其人,以后的事,再想法子应付。”
铁成刚望望伍元超,只觉着脸上一热,半晌说不出话来。
伍元超微微一笑,道:“这件事,我们商量着办理,决不会影响到姑娘的计划。”
黄凤姑道:“那么两位请上路,如是二位途中没有耽误,早到了曹州府,顺便可以探听一下曹州府中的形势。”
伍元超道:“这个,我们明白。”一抱拳,接道:“我们就此别过。”
两人转回客栈,取了马匹,直奔曹州府去。
这日,太阳下山的时分,赶到了曹州府。
伍元超二人就在北关外,找了一个客栈住下,叫东西吃过之后,很早就安歇。一夜好睡,疲劳尽复。
第二天,一早起身,伍元超招呼铁成刚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暗藏兵刃,离了客栈。
铁成刚出过几次主意之后,也自觉自己主意不太灵光,所以,一切都让伍元超去安排,很少插口多问。
这时,正是早市刚开,四乡赶市的人,不断地进入城里。
伍元超慢步缓走,不住地东张西望。
铁成刚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耐不住,道:“伍兄,咱们要到哪里去?”
伍元超微微一笑,道:“咱们的时间还多,漫步街头,也好看看那最大的一家酒楼在何处?”
铁成刚道:“兄弟一向佩服你的才智,但这件事,兄弟就大大的不服气了。”
伍元超道:“为什么?”
铁成刚道:“那酒楼在何处,找个人一问就知,何用这等费事?”
伍元超微微一笑,道:“铁兄说的是,不过,曹州素为武林中藏龙卧虎之地,武家堡世居于此,岂是简单的事,咱们对曹州府多一份了解,行起事来,就多一份方便,咱们换了这身长衫衣服,只藏了两把兵刃,目的就是掩去身份,兄弟还希望,走走各处酒肆茶馆,多听一些地方传闻,也许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的线索。”
铁成刚道:“是啊!入乡间俗,家师讲过好多遍了,兄弟竟然没有记住。”
伍元超脸色一整,道:“铁兄,有一件事,咱们得一定做到,咱们是帮人之忙而来,就算不能立下大功,但至少不能坏了人家的事情,在未见黄姑娘之前,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咱们都得尽量忍耐,不可逞强出头。”
铁成刚道:“好吧!一切照你伍兄的吩咐就是。”
伍元超微微一笑道:“兄弟也是初入江湖,虽然我很用心思,但却未必就能把事情做好。”
两人费了半日时光,走遍了曹州府城。近中午时分,重回到聚英楼前。
两人走遍了曹州械,发觉这聚英楼是最大的一家酒楼。
伍元超当先而行,直登二楼,看店中已然上了六成座,不待店小二赶来招呼,抢了靠窗口的一张小桌子坐下。
要了四样精致的菜,一壶好酒,两个人低斟浅酌,慢慢地喝了起来。
伍元超一面喝,一面四下打量着进入酒楼的人。
聚英楼生意好的邪气,刚正中午,人已拥满了十成座,后来的向隅而退。
但奇怪的是,靠近柜台处,有两个隔开的房间,却是空着不肯卖出去,虽然门口垂着布帘子,但隐约可见室中摆着桌椅。
显然,那摆有桌椅的房间,是可以供应饮食之处,但不知何以竟不肯让客人施用。
心念转动之间,只见一个剑眉星目,卓然不群的年轻人,缓步登上了楼梯。
他身着青衫,举止很潇洒,但却自有一股清华的仪态,给人一种不敢轻视的感觉。
楼上几个店伙计,送菜上酒,忙的不可开交,但对那青衫人,却一点也不敢怠慢,一个店伙计,转过身子,哈哈腰,道:“客官,没有地方啦,真是对不住。”
青衫人回头望望两个房间,笑道:“那两个房间里,不是空着的吗?”举步向房里走去。
店伙计道:“客官请谅,那两个房间中的位置不能卖。”
青衫人中口哦了一声,但人却没有停下,仍然举步向前走去。
那店伙计一脸焦急之色,但仍不敢伸手拦阻,急急说道:“客官,那房间早已经被人定下了。”
他尽管说,那青衫人却是一面听,一面举步行入了房中。
店伙计没有办法,只好追到了房间中去。
青衫人脸上是一片平和的笑容,人却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店伙计笑了一笑,道:“客官,这地方早被人定下了,小的们实在是不敢卖出去。”
青衫人笑一笑,道:“我虽只一个人,但可以加倍给钱……”
探手从怀中摸出一块银子,大约有二两多重,丢在桌子上,笑道:“这个,给你的。”
一出手,二两银子的外赏,聚英楼虽然是大馆子,但这种事,也不很多。
店小二黑眼见到了白银子,顿时陪上了一脸谄笑,伸出手去,拿起银子,又放下,摇摇头道:“客官,这地方实在是卖了出去,大爷就是出十两金子,咱们也不敢做主。”
青衫人扬了扬剑眉,道:“那就劳请你的大驾,请一位能做主的人来如何?”
店小二呆了一呆,道:“这么办吧,你只一个人,我想法子给你安排一个坐位。”
青衫人摇摇头,道:“不用费心了,这地方不错,又清净、又宽大,我要多叫贵店几个可口的名菜慢慢的喝几杯。”
店小二低声道:“公子爷,出门人,少生是非为上,这两个房间,是武家堡张总管张大爷,常年包下的,所以,特别用木板隔起来,他们随时会有人来,那时,再叫你客官让位,岂不是太难看吗……”
任那店小二舌灿莲花,那青衫人却是相应不理。
他不发脾气,却笑一笑,道:“伙计,拿菜单来,我要看贵店中,有什么样的好菜。”
店伙计真急啦,双手一伸,竟向那青衫人衣袖上面抓去。好说不成,显然是准备动粗了。
青衫人轻巧地一抬腕,让开了店伙计的一抓。
但闻砰然一声,店伙计用力过猛,两只手撞在了一侧放着酒杯筷碗的小桌子上,瓷碗破碎,撒了一地。
那店伙计双手被碎破瓷器,扎的满手是血。
青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伙计,你真是如此不小心……”
这一声碎瓷响声,惊动了柜上的帐房先生,也惊动了另外两个伙计。但也惊动了很多客人。
伍元超早就留上了心,注意着那青衫人的举动,看到那伙计拉他,撞在瓷器上,经过十分详细,未见那青衫人出过手。
帐房先生喝住那满手是血的店伙计,抱抱拳,道:“客官,咱们开酒楼的,岂有不想多做生意之理,你客官照顾小店,是我们衣食父母……”
青衫人笑一笑,接道:“掌柜的言重了,在下不敢当。”
帐房先生道:“跑堂的伙计得罪你,老汉这里赔礼了。”
青衫人道:“掌柜的,我们谁也没有错,只是那位伙计,不小心撞在瓷碗上,这么办吧,碎了的瓷碗等,全都算在我的帐上,这位伙计的医药费,也由在下赔出来,我有事,不能多留,诸位请给我上菜吧。”
帐房先生呆了一呆,道:“客爷,这地方被人早包下了,我们不能卖出去。”
青衫人笑笑,道:“时已过午,这一餐他们不会来了。”
帐房先生摇摇头,道:“客官,柜房里有张桌子,你如不嫌弃,请到柜房中坐吧。”
青衫人还有些脸嫩,在人家再三的商请之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缓缓站起身子,道:
“既然是如此,在下就到别家去吧!”
正特举步而行,突闻一阵快速的登楼之声,传入耳际。
一眨眼间,七八个膀大腰粗的大汉,登上了二楼,帐房先生脸色一变,回身朝来人作了一个长揖,道:“马爷。”
走在最前面一个长脸汉子,嗯了一声,道:“怎么回事?”
帐房先生陪着笑,道:“一位客官走错了地方,进了贵堡包下的位置。”
长脸马姓大汉,哈哈一笑,道:“有这等事。我要瞧瞧他的眼珠子,是不是长在脚板心上。”
帐房先生低声道:“马爷,你开恩……”
姓马的一挥手道:“你站开去,别认为咱们是熟人,我会饶了你,惹火了我马大光,照样的给你一顿苦头吃吃。”
帐房先生呆了一呆,不敢再多讲话,回过身子就走。
马大光缓缓向前行了两步,望着那站在房里的青衫人,一抬手,道:“你过来!”
青衫少年似乎是全无警觉,缓步行了出来,道:“阁下叫我?”
马大光一皱眉头,道:“你小子可是个睁眼的瞎子吗?”
铁成刚听得心中火起,霍然站起身子,似是要出手干预。
伍元超急急一把拉住了铁成刚道:“铁兄,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不可轻易惹事。”
铁成刚虽然依言坐了下来,但心中仍然有些忿忿不平,道:“欺人太甚了。”
但闻那青衫人道:“你怎么出口伤人,难道你不是吃米、面长大的吗?”
马大光霍然跳了起来,道:“你小子敢骂我。”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朋友,骂人的是你,如若你觉着被骂是一桩很难过的事,那你以后就少骂人。”
马大光气得全身抖颤,冷冷说道:“我瞧你小子是活的不耐烦了,来人哪,给我拿下,先给他一顿皮鞭子再说。”
两个中年大汉,应声而至。
青衫人望了两个欺近身的大汉一眼,道:“两位可是要打人?”
两个大汉一语不发,同时伸出手,向青衫人抓了过去。
青衫人不知有意,还是无心,身子向后一划,巧巧地闪避开去。
两人武功不弱,一发觉出手有错,立刻收住攻势,道:“原来也是个会家子,不知阁下是何人的门下?”
青衫人笑一笑,道:“在下师长,不在这里,如是你一定想知道,那只好等一会儿了。”
马大光看两人一把没有抓到,当下冷笑一声,道:“你们闪开,没有用的东西。”大上一步,右手一挥伸了过去。
青衫人身子摇了几摇,退后两步,道:“朋友怎么出手打人?”
马大光冷冷说道:“你小子在外面走,难道不长眼睛吗?”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你们讲不讲理……”
马大光怒道:“老子没有这份闲情逸致,和你讲理……”一伸手,猛向那青衫人抓了过去。
青衫人横移两步,险险地避开了马大光的五指。
铁成刚道:“伍兄,那人似是不会武功,咱们不能瞧着让他被武家堡中人打的半死不活。”
伍元超道:“救人固为要紧,但咱们也不能坏了事情,再等一会儿吧!”
马大光一拿不中,忽然一挥掌,拍了过去。
这一掌势道极快,那青衫人身子一转,避入了房中屋角。
坐在大厅中的人,都已无法看到。
马大光冷玲喝道:“你小子想跑吗?”身子一侧,冲入了房中。
酒楼中的大部分客人,都停下了杯筷,望着那房间发愣。
忽然,布帘启动,那青衫人潇潇洒洒地行了出来。
马大光随来的七个大汉,眼看那青衫人行了出来,却不见马大光出来。
七个大汉身子一横,拦住了青衫人的去路。
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汉子,喝道:“马大哥呢?”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在房里,诸位请进去看看吧!”说完话,侧身向人群中一挤。
那劲装大汉一掀帘子,冲入了室中。凝目望去,只见那马大光,倒卧在屋角一侧。
劲装汉子一伸手,扶起了马大光,但他却无法站稳身子。好像是他全身都软了下来。
那劲装汉子急急叫道:“快抓住他,那小子扮猪吃老虎,点了马大哥的穴道。”
就在这一眨眼的工夫,那青衫人已经走的不知了去向。
四条大汉快速地奔下楼,冲出店外。但见大街上人来人住,哪里有青衫人的影子。
伍元超微微一笑,道:“铁兄,咱们幸好没有插手,人家高明的很。”
铁成刚道:“瞧不出他文质彬彬,已练成这般上乘身手。”
这时,追下楼的四条大汉,又登上楼来,说道:“那小子跑的好快,一眨眼就不见了人。”
马大光不但身子软瘫,不能站起身子,而且也似是被人制住了哑穴,有口难言,只有瞪着一对眼睛,到处瞧看。
那劲装大汉似是仅次于马大光的身份,冷冷对四个大汉,喝道:“你们连背影儿,也没有瞧到吗?”
四个大汉齐声应道:“没有。”
劲装大汉冷笑一声,道:“那真是邪门的很,那小子就算会飞,你们也该看到点翅膀影子啊!”
劲装大汉双手在马大光身上,乱拍了一阵,想是要解开马大光的穴道,但不知他是找错了地方,还是功力不够,或是那点穴的手法太怪异,反正拍了十几掌,那马大光仍是一个样儿。
但闻那群大汉中,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道:“头儿,我看先把马头儿带回庄子去吧,这小子的点穴手法,有些儿奇怪。”
劲装大汉点点头,抱起马大光,大步下楼而去。
这些人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会儿,走的不见了人影。
铁成刚低声道:“伍兄,那小子可真促狭,先把马大光诱到楼上人目光难及之处,再点了他的穴道。”
伍元超道:“那人不但手脚快速、利落,而且用的也似一种独门手法,刚才那劲装汉子,出手解穴的位置没有错,但却是解不开马大光的穴道。”
铁成刚道:“这一点,兄弟倒是没有留意。”
伍元超叫过了个店伙计,随手递过去一块银锭子,道:“伙计,在下想请教几件事。”
店伙计暗中惦了掂手里的银子,没一两也有八钱,立时低声说道:“大爷你吩咐,小的是土生土长,曹州府大大小小的事,在下都心里有数。”
伍元超低声,道:“伙计,我问的是武家堡。”
店伙计怔了一怔,低声道:“大爷,你问什么?”
伍元超道:“武家堡是怎么样一个地方?”
店伙计道:“是一个大庄子。有城有堡,两丈多宽的护城河,等闲人进不去。”
伍元超道:“武家堡的人很凶吧。”
店伙计道:“武家堡中的人很霸道,但他们吃喝买卖,都很公平。”
伍元超道:“他们做的什么买卖?”
店伙计道:“这个,小的不太清楚了。”
伍元超道:“我们想到武家堡去瞧瞧,成吗?”
店伙计摇摇头,道:“最好别去。”
伍元超道:“为什么?”
店伙计道:‘武家堡有个规矩,一向不准生人进入堡中。”
伍元超笑一笑,道:“你去想想,武家堡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应该告诉我,只要够重要,我可以再送你十两银子。”
店伙计答应着退下去。
铁成刚道:“咱们现在还要怎么着?”
伍元超道:“等下去,那位马大光,决不会吃了亏不找面子,等一会儿,可能有热闹好瞧。”
铁成刚道,“黄姑娘应该来了啊。”
伍元超道:“急什么,这才是第一天哩。”
铁成刚道:“照我说,伍兄,咱们也用不着等黄姑娘了,咱们找上武家堡,把那黄七揪出来,逼他说出内情就成了。”
伍元超笑一笑,道:“铁兄说的是,不过,咱们已经答应了黄姑娘,不能言而无信。”
铁成刚叹口气,道:“女孩儿办事细密有余,但却太过缓慢,不像咱们大男人干净利落,一下子就办个水落石出。”
伍元超笑一笑,道:“铁兄,咱们不是正点子,看来非得耐着性子等下去了。”
这时,聚英楼的酒客,已大部分结帐散去,不大工夫,已散去了十之八九。
原来,猜拳行令,呼喝嚣闹的聚英楼,也忽然间静了下来。
铁成刚望着急急散去的酒客,道:“伍兄,酒客散的这样快,有些不大对劲。”
伍元超道:“武家堡虽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但潜在的势力却是镇慑人心,他们怕惹上麻烦。”
语声甫落,楼梯口处,已鱼贯出现了三个人。当先一个四十五六的年纪,穿一身海青长衫、中等身材,圆团团的面孔,嘴角挂着一分笑意,看上去很和蔼。
身后紧随着两个瘦长汉子,却使人有着望而生畏的感觉。
两人都穿长仅及膝的月白色麻布衣服,说是长衫吧,短了一些,说是大褂吧,又长了一截,套上一双长过膝盖的白布袜子,和一双多耳麻鞋,这身衣服,忽然间使人想起了披麻戴孝的送殡人。但最吓人的还是那两张脸,左面一张白,右面一张青。白的像雪,不见一点血色,一对毒蛇眼,一张阔嘴巴,长相不算太难看,但却有一股冷的味道,多看上一眼,就叫人心头上泛起寒意。
青的一张脸,更叫人看的呕心,青得像池塘里挖出的青泥巴,几乎看不出脸上还有两道眉毛。
楼上还有两桌客,看了那两张怪脸,掏出银子,放在桌子上,低着头往楼下跑。
片刻之后,楼上只余下了一桌客人,那是伍元超和铁成刚。
那身着海青衫,脸带微笑的汉子,打量了伍元超和铁成刚一眼,突然举步行了过来,拱拱手,笑道:“两位,酒兴很浓啊!”
铁成刚抬起头,望望来人,似要发作,但被伍元超示意阻止,道:“咱们今天初到贵地,觉着聚英楼的酒菜不错,贪饮了几杯,但不知这和阁下有何相干?”
青衫中年微微一笑道:“啊!原来两位是远客。”
伍元超道:“入境随俗,如若在下等在此饮酒,有干讳忌,咱们就结帐下楼。”
青衫人道:“两位饮酒,自然和在下等不相干,但两位打听武家堡的事,就和在下有点关连了。”
伍元超怔了一怔,暗道:“那可恶的店伙计,拿了银子又出卖了我。”
青衫人似是看透了伍元超的心事,笑一笑,道:“两位不能怪他,他不敢不说。”
伍元超恢复了镇静,笑一笑,道:“阁下是武家堡中人了?”
青衫人道:“在下吗?正是武家堡的总管……”
铁成刚心中暗道:”好小子,自己迭上门来。”双目转动,上下打量了青衫人一眼。
伍元超却起身一抱拳,道:“失敬,失敬。”
青衫人摇着手,道:“不客气,两位打听武家堡的事,不知有何用心,店伙计知道的有限,但区区在下么,却是清楚的很,光棍眼睛里不揉砂子,两位虽然很想掩饰,但可惜不太高明,穿的虽然文绉绉的,却叫人一眼就瞧出来是武林中人。”
伍元超道:“武家堡的总管,果然是眼力不凡,在下等确都练过几天庄稼把式。”
青衫人道:“好说了,两位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兄弟自信这双眼睛还没有花,武家堡如有开罪两位的地方,尽管请说出来,敝堡主一向敬重道上的朋友,武家堡也定会还两位一个公道。”
伍元超心中暗道:“看今日情形,只怕是很难善了。此人老谋深算,词锋犀利,似是个极难应付的角色。”
他心中有了底子,反而轻松下来,哈哈一笑,道:“总管大人贵姓啊?”
青衫人道:“朋友,你还没有回答兄弟的问话。”
伍元超道:“武家堡在曹州府名气很大,在下随口问几句,也不算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劳你总管大驾亲自赶到,盘根追究,未免是有些小题大作了吧?”
青衫人脸上永远挂着微笑,不论他心中怎么想,词锋如何锐利,但笑容却是永不消失。
只见他又笑笑,道:“两位,如若真是对武家堡很仰慕,兄弟斗胆做个主,代堡主奉邀两位到堡中盘桓数日。”
铁成刚忍不住胸中气怒,霍然站起了身子,道:“武家堡是刀山油锅还是鬼域魔窟?”
两个身着麻布的怪人,四道目光,一齐投注到铁成刚的身上,但两个人并未接口或有所举动,显然,都在等那青衫人的令谕。
但两个怪人形诸于神色的怒意,却是大有立刻发作之意。
青衫人笑一笑,道:“朋友言重了,武象堡既非刀山油锅,也不是鬼域魔窟,那是一片宁静安详的大宅院,朋友如肯赏光,兄弟愿为带路。”
铁成刚冷冷说道:“好!在下倒想去见识一下,看看能不能活着出来。”
青衫人道:“会的,朋友,敝堡主虽然不太喜欢和江湖上同道往来,但对真正的铁汉英雄,倒是十分敬重的。”
三言两语,就使铁成刚上了圈套,伍元超虽然觉着此行不该,但也无法转过弯子,再加上年轻人一份好胜之心,颇也有跃跃欲试之念。
铁成刚转过头,望望伍元超,道:“伍兄,你去不去?你不去,在下就一个人去了。”
伍元超道:“铁兄既然决定要去,兄弟是一定奉陪,不过,我得先问这位总管大人几句话。”
青衫人道:“朋友尽管指教。”
伍元超道:“阁下可是张总管?”
青衫人笑一笑,道:“不错。”
伍元超心中暗道:“如若他不是昔年的黄七,武家堡中之行,岂不是毫无意义,纵然有泄漏机密之险,也得点地一下才是。”
心中念转,口中缓缓说道:“阁下似乎不是姓张吧?”
青衫人脸色大变,那长挂在嘴角的笑意,也突然消失不见,呆了一呆,反问道:“你朋友怎么称呼。”
伍元超察颜观色,已知点到他的痛处,此人八成是昔年的黄七了。当下微微一笑,道;“兄弟伍元超。”
青衫人一阵愕然之后,立时恢复镇静,也恢复脸上的笑容,道:“原来是伍兄……”
目光转到铁成刚的脸上,接道:“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铁成刚道:“铁成刚。”
青衫人一抱拳,问道:“两位准备几时到武家堡去呢?”
铁成刚道:“既然我们要去,自然是立刻就去。”
青衫人道:“好极,好极,铁兄快人快语,好生叫人佩服。”
提高了声音,楼道:“伙计,这两位的酒钱饭帐,记在兄弟的帐上。”
收成刚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块银子,丢在桌子上,笑道:“不敢劳动总管破费,伙计收帐。”
青衫人也不谦让,笑道:“两位还要回店中取随身之物吗?”
伍元超道:“不用了。”
铁成刚道:“咱们去去就来,还要拿什么行李?”
青衫人一转身,道:“兄弟带路。”举手一挥,两个麻衣人快步奔下楼去。
伍元超冷跟旁观,发觉了这面团团、常挂笑容的总管,权势似是很大。
三个人鱼贯向楼下行去。
铁成刚缓行了一步,低声对伍元超,道:“伍兄,兄弟一上火,什么都忘了,这好像有些不对吧!”
伍元超道:“错了也只好错下去啦,咱们答应了,怎能反悔?”
铁成刚道:“这么办吧,我一个人去,你设法和黄姑娘见面。”
伍元超摇摇头,道:“我不能让你一人去涉险,再说,这时刻咱们已经是箭上了弦,不得不发。”
恢成刚尴尬一笑,道:“兄弟做事,每一件事都是事后才觉出不对。”
伍元超笑一笑,道:“走吧!铁兄,我也根想到武家堡去见识一下。”
谈话之间,已然行到了聚英楼外。三个大汉,各带着一匹马,早已恭候在大门外面。
两个像吊客一样的麻衣人,却已经走的不知去向。
青衫人回头一抱拳,笑道:“两位,武家堡还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路,请上马吧!”
伍元超忽然间,感觉到这青衫人阴险的很,那脸上的笑容,比起那两个吊客般的怪人,更为难看。
铁成刚也感觉出,那青衫人笑的很阴险,忍不住又上了火,冷哼一声,道:“咱们不是交朋友,你阁下笑的太假了。”
张总管道:“哪里,哪里,兄弟笑惯了,一向是不笑不说话的啊!”
对答之间,三人已同时跃上马背。
张总管一提缰,健马当先向前奔去。
伍元超、铁成刚放辔急追。
十余里的行程,不过是片刻工夫。
这是一座很大的城堡,那店小二说的不错,一道三丈多高的城墙,两丈多宽的护城河中,绿波荡漾,看情形,那积水至少也有一丈多深。
城门口处,早已放下了吊桥。
张总管纵马上桥,直入城堡。
大约是铁成刚的话太难听,这一次,张总管没有再回头招呼。
铁成刚一提缰绳,和伍元超并肩而行,一面低声说道:“伍兄,进入堡中之后,不能进滴水滴酒,免得中人暗算。”
伍元超微微一笑,道:“多谢指教。”
行过堡门时,伍元超回顾了堡门一眼。
那是两扇厚过一尺五寸的木门,外面又钉上了逾寸的铁板,当真是坚固无比。
三个身着劲装的精壮汉子,背插厚背薄刃的鬼头刀,一排而立。
张总管翻身下马,笑了一笑,道:“到了,两位请下马吧!”
伍元超跃下马背,回顾了一眼,不禁为之一呆。
敢情所谓武家堡,并非是武姓聚居的一座城堡,整个的武家堡,竟是一座奇大的宅院。
张总管笑一笑,道:“伍兄看什么?”
伍元超道:“这武家堡中,住有几户人家?”
张总管道:“简明点说,整个武家堡,就是敝东主一家人,其他的都是堡了长工,和一部分武林道上的朋友。不过,敝东主为人宽厚,准予堡丁、长工成家。”
伍元超恢复了平静,道:“很大的规模,怕不有近千的堡丁、长工?”
张总管笑道:“敝东主家大、业大、财雄、地广,非有这多人,不能照顾过来。”
伍元超道:“这样,今天咱们大开眼界了。”
张总管又笑笑,接道:“在武家堡做了个堡丁,一个月有十两银子好赚,就是长工们,也可衣暖、食饱,省一点,一个月也可存它三两二两的银子,比起在别处打工,划算多了。”
伍元超道:“很大的手笔,但不知你张大总管,月俸若干?”
张总管道:“不多,不多,兄弟不过月支纹银三百两。”
两人边走边谈,不觉间,又穿过了广大的前院,到了二门前面。
伍元超登上七层石级,道:“张总管,我们是否能立刻晋谒堡主?”
张总管道:‘这个很难说了,不过,张某人尽量想办法。”
伍元超道:“不论能不能见到贵堡主,我们天黑之前,定要离开此地。”
张总管哈哈一笑,道:“忙什么,敝堡主待客的居室,强过客栈中甚多,而且,敝堡主性近风雅,布置一座花园,移了甚多的奇花异草,养了一班歌姬,两位屈留几日,也不会有寂寞之感。”
伍元超道:“盛情心领,可惜在下和铁兄,还有要事,不能多留。”
谈话之间,到了客厅门前。
伍元超目光转处,见几条青石铺成的小路,婉蜒伸展,分向两侧通去。
但两侧的景物,却被一堵高大的围墙挡住了,每一条青石小径,似乎都通向一座跨院。
张总管肃客抱拳,把两入让入厅中,笑道:“两位随便坐,这是兄弟接待嘉宾的前厅。”
这是一座双梁四柱的大厅,摆了一十六张红木太师椅,一色的白缎坐垫,白绫幔壁,白毡铺地。
两个头梳双辫、粉红衣裙的女婢,双手托着一个木盘,一盘中放了三杯香茗,一盘中放了切好的甜瓜水梨,分送在面前的木案上,悄然退下。
张总管端起茶杯,笑道:“两位,喝口茶。”
铁成刚摇摇头,道:“我们不渴。”
张总管也不勉强,自行喝了一口,道:“兄弟已吩咐厨下,准备酒宴,等会儿还得多喝几蛊,顺便观赏敝堡中的歌姬如何?”
铁成刚道:“咱们来此,不是为喝酒玩乐,张总管最好去通禀一声,贵堡主几时能和我们见面。”
张总管笑道:“好吧,两位这等性急,兄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两位请稍坐片刻,兄弟去替你们请命。”站起身子,步出大厅。
伍元超目光一转,只见两个红衣女婢,站在五尺外,肃立候命。
两个女婢,都长的很清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伍元超目光一动,左面女婢已快步行了过来,欠身说道:“爷,有事吩咐?”
行动快而不急,举止彬彬有礼,显然是受过很严格的训练。
伍元超嗯了一声,道:“姑娘怎么称呼?”
红衣女婢应道:“小婢玉兰。”说完又欠身一礼。
伍元超笑道:“你不用多礼了,我们不是贵堡的宾客。”
玉兰嫣然一笑,道:“小婢奉命待客,进入这厅中的人,小婢们都要侍奉。”
伍元超道:“咱们随便谈谈如何?”
玉兰道:“我们丫头,只有听命行事的份,怎敢和大爷谈笑。”
伍元超道:“看来,这武家堡的规矩很大。”
玉兰道:“婢子学的都是奉茶献酒,此外,知晓不多。”
铁成刚道:“姑娘好紧的口风。”
玉兰道:“大爷你说笑了,小丫头,不懂事的地方还得两位多事担待。”
铁成刚道:“伍兄,看来这丫头比那张总管更难应付。”
玉兰一笑,垂下头,不再接言。
伍元超神情肃然地道:“铁兄,咱们低估了武家堡了!”
铁成刚看伍元超那等肃然的神色,低声说道:“伍兄,就算这武家堡是个龙潭虎穴吧!
咱们也不能含糊他们。”
伍元超谈淡地笑一笑,道:“铁兄,兄弟不是害怕,而是觉着咱们上了人家的当。”
铁成刚道:“上了什么当?”
话音甫落,突见人影一闪,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汉子,陡然间出现在大厅门前。
伍元超回目掠顾时,两个年轻的女婢,早已走的不知去向。
铁成刚放眼望去,只见两个大汉手中,各拿着一个一尺八寸,形如儿臂粗细之物,两头不见尖刃,不知是何兵刃。
伍元超暗暗吸一口气,伸手入怀,暗中摸出一把匕首。
铁成刚高声说道:“伍兄,他们用的什么兵刃?”
但闻左首黑衣大汉接道:“两位最好不要冒险。”
铁成刚怒道:“老子是吃面吃饭长大的,不是被人吓唬大的,就凭你手中一条铁棍,难道真能把人唬住吗?”
左首大汉冷冷说道:“敝总管交待了下来,不要伤害两位之命,这是江湖视若追命夺魂的飞蜂针,百步之内,任何人也没躲过的机会,而且,针上淬有奇毒,见血封喉,两位如若不信,请向旁侧让让,在下让两位见识一下。”
铁成刚一伸手,抄起了一张太师椅,准备动手,却为伍元超摇手拦住,道:“铁兄,不可造次。”
左首大汉冷冷一笑,道:“还是这位仁兄心里明白些。”
伍元超估计和两个黑衣大汉的距离,大约有两丈多远。无论用如何快速的行动,也无法在对方打出筒内的毒针之前,欺近两人身侧。
但见左手大汉扬了扬手中的铁筒,只见银芒一闪。
那黑点极为细小,如非目光过人的习武人,几乎没有法子瞧到。
打出一筒毒针之后,左首大汉冷冷说道:“两位自信能够避开这一筒毒针,那就请出手。”
铁成刚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就算死在毒针之下,也不过一条命罢了。”
伍元超急急叫道:“铁兄,死有重如泰山,轻如鸿毛,死在毒针之下,太不值了。”
铁成刚道:“难道就听人摆布不成?”
伍元超苦笑道:“形势如此,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铁成刚接道:“伍兄的意思是……”
伍元超道:“我不知道他们两位要咱们如何?兄弟先和他们谈谈再说……”
目光转向两个大汉的身上,一拱手,道:“在下见识过江湖中下五门中人物使用的梅花针筒,挥手间,能打出五支淬毒梅花针,一向为江湖同道,视为歹毒之物,但阁下的飞蜂针筒,比起那梅花针,恶毒超过十倍,两位能用这等霸道的暗器,想来定非江湖中的无名小辈了。”
那站在右首一直未开口的黑衣大汉,突然冷冷说道:“看来,阁下是一位很识时务的人,不过,这时刻不是咱们谈笑论江湖的时间,你绕圈子骂了我们兄弟几句,咱们也不再计较了,不过,倒要委屈两位一下。”
伍元超很镇静的笑了一笑,道:“怎么一个委屈法呢?”
左首黑衣人道:“给两位加上刑具。”
铁成刚暴雷般大吼一声,道:“胡说八道……”
左首黑衣人接道:“朋友,我们说的很真实,两位如不肯戴上刑具,那只有死路一条了。”
伍元超挥手拦住了铁成刚,笑道:“两位就动手吧!”
左首黑衣人道:“还是这位仁兄开窍。”
伍元超道:“夸奖了……”回顾了铁成刚一眼,接道:“一个人只能死一次,兄弟等无法避开飞蜂针,倒不如让他们加上刑具了。”
铁成刚道:“大丈夫死而何惧,伍兄怕死,兄弟却是不怕,你闪开,我跟他们拚了。”
伍元超横跨一步,拦在铁成刚的身前,低声道:“命要留着赌注翻本,不能一宝押光啊!”
铁成刚怔了一怔,道:“好吧!是我拖你来的,你既想受活罪,没得话说,兄弟也只好奉陪了。”
伍元超淡淡一笑,道:“咱们本就约好的,什么都听兄弟安排,是吗?”
铁成刚双目一闭,道:“来吧!”
两个黑衣人手持针筒对准两人前胸,高声喝道:“动手。”
四个壮汉,拥入厅中,用牛筋牢牢的捆起了两人的双手,又在脚边扣了两条铁链子,然后,才悄然退下。
那修链子另一端扣在大厅上两个合抱木柱子上,但留下链子很长,足可使两人在厅中走动。
两个黑衣人收了飞蜂针筒,转身而去。
但那两个刚刚躲起来的女婢,却又突然由后面行了出来。
伍元超望了两个女婢一眼,也未多问。
但见二婢移动桌椅,铺上桌布,才嫣然一笑,道:“两位请坐上位。”
铁成刚又想发火,却被伍元超示意拦住,大步行近上位坐下。
玉兰微微一笑,道:“两位请稍等片刻,总管就来奉陪。”
语声甫落,两个青衣童子,已捧着酒菜入内。片刻工夫,桌上已布满佳肴美酒。
玉兰替两人斟满了酒杯,又在对面主位上斟满了一杯酒。
一切都配合的恰到好处,玉兰刚刚放下手中酒壶,张总管已大步行入厅中。
他脸上仍带着笑意,在主位上坐下来,道:“两位,敝堡主有客人,无暇接见两位,但两位又执意甚坚,兄弟只好想法子屈驾几日了。”
铁成刚冷哼一声,道:“这等留客之法,当真卑下的很。”
张总管笑道:“两位太年轻,性子又急,除此之外,兄弟实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
端起面前酒杯,接道:“请啊!请啊!”
两个站在伍元超、铁成刚身后的女婢,伸手端起酒杯,送近两人的口边。
铁成刚呼的一口大气吹飞了女婢手中酒杯。
伍元超却一口气喝干了杯中之酒。
张总管望望落地碎去的酒杯,笑一笑,道:“可惜啊!可惜,这是百年的状元红酒,就算有银子也不容易买到啊!”
伍元超道:“这位铁兄,脾气坏一点,还望总管多多包涵。”
张总管笑道:“小事情,小事情,兄弟一生见过不少比这位铁兄脾气还坏的人。”
伍元超道:“张总管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咱们兄弟江湖中无名小卒,张总管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张总管微微一笑,道:“哪里,哪里,两位少年英雄稍经江湖历练,必然能扬名立万。”
两个女婢,拿把象牙筷子,挟了两个菜,送入两人口中。
伍元超大口吃下,嚼得津津有味。
铁成刚却呸的一口,把一块炒猪肝向张总管脸上喷去。
张总管一偏头,一块炒猪肝打上木柱,波然有声。
掏出了一块雪白的绢帕,张总管在脸上拭了一把,笑道:“铁兄,好内功。”
原来,他虽然避过了一块炒猪肝,脸上却沾了一些油渍。
伍元超生恐铁成刚再闹下去,冷冷说道:“铁兄,张总管大人大量,不和咱们计较,但你如再闹下去,惹火张总管,兄弟我这条命,只怕也要被你拖下去了。”
铁成刚双目圆睁,直似要喷出火来,瞪着伍元超,但却未多接言。
张总管笑道:“伍兄只管放心,兄弟喜欢直性子的人……”
语音一顿,接道:“兄弟心中有一点不解之事,想请教两位,不知两位愿否见告?”
伍元超道:“不知张总管要问何事?”
张总管道:“两位又怎知在下过去姓黄呢?”
伍元超嗯了一声,道:“张总管这一问,可把兄弟问糊涂了,你究竟是姓黄呢?还是姓张?”
张总管又喝了一杯,笑道:“伍兄,你似乎对兄弟的姓氏,很有兴趣啊!”
伍元超道:“那不是,你是武家堡中的总管,姓马姓苟,都无关重要,但如你总管不姓黄,咱们似乎不用谈这件事了。”
张总管又笑笑,道:“如是兄弟过去确有一段日子姓黄呢?”
伍元超道:“那自然咱们要好好地谈谈了。”
张总管道:“啊!兄弟过去确有一段日子姓黄。”
一直未开口的铁成刚,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大声喝道:“你叫黄七。”
张总管一掌拍在大腿上,道:“瞧啊!越说越不错了,兄弟昔年,确然姓黄名七。”
伍元超生恐铁成刚抖出底子,急急说道:“铁兄,你歇着,别再闹事情,兄弟和张总管慢慢地说。”
伍总管道:“成!反正,兄弟我的时间很多。”
伍元超道:“我想张总管很想知道,我们怎么知晓你过去的事情,对吧?”
铁成刚大声吼道:“伍兄,不能乱说!”
张总管脸色一寒,接道:“其实,两位知晓我过去叫黄七,那已经很好了,伍兄愿不愿奉告实情,已经无关紧要了。”
伍元超淡淡一笑,道:“张总管费了不少心机,把咱们兄弟诱入武家堡来,如是你只想知晓这点内情,未免有些不划算呢!”
张总管道:“愿闻高见!”
伍元超道:“我们会知你张总管过去姓黄,自然兄弟的另外几位朋友,也能知晓了!”
张总管微感意外地,道:“两位还有朋友?”
伍元超道:“自然,张总管不相信?”
张总管道:“自然是相信,可惜的是,没有把另外几位朋友请来。”
伍元超道:“总管既然不想明白内情,咱们不谈就是。”
张总管微微一笑,道:“伍兄,有一件事,希望你别要忘了?”
伍元超道:“什么事?”
张总管道:“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我担心一个招呼不周,他们伤害了两位,在下就有些对不起两位了。”
伍元超心中暗道:这位张总管,已经是老的不能再老的江湖了,而且心地阴沉,斗心机只怕我难是人家的敌手了。心中念转,口中却冷热一笑,道:“张总管,在下也有一件事,想奉告阁下。”
张总管道:“兄弟洗耳恭听。”
伍元超道:“兄弟是不太想死,不过,也不是我怕死,如果我算一算死了比活着划算,在下也会选择死亡的。”
张总管道:“当然,这一点兄弟也明白,活不如死时,谁都会选择死亡,不过,兄弟也未打算把两位逼得生不如死!”
伍元超道:“那很好,张总管干脆把心中要说的话,明白地说出来吧!”
张总管道:“敝堡主虽然目下没有时间接待两位,但他交待我,希望能把两位留在堡中。”
伍元超啊了一声,道:“留在此地干什么?”
张总管道:“敝堡的堡丁中,少了两位领队。如若两位肯屈就,咱们今后,就是同伴了。”
伍元超道:“嗯,还有什么条件。”
张总管道:“条件好谈,两位可以月支俸银两百两,府中歌姬,任凭诸位选择。敝堡的歌姬,虽然说不上天姿国色,人间艳姝,但也都是南北各地选出来的佳丽美女。”
伍元超道:“好事,但不知咱们都做些什么事?”
张总管道:“伍兄真想知道,兄弟可以奉告,不过,江湖上有规矩,知道的太多了,那就很难有选择的余地了。”
伍元超道:“兄弟既然要问,自然准备答应了。”
张总管道:“那很好,两位的事情不多,一年半载可能会出动一次,平常日子里,醇酒美人,任凭两位享用。”
伍元超突然哈哈一笑,道:“兄弟说答应了,张总管会相信吗?”
张总管道:“敝堡主用人从来不疑,如是两位答应了,在下就立刻带诸位去见堡主,自然,会有一点小小的手续要办。”
伍元超道:“很难相信啊!世间竟有这等好事?”
张总管道:“两位是否答应,可以作个决定了。”
伍元超突然一转话题,道:“张总管当真是沉着的很啊!”
张总管道:“为了什么事?”
伍元超道:“你也不问问,我们怎会知道你张总管过去的事?想你过去,名叫黄七的事,江湖上知晓的人不多。”
张总管道:“如是兄弟投有猜错,两位定然是听一位黄姑娘说的了。”
伍元超微微一怔,暗道:“原来他早已知道了。”
张总管察颜观色,微微一笑,接道:“那位黄姑娘是五台山天梯岭清风庵侠尼妙善门下的弟子,算日子,她也该艺满出师了。”
伍元超愣住了,呆呆地说不出一句话。
铁成刚再也忍耐不住了,大声喝道:“你好像知道很多事?”
张总管道:“怎么?铁兄可是觉着很意外吗?”
铁成刚道:“不错,你的阴险确然叫人有意外之感。”
张总管淡淡一笑道:“武家堡知晓的事情很多很多,这点事算不了什么。”伍元超气馁了,心中明白,无论是斗口斗心,都不是人家敌手,武家堡事实上的确可怕,比传言要多过十倍百倍。
张总管又端起一杯酒,道:“两位再喝一杯。”自行一饮而尽。
伍元超回顾了铁成刚一眼,道:“铁兄,咱们得认输了。”
铁成刚道:“为什么?”
伍元超道:“因为,咱们不是人家的敌手,不论哪一方面,咱们都不成。”
铁成刚道:“伍兄,你明着说吧!大不了一条命,没有什么好怕的!”
张总管道:“铁兄,死也许不可怕,不过,现在两位很难死啊!”
铁成刚忽然站起身子,离开了席位,道:“姓张的,你过来,铁某人虽然双手被捆,双脚上带着铁链子,也要和你拚一阵。”
张总管摇摇头,笑道:“铁兄,你想我会吗?”
铁成刚道:“你小子有没有种?”
张总管淡淡一笑,道:“太煞风景了,铁兄,不过,你如是一定想死,也用不着兄弟动手。”
铁成刚大喝一声,突然飞扑过来,脚上铁链子,带着阵阵响声,双手一挥,劈了过去。
张总管原式不动,连椅子避开五六尺。
铁成刚一击未中。正待再出手,伍元超却突叫道:“铁兄,快请住手。”
铁成刚也感觉到对方高明的很,单是原式不动,连椅子避开五六尺的能耐,自己就办不到。
张总管仍然是带着满脸的笑容,似乎铁成刚的一击,并没有激怒他。
只见他微一挺腰,臀下的坐椅有如绑在屁股上一样,忽然之间,又飞落原位,笑一笑道:
“铁兄,有话好说,酒宴上举手动粗,有损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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