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那人突然扬声一笑,道:“老小子你终于想明白了。”
声调一落又起,道:“是和尚不假,但可不是什么“佛门高人””蓝衣人眼珠微转,问道:“和尚可是少林弟子?”
暗中那和尚道:“少林庙大,规矩太多,我和尚不惯受拘束,没福当少林弟子,少林也不会得要我这个不守清规的和尚。
蓝衣人眉锋一皱,道:“这么说,你和尚是特为少林帮拳来的了?”
暗中那和尚一声冷笑道:“老小子你别做梦了,少林寺四大长老,四堂主持,十戒十僧,五百僧众,加上那年纪虽轻而实功冠全寺的玄知掌教,就凭这些,人家少林还需要帮拳的么?你老小子带来的人手虽然不少,虽然个个都是江湖好手之流,但如果真正放手拚起来,你老小子能够讨得了好么,何况人家还有一张尚未露面的王牌呢,那张王牌一出,我和尚包准你老小子要吃不了兜着走!”
话讲得够明白,也够清楚。
显然,这位隐身暗中自称不是“佛门高人”的和尚,对少林寺和蓝衣人今晚所率人手的实力,均皆了如指掌!
蓝衣人略一沉忖,双目忽地闪过一丝疑芒,问道:“少林和尚未露面的那张“王牌”
是谁?”
暗中那和尚道:“这是人家少林的秘密,我和尚本来不该多嘴,不过,你老小子既然问了,我和尚如果不说,你老小子一定会以为我和尚是危言耸听,在故作惊人之语吓唬你老小子的了!
声调一顿即起,问道:“老小子,你可记得三十年前那位手托铁钵,行脚四方,江湖恶徒闻名丧胆的和尚么?”
蓝衣人心中一惊!道:“你说的是那位功高不测,满手血腥的铁钵僧?”
暗中那和尚道:“不错,少林尚未露面的那张“王牌”正是他!”
蓝衣人目闪疑芒地道:“听说他出身并非少林,因他手下太过狠辣绝情,从不留人丝毫余地有违佛门弟子慈悲为怀的本旨,致使少林大悲掌教心生恼怒,乃有诛除他以维佛门清誉之意,如今又怎会得……”
暗中那和尚笑道:“当年少林大悲掌教为维护佛门清誉,虽曾确有诛除他之意,但因他所杀之人,无一不是江湖大奸大恶不赦之徒,是以结果大悲掌教以无上佛法渡化了他,将他引进了少林,闭关坐了枯禅直到如今,老小子你明白了么?”
蓝衣人眼珠转了转,问道:“如今他已经出关了么?”
暗中那和尚道:“还没有,不过为期已经不远,最多不会超过三五天。”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有关铁钵僧的事,今晚我和尚多嘴告诉了你老小子,可不准转告诉别人,否则我和尚准会剥你老小子的皮,信不信由你!”
至此,蓝衣人不禁惊透了顶,心中也凛骇至极!
半晌之后,突又目射疑芒的问道:“和尚你究竟是那位高僧,既非为少林帮拳……”
暗中那和尚道:“我和尚是小庙看不上眼,少林古剎又没福进,是谁,你老小子不必问,反正和尚就是和尚。”
蓝衣人眉锋暗皱了皱,道:“那么你和尚此来是?……
暗中那和尚道:“没有别的,特地化缘来的。”
蓝衣人道:“如此说来,你和尚是存心在此等着老夫的了?”
暗中那和尚道:“我和尚虽然大庙没福进,小庙看不上眼,也总还有个破山洞可以参参禅,要不是等你老小子,我和尚来此古柏林中作什,难不成找凉快,喝露水么?”
蓝衣人忽地嘿嘿一声冷笑道:“和尚,你既是存心等着老夫来的,想必已知老夫是谁,也当知老夫并非是个什么好侍候的主儿吧!”
暗中那和尚嘻嘻一笑道:“那是当然,“千山双怪“古浩古斌,成名四十年前,威震天下武林,江湖中鲜有人不知“千山双怪”古氏兄弟的难惹,难缠,难斗!”
原来这先前在少林古剎自称“金令使者”第五的蓝衣人,竟是那已经遁世多年,昔年威震天下武林的“千山双怪”老大古浩。
古浩一听暗中那和尚竟能一口道出他的名号来历,心中不由又是一惊!脸色陡地一变,挑眉道:“你和尚既能识得老夫,想来必定是位熟人了?”
暗中那和尚笑道:“古大怪,你可别会错了意,我和尚和你可从未见过面,也不是什么熟人!”
古浩双眉一皱,道:“如此你和尚是……
暗中那和尚道:“我和尚是经人指点告知的。”
古浩道:“那人是谁?”
暗中那和尚道:“是你们古氏兄弟的熟人。”
这话,说了等于白说,不是熟人怎会知道他古浩的来历!
古浩道:“老夫请问那位朋友的姓名?”
暗中那和尚道:“少时自当告知。”
语声一顿,接道:“说了这半天,我和尚应该和你古大怪谈谈正题了。”
古浩道:“你和尚有什么正题要和老夫谈?”
暗中那和尚道:“向你古大怪化个缘。”
古浩心念一动,道:“和尚你在此处等着老夫,就只是为向老夫化缘的么?”
暗中那和尚道:“不错,我和尚是受人之托,特地在此等着你古大怪化缘的。”
古浩道:“你和尚是受谁之托?”
暗中那和尚道:“也就是你们古氏兄弟的那位熟人。”
古浩微一沉思,道:“和尚,你化的是善缘还是恶绿?”
暗中那和尚笑道:“你古大怪以为?”
古浩道:“那位托你和尚向老夫化缘之人,既是老夫兄弟的熟人,想必总不致于是恶缘!”
暗中那和尚道:“不错,他托我和尚化的正是善缘“。”
古浩冷笑一声道:“和尚,老夫问你,化善缘“应该怎么化法?”
暗中那和尚道:“化缘首要心诚意正,尤其是化“善缘”,更应该……”
忽然恍有所悟地语音条顿,哈哈一笑,道:“古大怪,你果真不简单,够厉害,我和尚向来生平喜欢做圈套让别人钻,想不到今天……”
古浩接口道:“和尚别废话了,请出来面对面的谈谈吧。”
暗中那和尚嘻嘻一笑,道:“丑媳妇总得要见公婆面的,没话说,我和尚只好……
古大怪,你镇定些儿个,我和尚可要出来了,别让我和尚的怪样子吓着了你!”
听这话意,虽然开玩笑说的,但是,古浩却认为话中有因,立刻可就留上了神,暗暗疑神沉气以待对方的现身。
话音中,五丈开外的林深暗处,却如幽灵般地飘现出一团圆球似的黑影,电闪之间,已停在对面丈余之处。
身现,竟是个身材矮胖腕肿像只大肉球,光头,娃娃脸,一双豆眼,两道长而细的白眉毛,朝天鼻子,颚下却长着一部漂亮的银鬓,长过胸腹,身穿一龚破破挂挂,油光发亮的齐膝黑市僧衣,光看两条上下一般粗,黑毛丛丛的肥肉腿,脚上穿著一双前露着脚指头,后面没有后跟,”空前绝后”的黑布僧鞋。
那长像,那尊容,滑稽而且难看,真绝!令人一见就忍不住要发笑。
那袭僧衣,更是令人不敢领教,简直滑稽透顶!
古浩在心理上,事先虽已有了些微的准备,但乍然目睹到这副怪模样,仍不禁被吓得心中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略走了定神,双眉微挑,才待要纵声大笑,讥讽对方几句时,脑际条忽想起那武林传说中,六十年前的一位“佛门怪僧”来,不禁吓得心中一颤,脸色突然大变,立刻将那几欲冲口而出的笑声和讥讽之言,硬吞回了肚子里去,目射疑芒之色地望着怪和尚,脚下更是有点不由他自己的又后退了两步。
怪和尚一见古浩这种惊骇的神色,不由豆眼一翻,道:“老小子,你真没出息。”
古浩因为已经想起怪和尚的来历,先前的那般凶狠,狂傲的劲儿,可全泄啦,有点摄儒地道:
请问高僧可是那六十年前……”
怪和尚忽地嘻嘻一笑,截口道:“什么高僧不高僧的,我和尚只是个矮“野”和尚,老小子,你明白了么?”
古浩一听这语气,那还有不明白的,连忙躬身答道:“古浩明白了。”
原来这怪和尚正是古浩心中条忽想起的那位六十年前的“佛门怪僧”“野和尚”。
野和尚点头一笑道:“你既然明白了,那么我野和尚要向你化个善缘,你怎么说?”
古浩微一迟疑道:“这个……”
野和尚豆眼一瞪,道:“怎么?你不肯答应么?”
古浩条然抬首道:“不是古浩不肯答应,而是古浩根本一无所有……”
野和尚截口道:“那你就不必管,只要你老小子点个头,我野和尚包准化得成,而且对你古氏兄弟有益无损!”
古浩沉思地道:“古浩想先听听是个什么“缘”?”
野和尚道:“如此,你是答应了?”
古浩摇头道:“古浩要先知道是什么“缘”?才能考虑答应与否?”
野和尚翻了翻豆眼道:“老小子,你可曾听说过我野和尚化缘的规矩?”
古浩一皱眉道:“古浩没有听说过。”
野和尚豆眼凝注地道:“老小子,你这话没有说谎?”
古浩心头暗暗一凛!摇摇头道:“古浩不敢!”
古浩他真的没有听说过野和尚化缘的规矩么?自然不是,他嘴里说着“不敢”,事实上他却说了“谎”!
野和尚何许人,当然也知道古浩是言不由衷,说的是“谎”话,不过,他并未当面揭穿他。
点了点头,嘻嘻一笑,道:“如此,我野和尚就告诉你好了。”
声调一沉,接道:“我野和尚化缘,向来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从不二价,从不容许考虑的,你明白了么?”
古浩早知野和尚化缘的这种规矩,只是故装不知而已,如今野和尚这一说明,他不能再说不知,只得点头答道:“古浩明白了。”
野和尚道:“现在我等你一句话,你怎么说?”
古浩沉思地道:“高僧所化之“缘”,只怕古浩做不了主!”
野和尚笑道:“这个你老小子尽管放心,我野和尚化的这个“缘“,你决对自己做得了主!
古浩双眉一扬,道:“高僧这话真的?……”
野和尚豆眼一瞪,道:“老小子你大胆,我野和尚是何等身份年岁之人,岂有……
古浩心中一惊!自知失言,连忙说道:“古浩一时失言,高僧原谅!”
野和尚冷哼了一声道:“那么你老小子回话吧,如何?”
古浩一身功力虽称高绝,为当今武林罕绝高手之属,可是对这位六十年前的一代“佛门怪僧,却是实在惹不起,不敢得罪。
无可奈何,只得点头答道:“只要果真是古浩自己能做得了主的,古浩一定愿与高僧结一善缘“!”
野和尚陡地哈哈一笑,道:“老小子你要是早这么说,不就结了么!”
语锋一顿,神色条地一肃,正容道:“我野和尚想渡化你老小子,退出你眼前立身的那个圈子,如何?”
古浩一听,不禁心惊胆怕,但仍沉着地道:“什么圈子“,古浩不懂。”
他古浩真的不懂么?当然不!
显然,他是“反穿皮褛”“装羊”野和尚豆眼条地一瞪,旋忽轻声一叹,道:“老小子你何必装胡涂不懂呢。”
语锋一顿,沉声道:“我野和尚要你舍弃你那金五“的身份,你老小子这总该懂了吧!”
古浩的一颗心几乎惊得从口腔里跳了出来,征楞的望着野和尚,半晌说不出话来。
野和尚嘻嘻一笑道:“怎么样?想不到我野和尚知道这些吧?”
古浩眼珠连转,忽然恍有所悟地道:“适才之前,高僧也在少林寺中的么?”
野和尚点点头道:“我野和尚和你前脚后脚进了少林古剎。”
古浩道:“那么罗汉堂主持玄慧和尚的伤是你……”
野和尚摇头道:“我野和尚虽然也有这种功力,但那却不是我野和尚。”
古浩骇然道:“那是谁?”
野和尚道:“是你老小子兄弟那位熟人的小师弟。”
野和尚此语一出,古浩不由颇感意外的神情微微一呆!
既称之为“小师弟”,不用说,其人年纪当必很轻的了。
古浩心中思念飞转电闪,却是想不出来当今武林中有个什么功力高到能够疗治“密宗大血印手”之伤的年青绝顶高手。
别说是年青辈中了,就是老辈中人,除了眼前的这位“佛门怪僧”外,他也想不出来有那几位有这等功力火候?
他心中虽然有着不信之感,然而,这话出之于野和尚之口,他却又不得不信,也不能不信。
因此,他神情微微一呆之后,心中陡又想及另外一桩事情,遂即轻咳了一声,目注野和尚问道:“那么那大雄宝殿佛灯飞空之事,该是高僧的杰作了?”
在古浩心想,此事除了野和尚之外,决无别人了?
那料,野和尚的回答竟又出了他的意外。
野和尚肃色摇头道:“那也不是我野和尚。”
古浩惊声道:“难道又另有其人?”
野和尚道:“不!是同一个人。”
古浩神情不由又是一呆,满脸尽是一片惊疑之色!
野和尚突然肃容说道:“古大怪,回头是岸,此际抽身退出那个圈子,为时尚还不晚!”
古浩不答反问道:“高僧,古浩能先一闻那位熟人和他小师弟的名号么?”
野和尚微一沉思道:“这并无不可,你兄弟那位熟人的小师弟,此刻就在这座古柏林中,只要你古大怪答应我野和尚的善缘“,退出那个圈子“,要贝见他却不是什么难事,否则的话,恐怕……”
语锋一顿,条地沉声喝道:“古大怪你若是聪明的,就应该领悟我野和尚的这番话,愿你兄弟接纳忠言,即日退出圈子,回返千山老巢去,必能终养天年!”
古浩灰眉深皱,没有立刻答话。
野和尚豆眼一瞪,道:“怎么样?你还不醒悟么?”
一阵沉默,古浩灰眉条地一挑,竟然一声冷笑道:“高僧善心古浩终身铭感,只是……”
声调微顿条起,道:“武林春秋轮流转,奉其主终其事,老夫所为自问并无什么不对,为何一定要退出“圈子”?”
野和尚冷笑道:“好一个奉其主终其事“,如此,我野和尚问你,以你老怪兄弟昔日的威风,如今且已登风烛之年,放眼天下武林,谁能够资格称你兄弟之主,你又忠“的那门子事?”
好厉害的野和尚,硬的不行上软的,高帽子扣上了。
古浩双眉挑而又垂,语调忽地一黯,道:“人各有志,岂能勉强,高僧你这番善缘“经,只怕是白念了!”
野和尚陡地震声道:“佛云:种因得因,种果得果,你古大怪如能接纳我野和尚的善缘”,保你后福无穷,否则,你兄弟俩必将落得埋骨异乡!”
古浩双眉一阵轩动,终于忽又黯然一叹,头一低,道:“那也只能算是命,古浩也只好认了!”
野和尚心念一动,豆眼条然深注,道:“听你这口气,似有无可奈何,不得不认命的苦衷,是么?”
古浩条然抬首道:“君子重一诺,古浩不能毁信!”
野和尚明白了古浩不能接纳“善缘”的原因,也不禁微锁长眉,默然不语。
沉默半晌,野和尚话题忽地一改,道:“古大怪,你可知道眼前这少室山区,如今到了多少罕绝人物么?”
古浩脸色一变,旋即镇定如常地冷冷地道:“罕绝人物古浩生平见过不知凡几,稀松得很!
野和尚豆眼条地一瞪,道:“如此说来,我野和尚也不在你古大怪眼里了?”
古浩心头一颤!尴尬地笑了笑道:“自然,你高僧是除外!”
野和尚嘻嘻一笑,又道:“那么那南海双仙“夫妇呢?”
古浩不禁身心俱震!目芒深注地急问道:“高僧是说“双仙“伉俪也已来到了此地?”
野和尚豆眼奇光一闪,道:“他夫妇不但已到此间,老实告诉你吧,我野和尚便是受他夫妇之托,才向你古大怪化“善缘“的,否则,我野和尚才不愿管你们兄弟的死活闲事呢!”
古浩心头不禁一阵激动,低首默然良久,始才抬头问道:“如今双仙“夫妇仙驾何处……
野和尚接口道:“你想见他夫妇么?”
古浩领首道:“昔年“双仙”夫妇傲游白山黑水之际,古浩兄弟一时冒失,对他夫妇发生误会,承蒙他夫妇手下留倩,这些年来古浩兄弟一直槐疚于心,今他夫妇既已驾莅此间,理应前往趋谒谢罪!”
野和尚听得不由暗自领首,笑道:“如此,我野和尚向你所化的“善缘”……”
古浩沉默剎那,终于无奈的点头道:“高僧既是受“双仙”夫妇所托,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过,古浩目前还无法退离返回千山,倘必须稍假时日始可行野和尚点头道:“那是当然,我野和尚明白你的心意!”
古浩一笑道:“如今话已说明,有关拜蔼双仙“夫妇之事……
野和尚笑道:“这个你尽管放心,我野和尚决不失信。”
语声一顿,话题条转,道:“你且先见见鲁大侠的小师弟,如何?”
古浩目中异采一闪,道:“就是治好少林罗汉堂主持大师之伤之人?”
野和尚点头道:“正是,也是鲁大侠师门的当代掌门人!”
古浩道:“如此,古浩愿意拜蔼。”
野和尚笑了笑,条朝长林暗处扬声道:“我野和尚虽已唇焦舌破,总算功果圆满,掌门人请现身一见。”
三丈开外林深暗处,突然传出一声朗笑,缓步施施然地走出一位神俊美如玉,手提黑书箱,气度高华自有一股慑人之威的黑衣少年。
他,正是“天龙门”当代掌门人文玉旬。
古浩心中不禁蓦地一惊!暗忖道:“这黑衣少年好高的功力,隐身三丈左右之处,凭自己数十年的功候听力,竟然毫无所觉……”
他暗忖间,文玉旬已缓步从容地行近野和尚身侧三尺之处,拱手一揖,道:“野大师,在下这里谨代敝师兄致谢!”
野和尚因生性滑稽谈诸,嘻嘻哈哈,全无一点佛门弟子出家人的肃穆样子,是以乃自号“野和尚”。
可是,今儿却奇怪,在文玉旬拱手一揖为礼致谢声中,野和尚竟突然一改往常那嘻笑之态,神色肃然地双掌合十道:“不敢当,些许微劳,理该效力,怎当得掌门之谢礼!”
文玉旬淡淡一笑,随即转朝古浩拱手道:“在下深为庆幸古前辈能够明智抉择,承诺退出魔圈,此实为天下武林之大幸!”
“千山双怪”古浩古斌兄弟,为人虽极狂傲自负,但却介乎正邪之间,生平作为也是善多于恶,而且是一以极重信义的豪雄。
此际,古浩因已知对方年纪虽轻,但却是“南海双仙圣手书生”鲁宗仪的小师弟,又是“掌门人”的身份,是以闻言连忙拱手答礼,讪讪一笑,道:“掌门人如此一说,倒令老朽惭愧汗颜无地了,若非令师兄鲁大侠仁胸侠襟,不记老朽兄弟昔年那次唐突冒失之过,托请野大师出面苦口渡化,则老朽兄弟将来不知要落个如何……”
语声微微一顿,神态条然一肃,极其诚恳地接道:“老朽虽然痴长几十岁,早出江湖数十寒暑,但与令师兄鲁大侠可是平辈,掌门人倘若不弃,认为“千山双怪”兄弟尚还可交,便请改去那古前辈三字的称呼,叫一声“老哥哥,足矣!”
话说得婉转而诚挚感人,令人听来心生激动。
文玉旬双目不由星采一闪,肃容说道:“老哥哥既如此说,文玉旬就从命了。”
入耳文玉旬”三字,古浩心头不禁猛然一震?双目条射电芒,惊声道:“少兄弟,你就是近来连挑黑虎堡,“五柳庄”,江湖传说的“冷面辣手神魔么?”
文玉旬剑眉一挑条垂,淡然一笑道:“挑“黑虎堡,五柳庄”,杀单俊邱庸确是小弟,至于“冷面辣手神魔外号,小弟尚是首次闻听,大概是哪些江湖好事之徒,替小弟起的外号!
语声一顿,摇了摇头,忽地问道:“老哥哥,在你以为杀单俊邱庸,是不是就算得上辣手,应该被称做一个“魔字呢?”
这话,问得古浩不禁微微一征!一时有点不知如何回答的迟疑地道:“这个……
文玉旬剑眉微挑地道:“怎么?老哥哥也认为是么?”
古浩心点念转地道:“这就要看少兄弟杀他两个的动机原因了!”
语声微顿即起,道:“以单俊和邱庸两人在武林中的声誉言,皆是受人敬仰的侠义之士,小兄弟突然杀了他两个,火焚这一庄一堡,若无正大的动机原因,自是要被人视为辣手与“魔”了!”
文王句淡淡地道:“他两个如是确有该杀之道,便不是了,是不是?”
古浩点点头道:“那自然不是。”
文王旬笑了笑,问道:“如此,以老哥哥看,小弟有没有正大的动机原因呢?”
古浩目注文玉旬沉吟稍顷,道:“以老哥哥看,单俊和邱庸他两个必有该杀之道,换句话说,小兄弟和他两个定必有什么血海深仇大恨!否则……”
语锋微微一顿,目光条然凝注地问道:“是什么原因仇恨,小兄弟能予赐告么?”
文玉旬神情略显黯然地摇了摇头,道:“请老哥哥原谅小弟目前实有不便言告的苦衷,不过,不久的将来,小弟当对天下武林有所交待!”
古浩心念微动,又问道:“小兄弟这“不久的将来”,大概在什么时候?”
文玉旬微一沉思,道:“以目前武林所现的形势而言,少则三月,多则半载,是时期矣!”
语声微顿即起,却已改变了话题,问道:“老哥哥大概何时可能脱身返归千山?”
古浩稍一沉吟道:“因须略作安排,有十天半月时间,大概可以脱身登程了。”
文玉旬点了点头,默然稍顷,忽然目射奇光地道:“小弟有几点问题,意欲拜问,老哥哥能就所知实情赐告么?”
古浩目光一转,道:“小兄弟可是想问老哥哥现在所立身的“圈子”里的事情?”
文玉旬领首道:“除此之外,小弟还另有拜问之事。”
古浩眉锋微皱了皱,道:“小兄弟另外欲问者何事?”
文玉旬脸容神情突然一肃,道:“小弟所欲拜问者,虽是另一件事倩,但很可能与老哥哥眼下所立身的那个“圈子”有着关连,而且关系极为重大,所以……”
语锋一顿,竟突又改变了话题的问道:“老哥哥可知少林玄一,武当元灵两位掌门新近被杀之事么?”
此时此际,文玉旬突然提出此问,颇为大出古浩意外,神色不禁愕然一征!皱眉点头道:“小兄弟何故突然问此?”
文玉旬未作解释,继续问道:“老哥哥知道掌杀那玄一,元灵两位掌门的是谁么?”
古浩道:“听说是个自称宇文大侠之子,名叫宇文珣的银衫少年。”
心念忽地一动,目射疑芒,深注地问道:“少兄弟,那难道是……”
话到中途,条然忆及适才野和尚的那番话,少林罗汉堂主持玄慧大师之伤,显系文玉旬所疗治的,那大雄宝殿佛灯飞空之事,显然也是文玉旬施展无上功力弄的手法,他怎会得是那掌杀玄一元灵两位掌门的宇文珣呢?这又怎么可能呢?……
因为条然忆及此点,遂即立刻顿声上口,而未接说下去。
“难道是”什么?他虽末接说下去,但文玉旬已知他心中所疑,微笑了笑道:“老哥哥怀疑那银衫少年可能就是小弟?”
古浩道:“老哥哥确曾有此怀疑,不过现在又觉得不对了。
文玉旬笑道:“可是因为小弟今夜竟与野大师同时在比现身,并暗助少林之举而又觉得所疑不对么?”
古浩点头道:“正是如此。”
文玉旬微微一笑,旋忽正容说道;“那银衫少年虽然确实不是小弟,但与小弟渊源极深,关系至密,而小弟所欲拜问老哥哥的另一件事情,也与昔年“天下第一堡”的灭堡惨案有关,如今宇文洵已经展开了复仇的行动,此惨案必须火速澄清,追查出当年阴谋造成此一惨案的主谋正凶,否则,必将祸延整个武林,后果亦定将难堪设想,所以,小弟衷心至祈老哥哥坦诚实答小弟所问的一切,设有什么不便难言之处,也请切勿隐瞒丝毫,小弟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老哥纵有不是,亦保证老哥哥不受干连!”
这番话,只听得古浩心头栗骇至极!
文玉旬语声一顿又起.,接看说道:“在未向老哥哥拜问之前,小弟想先听老哥哥一句话,愿老哥哥能点个头,作千金一诺!”
野和尚此际突然插口说道:“古大怪,我野和尚愿作文掌门所言保证“的证人,你只管放心好了。”
文玉旬感激地朝野和尚拱手一揖,道:“多谢大师。”
话落,星目神光如电地注视着古浩,但却未曾开口催问,静待古浩点头作“千金之诺”!
自古“英雄轻死重一诺”。
古浩深知此刻只要微一点头,对于文玉旬所有将要提出的问题,他便不能稍有不实之答。
为此,他不禁有点为了难,有点不敢轻妄点首承诺。
他所不敢点首承诺的。倒不是为了昔年“天下第一堡”灭堡惨案的问题,而是为了有关他目下立身的那个“圈子”里的秘密问题。
虽然,他已经接受了野和尚的“善缘”,答应退出“圈子”返回千山,但他不能背誓失信,泄漏那个“圈子”的有关秘密。
因此,他为了难,双眉深锁,沉思不语。
心念电转,默然沉思了半晌之后,终于被他想出了个可以不须违背信誓的折衷办法,说道:
“小兄弟之意,如果仅系指昔年“天下第一堡“的惨案而言,老哥哥愿意点头承诺,若是包括所谓“圈子”里的机密问题,老哥哥我为了曾立有信誓在前,实在不便点头承诺,倘望小兄弟……
文玉旬含笑接口道:“这个老哥哥但请放心,小弟之欲老哥哥作“千金一诺”者,本系指前者而言,至于后者,小弟虽亦将有所拜问,但老哥哥认为能答者答之即可,决不勉强,使老哥为难就是!”
古浩目闪奇光地一点头,道:“如此,少兄弟你请问吧,老哥哥当是知无不言,也言无不实!”
文玉旬星目异采一闪,拱手一揖,道:“小弟这里先谢谢老哥哥了。”
古浩连忙拱手答礼,道:“少兄弟请勿再客套多礼。”
文玉旬一笑,旋忽肃容问道:“老哥哥当年也参加了那场惨案没有?”
古浩摇头道:“没有。”
话声回答得有如斩钉截铁,文玉旬不禁甚感意外地一征!
因为这话不像是言不由衷之一言,同时文玉旬也不相信以古浩的为人性情,既已作了“千金重诺”于前,对他这第一问,竟即“毁诺”不作实答!
然而,事实上……
古浩是何等老于世故经历之人,文玉旬那一征的神情,落在他的眼里,那有不明白文玉旬心中所疑的道理。
于是,他立即含笑问道:“少兄弟可是不信?”
文玉旬道:“小弟怎敢。”
语声一顿即起,问道:“老哥哥当年难道没有接到一张金色的怪帖柬么?”
古浩心中暗暗一凛:道:“接到了!”
文玉旬星目深注,道:“那么老哥哥怎会没有……”
古浩接道:“老哥哥于接到那张金色怪帖柬的当时,恰值发生一件意外事故,是以迟了两天才和舍弟古斌动身上道,赶到杭州,已是惨案发生后的次日午后申牌时刻,“天下第一堡”已成了一片瓦砾余烬!”
文玉旬这才略释心中所疑的,星目微转了转,又问道:“当时老哥哥体内是否也中了一种慢性奇毒么?”
古浩点头道:“不错,当时老哥哥和舍弟体内确是都中了一种慢性奇毒。”
文玉旬道:“老哥哥既然迟到一步,“天下第一堡”已毁,老哥哥想来定必未能得到解药,内心也是定然大感失望而十分沮丧的了!”
古浩苦笑丁笑,道:“老哥哥与舍弟古斌在心情失望沮丧之下,只好准备离开杭城,先返回千山再另作打算,但就在这临去之际,却突生意外地,与一位从未会过面的武林朋友因一点小误会而起了冲突!”
文玉旬突然问道:“那是怎样的一个小误会?”
古浩道:“说起来实在不值一笑。”
文玉旬心中已有所悟地星目略一眨动,道:“那误会虽然不值一笑,但却全是由于对方一种有点近乎无理取闹的举动所引起的,对么?”
古浩点点头道:“事情正是因此而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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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香谷 第 十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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