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白兔自到庵中,越发驯善,安伺在灵姑身侧,片刻不离。尤其善解人意,灵慧无比。灵姑自是欢喜。方觉它不会出声叫唤,有点美中不足,忽听室外天空中似有破空飞行之声,由远而近,快达庵上。连忙赶出庵外看时,由西北空中飞来好几道剑光,晃眼落地,现出六男两女。灵姑看出来人俱是正派门下,忙迎上去。互相通名叙礼之后,才知那两个道装少女,一是自发龙女崔五姑侄曾孙女凌云凤,一是汉阳白龙庵素因大师门下戴湘英。那六个男的,一是白水真人刘泉,一是七星真人赵光斗,一是陆地金龙魏青,一是凌云凤未婚夫俞允中,俱是云南雪山青螺峪怪叫化穷神凌浑的门下;下余二人,一名烟中神鹗赵心源,一名小孟尝陶钧,乃青城派教祖矮叟朱梅门下,又是穷神凌真人记名弟子,更是自己未来同门师兄。多半闻名已久,初次相见,当即迎进庵去。
众人落座,灵姑敬了清泉山果。凌云凤先略说来意,都是为了二次元江取宝而来。
除这一行八人,因在途中巧遇,合力办了一桩大善举,早一天赶到外,后面还有峨眉掌教乾坤正气妙一真人齐漱溟派来的三英二云中的严人英、李英琼、周轻云和齐金蝉、石生、朱文、申若兰、秦寒萼,也是八人。并闻武当派半边老尼得知郑颠仙由岷山白犀潭韩仙子那里借来金蛛,二次元江取宝,自己不好意思出面,暗令门下照胆碧张锦雯、姑射仙林绿华、摩云翼孔凌霄、缥缈儿石明珠、女昆仑石玉珠、女方朔苏曼、紫玉萧韦云和等七姊妹,借口说观光,实则志在分润。至于已得颠仙心许,如衡山白雀洞金姥姥罗紫烟门下何玫、崔绮、向芳淑三女弟子尚不在内。灵姑同门师姊,除却欧阳霜随师同回外,还有慕容昭、慕容贤、辛青三人,均是奉命积修外功,离庵已久,届时也都赶回。
差不多各正派俱有门下前来,几乎群仙聚会。
灵姑自来庵中,只与欧阳霜时常相聚,余者多是耳闻,一旦得与各派剑仙晤聚,好不忻喜异常。元江取宝之事,因来人都未深说,好似有点避讳,自己是主人,不便深问。
宾主欢聚,甚是投缘,尤其凌云凤、戴湘英备闻灵姑孝行至性,又见她资禀过人,功行精进,一年工夫便到此境地,甚是赞许。灵姑自知未学新进,来客无不高出己上,更是虚心求教,敬礼周至,因此大家一见,便成知己。
第二日午后,先是衡山何玫、崔绮、向芳淑三女侠赶到;跟着严人英、李英琼、周轻云、金蝉、石生、朱文、申若兰、秦寒萼等八人,由峨眉后山同驾弥尘幡,由一幢彩云拥护,电掣飞来。灵姑经凌、戴二女一一引见之后,觉着后来八人仙风道骨,法力高深,比起先来诸人又胜一筹。尤其李英琼、金蝉、石生三人更是个中翘楚。不禁又是钦羡,又是狂喜。众人见她持礼诚敬,虚怀若谷,又有那等根器修为,知是颠仙得意门徒,也都非常敬重,有问必答,言无不尽。因此灵姑无形中得了许多教益。不提。
灵姑久闻武当石氏双珠和照胆碧张锦雯之名,听金蝉等说,师父明日必到,悄问云凤:“半半老尼门下七姊妹怎还不至?”云凤笑道:“这次元江取宝,渊源甚多。她们俱是外人,又未接有请束。武当七姊妹多半性做,明知心意必被我们看透,借口路过观光,觑机拾点便宜,已觉不好意思,再做不速之客,岂不更招人讥议?你想看她们不难,后日月望,正是下手之机,你只要见郑师叔用金蛛在江心水眼把金船吸起,施展峨眉掌教真人所赠灵符,振开船舱封锁之际,她们便在对江危崖上现身了。”灵姑闻言,记在心里,也未往下追问。
那只苓兔,自从移植庵中,已不似前野性。初见来了好些生人,还甚畏惧,嗣经众人索观,灵姑开导,方始现身出来,任凭抚弄,不再藏匿了。金蝉、英琼等人见它虽比不上峨眉的芝仙、芝马,却也灵慧非常,天生灵物,自是难得,谁见了也很喜爱。尤其对于灵姑不贪功,未加伤害,居心仁善,大为赞许。
虽然客多,全庵只有灵姑接待,仗着来客俱都吐纳功深,断绝烟火,除略备一些甘泉佳果外,无须料理食宿琐事,又无世俗酬应客套,终日言笑宴宴,并不显得怎样忙碌。
次日晚间,灵姑见师父仍无音信,不禁悬念。候到子夜,忽见欧阳霜同了两个道装女子,带着鹦鹉灵奴直飞进来。落地收了遁光,朝众人略为见礼。欧阳霜首先说道:
“这是慕容昭、慕容贤两位师姊。家师适才业已先回,现在后洞布置明日之事。庵外现有辛青师姊飞空防守,有师父仙法封锁,外庵不能闯入,已无他虑。妹子尚须往卧云村采取那三百株七禽树上毒果,以备明日金蛛吸船时益气增力之用。那树四外均有仙法禁制,去采无妨,归途难免妖人劫夺。妹子道力浅薄,定难抵御,有劳周、李、秦三位师姊,少时同往相助如何?”周轻云、李英琼、秦寒萼三人立即应了。金蝉、石生也要随往。慕容昭道:“这次元江取宝,关系甚大,好些厉害妖人俱起觊觎。卧云村取毒果,有周、李、秦三位师姊相助已足。诸位师兄师姊请至后洞与家师相见吧。”说罢,转令灵姑将灵奴与白兔一齐带入后洞,不到后日中午,不许出来,以防万一。众人知道事关机密,颠仙命往后洞相见,必有要事分派,便不等周、李等四女起身,一同随了慕容姊妹往后洞走去。
灵姑来此年余,尚不知本庵还有后洞。及至随众到了庵后一看,仍是石壁排云,苔痕绣合。众人已经立定,并不见壁上有甚门户。心方奇怪,突地一片霞光闪过,眼睛一花,定睛看时,眼前景物已然有变。存身之地是一个大约五亩的石室,当中有一石座,两旁各放着一列蒲团,师父居中正坐。左侧立着一个丈许高下的独角怪鸟,生相与前在南疆所遇妖道米海客的独角虬鸟一般无二,只是长颈屈缩,凶睛微合,稳立不动,神态看去驯善得多。在石几上放着一个朱漆圆盒,隐闻抓搔之声甚是急遽,好似藏有活物。
灵姑见众人已参拜下去,忙即随众拜倒。
颠仙含笑命起,分坐两列蒲团上。先由白水真人刘泉呈上云南派教祖怪叫化凌浑、白发龙女崔五姑夫妇一同具名的书信。跟着峨眉派齐金蝉和女大鹏吴玫,也将各人所带师长手书取出呈上,分别致了来意。
颠仙看完,笑对金蝉道:“令尊道妙通玄,明烛几微,果非我辈所能比拟。日前因为神驼乙道友不曾接我请柬,原封飞回,还疑他心有退避,不肯相助。到时我又要全神贯注,监护金蛛吸取金船。众师侄虽然近来道力精进,各有神物利器,各派妖邪难于攘夺。但那雪山老魅那年攻穿地壳,振倒雪山,脱困出来时,余英田正率领神雕、灵猿寻取达摩老祖炼魔至宝南明离火剑,眼看身受地震之厄。恰值令姊霞儿奉了优昙道友之命,去峨眉省亲路过,看出危机瞬息,只顾将英男和灵猿袁星连同在场的米、刘三人一齐救离险地,飞往峨眉,致令老魅带了尸灵从容遁走,不及诛戮,以致留下隐患。
“老魅神通机智不在妖尸谷辰之下。他自被佛法禁闭以后,在云南雪山地窍以内苦炼多年。时常运用玄机参算,知道异日难满再出,除却两件元江水眼里前古沉潜的金门至宝而外,只有此剑是他克星。但那金门至宝为数众多,藏宝金盆金船有广成子仙法妙用,又在水眼深处,取时费事费时。想取此宝,第一须要深悉此中奥妙,第二要有大仙福仙缘和高深的道行法力。此外尚须一个修炼千年、亘古难逢的异类神物相助,等船身露出水面,便即吸住,方可施为。般般遇合,均须齐巧,缺一不可。此船轻重不定,不可思议:入水愈深,分两愈轻;越往上升,分两越重;升达水面,其重不下万斤,全部出水,立即重逾山岳。宝库封禁更为微妙,开取极难,步骤略乱,前功尽弃。我辈常用各种挪移禁制之法,十九难施。只有由那千年神物,将船略为吸出水面,取宝的人照着所知底细,缓缓依次施为。为防神物气力不济,还必须先备有千万斤合它脾胃的七禽毒果,连同大量谷麦,均匀倒向水面,使它顺着江水吸入腹内,补益它的元气,始能持久。
那神物秉天地间戾气而生,往往生不百年,便遭天劫,最难长成。如果不足千年以上,气候未成,得也无用。还有那吸船时所用数百株七禽毒果,也无从采植。从古迄今,也不知有多少散仙为了取宝,白费许多心机,终于无一成就。
“老魅虽知神物终究要出世,却总算计事情太难,目前无人敢作此想,也就不甚在意,专心只防南明离火剑。于是便匿迹荒山古洞之中,日夕筹划营求。直到去年冬天,居然被他物色到一件能敌此剑的异宝。方在猖狂,忽闻金门至宝又有出世之讯,自然忧急万分,定用全力前来扰害。他仗着多年炼就玄功,口张手指,便能致敌于死,不必再用别的法宝。不似其他妖人,存有贪得之念,须等我们部署停当,快完功时,才行下手攘夺。只要我们一开始,便阻碍横生,决不容那金船现出水面。
“第一次元江取宝没有成功,半途而废,便败在他的手内。如非齐道友届时命余英男暗中相助,几乎连那吸船的神物金蛛也为所伤。就这样,仍仗着玄真子一道灵符,诱一假蛛被阴火烧死,才将他瞒过。同时媖姆又命杨道友赶来。他见杨道友的法华金轮厉害,英男所持又正是那口南明离火剑,并以为金蛛一死,任是多大法力道行,也无取宝之望,方才变化逃走。金蛛虽然未遭毒手,元气已然大伤。是我将它秘藏山腹之中,调养教练好些年。
“此事本无人知,上月与诸位令师长熟商,欲借取宝良机,除去几个妖邪,才故意泄露出去。为防老魅为害,虽已向杨道友借来昔年媖姆所用降魔防身之宝,但我全身照护金蛛和取宝之事,其势决难兼顾。老魅见我防备周密,无法下手扰害,定要迁怒,与师侄们为难。强敌当前,更有各派邪恶环伺夹攻,丝毫大意不得。而且上次取宝未成,金船下陷愈深,再过些年,便与地肺元磁之气相接,纵有千百金蛛,也难吸动分毫。时机瞬息,稍纵即逝。此次再如无功,那金蛛真力已然消耗殆尽,非得金门宝藏中广成子余存灵药不能使它复原,从此终古永无再取之望。情势艰危,正恐众师侄不易敌那老魅,且喜齐道友已有安排,这次成功无疑的了。一切应用各物,只等取那毒果人回,将那毒果、谷麦装入法船之内,便全齐备。应在明晚亥子之交开始下手,相距尚早。老魅灵敏异常,更擅天视地听之能,这里虽有法术禁制,终以缜密为是,不等他来,先分派吧。”
随从袖内取出五张纸条,分给众人,三五人合得一张不等。
灵姑见众人接条之后,各自指点,招呼条上所说同伴,三三两两聚向一旁,低语密商,多现惊喜之色。灵姑以为自己法力浅薄,难经大阵,所以师父不肯分派职司。方想明晚如何才能作壁上观,不致受师父责怪,忽见凌云凤独自一人拿着一张字条,将手向自己微招。中坐师父已然入定,隐闻水声汤汤起自坐下,忙即走过去。云凤拉手悄问:
“灵妹,这里附近可有甚人迹不到的隐秘之处么?”灵姑笑答:“妹子人门不久,后洞尚是初来。姊姊如要隐秘之地,等我问慕容师姊去。”云凤拦道:“此事不能再问别人,就你所知好了。”随将字条递过。灵姑接过来一看,上写大意是命二女先期觅地藏伏,到了明晚,如听金鼓之声,可由藏处穿出江岸危壁,再由云凤将条上所附灵符如法施行,以下便凭二女相机应付。灵姑看完,正在寻思,忽见手上一缕淡烟过处,字条消灭,无迹可寻。再看别人所持之条,也是如此。
云凤又道:“郑师叔现在正运用元神部署明日之事。我是初来,你如不知,条上决不如此写法,你再想想。”灵姑猛想起后山桃林谭萧、彩蓉所居地穴,刚脱口答了句:
“地下好么?”云凤忙道:“再好没有。不要多说话,我们去吧。”灵姑因师父新回,得宝一节还尚未向其禀告,意欲少候,刚一开口,云凤便道:“你的事,师叔早已深悉,现必无暇及此,快同我走吧。”灵姑方想说那地穴不能通向江面,云凤已催速走,低嘱灵姑,“庵外保不定已有仇敌环伺,这类妖邪耳目多灵,洞中有师叔仙法禁制,还不甚妨事,出洞以后,不可说话。你可引我同去。师叔还另有封柬帖,尚未拆看,到时一看,自然分晓。那地方相隔必近,无须御剑飞行,有我隐身之法,步行前往,免被敌人窥破。”说罢,一同起身,走进洞壁之下。慕容姊妹看出二女奉命他去,忙抢向前去,双双伸手向壁间一揭,灵姑仿佛见有五色云岚向侧卷了一卷,微闻云凤喊声:“快走!”
用手一拉,身不由己,向前冲出丈许。跟着一片烟光闪过,四顾悬崖高矗,星月在天,人已到洞外。知道不宜多言,径领云凤绕出右侧的疏篱,轻悄悄往桃林中走去。
灵姑先颇担心自己不会行法开通升降,云凤偏是性急,不容答话,拉了便走,万一她也不会,怎生下去,及至走到土穴尽头,正想打算和云凤打手势,脚底突地往下一沉,晃眼现出空隙,那封洞口坠石悬在空中,更不下降。料想穴中二女已经前知,心中大喜,忙拉云凤径由隙口往下飞落。身才穿入,坠石立即上升,恢复了原状。落地一看,谭萧、彩蓉果在下面仰首迎候。云凤下时,便将隐形法收去,宾主礼见。到了室内落座,灵姑问二女怎生得知?彩蓉答说:“适才郑仙师神游到此,面示机宜,刚去不久。”云凤喜道:“我知郑师叔必有安排,想不到会有这样隐秘所在。灵姑尚还不知底细,此时大可畅所欲言了。”随说随将颠仙第二封柬帖取出,拆开之后,方始详说元江取宝一切经过。
原来那金门异宝,乃前古真仙广成子遗留。原藏崆峒山腹,共有七层封锁。宝物尚在其次,最宝贵最难得的,是广成子余存的数十粒丹药,每服一粒,足可抵得千百年吐纳修炼之功。汉前历代仙人为取此宝,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想尽方法,终无所得。因那封山仙法神妙,因人而施:如是真正玄门清修之士,往取虽然得不到手,不过徒费辛劳,尚不至于受什么伤害;如是左道旁门之士,不但宝物得不到手,稍微犯险深入,引动禁法妙用,轻则受伤,重则送命。一干妖邪渐知厉害,不敢妄动,心中仍是觊觎。俱盼玄门中出一神通广大的有缘人,将山腹攻开之时,前往抢劫。事隔数千百年,终无一人有此仙缘法力。
直到汉时,绿毛真人刘根联合许多正教同道,苦炼五火,烧山八十一日,居然被他破了封山灵符。眼看将有成功之望,不料仙法重重,山腹金门虽被攻开,藏宝的金船金盆上面,早经广成子算知未来,另设有许多仙法妙用。同时开山以后,异香大作。刘真人未防到此。远近精怪何止万千,闻到古洞异香,知道山腹宝库已被人攻开,齐来抢夺,声势浩大,甚是惊人。虽仗众仙法力高强,将精怪诛戮驱走,可是那藏宝的金船金盆已从洞内飞了出去。众仙迫拦不及,仅各在洞中黄帝向广成子问道的丹室内寻到几件宝物。
虽没有金船藏珍神妙,也非平常道家炼的法宝、飞剑所能比拟了。
由此这前古金门宝藏便落在元江水眼之中,日久年深,竟被地肺真磁之气吸住。千百年来,知道底细的人极少。现时正教中只有三仙、二老、一子、七真得知内中因果和取宝之策。因是仙法奥妙,那金船金盆不是全仗道家法术所能摄起,更因地肺中元磁真气厉害,凡是五金炼成的法宝,微一挨近,便被吸住,永远沉沦地底,不能再得。取时须用一种毒虫,名叫金蛛的,将贮宝的金船金盆挨近水面,取的人再飞身上船,仗着法力一层层破去封锁,将所有宝物一齐取出,然后任其自沉。否则那船本为镇那山川的至宝,只要一出水面,重逾山岳,任是多大法力,也不能使用,得也无益。可是取时稍一戒备不慎,便要勾动地肺真火,煮江沸海,裂地崩山,闯出无边大祸,比当初崆峒取宝还难得多。异派妖邪尽管垂诞生心,无一敢于尝试;正派中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以致延迟至今。
郑颠仙也知此事,曾与三仙二老谈论过,本来无意及此。嗣因峨眉教妙一真人开读长眉真人遗札,得知郑颠仙、穷神凌浑俱与此宝有缘,颠仙又恰在甫明山收伏了一只金蛛,方始决定与众仙合力共取此宝。无奈所得金蛛只有千年道行,气力不足。知道岷山白犀潭韩仙子新近收伏了一个大金蛛,禁锁峡壁之内,前往借用,正值凌云凤往送小人玄儿,入潭之时,玄儿触怒了潭底妖邪,勾串金蛛,喷出毒丝,与云凤为难。颠仙本也难于收伏,全仗云凤事先得了韩仙子所赐一件前古至宝神禹令,经颠仙暗示机宜,指点用法,才将那金蛛制住,一同回到元江大熊岭的苦竹庵。这时白水真人刘泉、七星真人赵光斗、陆地金龙魏青及云凤的未婚夫婿俞允中,奉了师父云南派教祖怪叫化穷神凌真人之命,由青螺峪步行起身,先往哀牢山救了欧阳霜丈夫、卧云村主萧逸师徒三人性命。
又将陷身妖党、化身异类、奉命隐形人村行刺其叔的萧玉、崔瑶仙夫妇解救还原,使其改邪归正,与欧阳霜合力扫平妖邪,剑斩天门神君林瑞师徒。事毕同往元江,听颠仙指挥相助取宝,也在此时赶到。
本来第一次大功便可告成,不料事前吃妖人林瑞盗毁了好些七禽毒果。颠仙早得东海三仙玄真子预示玄机,金门至宝须等第二次始奏全功,尚未到全数得手的时机。一则不愿将辛苦培植的毒果白白糟蹋,二则自恃法力,意欲先试上一回,看是如何,第二次取宝时好早作计较。以为一只金蛛力薄,小蛛虽然道行较浅,但经自己多年教练,灵药调养,功候大进,性更驯善,由心所指,灵奇非常。明知吸取金船时蛛粮不够,反将大小两金蛛同时放出。原意虽然仓猝,只要筹划妥当,下手神速,一样可以成功。两蛛合力,果将金船吸近水面。谁知封锁严密,广成子仙法神妙。刚把上层封锁打开,船心金盆尚未出现,毒果已尽。两金蛛没有补气之物,不能持久,只凭满江谷麦,真气渐渐由衰而竭。同时刘、赵、魏、俞四人连同凌云凤、戴湘英和颠仙门下诸女弟子与劫宝妖邪苦斗,也在危急不支之际。颠仙无法,只得一面收了金蛛,一面行法护送金船,回沉江心水眼原位,再与妖邪相斗。就这样,还仗十个峨眉门下男女弟子各持异宝、仙剑,奉命赶来解围,这才将来的妖邪驱戮净尽。这便是第一次元江取宝的大概过程。(事详《蜀山剑侠传》)
彼时来的妖邪比这次少,真正厉害的没几个,事更机密,已有如此难法。这次各异派中人物俱已备知底细,只没有千年灵物吸取金船,不能下手而已。所以仇敌想捡便宜的占了一多半。余者都是深知颠仙等防备周密,趁火打劫,自知不行,惟恐金门至宝出世,平添许多克制,知道此机一失,此宝永沦地肺,被元磁真气紧紧吸住,与金船逐渐融成一体,增长神力,永镇禹域。宝物虽还不致全灭,但在船中金盆以内封固,以后决无再取之望。除有几个快要兵解超劫的异派首脑如天师派教祖天灵子之类,差不多都来作梗。即便本人受了各正派首要警告,不来参预;或有怯于各正派后起门人法宝、飞剑厉害,知难畏缩,不愿亲身尝试,自隳威望,也必唆使别人,暗派门下得力弟子携了本门利器,前来相机侵害。
此宝经颠仙率正派门人得到以后,便按各人道行深浅福缘分派,委实关系重大。
所来仇敌中,本还有北邙山妖鬼冥圣徐完,邪术高强,捷如电掣,有鬼神不测之机。
各正派长老诛除多年,仅在峨眉开府时给了他一回重创,由此仇怨日大,专寻各正派门下为仇。只运数未终,除他不了。如若来此,便颠仙也难与他周旋。幸亏他有一心爱女妖徒,名唤乔乔,因往白阳山古妖尸无华氏墓窥窃桥陵至宝九疑鼎吴天鉴,留下徐完阴敕禁令,待要归报徐完同来盗取。不料嵩山二老追云叟白谷逸、矮叟朱梅正助神尼芬陀弟子杨瑾和凌云风诛妖取宝,破了法,将她惊走,又命元元大师门下红娘子余莹姑将她困住。不料乔乔妖法厉害,乘二老不在,竟施邪法,转败为胜。余莹姑眼看危急之际,恰值徐完对头磨球岛离珠宫散仙少阳神君门徒火行者因师父接了峨眉开封请柬,前往祝贺送礼路过,看出此女用妖法害人,赶落下去,用诸天神火想将妖女炼化。乔乔已得徐完真传十之六七,本极厉害,火行者偏巧也是惟一克星,用尽神通,终难逃脱。万般无奈,为想活命,只得自毁贞操,施展魔教中大销魂法,嫁与火行者为妻。火行者当时为她所迷,回山受了一顿重责。可乔乔宿根甚厚,虽然陷身妖党,却能守身自爱,居然乘此时机,弃邪归正。
徐完对于乔乔最是钟受,早想立为妻妾,同兴邪教。甚至不以师位自居,置诸朋友之列。乔乔别有心机,总是设法推延。如换别人,早将徐完触怒,受尽毒楚。偏生乔乔是他命中冤孽,尽管垂涎,不肯相强。忽闻叛他而去,并还嫁给生平第一仇敌,如何不恨到极处。又因宠信过度,不曾加以禁制。少阳神君真火厉害,不敢轻去招惹。乔乔更是机警异常,长年在离珠宫虔修,绝少外出。徐完奈何她不得,恨到极处,想起事因杨、凌、余三女而起,亲身赶往峨眉,欲寻三女泄忿。还未走到大元洞仙府门外,便吃嵩山二老命人迎头敌住,败逃回来,怀忿多年。近闻颠仙元江取宝,大起贪心,特意炼了一种极厉害的妖法,欲乘颠仙护送金船还原,不能分神之际,一网打尽,全夺了去。谁知恶贯满盈,峨眉掌教妙一真人也正联合各派长老乘机除他。先命玄真子的大弟子诸葛警我潜往妖宫附近,用玄门妙术颠倒五行,使他推算不出吉凶祸福。又在九华山顶暗设六合微尘仙阵,借火行者乔乔夫妻为饵,埋伏在彼。由乔乔先诱出敌,火行者用师门异宝放出真火,遮断逃路,逼入阵内,将妖鬼师徒全部消灭。这里颠仙开始取宝,同时妖鬼师徒也伏诛了。经此一来,要去掉不少阻碍。
颠仙因事关重大,仍不放心。知那大的一只金蛛除自己外,只有云凤的神禹令能够制它。还有灵姑在狐官宝座以下所得木盒,内贮神禹所遗灵香。盒为返魂香木所制,也是一件前古奇珍。此香专降伏水怪。由云凤用神禹令如法施为,朝盒当中红点一指,立有异香透出,直穿水内。江中鱼龙水怪闻得香味,立即潜伏,不敢来犯,也要减却不少烦扰。
灵姑所得两宝,一名射虹壁,一名玄阴圈,均是古仙人所炼降魔之宝,须等事完,才能传授用法。苓兔乃千年灵药,得之不易。此物与肉芝、首乌不同,生服固有灵效,如能护持培养,使其长在,异日炼丹救人,灵效更多,可以长期取用。取时只消略摘根须,不但不似肉芝、首乌,每取一回要损伤许多元气,并还可以助其脱体成道。灵姑这一念仁慈,未加伤害,异日反可得它好些便利。颠仙对于此事,也极为嘉许。至于由地穴穿向江岸危崖壁中间出去,因与狐宫相背,这一面只有颠仙禁制,也颇容易。
云凤说完了事情的原委,谭萧、彩蓉闻得妖鬼伏诛,此后永无忧虑,欣喜非常。因颠仙柬帖未禁参与,俱想随了云风前往观光,一睹前古真仙所留灵迹,就便从旁相助,略酬颠仙恩德,便和云风说了。云凤知二女法术高强,见是有益无损之事,便即允诺。
随把各派妖邪强弱形势一一详说,告以机宜。因离江岸尚远,须以先期布置,议定之后,便将颠仙禁法撤去。算准途向高低,与谭萧合力,由横里攻穿一条地道,直达取宝之处的江岸。到了尽头,留下丈许厚薄的石壁,准备到时再行破壁飞出。暂不与外相通,以防仇敌觉察,又来作梗。
这十里长一条地道均是石质,开时还须缜密,不令声音透出地上,委实艰难。仗着仙法妙用和前古至宝神禹令的威力,一面徐徐前攻,一面由谭萧行法运走沙石,也费了不少的事,直忙到次日辰时,才行事毕。同回洞内,略为休息,便离午时不远,重又起身前往。
云凤知道一交午时,江面上已有颠仙禁法封蔽。金船未现以前,仇敌俱隐伏在两岸危壁之上,决不发难。谭萧又精六戊遁形之法,正可把下余丈厚石壁攻穿,做一藏伏之所,以便一边戒备,一边暗中观看取宝时灵奇之景。当下按照前法,不令石壁外陷,缓缓向前攻去,不消片刻,便已攻穿,直通洞内大江。谭萧早把六戊遁形法施展,将洞口隐住,做得秘密已极。
四女一同走向江边,向外一看,只见大江前横,清流滚滚,对岸峭壁排云,峰峦杂沓,因是地势险僻,滩多浪急,平日除了山民载运货物的独木舟外,本少舟船经过。颠仙犹恐舟船受了波及,早在上下流相隔百余里左近,用禁法移挪几处沙洲险滩,将水路隔断。所以江面上空荡荡的,通没一点船影人迹。时当暮春,日丽风和,午日晴空之下,越显得水碧山青,波澜壮阔。
灵姑见江心空旷,一晃便交正午,敌我两方均无影迹,心中奇怪,方欲询问。云凤因事须机密,对岸便伏有强敌,此时业已临场,不比身在地穴以内,可以随便说话,恐被仇敌听去,忙即摇手止住,手指江心,令灵姑注视。灵姑遥望江心,并无异状。即便谭萧已然转劫成道,功候精深,也只看出对面崖顶妖气隐隐,似有异派中人在弄手脚,自己这面有何动静,也未看出。因云风一指,料定颠仙发动在彼,俱向那里注视。四女存身所在,正当相距江面二十丈的危崖腰上,洞外恰有一片平台,人立其上,全景在目,看得逼真。待有一会,渐渐日上中天,仍无动静。方在猜疑,忽见江面上突地涌起一片祥光,蓬蓬直上,越过四女立处,再上四五丈,贴着两岸崖壁分布开来,两头直垂水上,结成好几里长一层彩幕,将那一带江面一齐笼罩在内。升展之际,疾如电掣,神速异常。
初发动时,对岸似有两三道光华射下,吃光幕一挡,又急退飞上去,隐闻愤恨之声。
凌、谭二女道行较深,知道颠仙用齐霞儿的紫云障,由水中飞起,将江面封蔽。对岸敌人骤出不意,还想飞身降落,不料仙障自被秦紫玲、寒萼姊妹借去,在紫玲谷为天灵子所毁,经神尼优昙用佛法重炼,还原以后,威力大增。对岸飞落的几个妖人必非庸流,否则早被祥光裹住成擒了。不过就被逃去,也必吃点小亏无疑。敌人见颠仙防备如此严密,无隙可乘,迥非上次可比,势必越发忿怒,定出全力破坏,至不济也想拼个两败俱伤,双方都到不了手才罢。仙障放起,上下隔断,不必再为隐秘。云凤刚要谭萧撤去遁法,便见适起祥光的江心突涌起一个大水泡。云凤喜道:“郑师叔今番真个小心,竟把那几只大船早早沉在水里,用潜水行舟之法驶将来了。”
话才出口,江心浪花飞涌中,五个整株径丈以上古捕木剜空而成的大船,由慕容姊妹、欧阳霜、戴湘英、吴玫、崔绮五人各自披发仗剑,分立船头,行法逆波驶上,并排现出。等升到江面,略进数丈,颠仙忽由当中大船现出,也是披发仗剑,手掐灵诀,肩上挂着一个霞光闪烁的大葫芦,腰系革囊。颠仙走向船头,左手一指,慕容姊妹、吴玫、崔绮所驾四船便往左手分驶开去,相隔三十余丈远近停住,隐泛波心,一丝不动。跟着中船欧阳霜便到舱内捧出一个朱漆圆盒,放向船头,退在颠仙身后。颠仙左手一指,盒盖自起,随由盒内飞出一个尺许大小,遍体金光,形如蜘蛛的怪物。身才离盒,立即飞起空中,暴长开来,连身带脚,几达两丈大小,略一旋转,便朝颠仙当头扑去。颠仙大喝一声,右手举剑一指,剑尖上便发出一道紫色火焰,金蛛略一停顿。颠仙口里说了两句,左手一指,金蛛便即往水面飞落,六足高撑,稳立波上,身又长大了两倍,看去形态猛恶,益发骇人。颠仙也忙飞起空中,施展禁法,由腰囊内取出一道灵符,朝着金蛛面前三丈来远掷下。掷处江水立起了一个极大的漩涡,四外波涛电转,江水斜飞,晃眼陷一大洞,其深莫测。那只金蛛始终停在漩涡边上,瞪着四只时红时绿精光远射的碗大怪眼,注视底下,一动不动。只当中身子似在蓄力鼓气,时胀时缩,起伏不已。约有片刻许时辰,颠仙举剑一挥,上流船上四女弟于各照预定,回剑指处,舱内各飞出一股碗口粗细的东西,浮在水面,长蛇也似顺流驶来,往漩涡中坠将下去。
灵姑定睛看时,内中三股俱是谷麦,另一股便是云风所说欧阳霜在卧云村种的七禽毒果。因有仙法禁制,由船尾飞起,直驶漩涡,俱都密集相连,成行不散。再看金蛛,想是见了美食,喜极发威,稳踞漩涡之前,口里喷出一条白气,匹练也似直射涡心。灵姑先见它不住往下喷那白气,江面谷麦、毒果依然成行,往涡中坠落。隔有半个时辰,隐闻地底轰隆作响,连声不绝,渐渐猛烈。响了一阵,忽见那四行谷麦、毒果到了涡前,似不再下坠,竟由水上跳起,朝金蛛一张箕口内飞去,那白气却不见动静。颠仙也早回到船上,正在仗剑掐诀,禹步行法,忙个不休。
四女料知金船至宝已被金蛛用所喷蛛丝网住,只要吸离地肺,挣脱元磁真气,上升便极迅速。峨眉、青城两派弟子一个不见,料和敌人厮拼。此时无甚阻碍,定占上风无疑,成功在即,好不欢喜。
似这样相持了三个时辰,日已偏西,斜阳反射在崖石光幕上面,幻映出无边丽彩,万道霞光,瞬息万变,耀目生缬。耳听江心漩涡之下轰隆之声愈发猛烈。时候一长,金蛛好似有了倦意,怪口本来箕张未开,忽然厉啸连声,上下合拢,两排锐齿一齐错动,目射凶光,周身颤动,好似用力甚猛。云凤看出金蛛因吸取金船时久费力,所喷蛛网已将金船网住,吃颠仙禁法妙用,除非将船吸引起,收它不转,不知为何忽发野性,意欲咬断蛛网逃走。这只金蛛自从上次元江取宝之后,经颠仙用灵药调护,教练多年,如今二次应用,道力较前已大增进,按说应该比前驯服,吸取容易。可是适才出盒便自倔强,不愿下水,已觉可怪。这时正当紧要关头,又是这样临事畏缩,更出意料,其中必有原故。一看颠仙也有惊慌之色,只是行法正急,不能分身。
云凤心方骇异,欧阳霜已在船上大呼:“凌师姊,快将神禹令取出应用,这业障若将网咬断,便前功尽弃了。”云凤闻言,知事已迫,忙从身上取出一块形如今牌,上刻云龙符笑的宝物,朝前一指,便有一道青蒙蒙的光华向金蛛身上罩去。跟着飞身而起,到了中船之上。青光一到,金蛛口便张开,神情害怕已极,偏吃口中所喷匹练般的长丝系住,不能脱身,急得在水面上不住挣扎乱蹦。
欧阳霜一面用飞剑将青光挡住,大喝道:“你这孽畜,只稍耐苦,为我师父出力,将金门至宝吸起,异日我师父必用力助你超劫成道;如误时刻,今日你休想活命。”随请凌云风将神禹令收起,在船坐镇,监防金蛛有无异动。自己却往灵姑等三人身前飞去。
一到,便将灵姑木盒要过,正要和三人说话,谭萧忽然“咦”了一声,将身一纵,一道青虹直向上流头波心射去。欧阳霜料知出事,嘱彩蓉、灵姑道:“你二人守在当地,不可离开,此时无事,只作旁观。静俟子夜空中光幕一收,那时金船封锁齐开,满空宝物横飞之际,各凭自己仙缘法力,用法宝、飞剑拦截收取。谭道友少时回来,自会传授收法,不可迟误,自失良机。”
欧阳霜说罢,先飞回船中,将木盒灵香给了云凤,以备水中精怪来犯时应用。又赶紧纵向谭萧处一看,见谭萧果和一个妖人正在江面上踏波恶斗。那妖人上半身与常人无异,自腰以下腿脚奇短,从腿至脚长只尺许,一双赤足更是纤小异常,远看直和半截人相似。一个滚圆的秃头,眉眼五官挤在一处,却咧着一张又阔又长的怪嘴。因五官都长在高处,空着底下小半边面皮,腮又凸出,像个肉球,越显得丑怪。手却长大。穿着一身黄麻短僧衣,背插一柄短铲,闪闪生光。腰中系着一个大葫芦。站在水波上,手指一道黄光,与谭萧所指青光斗在一起,周身俱是烟雾笼罩。看神气谭萧似占了上风。见欧阳霜走来,便喊:“霜姊,这厮便是滇池妖孽秃丑僧,先期潜伏江中,用移形禁制邪法,想迫金蛛断丝逃走,暗中闹鬼。被我看破,引出水面,将他隔断,伎俩已穷。不过水中妖法未破,金蛛尚在苦熬。他已入网,不能逃走。可代我稍敌片刻,我往水中破完妖法就来除他。”云凤不等说完,早把白发龙女崔五姑所赐的玄都剑飞将出去。跟着谭萧收回青光,穿波而去。
原来雪山老魅都茫料到颠仙二次元江取宝防御周密,周围数十里江面必有宝物禁隔防护,无法下手。只有妖僧生具异禀,能够日伏水中,精干水遁地行之术,可以暗中破坏。特地命他前两日由江中地底穿行潜伏,挨近取宝之处,到时暗算金蛛和行法诸弟子,永绝取宝之望。不料颠仙早将五只木舟行法禁护,不特近不了金蛛,连众弟子往江心所放谷麦、毒果均不能使其消沉散乱。妖僧无奈,只得重入水内,催动早准备下的移形禁制之法,想逼得金蛛受苦不过,断丝逃走。那只金蛛岁久通灵,早已觉察有人暗算,所以上来便示倔强,不愿入水。便是颠仙也知敌人已深入,无奈妖僧潜踪隐秘,这类妖法又只像谭萧这类深知底细的人破起来才容易,如换自己,平时尚不为难,此时事正紧急,无法分身,其势不能穷搜江底。仗着防护周密,金蛛道行甚深,尚能勉强忍受,预有安排。妖人持久不见大功,微现形迹,便会有人除他,也就听之。果然妖人遥望金蛛竟能禁受,行所无事,口喷丝网,已达江心水眼,将金船吸住,就要升起。知道雪山老魅心最狠毒,事败回去,难讨公道。一着急,竟不惜伤损道行,自刺心血,增长妖法威力。
这一来,金蛛苦处随以增加,果吃不住。
谭萧出身旁门,未超劫前,便有极深造诣,各异派妖术邪法全所深悉。先见金蛛忽生异状,还以为所事艰劳,出诸本身,犯了野性所致,颠仙防备周密,不致突生他变。
及听欧阳霜一喊,云凤忽然飞走,心中微动,往上流一望,竟有妖气透出水面。因是突如其来,不在颠仙意料之中,一时报恩情切,忙驾遁光飞去。才一到达,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使异派中极恶毒的禁法,将妖僧藏身所在的江底四外一齐禁住,只留向上一面。然后再用冷焰搜形之法迫他上来。妖憎只水遁地行是他特长,别的都不如谭萧远甚,在水里存身不得。只因敌人法术不是正派一流,心中奇怪,忍不住隐形上来窥探。他那隐形法,怎瞒得住谭萧,才出水面,立被识破。
谭萧原认得他,深知来历。恐他入水再使阴毒,等一出水,又用禁法将水面隔断,使他不能再下,然后破了隐形对敌。妖僧也认识敌人,知道厉害。但上有颠仙紫云仙障,无法遁走,只得拼命迎敌。才一动手,便被谭萧破去他两件心爱法宝。正在又惊又怒,云凤跟着飞来。妖僧见后来敌人使出飞剑,更是神妙,略一接触,自己飞刀渐感不支。
一着急,左肩摇处,身后两柄鱼牙铲先化成一道碧阴阴的寒光飞出,将玄都剑敌住。同时念诀,朝腰间葫芦口一指,想将内中阴火毒雾放出,与敌人拼个死活。不料云凤久经大敌,对妖僧所擅邪法已有所闻,一听说是滇池秃丑僧,便知葫芦以内所藏阴火是用南疆毒岚恶瘴和滇池中心浮沙之下万年寒磷凝炼而成,暗中早有防备。瞥见妖僧手指处,葫芦口内射出一团带着绿烟的碧光,刚把师父飞针放出,准备用纯阳之火破那阴火,忽听对面清叱:“姊姊速收法宝,不可造次。”跟着一声惨叫,妖僧从头至顶业已斩为两半,浮于水面。谭萧却从血光影里现身,妖僧腰间葫芦已被夺去,拿在手里。说时迟,那时快,云凤飞针何等神速,一出手,便是一溜奇亮的红紫光华,疾如闪电,朝空中那团碧光飞去。等到谭萧用六戊遁形法乘妖僧心忙之际掩向身侧,夺过葫芦,暗中飞剑将妖僧杀死,出声急喊时,两下已经撞在一起。那团绿光立即纷纷爆散开来,晃眼散布江面,化为一片彩霞,五色缤纷,艳丽无俦。
谭萧因那五云阴火乃妖僧护身逃命的法宝,妖僧法力有限,全仗此宝镇慑同辈。乃天地阴寒污毒之气所萃,被他千辛万苦炼成一团团的碧光,在空中爆散以后,数百里方圆以内生物全灭,其毒无比。人如沾染些须,先是奇寒刺骨,跟着中毒昏晕,全身腐烂,连骨消融而死,端的厉害。因为此火能发而不能收,用一回少一回,妖僧珍如性命,向不轻用。自己破那水底禁法,一会即出,再用六戊遁形之法先盗葫芦,并斩妖僧,决可赶上。不料云凤飞剑厉害,妖僧情急拼命,竟将阴火放出。云凤只闻其名,想用飞剑所带纯阳真火将他消灭,以致撞散,毒雾弥漫,错已铸成。虽然云凤飞剑出自仙传,不畏邪污,足可护身,但这样毒火邪雾有缝即入,难于消灭。江心木船上慕容、吴、崔四女俱在行法,往江中放送蛛粮,松懈不得,倘被毒雾所伤,如何是好?一面忙喊:“姊姊,毒雾厉害,快将飞剑隔住下流上面,不令展开,再打主意。”
云凤见状,也知厉害,忙将剑光化成一道光墙,迎头堵截。谭萧飞剑、法宝惧怕邪污,还不能放出使用。江面偏又阔大,上下相隔又高。不消片时,毒雾便已扩大,眼看剑光拦堵不住,就要往下流头取宝之处延伸过去。同时外面天空中敌我两方均全力出斗,雷声轰隆,地震山摇,声甚惊人。虽被光幕隔断,看不出上面实情,料是猛恶非常,情势紧急,胜负难知。谭萧无奈,姑用禁法一试,竟为邪雾所污,全无效用。方觉危急万分,忽见下流头当中法船上飞起一团五色变幻的寒光,大才数寸,电驰而至。云凤认得此宝是衡山白雀洞金姥姥罗紫烟镇山之宝纳芥环,料是为收毒雾而来,心方一宽。刚把谭萧唤住,那小光环已停在二人前面,高悬空中,更不再进。耳听欧阳霜在中船高喊:
“凌师姊、谭道友,速收飞剑,各自回转原地。”
二女闻言,忙即分别飞回。一看上流头,漫空毒雾已然聚拢,齐向光环中穿过,化为与环一般粗细的彩练,缓缓凌空飞来。到了漩眼上面,方始下落,随着那四行谷麦、毒果同往金蛛口内送去。金蛛先受妖法禁制,似已受伤疲惫,尽管仍踞漩边用力上吸,口悬蛛网反有徐徐下沉之势,神态既不如前威猛,水底响声也渐减少,大有不支之状,身体也逐渐缩小了些。众人方在疑虑,只见毒虹人口,金蛛躯体忽然暴长,那五行蛛粮、毒虹也似长蛇一般向蛛口内急窜进去。就在这蛛身一缩一长之际,猛听江心地底轰隆大震,夹杂一声极沉闷的异响。跟着江水群飞,涛声怒啸,满江波浪似山一般涌起。
木船上五女弟子早已奉命准备,各将剑上所附灵符往外一甩,五道光华闪过,船前立时波平浪静,一任四外怒涛山立,这五船一蛛连同蛛粮所经的水面,全都平匀如镜,毫不摇动。欧阳霜上次来过,见蛛网已渐往蛛口内徐徐收去,知水眼中金船已然脱开地肺中元磁真气,吸离原处,逐渐上升,比预定时间还快了些。正忻喜问,江心以下突地异声大作,五船以外波涛汹涌,壁立数十丈,直达光网方始落下,此起彼伏,满江面俱是雪涛飞舞,毫不停息。欧阳霜料是水中妖物来犯,忙把灵姑所得木盒灵香取出,如法施为,用神禹令朝盒面一指,飞出几缕细如游丝的青光,直射水面。立时异香馥郁,心神皆爽,转眼之间,江波顿平,只剩无数大小泡沫浮在水面。
欧阳霜耳听漩涡深处水声轰轰,密如擂鼓,忍不住飞身漩涡上一看,下面金霞隐隐,其深莫测。再有片刻,金船即可出水。回顾颠仙,早已行法完毕,在中舱盘膝入定,周身俱是光华围绕。知已神游江底,在那里助船上升,大功将成。船一出水,上面光幕便须撤去,免为所伤。彼时满空法宝横飞,今日所来妖怪事前如未诛戮净尽,被他夺去一件,便是隐患。忙即抽空回到石穴,告诉灵姑等三人,到时加意戒备。重回船中,手持神禹令等候。
就这样还候了一个多时辰,交了西正,金船才由漩涡之中现出全身。云凤多次飞空下视,见那金船通体长约一丈六七,横里也有一丈多宽,略微带点长方形,首尾两头作半月形向上翘起。船舱特高,像是一座宝塔,上下共是七层。下六层俱是六角形,顶上一层形如圆球,上有塔尖。通体金霞灿烂,头层还未透出水面,便有一幢亩许方圆的金霞由葫芦形塔尖升起,直冲霄汉,精光耀目,不可逼视,那上空的光幕立被冲得凸起了些。云凤看出金船宝光强烈,连神尼优昙大师的彩云仙障都感不支,船身一会出水,封锁一开,仙障必受损害。同时光网外面又是鬼哭神号,迅雷巨震,动撼山岳,敌我相持正烈。金船业已出水,为防强敌劫夺损坏,仙障不能遽收,时候一久,非毁不可。
凌云凤方在担心,金船已有两层出水。金蛛因畏宝光强烈,当下相隔还有数十丈远近,便带了所喷网船的蛛丝离开漩涡,由欧阳霜、凌云凤驾船紧随监护,往后倒退开去。
虽仍拖船上升,已不再往口内吸那蛛丝了。金船越往上升,天空光网也越往上高起,只正当中受宝光冲处,霞光映射,波谲云诡,似显仙障妙用而外,余都尚无异状,三女才放了点心。又隔刻许,金船又升了三层上来,精光万道,宝相庄严,伟丽绝伦。四外江水受了宝光镇压,全都静止不流。水中精怪闻了灵香,全数慑伏,已不再叫啸。上流四船也早随了金蛛后退,绕过漩涡,靠列中船左右,指挥蛛粮往金蛛的口内如飞投去。彩烟毒雾为金蛛吸尽,纳芥环已被欧阳霜收回。只剩金船,由蛛丝绞成四五十根手臂粗细的青白丝绳将船底兜住,静静往上升起,除船底水声哗哗作响外,更无别的声息。
颠仙本人始终盘膝合目,在中船上入定,毫无动作。直到七层船塔一齐出水,船也稳定水上,才见颠仙元神披发仗剑,手持符节,在宝光围拥之中,绕着船塔上下周围各门户出没隐现。那船塔通体有六七丈高下,玲珑剔透。每层各有六个门户,由外往里好似每层都是空的,细看却又灰蒙蒙,仿佛很深,两门不能透视。颠仙每一入门,必按各门方位,飞起一片烟光,青红黄紫白黑,其色不一。烟光闪过以后,内里仍是灰蒙蒙,不见一物。一会,颠仙又由别一门出现,转入他门。时上时下,时左时右。久暂也都不一,有的旋入旋出,疾如闪电,最慢的也只刻许工夫,但都在下面六层以内。首层圆球门户更多,却未见进去过。似这样上下盘旋,穿梭也似出没无常,不觉到了亥初光景。
云凤、谭萧、灵姑一面严防戒备,一面定睛谛视,看出那船塔宝库封锁,精微奥妙,变化无穷,与峨眉仙府凝碧崖前长眉真人所留的生死幻灭晦明六合微尘阵的妙用大略相似,端的厉害非常。如非预借妙一真人微尘阵灵峰玉匣之内所取出来的古铜符,便以颠仙的法力,也无法进出,破解更不用说了。船中所藏金盆,必在头层圆球以内金塔枢纽所在,门户隐现无常,破解更难,所以此时还未进攻。
三女正悬念间,颠仙已将六层三十六个门户全部穿行完毕,在塔门前问略现即隐。
经此一来,塔门宝气蒸腾,金光四照,霞彩辉幻中,已略辨出好些形似古戈矛剑戟之类的宝物,在塔门以内跃跃欲动。方讶颠仙头层塔上怎不再进,忽听身后舱中说道:状功将成,诸弟子务须小心。尤其云凤谨防金蛛,不可大意。”云风回头一看,颠仙已经元神复体,急急说了几句,重往金船上面飞去。一落塔前,将手一抬,先把彩云仙障收去。
这时上面仇敌尚未除尽,峨眉、青城各派弟子正围攻着一个极厉害的妖人,在那里苦斗。空中光网一收,便见满空三十余道剑光虹飞电舞,夹着雷火霹雳朝着左面崖顶打去。所击之处,乌云黑雾杂着一蓬蓬的白气,不住喷起,却看不见妖人影子。灵姑等三人立处对面的右边山上,武当七姊妹站立一处。照胆碧张锦雯、姑射仙林绿华和石明珠、玉珠姊妹,不时扬手放出几丝光华,朝左前山烟云中射去。云凤认得那光华乃是四人新近得到的异派中至宝玄女针。看似不请自来,未便上前,为示同仇敌忾,虽在观阵,不肯出手,暗中仍助一臂之力。实则武当七姊妹预先有高人指点,立处正当金船之上。独这一处,颠仙只布疑阵,未加禁制,好似存心留以相待。四女明知那玄女针虽是以前姑婆岭金针圣女所炼极恶毒的法宝,但也伤那妖人不得,只不好意思作壁上观,尽是不劳而获罢了。
各正派门人自从峨眉开府,领受师门真传和各师长量才施教,分赐法宝、飞剑之后,道行法力虽然大进,远非昔比。但是前来妖人中着实有些能手,声势甚盛,人数又多。
最可虑是雪山老魅同来诸妖人,只是意存破坏,不想劫夺,稍有空隙便下毒手,防御甚难。竟有两个妖徒,受了老魅禁制,拼着两败俱伤,用老魅所炼阴霾剪,冒死来破坏彩云仙障。也是被七姊妹看破,不等齐金蝉、石生二人分身赶来,先在暗中除去。此外暗放玄女针,也着实伤了好些妖人,各正派门人因而省却不少气力。
七姊妹不是明奉师命,也是得之乃师默许而来。颠仙与半边老尼虽非同道深交,并无私怨;更在年前得了妙一夫人飞书,知道七姊妹来此,干事有益无损:所以不特暗嘱众人,金门诸宝原各有仙缘,不必拦阻,并还预为留地,予以方便。只因老尼性做,前次峨眉开府相晤自居先进,道法高强,目中无人,不愿飞书约请罢了。
七姊妹与各门正派门人多半相识,不过其师志在光大本门。前见正邪各派门下,凡是根基禀赋好的,纷纷投到峨眉派门下,以致人才蔚起,日益昌明。加上青城、云南、朱、凌二教祖也在创立宗派,四出物色。峨眉派更是玄门正宗,仙福最厚,道术、法宝无不珍奇。选才虽极谨严,因有许多仙缘遇合和亘古难得一遇的灵药、异宝,只要蒙收录入门,成就起来迅速异常。尤其御劫有方,成道之时功力如深,便可免去修道人应有的一切灾厄兵解,至少也可成就散仙一流,委实令人景仰艳羡。再加半边老尼门下弟子中以前曾为异派中人引诱,几乎身败名裂,贻羞师门,既恐这几个心爱的徒弟辗转援引,投到峨眉门下,不好看相,因而惹出嫌怨;又恐再受异派妖邪所愚,丢自己的脸。自从和峨眉派在成都慈云寺斗剑以后,半边老尼便召集众门徒加以告诫:除奉师命特许,不准再与外人往来。武当家规本严,言出法随,因此无甚交往。本来相识,现又同仇敌忾,除凌云风因俞允中吃过姑射仙林绿华的亏,对武当七姊妹存有芥蒂而外,余人只见武当七姊妹全神贯注江中,一步不动,未免暗笑其得失之心稍重,对于乘机拿取宝物的一层,均未放在心上。
说时迟,那时快,当正邪双方相持正急之际,颠仙收完仙障,便向下层正中塔门走进。隔了顿饭光景,便听头层圆球以内八音齐奏。响了一阵,乐声息处,又起金戈铁马之声,紧跟着水火风雷一齐发动。听去声音并不甚大,若远若近,万籁皆呜,也不知有多少种类。上空霹雳尽管震得山摇地动,依旧入耳清晰,一点也掩不住。尤妙的是举凡风雨雷霆、音乐歌唱、喜怒哀乐、征战杀伐以及乌鲁昆虫啸呜之微,只要是天地问带声的事物,无不毕具。宏细虽有不同,静心谛听,每一种都可领略体会,端的引人入胜,为之神往。
第五只船上的诸女弟子俱觉有趣,不由听出了神。心神一分,左右四船上所放蛛粮无人主驭,立即中止,不再往蛛口内投入。金蛛拼命用力,劳累了一日夜,本是努力支持,蛛粮一断,越发难禁。偷看凌云凤心神已懈,不再用神禹令监督,倏地暗运真气,箕口往下一合,利齿接连两错,截断口中蛛丝,怪叫一声,飞空便走。同时前面金船上突的一声巨响,万丈金霞冲霄直上,繁响顿息。颠仙已将塔中头层广成子所施禁法破去,手托一个四尺方圆的金盆,由分裂两半的塔顶上飞了出来。紧跟着便有八九十道金光霞彩,由每层塔门内飞出,长短方圆,形状不一。有的浮沉空际,缓缓游行;有的一出来便停在空中,宛如长虹经天,一动不动;有的一出来便挟风雷之声,其快如电,略一掣动,便掉转头破空直上。金盆离塔,宝物横飞。金船去了镇压,网船蛛丝又断,无所羁绊,兀自望空飞去。江面上还不怎样,江波下面深处立起异啸。上面各派门下见状,俱都慌了手脚,各用剑光、法宝待要往空追截。颠仙早知事难十全,大喊:“那船禁它不得,各凭本领,收快宝物。”随即手一指江心,陷出一个极大的空穴,跟着手拿金盆飞身而下。
这时江面上空忙乱非常。前面危崖上负嵎的雪山老魅见所用法宝俱被敌人破去,最后放出之宝又被许多飞剑困住,光华渐减,收不回来。一见金船宝库已开,越发情急,用解体分身法自断左手一指,摆脱了颠仙埋伏禁制,由数十丈寒云冷雾拥护,如飞扑到,准备将金船上两件克己的宝物乘隙夺去。上空各正派弟子已布好阵势方位,一面指着各人飞剑去破妖人最后放出的法宝,一面纷纷下手收取空中宝物。
峨眉三英中的李英琼因自己仙缘深厚,道行精进,以前承师长所赐和自己历年所得法宝仙兵已非少数,不愿再事争取,只在飞空戒备,以防宝物飞走。见七姊妹各站崖上,目注江空,虽然未便和众人一样飞身光霞之中随意抢夺,也各运用玄功,合力暗中收取。
上空宝光只略飞近七人头上,便被截获了去,已然得了四五件,还在垂涎。英琼心方暗笑她们贪,一眼瞥见妖云快如飞电,朝前面一道乌油油的光华裹去。这道宝光,形如两月交错,最是默淡,浮沉空中。众人都抢先挑那光华强烈、飞行迅速的收取,见它原质已现,光弱且小,飞又极慢,谁也不曾留心到它。英琼一见妖人冒险犯难,前来劫夺,心中一动,忙喝:“英男师妹,雪山老魅业已化身遁出,暗藏妖云之内,还不下手,等待何时?”说着早从囊内取出由铜椰岛得来的神木梭,一道青光,照准妖云中飞去。余英男相隔最近,所用南明离火剑除和妖人初见时一用外,妖人入伏,便已收起,专备敌他,并未再用。闻言警觉,左肩摇处,一道朱红色的精光朝前飞去。
妖人见状,并不恐慌,略一停顿,又分出一圈冷雾,躲过二宝,仍朝那道乌光飞去。
谁知英琼比他更快,知道妖人专注此宝,必非等闲,一面提醒英男迎敌,一面早驾遁光朝那宝光飞去,施展师门分光捉影之法,伸手收取。方觉此宝潜力绝巨,换了道行稍差的人决收不了,心中惊异,妖云已在神木梭与南明离火剑一青一红两道光华追赶之下奔腾而至。妖人见克制自己的一件前古异宝被敌人捷足先登收去,知道峨眉三英厉害,适才吃过苦头,不能再夺,后面还有法宝追来,又恨又急,一时情急,想报仇脱身,竟不借把在雪山地底所炼内丹喷将出来。
英琼的紫郢剑正和同门的飞剑联合为一,取出施为,就在这收宝瞬息之间,妖人已然赶到,口张处,雾影中箭一般射出一团白色的淡光,出口便即纷纷爆散,当头盖下,势甚迅急,分布又广,还没近身,便觉奇冷迫人,寒侵肌骨。英琼知道此是雪山老魅采取千年冰雪精英炼成的内丹,发出来便为百丈冷光寒焰。此是实质,比异派中所用冷焰搜形之法更凶得多,道力稍差一点,被它盖住中了寒毒,立时血髓皆凝,一见日光便即融为一摊黄水。自己中上虽不致死,也必支持不住。所幸这多年久经大敌,应变机警,见淡光一现,便把遁光往下一沉,略缓敌势。紧跟着取出一个形似小炼丹炉的法宝,放起一片火云,正待往上迎去,远闻上空一声清叱:“琼妹快请住手,不可造次。”
英琼回头一看,由东北电掣星奔飞来一个其红如火的大光环,后面紧随两个青衣少女,一个指着前面光环,一个手里放起百丈金霞,钊飞电旋,一同横空而至,声随人到,晃眼临头。英琼认出前一个是女神婴易静,后一个是川边小崆峒倚天崖龙象庵芬陀大师嫡传弟子、凌雪鸿转世的玄裳仙子杨瑾。那光环便是青城教祖朱梅由月儿岛火海之中得来的朱环,乃连山大师遗宝,专一攻破各异派所炼毒沙邪雾。杨瑾所用法华金轮,更是佛家之宝,雪山老魅的对头克星。知二女原奉掌教师尊之命,随定诸仙尊前辈守在途中,用六合微尘阵诛戮北邙山妖鬼冥圣徐完和手下一干妖徒鬼党。此时持了矮叟朱真人朱环到来,妖鬼定已伏诛,雪山老魅也难逃一死。英琼心中甚喜,忙即应声收了法宝,准备飞身上去合力夹攻。
雪山老魅因今日敌人只峨眉双英最为厉害,内丹也未必能使中毒毙命,原意稍使二女受伤,略出恶气,就势拦住南明离火剑不来紧逼,乘隙将第一件克制自己的异宝收去。
再如得便,用一丸独门所炼的阴雷投入江心水眼,震穿地肺,发动毒火风雷,煮江崩岳,给敌人一个重创,并贻祸无穷。果然内丹发出,神木梭和南明离火剑也已追到。英男看出冷光厉害,顾不得再伤妖人,首先与剑相合,护住全身。那神木梭,因英琼匆遽之中不及收转,依旧朝妖人飞去。妖人知梭厉害,正待运用玄功避御,猛看见易、杨二女破空而来,隔老远便将法宝放出。由于深悉二宝功用,只一挨近,内丹先要被它一收,再吃光轮罩住一旋,决无幸理。不由心寒胆裂,哪里还敢再留,慌不迭收回内丹,化为一溜冷焰,飞起便逃,因是走得匆忙,自恃玄功变化,寻常法宝难伤,只将神木梭避开,未怎防备。武当七姊妹知道今日已与老魅结下不解之仇,早晚总要报复。见他逃走,石氏双珠首先发了两支玄女针。妖人逃时,灵姑、彩蓉正在空中合力收取宝物,刚在妖人逃路下面。妖人今日连遭挫败,失去许多党徒、法宝,势败逃走,恨毒已极。看见下面有两女子追收金船诸宝,正想顺便加害,没防到有人暗算,两根玄女针全被打中。同时易、杨、李、余四人又二度追来。老魅暗道:“不好!”将牙一错,怪啸一声,滴血化身,加紧穿入青云。等四女追到,发觉金轮所罩是个替身时,已然逃去无踪。
女神婴易静埋怨杨瑾不该早放二宝,致被惊走。杨瑾笑道:“静妹道法通玄,难道不知道老魅死期未至么?”易静道:“我也知朱老前辈是令我到此解围饵祸,以免老魅震裂地肺。朱环不过将他惊走,并没想到将此老魅除去。但我素来与造化相争,满想老魅恶贯将盈,只要赶到一会,并非无法将他除去,谁知仍被逃走呢?”杨瑾笑道:“老魅如非气运未终,不该授首,莫说各派道友同门功行法力大为精进,远非上次元江取宝之比,只我这法华金轮和重经恩师炼成的迎叶金光镜,加上余师妹的南明离火剑,均是他的克星,除他并非难事,怎又会妖鬼徐完给他平添生力妖党,诸师尊将我由此调去?
这不是运数么?静妹,你为人任侠好胜,吃了多少的亏。那年在依还岭幻波池,如非琼妹令尊李禅师相助,不几乎被艳尸玉娘子崔盈倒反依还岭圣姑仙法将你困住,毁却道行么?怎修行这么多年,连经灾劫,还是如此任性呢?”易静笑道:“你说这个?我虽为此吃过些苦,但哪一次都得诸位师长垂怜,转祸为福,得了不少便宜。我已看透,异日飞升仙阙无此大福,也不愿受那兵解之苦。只想和乙、韩、凌、崔诸师伯一样,做一散仙,自在游行,我行我素,于愿足矣!”杨瑾道:“我最爱你,你偏不肯向上,真个气人,你道散仙也容易做的么?”
英琼笑道:“易姊姊,你号女神婴,也该知稚气未脱,本该天马行空,任性所为,才能名实相符呢。”易静道:“我是婴儿,你偏是我妹妹,可知比我还小,也来刻薄人。
英男妹子敦厚,就比你好得多。”英男谦谢。英琼道:“呆子,她说你温柔敦厚,是个呆子。这还不说,仙人要温柔,千古奇谈,分明挖苦你,还跟她客气?”易静笑道:
“无怪各师长都很爱你,原来是这样伶牙俐齿,余师妹莫要理她,神仙和人一样,总是老实点的人能有厚福。”
四人正说笑间,杨瑾见江面上霞光闪闪,宝物仍未收尽。武当七姊妹正用剑光合围着一条龙形的青光,在那里苦苦相持。忙对三人道:“金蛛临时断网,致被此船飞走。
郑师叔用金盆镇闭江心泉眼,事甚费力,尚未出水。如今宝物尚难全收,我们诸人虽不需此,时久易生波折,何不相助一臂之力?静妹去助武当七姊妹将前古青蛟链收去吧。
这类宝物正合她们用,乐得成全,使她们不好意思再多抢夺,就此收手,我们好合力助各派同门去收诸宝。”
话才说完,先是一道紫光飞来。英琼知老魅逃时所遗法宝已被毁去,手指处,紫郢剑自回腰中剑囊,跟着十余道光华飞近。内中金蝉、石生各先喊:“李、余二位师姊,也不帮我们一帮,却在这里闲谈。紫郢剑无人驾驭,要少好些威力,如非周师妹用青索剑与它联合,差点被老魅将宝收去,又留后患了。”
来人正是金蝉、石生、严人英、朱文、周轻云、申若兰、秦寒萼,还有当日与余英男一起随后赶到的白侠孙南、七星手施林、苦孩儿司徒平、南海双童甄艮和甄兑五人,俱都是峨眉门下小一辈中的能手。因奉颠仙之命,防守上空,专敌雪山老魅和两个厉害的妖党。仗着飞剑厉害,法宝神奇,雪山老魅虽被逃走,仍被众人破去许多妖法、异宝,同来妖党更全数伏诛,一名未漏。最后并将老魅在雪山地底聚敛寒魄阴精,苦炼百年而成的异宝太阴神戈完全破去,方始功成飞来。
金、石二人话刚出口,英琼便抢先道:“杨师姊吩咐你们帮助下面诸位道友收取法宝呢,还不快去。”金禅闻言,往下一看,满江异宝乱飞,各派仙侠正在迎头堵截。有的收去甚易。有的看着不甚起眼,却合数人之力都难使它就范,直似要挣脱重围,破空飞去之状。忙随杨、李、余三人,各将法宝、飞剑全数放出,合成一个金光霞彩结成的阵势笼罩上空,缓缓往下压去。杨、李等四个道行更高的跟着飞下,用分光捉影之法往来飞行,随手收宝。
杨瑾和云凤订交最早,情分最深,前生又是云风的曾祖姑,比较别人自更关心。见众人都在忙着取宝,独她一人手持神禹令,注定船头那只金蛛,不敢走开。杨瑾知道今日这些法宝多半是广成子助黄帝大破尤时所炼,除崆峒七宝藏在头层塔顶圆球之内,已被颠仙收去外,中层之内还有四件最为出色:一件被灵姑捡了便宜;一件为谭萧所得;一件吃李英琼从雪山老魅手中夺到;还有一件指南针,专破两极和地肺中元磁真气,云凤得去最是有用,异日峨眉诸弟子二次往陷空岛求取麒麟髓和万年续断时,全仗它抵御南极真磁,关系不小。暗忖:“虽然目前各正派声应气求,殊途同归,但此宝如被别人收去,一则用时费事;二则此宝乃铜椰痴仙和陷空老祖的对头克星,甚是招忌,道行稍差的难于保持,不似本派与双方均无嫌怨;加以凝碧五府长幼群仙长年聚居,道法高强,外人不能走入。云风多年苦修,道力精进,不在三英、二云以下,再得此宝,便与前在白犀潭所得太皓戈、神禹令鼎足而三,壁合珠联,乐得成全。前听恩师说过,此物乃是一个黑匣装着,大才尺许,外观只是一块圆形整木,并无异处,知者极少,想必尚未被人发现。”
杨瑾想到这里,细一查看,江面上的宝物经峨眉诸同门这一帮助收取,业已所余无多。各人所得之物虽然不同,因多半是前古所用兵器,本身长大,众人无法收缩,都在互相观玩,并不见指南针的踪迹。心方奇怪,再看云凤虽然两手空空,却是面有喜容,见自己四下观望,似已觉出心意,将头连点。知有缘故,飞上船去还未开口,云凤已先低声说道:“我因日前受叔曾祖母指点,临机警觉,适才追赶金蛛,得了一件前古奇珍。
不过这宝物原不能自飞,塔门开后,不知被什么宝物带起,坠落江中,顺流飘去。当时金蛛正向空飞逃,这东西竟有眼力,被它看破,甘冒神禹令的追赶,忍痛回身吸取。虽因这一停顿,又得谭道友帮助,从速将它制住,未被逃走,可是那宝已被它吞入腹中,一任用神禹令威逼,只不献出。几经周折,虽将它制伏缩小,但仍不肯缩成原形,回到朱盒以内。我因欧阳妹子着急,想随众人收取宝物,为此孽畜所累,惟恐乘机逃走,不能分身,后见它实不听命,它又是借来之物,不便真个伤它。只得把责任揽在我身上,劝欧阳妹子上前,仍由我用神禹令禁制防守,等郑师叔事完出水,再作计较。为此,更是离开不得。杨仙长可能令它将宝献出,安静回盒么?”杨瑾猜那宝必是指甫针无疑,一问果是。
原来云凤因听塔中仙音出神,被金蛛咬断蛛网,破空逃走。谭萧因已度过初劫,未为塔中繁音所迷,神志依旧清醒。老远望见第五只船上云凤等六人忽然出神呆听,蛛粮断绝,金蛛不再飞起,忽然发威,而云凤通如未觉。谭萧知为塔中仙音所迷,忙即飞身进去。只见金船塔门洞开,内中主物全部飞出,云风也已惊觉,谭萧惟恐追赶不上金蛛,又不能加以伤害,一面施展前在魔教中所习两界大遮拦神法,手扬处,一道乌光比电还疾,先朝高空飞去,化为一道通天铁门槛,远远挡住去路;一面运用神光赶紧追去,转眼便飞到云凤前头。金蛛本极灵异,更有眼力,回头见谭萧已追近,一时情急,谭萧手中又不似云凤持有神禹令这类制它的法宝,忽地在空中拔转身子,立即暴长,眼中凶光怒射,大口开张,正要行凶伤人。眼光到处,猛看见一件微微放光的乌木,在月光之下顺流平浮而至。知是一件前古异宝,如能得到,将来脱形变化大有用处。又料敌人至多禁制,逼回朱盒藏处,不会伤害。心念动处,立即就势飞落,张口吸去,身还未到,那江水便被吸起一根十来丈高下的水柱,裹着那块乌木,直朝它口中投去。
谭萧见它回身放毒,刚纵神光后退,还未及行法抵御,它已扎头朝下飞落,跟着江波柱立上涌出一块乌木。当这满江异宝横飞之际,它在百忙中忽有此举,料非寻常,想夺已经无及,竟被它一口吸人肚内,怪啸一声,二次凌空飞起。微一停顿之间,云凤也随后赶到。金蛛见势不佳,不敢再起凶心,连忙加紧逃遁时,谭萧已将魔法发动,天空铁槛忽化成半月形,兜截上来。金蛛识得魔法厉害,心神一慌,又想窜入江中,试用水遁逃匿。不料云凤知它生具恶根,尚未化去,恐被逃走,异日为害生灵,心中惶恐,拼着异日去向韩仙子请罪,竟将神禹令妙用一齐发挥,发出青蒙蒙百十丈长一条宝气,内杂千万道五色光华,将它罩住。那神禹令乃前古奇珍,专制各种精怪妖邪,无论多深道力,只要被青气彩光罩住,便无幸理。当初韩仙子收伏诸怪,多仗此宝。金蛛吃过若头,才知敌人被逗发着急,一样也敢伤害自己。当时心寒胆战,凶威尽失,身子骤然缩小,不住哀声惨叫起来。云凤本不敢伤它,见已降伏,便把宝气彩光敛去,仍用神禹令指着,押回原船。
谭萧正告诉云凤,金蛛食了一样宝物,忽有一道紫光由前面流星过渡般飞来。二女心方一动,金蛛倏地将口一张,喷出数十缕白丝,箭一般地射上天空,直朝紫光赶去。
这时船在下流,离金船颇远,所有宝物光华,初出塔门都聚在一起,互相撞击乱窜,很少望空飞逃。光华俱都长大,独这紫光长才尺许,是个梭形,光却极强,飞更迅速。二女刚刚瞥见,已然越过头上,收取无及。金蛛又将蛛丝喷出,方疑它又有异图时,就这晃眼工夫,那紫光已吃金蛛网住,落将下去。云凤知它意在收宝,并无逃意,才放了心。
宝落船上,仍在蛛网以内腾跃不已。二女俱料金蛛又要吞噬此宝,蛛丝厉害,已然网紧。云凤方欲令其放出,谁知金蛛网到以后,所喷蛛丝收离口边数尺便止。忽然口内又喷出一条拇指粗的灵焰,射人紫光中,铮的一声,光裂为二。原来竟是两片合成的金梭,光虽未灭,却不再动。金蛛随把头一昂,包住那金梭的蛛丝竟笔直地举起,落向谭萧脚前。宝物落地,蛛丝也收了回去。金蛛眼望谭萧,怪叫不已,状甚欢跃。谭策明白它的心意,拾起笑道:“你想用此宝行贿,叫我代你隐瞒么?”金蛛便不再叫,闭目缩颈,似有愧状。
谭萧看了看宝物,送与云凤。又对金蛛笑道:“此宝委实不差,非你相助也得不到。
但你所吞宝物,不论有何功效,当你恶性尚未消除以前,得了去,有害无益。况且金门至宝,得者各有渊源,也不应为你所有。你今日出力不少,就是临阵脱逃,也因气力不济,情有可原。事完之后,郑仙师对你决不亏负。像你这样天地间秉戾气而生的毒恶之物,早该遭到天劫。想是你以前潜伏深山,为恶未深,才得种种机缘凑合。先遇韩仙子,将你禁闭白犀潭峡谷之内,免你出世多造恶孽,又逢这等旷世仙缘,郑仙师为取金门诸宝,借你相帮。适才你受妖僧邪法禁制,已然危急,又吃我窥破,代你解去一难,眼看郑仙师功成在即,对你必有好处。依我想,早将此宝献出,急速回盒藏伏,不特郑仙师对你必要施恩,便我二人也必设法帮你成道,以谢代收之情,岂不是好?”金蛛一任谭萧恳切劝诫,只如不闻。谭萧见那金梭形制古朴。奇光内蕴,极其罕见。金蛛独吞之宝关系更是不小。便使眼色与云凤,迫令献出。
云凤因它辛苦支持了一日夜,出力不少,以为便把所得几件宝物酬谢也不为过;又见它冒险藏宝行贿,情甚惶急,本不打算再加强迫。及听谭萧一说,才想起此乃恶物,天生凶残之性,再得异宝,如虎生翼,非但助长凶焰,异日恶满伏诛,反失顾全之意。
事由自己监督不慎而起,岂非孽由己造?立即假怒喝道:“孽畜怎不识好歹?大功将成,紧要之际,畏难进退已是可恶,竟敢乘机吞没重宝,意欲何为?你当我处罚不得你么?
不过你今日劳苦功高,不忍下手罢了。再如倔强,我便用神禹令毁去你的道行,再用太皓戈将你杀死,以免日后生灵受你茶毒。这样做,至多亲往白犀潭登门负荆,韩仙子见我防患未然,除恶务尽,也未必会真怪,你却形神俱灭,悔己无及了。”
金蛛本为得了此宝,异日乘机逃走,可飞往北海地极奥区求偶,与那想望多年的妖物会合匹配,闻言虽然害怕,仍不肯舍。云凤见它不理,便将神禹令威力发动,青色光气又复笼罩蛛身。金蛛只管哀叫求免,渐渐将身缩小,宝物仍不肯吐出。谭萧又做好人,代为劝说。云凤因韩仙子性情古怪,虽肯豢养这类恶物,必有用处,话虽说得凶,终有顾忌,谭萧一劝,立即收篷。然后重又怒喝威逼,到了不可开交,仍由谭萧来做好人。
二人做好做歹,无论怎做,仍是无法。金蛛早看出云凤没有伤它之心,拼受苦处,物终不吐。身虽缩小多半,仍比盒大,不肯进盒。
云凤无法,远望彩蓉、灵姑随众取宝,已各得了两三件。谭萧为帮己,反倒延误,未免于心不安。知她已归到正派门下,以前所炼飞剑已不便取出使用,重炼又极费事,正需这种仙兵利器,忙劝她去取。谭萧见云风也一件未得,自己一去,总可收取两件,要将梭形宝物让与云凤。云凤执意不收,道:“我这些年来奇遇颇多,又得诸位师长恩赐,所收已多。今日不过奉令来此,便得到手,也让给新进同门,无并贪念。金蛛适才为感脱难之德,本是赠你,何必谦让?”
谭萧只好收了。临行说道:“你有神禹令制它,既然不会逃走。但它吞没之物我未及细看,又未听人说过。休看此宝顺流浮来,不能飞腾,但那诸宝多是前古真仙戈矛甲胃之类的一般利器仙兵,形体长大,惟独此宝形体虽小,却精华内蕴。适才它快吸进口,经我留神注视,才发现隐隐透出些微宝光。好似乌木块是个外囊,宝藏在内里,稍微疏忽,决看不出。金梭来历虽还未曾知悉,现已看出含有分合阴阳妙用,远在其他诸宝之上。金蛛居然舍此要彼,必有深意。它不肯归盒,并非想逃,实是盒小,与所吞之物几乎相等,不能连身缩小所致。既是拼死不吐,也无须再加强迫,事完之后,郑仙师必有处置。妹子只好略效绵薄,只紧防它乘机逃走便了。”云凤谢了,谭萧随即飞去,云凤正弄它不过,忽见曾祖姑飞来,便把前事说了。
杨瑾道:“你们没有说对金蛛的心思,又不知制它之法,虽有神禹令,不便伤它,自不会献出。这个不难。”随对金蛛笑道:“你想把这抵抗北极元磁之气的异宝得去,将来好往北极小光明境驻阳峰去与寒蚿交合,借它阳和之气,助长凶威,为害人世么?
此举大干天和,必遭惨劫。连那地极北半球的水妖雪怪,因怕你同恶相济,日后坐听残杀,也必出死力合谋阻挠,群起拼命,容你不得,这些还在其次。可知韩仙子当初将你禁闭幽峡之中,防的也是你这一着么?并且前年峨眉诸同门大闹陷空岛,中有三人为陷空老祖所算,误入小光明境,正遇寒蚿在残害生灵,仓猝之中,没看出是同恶相残,被害的也非善类。当时激于义愤,想将此妖除去,不料反为所害,被困冰原之下。正在危急之际,恰值神驼乙真人与青城派教祖朱真人赶到,救出了三人。那百足妖虫万载寒蚿也被乙真人用阴雷震死,永压地极百丈玄冰之下,连元神都消灭。三人求取的万年续断灵药,也被乙、朱二位真人强迫陷空老祖献了出来。(事详《蜀山剑侠后传》)如今你还要去寻它,岂非梦想?”
那金蛛秉天地间戾气而生,与寻常蜘蛛不同,同绿袍老祖原有的文蛛一样,生来便没有后窍。蛛丝也由口内喷出,不像常蛛,蛛丝是由尾部丝囊放出。秉性阴寒,行为残酷。出生以来,便遭造物之忌。各正派仙侠遇上,便加诛戮,决不姑容。生平劫难甚多,尤其每隔千年,便有一次大天劫。极难抵御。韩仙子收它时,是想将来用它以毒攻毒,有不少用处,所以不但未加诛戮,而且助它躲过了一次天劫。
金蛛因自己是纯阴之体,若能与纯阳之体的北极万载寒蚿交配,便可炼成婴儿,随意变化,为所欲为,同恶相济,原是两益的事。偏生那寒蚿成道脱形已数千年,独占北极,自负甚高,多么道行高深的妖物,都没放在眼里。更有千年聚敛地极元磁之气炼成的法宝,还善于运用地极磁光和当地千万年前所积的古玄冰。它所居巢穴小光明境驻阳峰,终古光明如昼。又经它数千年苦心布置,美丽无比。数千年来,各类妖物觊觎它那纯阳元丹的何可数计,然而不是才到它小光明境边界,便被磁光卷去,形神皆灭;便是被它擒去交配,吸去元阴而死。金蛛知道寒蚿所炼法宝及北极磁光只有古仙人所遗指南针能破,所以如今一旦得到指南针,便妄想逃往北极,用指南针挟制寒蚿现出原形,与它交配,以后任何灾劫均可抵御了。一听杨瑾说寒蚿已被乙真人所灭,多年梦想变为泡影,不禁急叫两声。
杨瑾见它神态惊疑,仍无献宝之意,又笑道:“你当我年轻识浅么?可知我前生便是在开元寺兵解转劫的凌雪鸿,与韩仙子原是至好。别人伤你,她或不快;我如伤你,她决不好意思与我为难。你两次取宝,出了大力,事完后我们必将你恶根除去,使你成正果。如再执迷不悟,我便用迦叶金光镜罩住你的形神,再用般若刀和法华金轮将你杀死,去见韩仙子只要一说,便即罢休。此三者俱我恩师神尼芬陀佛门至宝,想必你也知道厉害,再若倔强,休怪我手辣心狠。”
金蛛闻言,急得通体乱颤,倏地目射凶光,一张箕口,箭一般射出一蓬毒丝,直朝杨瑾迎面撒去。云凤深知杨瑾历劫修为,道行高深,近传神尼芬陀衣钵,又有本门降魔四宝随身,论功候法力,还在三英、二云之上,当时只顾旁听,未免稍为大意,手中神禹令已不似先前全神监防。忽见金蛛情急发难,不禁大惊,忙喝:“孽畜竟敢找死!”
急发挥神禹令威力,加以制止。哪知杨瑾早已料到金蛛凶顽,正好借此将它腹中毒丝收去,以为挟制之计,喝声:“不要管它,我自有制它之法。”话未说完,法华金轮早化成一幢五彩光轮飞起。金蛛看见五彩旋光,才知敌人并非虚声恫吓,冒失暗算,反上大当。忙往回收那毒丝,已被金轮绞住,闪起无数光圈,耀眼生濒,疾绕如飞,那蛛丝便从口内纺车般往金轮上绕去。
金蛛已然失去不少蛛丝,心方痛惜,不料又遇克星,再不见机切断,非将这元丹所积之丝全数消灭不可。一横心,正待合拢箕口,用那利齿自行咬断。忽听杨瑾喝道:
“我知你这妖虫与众不同,所喷蛛丝虽是内丹炼成,大小疏密,分合由心,但是不能自断。寻常飞剑法宝如被沾上,反为所污。必须你那毒牙咬折,方能截断。我已有心防备,岂能遂你妄想?”话才出口,同时袖内又飞出一道金光,正照金蛛头上,立即箕口大张,不能往下合拢。那蛛丝长得直无边际,一任金轮绕转,兀自不能绕完。杨瑾又喝道:
“无知妖虫,我怜你今日曾受劳苦,不过将你内丹暂时收去,等异日与你除了恶根,改邪归正,仍可发还,所以我那法宝并未发挥妙用。如能悬崖勒马,速将内丹吐尽,连所吞指南针一齐献出,立可转祸为福;再如不知进退,我不愿长此相持,一举手间,你那千年苦炼的丹元便宝光消灭,后悔无及了。”
金蛛先以为杨瑾恨它暗算,要下绝情,先将内丹收去,再行杀它,又急又怕。心想:
“今日吸船取宝曾出死力,郑颠仙必不忍己为仇敌所杀。”欲用缓兵之计,等到颠仙由江心飞出讲情。它那蛛丝原本长短随心,切断既已不能,只得暗中运用,格外往长里放。
无如金轮疾转如电,片刻之间已被绕去一半,颠仙还无影踪。只顾害怕,痛恨仇敌,怪眼都快冒出火来,竟把所吞宝物忘却。闻言一看,金轮上面白丝已成了数丈粗细一大卷,猛触灵机,顿生悔悟,口不能叫,只在喉中哼声示意。杨瑾看出它心已服,丹元被卷去多半,料它不舍再断,便把迹叶金光镜收去,喝令速即献宝。金蛛知强不过,凶焰大杀,眼含痛泪,把口一张,先喷出一块乌木。杨瑾手一招,接将过来,递与云凤。宝镜一收,金蛛又急叫起来,竟仍不舍献出丹元,哀乞怜恕。杨瑾喝道:“无知妖虫,那丹元在你比命还看得重,我如收去有什么用处,杀你极易之事,何须多费唇舌?此举于你有益无损,我还骗你不成?不信你看,我那般若刀便可将你形神一齐诛戮。”说时,袖内又飞出一道形如半月的光华,停在当空,寒芒射目,变化无穷,连云凤都觉冷气侵肌。
金蛛明知前言不假,无如那丹元经它有生以来残食各种毒物,费尽心力,聚积凝炼而成,一旦献出,无异毁去千百年功行,所以恋恋不舍。此时一见般若刀飞出,杨瑾面有不快之色,适才深尝厉害,唯恐触怒,口张处,又随着蛛丝喷出二团灰白色的光华。
那东西大才三数寸,光也不强,看去软腻腻的,好似一个放大的鸟卵,先吐蛛丝更由上面喷出。杨瑾知道此乃金蛛全身奇毒之气所聚,忙把金轮止住,任其停在空中。喝道:
“你把蛛丝放出这么长,如任其绕在金轮上面,未免不便存放。再者邪正不能并存,久受宝光消烁,有甚损毁,你又道我食言。我此时有事,不能久延,现将金轮妙用止住,任你自行缩小,由我转交郑仙长保存,将你恶根化尽,再行发还,你看如何?”
金蛛献丹,原本迫于无奈。正在垂头丧气,悬心愁急,唯恐毁坏,一听杨瑾并不取走,想起颠仙平日所许好处,相待又厚,如由代存,决无他虑。立即喜叫两声,张口一吸,又将丹元收了回去。金轮宝光一敛,吃金蛛一喷一吸之间,那一大团蛛丝竟整圈脱轮而起,飞回金蛛口中。云凤见它喜极之状,收得太快,方虑反喷,金蛛已二次将丹元喷出,形体比前缩小了两倍,只有鸡卵大小。杨瑾见蛛丝已脱去金轮缠绕,仍向空中喷出,不朝自己飞来,知是诚心悔祸。它因丹毒太重,不敢冒失朝人飞来,自己实也不能伸手去接。便从身旁的革囊内取出一个大约三寸的玉葫芦,朝上一指,葫芦内便冒出一青一白两道光华,裹住那团形如雀卵的丹元,往葫芦中紧挤了进去。
云凤见金蛛失丹以后,适才威风俱都敛尽,神情狼狈,身子也萎缩到拳头大小,笑指蛛盒问道:“你从此改邪从善,不久便能脱去躯壳,超升正果,还不回盒怎的?”金蛛闻言,看了二女儿眼,一声不哼,划动六条细瘦如铁的腿足,缓缓走入盒内,蹲伏不动。云风随将盒盖好,行法禁闭。笑对杨瑾道:“想不到这东西竟如此凶顽,如非道长在此,真没法制它呢。”杨瑾道:“韩仙子留此妖虫颇有大用,又有今日吸船取宝之功,所以不愿伤它。经此一来,倒便宜了它超劫正果了。”
正说之间,忽前面波涛动处,颠仙由波心中飞身而出,将手一挥,踏波驶来,晃眼到达。众门人见师父回船,也都相继赶回各人船上。
这时宝物已相次收尽,女神婴易静也助武当七姊妹早将前古至宝青蛟链收取到手。
灵姑因见武当七女俱都美如天仙,装饰又极华美。尤其助七女收宝的女孩看去不过八九岁年纪,却有那么高深的法力,欣羡已极。谭萧又把女神婴的来历告知,越想乘机亲近。
只因入门不久,易静、杨瑾后来,无人引见,不知行辈称谓。加上早日深得师长期爱,一年工夫,便练到身剑合一地步,飞刀神奇,诸邪不侵,颇为自负,以为不久便可下山行道。及见连日所来人物和取宝时情景,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才知差得老远,未免有点自惭形秽,不敢冒失上前,与人问答。
灵姑方在遥望凝思,易静忽然别了七姊妹,飞到身前落下,笑问灵姑道:“姊姊就是莽苍山玉灵崖的孝女吕灵姑么?闻说适才得了广成子五丁神斧,请拿出来一观可否?”
灵姑原因适才见七星真人赵斗光、赵心源二人合力想收一件形如大半轮红日,上有青黄赤黑白五道光芒之宝,自己也急欲收取两件,无奈功候尚浅,刚看好一件心爱的,飞身追到,不是没有赶到,被旁人捷足先登,便是降那宝物不住。知道今日取宝各凭缘分,勉强不得,恐时久延误良机,只得顾及其他。在自追逐一阵,眼看人人纷纷得手,自己仍是一无所获。心方愁急,忽看见离身不远,有一黑影缓缓浮游,映着日光一闪一闪放光。低头一看,乃是一根铁杵,长约七尺,有茶杯粗细,杵头甚小,通体黯无光华,只中节似有花纹凸出,映月放光。灵姑把遁光往下微落,一抓便到了手,甚是容易。再定睛仔细一看,那东西似杵非杵,一头略具杵形;又似古时矛柄,一头略尖。还有两圈凸起。不知何物。那放光的俱是古符箓文,猛触灵机,想起谭萧曾说金门诸宝大多为古时兵器,内有广成子降魔之宝,最为珍异。古戈矛因经仙法祭炼,原质又非寻常金铁,十九精光灿烂。那几件降魔异宝,有的不经使用以前,外表反倒没甚奇异。取时全仗各人眼力,务须留心,不可错过。
这时赵光斗、赵心源尚与那形如半轮红日之宝相持不下,二人用尽方法,只能用剑光将它逃路圈住,不能收取。灵姑虽料自己所得不是常物,心终疑虑。见彩蓉得了两件霞光灿烂的宝物往回飞行,正想将她唤住。那半轮红光想系急于逃遁,吃二赵圈逼过紧,倏地光华大盛,轮上五个棱角同时慧星一般激射出五色光华,遥闻铮铮两声,便有好些火星青光四下陨落。二赵见飞剑已受挫折,再不见机,宝物没有收成,反把辛苦炼成的飞剑毁去,实在不值。七星真人赵光斗忙把七星剑招回,还不及另取法宝堵截,才一略缓,红光立即荡开光圈,朝灵姑当头飞来。灵姑正在招呼彩蓉,万没想到此宝竟会寻人,见状大惊,忙指飞刀抵御。银光起处,两下里才一接触,便吃荡开。红光立舍银光,仍旧朝人飞来,相隔只十数丈,其疾如电,灵姑忙招飞刀回御,红光已经迎面飞落。仓猝之中无法抵御,便将适得铁杵顺手往上一挡。因惊慌过度,未免手忙脚乱,本不知那杵用法,只打算暂时救急,略挡一挡,飞刀便可赶回。变生瞬息,连铁杵的倒顺也不及分别。刚随手撩将上去,彩芒耀眼中锵的一声,手中一震,红光骤敛,杵上面又多了一物。
同时飞刀也已掣回,径向杵上绕去,那杵也似要脱手飞出。灵姑知有巧获,忙把飞刀收去,将宝物紧握手内,不再挣动。仔细一看,原来先前所得乃是一个大斧柄,二赵所圈红光竟是斧头。那斧形如大半轮红日,两面朝着刃口各刻有五条芒角,平面斧背上刻有三个圆圈,各有一珠微凸,斧柄贯穿其内。除所刻芒角圈槽颜色各异外,通体都是朱红颜色,晶辉湛湛,仿佛透明,非金非石,看不出何物所铸。
二赵本从远处各驾剑光追来,快要到达,见红光已被灵姑收去,似知神物有主,自己无缘,不愿再延时机,只望了望,略现惋惜之色,便各回头往宝光丛中飞去。灵姑因二赵略望即去,不便唤住询问此宝来历、用法。各凭缘福,也就无须再为谦让。照适才所见收宝情景,定是一件极珍奇的前古异宝,好不欢喜。
跟着彩蓉飞来,方在夸赞,谭萧也别了云风,收得两件法宝,赶到相晤。一见便认出斧上符篆,说:“此宝正是广成子助黄帝开山降魔的至宝,名为五丁神斧。金门诸宝大多形体较大,十九都要经过得宝人另下一番苦功祭炼,始能缩小,惟独此宝和武当七姊妹合收的青蛟链,大小随心,变化无穷。前经先师指点,这类古符篆文还能认识,待我试试行否。”随将斧要过去,体会上面符篆,试一伸缩,果然大小如意。又传授灵姑,如法施展,也是一样。俱各欣幸不置。三女俱都知足,尤其灵姑、谭萧,见今日来人很多,自己所得俱是金门诸宝中数一数二之物,不愿再贪,互一商量,各自住手,仍回原处待命。
武当七姊妹中的缥缈儿石明珠和女昆仑石玉珠两人,最喜与各派门人交好。近年因师父半边老尼禁与外人来往,时常互相谈论:“休说我姊妹本是无母孤儿,一出娘胎便受恩师抚育教养,恩深二夭,别派任是多么易于成就,也不忍背师而去,便是同门诸姊妹,哪一个不感师门恩厚。峨眉、青城两派正值昌明之期,同辈道友交往,也不过声应气求,互相切磋,各有进益,日后遇事彼此多个照应,决无借此欲谋援引之心,师父怎会如此顾忌?”俱都闷闷不乐。尤其石玉珠自恃师父宠爱,表面上不敢违抗,私下仍和各派中几个莫逆之交来往。半边老尼对她也特为宽容,故作不知。石玉珠看出师父信任,私心甚喜,也不和诸同门说破,以免效尤。时常借故离山访友,往往经月不归,七姊妹中只她一人在山日少。
这次元江之行未来之前,石玉珠便听师父说,颠仙曾代青城教祖矮叟朱梅、伏魔真人姜庶收有一位女弟子,名唤吕灵姑,生性至孝,资禀过人,仙福也厚,与峨眉三英中的李英琼互相辉映,异日为青城门下十九弟子中杰出之材。石玉珠性本好交,又见师父独对己说,好似有心示意令其结纳,一到大熊岭便留了意。当日到场各派门人虽然无几个知交,多半见过。灵姑又是新入门不久,功候有限,容易看出。因忙于相助御敌,收取宝物,无暇相见,不时抽空远看灵姑动作。嗣见灵姑飞身宝光丛中,看出飞刀神异,功力也颇不凡,只是捞摸不着,驰逐多时,一无所获。自己又不便分身上前相助,正替她着急,见她银光倏地往下一沉,捞起一根黯无光华的铁棍,看去毫无异处。石玉珠不知颠仙事前有“今日取宝,各凭缘福遇合”之言。先见灵姑、谭萧、彩蓉并立崖腰石穴之间,状甚亲切,一到取宝,便各自为谋,全不相顾;远不如自己的同门七姊妹一心一德,合力收取,无分咝域。又看出二女道力远胜于灵姑,竟任灵姑飞驰徒劳,不助一臂,心中不平。晃眼工夫,五丁斧飞降。起初见二赵合力同收那半轮有五色角芒的红光,久不得手,已知是件异宝。按说灵姑功候最浅,万无收取之想,竟会无意中拾得斧柄,使此宝自行投到。那形状和师父常说将来青城十九弟子大破诸妖邪,用来开山的那柄前古至宝五丁斧一般无二,才知她仙福果然深厚。
恰值七女合收青霓练不果,多亏易静赶来相助,收到手内。因人成事,今日所获已多,不便再起贪心,各自停手道谢,谈了片刻。忽接半边老尼飞剑传书,说师叔灵灵子在成都有难,令七女急速回山,领了机宜赶去救援。石玉珠因听易静说要会灵姑,便托先为致意,并把五丁神斧落在灵姑手中之事随口说了。易静正因其父易周不久有一对头为难,须用此宝,闻言大喜,便向三女身前飞来。这时颠仙刚由江心飞出,武当七姊妹忙即遥为拜辞,往武当飞去。
灵姑对女神婴易静本极敬仰,见她想看宝物五丁神斧,便立即取出递了过去。易静接到手中一看,赞不绝口。随即交还灵姑,嘱咐道:“灵妹要谨慎收藏,你此时功候尚浅,须防外人劫夺。便少时郑师叔传了用法,重用师门心法炼过,也不可轻易取出炫露。”说完,又与谭萧、彩蓉礼见。三女这才看出她是生性直率,急于见识此宝,并非自傲,互相谈得甚是投机,并由此互相订交成了至友。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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