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啪的一声爆响,那射入高空的长箭、突然间爆出一片白烟。
马文飞沉声说道:“百花山庄之人,最是讲究群战,诸位不用客气,尽管施下毒手,伤他们一个是一个了。”
步天星点头道:“知道了,马兄请入山后休息,此地的事,不敢再劳费心。”
马文飞道:“兄弟藏在壁间岩石之后瞧瞧,决不出手就是。”
步天星道:“既是如此,请随兄弟来吧!”举手在头顶之上,打了一个圆圈。
挡在路中的群豪,突然齐齐移动身躯,分别藏入了两侧山壁岩后草丛之中。
萧翎商八紧随在马文飞身后,在步天星带领之下,直奔右面山壁间的一座大岩之后。
那大岩前后左右,都是草丛,掩蔽隐秘,居高临下,视界广阔。
几人也不过是刚刚藏好身子,就瞥见四匹快马,鱼贯而来。
马文飞低声说道:“他们已经绕过咱们第一道阻拦埋伏……”
步天星接道:“那就先伤他们几个,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他提高声音,接道:“唐兄,那马上之人,都是百花山庄的武士,唐兄手下不用留情。”
萧翎默查情势,那步天星似是这些人中主持大局的领导人物……忖思间,突闻弓箭响动,最先一骑快马上的武士,突然惨叫
一声,由马上直摔下来!
萧翎直看得暗暗赞道:唐元奇神箭之名,果不虚传,这等遥远的距离,实非一般弩箭能及,但唐元奇强弓长箭,却能一箭中的。
但闻弓弦之声,不绝于耳,数支长箭,破空而去。
那奔行而来的马上之人,已似有了警觉,立时散布开去,再向前奔来。
虽是他们及时应变,仍是晚了一步,又有一个大汉,被长箭射中翻下马来。
余下的两骑快马,并没有为同伴的坠马受伤,受到了吓阻,仍然是纵马直奔过来。
步天星低声对马文飞道:“马兄请在此地观战,兄弟要出手阻敌了。”
马文飞道:“步兄尽管请便。”
步天星微微一笑,纵身而下,一跃丈余,直向那入口处奔了过去。
这时,在草丛两侧,岩石之后埋伏的群豪,相继现身拦在路中。
只见那南派太极门的掌门人石奉先,当先出手,短剑一挥,径向右边一人攻去,他出手奇快,剑芒一闪而至。
马上人是一位全身青衣的大汉,只见他一带马头,避开了石奉先的一击,人却借机拔出了背后的雁翎刀。
石奉先一招落空,第二剑连续攻出。那青衣大汉,武功竟是不弱,手中一把雁翎刀,施得呼呼生风和石奉先打在一起。
石奉先连攻数剑,仍是保持了一个不分胜败之局,不禁心中大急,挥动手中剑势,节节退去。
只听邓坤低声说道:“咱们南派太极门的武功,讲究的以静制动,掌门人如若心躁气浮,那可是犯了咱们这一门武功之忌。”
石奉先果然沉下气来,心气一平,剑势更见凌厉。
那青衣大汉几次想下马拒敌,但均为石奉先的剑势所迫,逼的无暇跃下马背。
就在石奉先出手的同时,形意门中查公诚,也随着出手,攻向那另一个大汉,这董公诚身经百战,对敌经验丰富,出手攻势,柔中蕴刚,正是形意门的武功特色。
激战十合,两个青衣大汉,已呈不支,石奉先首先得手,一剑刺中健马。
健马受创。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那青衣大汉挥手一刀“力屏南天”,封住门户,一跃而下。
石奉先哪还容他脱开身子,逼进一步,挥剑通住刀势,左掌一扬一拍。
这一掌击出的恰到好处,那大汉跃下马背,身子还未落着实地,石奉先掌势已到,砰的一声,正中那大汉左后背。
但闻那大汉闷哼一声,身不由己的向前栽去。
石奉先一剑刺出,由前胸直贯后背,紧接飞起一脚,踢开了大汉的尸体。
这当儿董公诚也施出形意门中的绝招“重浪叠波”,长剑幻起重重寒芒,生生把那大汉劈成两半。
这些人,都和那沈木风有着海般的深仇,对待百花山庄中人,恨入刺骨,剑下毫不留情。
就在两人剑毙敌手之时,来路上又飞一般的跃来六七条人影,在那人影之后,紧追着数十个黑衣武士。
前面奔逃之人,不断的发出暗器,阻拦那追赶的黑衣武士。
唐元奇握弓搭箭,连射三箭,伤了紧追群豪的三个黑衣武士。
就这一阵功夫,群豪已然奔近了山口通道。
萧翎隐在石后,凝神望去,只见那常大海、端木正,都成了血人,三阳神弹防魁章,右手提着火龙棒,左臂上也是血透衣袖,看样子伤势不轻。
八手神龙端木正,仍然强自回身打出暗器,阻挡追兵。
那面目冷肃的青衣女,此刻也形态大变,长发散垂,满身是血。
另外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仗剑少年,腿上似受重伤,奔行起来有如跳跃一般。
司马乾和向飞断后拒敌,且战且走,保护几人。
单看这些与役之人,无不重伤的情形,不难想到恶战的剧烈。
步天星闪开去路,放过了常大海与端木正等,大喝一声,横身拦住了追兵。
四个紧迫而来的百花山庄武士,眼看群豪又是一道埋伏,心中亦是有点震骇,一齐停了下来。
步天星抬头看去,只见那些黑衣武士愈来愈多,片刻间已集了数十人,遥见尘土飞扬,仍有着不少的快马,奔了过来。
这时,唐元奇已收起弓箭,解下了腰中的软索亮银锤,蓄势待敌。石奉先、董公诚、邓坤等五人,一排横立,把一座丈余宽窄的入口,堵的十分严紧。
那些黑衣武士已然聚集了四五十人,各亮兵刃,奇怪的却是不肯立刻出手进攻,似是在等候着什么一般。
萧翎隐在大岩之后,眼看百花山庄这等声势,不禁暗暗一叹,忖道:看来这沈木风实在是一位非常人物,单是训练培养这些黑衣武士,如非有特殊办法,过人的才慧,只怕就无法办到。
萧翎和那些黑衣武士动手,其间固有武功高低之别,但大致说来,都可列人江湖中高手之列。
只见常大海和端木正,穿越过群豪防守线后,行不过两丈左右,突然齐齐倒栽地上!
原来这两人浴血苦战,身上数处重创,早已支撑不住,全凭着数十年修为的一口元气强行支撑,追兵受阻,赖以支持重伤之躯的精神力量,随着一松,再也支撑不住,摔倒在地上。
商八低声叹道:“八手神龙端木正和破侠常大海,都算得江湖上声名卓著的第一流高手,想不到一战之下,竟受伤如此之重。”正待起身去把两人抱到隐蔽之地,忽见道旁草丛中,跃起两个劲装大汉,抱起两人,转入山后。
这时,山后坐息的酒僧、饭丐二人,精神、体力都已复元,眼看端木正重伤情形,不禁黯然,相顾一叹。
饭丐沈铁锅低声说道:“那萧翎受伤不轻,如若再要他出手,只怕要创口迸裂,此人经此一战,已然隐隐是对抗沈木风的领袖人物,为今后武林大业着想,咱们不能让他有何闪失。”
酒僧半戒挺身而起,接道:“不错,咱们得去劝他不可出手……”语声微微一顿,苦笑一声,又道:“那丐帮长老孙不邪,只怕亦受伤不轻,他为了不愿在群豪之前,显出重伤之征,悄然独去,唉!
但愿他藏身有术,别被百花山庄之人,发觉才好。”
这两个游戏风尘的豪客,一生之中,不知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可算得身历百战,但显然,在百花山庄的一场恶战,使这两位豪气干云的江湖大侠,亦为之心寒胆惊。
沈铁锅回顾了玉兰等一眼,道:“有劳姑娘,好好照顾一下两人伤势。”言罢站起身子,和酒僧联袂而去。
这时,那山口处形势,又有了变化,百花山庄追到的黑衣武士,布成了一座方阵,但却仍列阵不攻,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萧翎回顾了马文飞一眼,道:“马兄,敌众我寡,不宜硬拼,要想个退敌之计才好。”
马文飞低声叹道:“除了丐帮和少林寺弟子众多,或可和这百花山庄抗拒之外,只怕武林中其他门派,都无能和百花山庄中的众多人手抗拒。”
言下之意,对这阻敌之战,似已无制胜信心。
萧翎回想百花山庄中那半日夜的激战,实是凶险异常,激烈绝伦,如非那孙不邪出手,众豪只怕早已伤亡于百花山庄之中了,这一战实难怪与战之人,个个寒心,当下轻轻叹息一声,道:“如是马兄能设法和各大门派联合一起……”
马文飞摇头接道:“九大门派,渊源流长,门户之见甚深,兄弟在江湖上行动,不过数年,九大门派中,决不会把兄齐放在眼中。”
说话之间,忽见两条人影,由山后大道上转了过来。
萧翎目光锐利,看来人疾服劲装,身佩长剑,正是武当门下的展叶青。
走在展叶青右侧一个短须统颊,环目方脸,神态威猛的大汉,正是那终南二侠中的老二邓一雷。
马文飞目光一转,低声说道:“萧兄,瞧到那短须统颊的大汉了吗?”
萧翎道:“那人就是鼎鼎大名的终南二侠之一的邓一雷。”
马文飞道:“那和邓一雷走在一起的年轻人,又是何许人物?”
萧翎道:“武当无为道长最小的一位师弟,展叶青。”
马文飞道:“原来是展大侠,兄弟到是久闻其名了。”
萧翎道:“这两人到此,可能为咱们助拳而来。”
马文飞道:“据传言说,武当曾和百花山庄中结过梁子。”
萧翎道:“不错。”
马文飞道:“不论他们是否为助拳而来,兄弟得下去迎接他们一下。”
萧翎道:“理当如此。”马文飞站起身子,大步迎了下去,抱拳一礼,道:“邓二侠,别来无恙,还识得在下马文飞吗?”
邓一雷欠身还了一礼,道:“马兄深入百花山庄之事,目下传扬于江湖之上,这份豪壮的胆气,实叫在下佩服的很。”
马文飞道:“说来惭愧的很……”
邓一雷哈哈一笑,接道:“别人不知百花山庄的利害,兄弟却是知道得清楚的很,马兄能够平平安安的走出百花山庄,不论胆识、武功,实都有过人之处。”
马文飞轻轻叹息一声,道:“兄弟等能够平安的离开了百花山庄,实是得两位……”
邓一雷哈哈笑道:“不论马兄用什么方法,但能离开那百花山庄,已是大不容易的事了……”
目光一转,望着展叶青道:“这位乃是武当掌门人无为道长的师弟,展叶青……”
马文飞抱拳作礼,接道:“在下久闻展兄大名,今日有幸一晤。”
展叶青欠身道:“久闻马尼大名,领导豫、鄂、湘、赣四省武林同道,才能过人,兄弟是心慕已久了。”
马文飞道:“好说,好说。”
但同身后传来一声长啸,打断了马文飞未完之言。
转目望去,只见那云集在山口处的黑衣武士,个个肃然而立,分别立在两侧。
三匹健马,缓缓由中间走了过来,直逼到步天星身前。
马文飞看清楚来人之后,不禁失声叫道:“沈木风。”
邓一雷急急接道:“我等助拳,应该先挡其锋锐才是。”说完话,大步向前奔了过去。
展叶青低声说道:“马兄进入百花山庄的豪举,已然震动了武林,我那师兄和少林门下几位大师,即将赶到助拳,马兄不要挫低了豪壮之气。”
说罢,也不待马文飞回答,紧随邓一雷身后而去。
马文飞镇定了一下心神,暗道:既然武当少林,都是冲着我前来助战,我岂可置之不理。
心念一转,大步向前行去。
这时,展叶青、邓一雷已然加入了步天星等一列,群豪拔出兵刃,挡在路中。
马文飞急步赶入群豪队中,抬头望去,只见沈木风那高大微驼的身子,端坐在一匹全身雪白的健马之上,双目中神光冷峻,扫掠了群豪一眼,说道:“那老叫化子孙不邪哪里去了?”
在场中人,大都未参与百花山庄恶战,个个瞠目不知如何回答。
马文飞冷笑一声,道:“孙老前辈吗?已然有事他往,沈庄主有什么话,对在下说也是一样。”目光扫向沈木风的身后,只见一黑一白两个老人,跨下健马,紧随在沈木风的身后,竟是关东长白山黑白二老。
这黑、白二老享誉关外,各怀绝技,但在中原武林道上,却是藉藉无名,马文飞识得两人,还是在这百花山庄中初度会面。
但闻沈木风冷笑一声,道:“你不是我的敌手,我要找那老叫化子算帐。”
步天星突然一挥手中的兵刃,道:“不论你沈木风要找哪一个,也别想从此通过。”
沈木风轻蔑的一笑,道:“就凭诸位之力,想来拦我沈某人的去路吗?”
邓一雷怒声喝道:“沈木风,不用太过卖狂,你武功虽然高强,但却无人畏惧。”
沈木风望了邓一雷一眼,道:“邓二侠好长的命啊!”
邓一雷口中虽然硬朗,但心中明白,这沈木风实有着惊人的武功,如是一对一的和他动手相搏,自己这点能耐,实难在他手下走上十合……
沈木风不待邓一雷再回口,目光再投注到马文飞的身上,道:
“沈某人听说百花山庄这场大战,全出于你马文飞的策划,不知这传言是否当真?”
马文飞道:“是真又当如何?”
沈木风淡然一笑,道:“虽然传言如是,但我沈某人却是有些不信……”
他朗朗长笑一声,道:“不是沈木风小看你马文飞,你马文飞决然没有这些能耐,一个孙不邪,也不行,如我沈木风料断的不错,那老叫化子,该已是受了重伤。”
马文飞吃了一惊,是道:这人如此利害,当真是料事如神。
只听沈木风冷然长笑一声,接道:“在你们这些人中,确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人物,不但诸位难以及他,就是那孙不邪也要逊他三分,我沈某人亲自赶来,就是想会他一会!”
步天星等都不知百花山庄那惊心动魄的恶战经过,但听说那名盖江湖,丐帮中退隐长老孙不邪,竟然出山参与百花山庄中战事,已是惊奇万分,还有人武功竟然强过那孙不邪,实使人有些难以置信。
马文飞凝目沉思了一阵道:“沈大庄主可猜出那人是谁了吗?”
此言一出,无疑是承认了沈木风追询之言,群豪都不禁为之愕然,心道:“难道真有这样一位人物吗?”
但闻沈木风冷冷地接道:“在下虽然不知那人的姓名,但却料想他是改装易容,混入了我百花山庄的。”
马文飞冷笑一声,道:“我不信你沈大庄主是真的不知。”
沈木风道:“知与不知,似都无关紧要,眼下紧要的一件事,是要他出来见见我沈某人。”
马文飞道:“沈庄主既是知而不言,我瞧也不用见他了。”
沈木风目光一掠横列的群豪,笑道:“诸位可是当真想和我沈木风动手吗?”
展叶青突然插口接道:“如果沈大庄主硬是不听劝阻,咱们只好得罪了!”
沈木风目光锐利,一看展叶青道:“令师兄无为道长没有来吗?”
展叶青听得暗暗佩服道:这人的目光心机,果非常人能及,只不过和我见过一面,竟然能牢记我的出身……
心念转动之间,突闻一声佛号传来。
转眼望去,只见一个佩剑道长,带着两个身披月白袈裟的和尚,大步行了过来。
那道人仙风道骨,飘飘出尘,正是那展叶青的二师兄云阳子。
紧随云阳子身后二僧,却是一个老态龙钟,一个四旬壮年。
那四旬壮年,肩着一根铁样杖,龙行虎步而来,那老态龙钟的和尚,却是微闭双目,双手合十,随在云阳子等身后。
这老僧步履老迈,看上去似有举步唯艰之苦,但他的行速,却是一点不慢,紧紧的追在云阳子身后而行。
二僧一道,极快的行到群豪列队阻敌之处。
那老僧微动一下双目,沉声喝道:“沈大庄主,还能识得二十年前的故旧吗?”
沈木风望了那老僧一眼,脸色突然一变,道:“你还没有死吗?”
老僧淡淡一笑,道:“倒叫你沈木风庄主失望了。”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虽然事隔二十年,但我沈某人自忖此刻,仍有杀你之能。”
那老僧道:“老衲于二十年前,在你手中逃了性命,二十年后,如若是仍然死在你的手中,那也算是命该如此了。”
沈木风回顾身旁黑、白二老一眼,低言数语。
他施展的传音入密之术,群豪只见那黑、白二老不住的点头,却是无法听得沈木风说些什么。
马文飞默查情势,群豪因展叶青和云阳子等分批赶到,实力大为增强,已可和沈木风等一战,心中大为宽慰,暗道:武当、少林两派既已卷入了这场是非之中,想来其他诸大门派,都已渐生觉悟,如是九大门派,能够合力同心,全力对付沈木风,百花山庄中虽然人才济济,也是不足畏惧了。
心念转动之间,突听得两声尖锐的哨声,紧接着两声铜锣响直传过来。
青天白日之下,听那哨音锣声,亦有着一种凄凉阴森之感。
萧翎隐藏在那大岩石之后,居高临下,把场中的情势变化,看得十分清楚,心中暗道:如若那二僧能够抵挡住沈木风,云阳子、邓一雷,可挡那关外黑白二老,展叶青助群豪挡那黑衣武士,当可勉力一战……
正自估判双方胜败之机,突然那哨声锣声,传了过来。
紧依萧翎身侧的金算盘商八,低声说道:“一向夜间行动的神风帮,怎的竟然大白天的出动。”
转脸望去,只见四个赤膊大汉,抬着一座高大狰狞的神像,行了过来。
在那狰狞的神像之前,四个黑衣大汉,各自执着一面巨大的铜锣,边敲边行。
那锣声沉闷悠长,使人听起来有一种凄伤不安的感觉。
萧翎目光一掠那高大狰狞的神像之后,紧随着一群高矮不同,服色各异的人物,不禁心中一动,暗道:神风帮主,一向喜夜间行动,白昼之间,纵有所为,也都是派遣属下弟子出手,似这等亲自出马,自是非同小可,而且这次行动,也和过去有些不同,莫非有为而来吗?
但觉脑际间灵光闪动,心中若有所悟,低声对商八说道:
“你下去通知马总瓢把子一声,奉劝群豪让开去路,先要神风帮和沈木风引起一场冲突再作计较。”
商八应了一声,绕行而下,奔到马文飞的身侧,低声说道:
“在下奉大哥之命而来。”
马文飞此刻已然对萧翎十分敬佩,当下说道:“什么吩咐,尽管清说。”
商八道:“马兄请设法劝阻群豪,最好别和那神风帮中人,造成冲突。”
马文飞略一沉吟,道:“知道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商兄的声名、地位,都在马某之上,一言九鼎,何不现出本来面目,劝阻群豪?”
商八道:“不用了,马兄声誉正隆,此刻又受着群豪敬重,兄弟岂能比拟。”言罢,闪入岩石草丛之中,重又绕回萧翎身侧。
这两人谈话声音甚低,而且商八已隐去本来面目,云阳子等,只道是马文飞的属下,都未注意。
这时,那四个赤膊大汉,抬着那狰狞神像,直行过来,已逼近群豪两丈之内。
神风帮中人,虽然目睹群豪手中兵刃闪光,列阵拒敌,双方阵势已成,大战一触即发,但却是视若无睹,仍然是大步行了过来。
马文飞沉声说道:“闪开去路。”
情势急迫,已无暇和群豪相商,只好径自做主,喝令群豪让道。
云阳子带着两位和尚,当先向旁侧让开。
展叶青、邓一雷等,纷纷让道。
神风带中人谢也不谢一声,昂首挺胸而过。
四个执锣大汉,走在最前面,直对沈木风行了过去。
沈木风肃然而立,两目神凝,望着那高大狰狞的神像,和那直逼向身侧面来的执锣大汉,却是浑如不见。
这神风帮崛起江湖,素有凶名,但始终无人见过那帮主的形貌,只用一个高大的神像,作为标志,帮中一切令谕,都由那神像口中传出。
沈木风虽然在神风帮中派有眼线,但那人也无法仔细的说明帮中情形。
似乎是神风帮中,每一层级,都有每一层级的神秘。
四个执锣大汉,已行近到沈木风的身前,沈木风仍然是肃立不动。
只要四个执锣大汉,再向前行进一步,必然要撞上沈木风,引起冲突。
但那四个执锣大汉,却突然停了下来。
但闻锣声起落,有节奏的响了起来,数十声后,才停息下来。
一缕奇怪尖锐的声音,由那高大神像中传了出来。
四个执锣开道的大汉,突然向后退去。
原来,那锣声竟是和那高大神像中的哨声互通声息。
群豪虽然无法听出那哨声代表的什么,但却知道那是指示几个大汉行动的方法。
沈木风神色冷肃,仍然站在路中不动,凝目望着那高大的神像。
那神像中传出的哨声,陡然间静止下来,荒凉的原野中,回复了一片寂静。
这时,邓一雷、展叶青等,亦都存心要看神风帮主,究竟有些什么神通,他带着群豪向后退开了五尺,这在江湖上的习惯而言,那是说明了,不插手双方的事。
只听那高大狰狞的神像中传出来一个柔美动人的娇甜声音,道:“你可是沈木风吗?”
说话的措词,虽不客气,但因那声音大过动人,听上去并无咄咄逼人的感觉。
沈木风暗中一提真气,冷笑一声,道:“正是区区在下,不知帮主有何见教?”
他智谋过人,一听那柔美动人的声音,立时觉出不对。那至柔至美的声音中,似是含有着一种勾人魂魄的力量。沈木风一闻得那娇美的声音之后,立时提气戒备。
但闻那高大的神像中,又传出那柔美的声音,道:“不敢当。”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本座亦久闻你沈大庄主之名,今日
有幸一会。”
沈木风心中暗道:分明是一个年轻少女,躲在那一座狰狞高大的神像之中,借这难看神像外表,来统率属下,不知神像的体壳,是何物造成,如是一般的木刻之物,只要我一掌劈去,立时可把那神秘诡奇传诵于江湖之上的神风帮,一下子揭扬于武林之中。
但闻那高大神像中,又传出那柔美的声音,道:“沈木风,你在想的什么坏主意?”
沈木风正待答话,那柔美的声音又抢先接道:“沈木风,此刻咱们有两条路走,可由你任选一条。”
沈木风道:“愿闻其详。”
神风帮主道:“咱们可以同心协力,先把横拦道上的群豪,一网打尽,可以留用的,予以收用,不能收用的,就废了他们的武功。”
沈木风生性多疑,暗暗奇道:这神风帮主和我素昧平生,神风帮和百花山庄,平常亦无往来,这神风帮主何以会在初度见面之下,竟然提出了合力拒敌之策……
但觉其间疑窦重重,一时间难作决定,以那沈木风的智慧,也是无法确定那神风帮主的用心何在?
只听那神风帮主接道:“第二条路,那就是咱们今日先来一场决战……”
沈木风接道:“这就奇怪了,贵帮和敝庄,素无往来,无恨无怨,似这般非友即敌,岂不太过极端了吗?”
那神像又传出来柔美的声音。道:“沈木风,你可知道,两雄不并立,据本座近来观察所得,咱们为人行事,颇多类似之处,其道相同,自应互相为谋,这其间自是非友即敌了!”
这两人谈话之间,全部用的传音之术,别人只见那沈木风嘴唇启动,却听不出说些什么?
饶是那沈木风机智过人,竟也被那神风帮主闹的莫名所以,只觉其人一派天真,毫无心机,但以那神风帮主在江湖上的神秘声誉而论,这神风帮主,实不应像这般一个毫无心机的人物。
但这沈木风终是一位大奸大恶的奸雄人物,略一沉吟,终于被他想出一个计谋出来,说道:“贵帮既有和敝庄联手同盟之心,在下极表欢迎,不过,彼此素不相识,这般突如其来,未免有些太过突然,我沈木风素来不作冒险的事,如是帮主有和在下结盟之心,就该以真面目和在下相见才是。”
神风帮主道:“好!既是如此,阁下就请让开去路,今夜三更,咱们在归州城十五里处,吕祖庙中相见。”
沈木风道:“就此一言为定。”当先退到路侧,举手一挥,随来的黑衣武士,纷纷向两侧避开,让出了一条路来。
但闻锣声鸣起,四个赤膊大汉,抬起那高大狰狞的神像,在数十个随行大汉护卫之下,疾行而去。
展叶青等群豪,眼看双方剑拔弩张,大有动手的样子,却不料忽然间情势大变,沈木风竟然让开了去路,神风帮主从容而去。
马文飞低声对云阳子道:“咱们这场心机自费了。”
云阳子道:“咱们旨在阻拦沈木风,虽然未能使双方自相残杀,但咱们未和神风帮冲突,实力丝毫未损。”
马文飞抬头望去,只见沈木风身后列队而立的黑衣武士,大约有四五十人左右,以己方此刻实力,那是足以对付得了,唯一困难的事,是无人能和沈木风颉颃。
心念一转,低声对云阳子道:“据在下估计,眼下强敌,只要能有一两位高人,便可和那沈木风对抗,其余之人,那就不用畏惧了!”
云阳子略一沉吟道:“沈木风武功确实高强,如是单打独斗,的确没有一个可和他对敌之人!”
马文飞道:“道长之意,可是要用车轮战法吗?”
云阳子道:“眼下也唯有此策。”
马文飞道:“道长可是已胸有成竹?”
云阳子道:“贫道准备和这两位大师合力拒挡那沈木风。”
马文飞道:“那很好,只要能挡住沈木风,其他的人,就不难对付了。”
这时,沈木风身后那些黑衣武士,已然分列成数排,兵刃出鞘,一派肃杀之气,看样子,只要沈木风一声令下,那些黑衣武士,立时可以分由几个方位攻向群豪。
展叶青似是突然间想起一件紧要之事,缓步行到马文飞身侧,道:“马兄,在下有一事请问马兄一声。”
马文飞道:“兄弟是知无不言。”
展叶青道:“适才沈木风和马兄对答之言,似是说到一位武功卓绝的高人,不知这话是真是假?”
马文飞略一沉吟,道:“确有其事,只是此刻,他还不宜出面,度过这场危难之后,在下自当替两位引见一下。”
展叶青剑眉耸动,欲言又止。
萧翎隐身在山腰一块大岩之后,俯瞰下面对垒形势,就地理而论,群豪已足一战,山道狭隘,草丛岩石后,又早伏暗桩,沈木风人数虽占优势,但却无法由四面八方抢攻,只要有人能够拒挡住沈木风,今日一战,将使百花山庄大受挫折。
心念转动,豪气顿生,恨不得跃下岩去,独和沈木风搏斗一阵。
金算盘商八,一直留心着萧翎的举动,看他剑眉耸动,表露一副跃跃欲试之色,立时低声说道:“今后江湖上风涛正急,正义之舟,全赖大哥把舵,你伤势甚重,千万不可轻身涉险。”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错过今日机会,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遇上此等情势,能和沈木风单人匹马,决斗于荒原之上。”
商八微微一笑,道:“沈木风重出江湖以来,已然震动了武林,有如骑虎背上,欲罢不能,今后机会正多,大哥不用担心。”
萧翎凝目沉思了片刻,道:“兄弟,不是小兄出言狂妄,看今夜参与的群豪中,只怕难有沈木风的敌手,请设法转达小兄之意,告诫群豪,不可称一时意气雄心,和那沈木风单打独斗,如有三两个高手合力和他搏斗,还可支撑一阵,如是逞一时意气,只怕要有遭劫之人。”
商八道。“小弟立时去转达大哥之命。”言罢,绕入草丛而下。
沈木风放过了神风帮,略一打量群豪,不禁一皱眉,暗道:
终南二侠,一向是焦不离孟,邓一雷既在此地出现,葛天仪也许就在左近,云阳子和展叶青同时现身于此,无为道长难保不来,如是这几人全都赶到,敌势太强,我沈木风只怕是难以独支大厦,如是那孙不邪和那位不知姓名的高人相助,势非一败涂地不可……这胜败虽然是兵家常事,但如这一战大败之后,对我重出江湖的声威,挫折甚大,实是得不偿失。
此人果不愧一代果雄之才,临敌之间,仍然保持冷静心情,综观大局,分析敌我之势,周密异常。
在这道埋伏之中,原由那步天星统领全军,但此刻情势变化,陡然间,加入了很多高手。
在这班人中,除了那老僧极少在江湖上出现,识者不多之外,如论身望之隆,以云阳子和那邓一雷齐名武林,但因云阳子出身武当大派,受人敬重又非邓一雷所能比拟了。
只见步天星大步行了过来,拱手对云阳子道:“道长。”
云阳子正举手答礼,步天星又抢着道:“道长誉满江湖,人人敬重,今日之战,又非江湖一般名利意气之争,还望道长赐允,主持大局。”
云阳子微微一笑,道:“这个贫道如何敢当。”
步天星道:“道长众望所归,不用谦辞了。”
马文飞接道:“步兄说的不错,道兄能出主今日之战,那是最好不过。”
云阳子还待推辞,邓一雷已然不耐地说道:“你这牛鼻子真是拉着不走,打着倒退,人家这么抬举你,你还端的什么臭架子。”
这邓一雷和武当派交情深厚,别说对云阳子了,就是在那素来严肃的无为道长面前,他也是照样胡言乱语。
云阳子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贫道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步天星一抱拳,道:“在下恭候大命。”
云阳子道:“有劳稍候。”言罢,缓步行近沈木风,道:“沈大庄主,想不到咱们今日竟又在此地重逢。”
沈木风见群豪公推云阳子道长为首,乃冷冷地答道:“武当山和百花山庄近在咫尺,就是今日不见,异日仍然有见面之缘。”
云阳子道:“大庄主说的不错,咱们武当派有如你沈大庄主眼中之钉,必欲去之而后快了。”
沈木风冷哼一声,不理会云阳子质问之言。
云阳子淡然一笑道:“沈大庄主自视甚高,想来也不把贫道放在眼中……”
沈木风突然接道:“好说,好说。”
云阳子目光一掠沈木风身后的黑白二老,和那些黑衣武士,道:“今日既然相遇,那是难免一场恶斗了。”
沈木风道:“就凭你云阳子吗?”
云阳子道:“贫道自知非敌,但却极愿应战,奉陪你沈大庄主几招。”
沈木风暗自盘算,忖道:看样子他们是早有准备,如若那老叫化和那位不知姓名的高人,亦同在此地,动手之后,突然现身相助,那时,想要退走,亦非易事了……
心中念头转动,口中却冷冰冰地说道:“你可是要找沈某人,决定互相动手之法吗?”
云阳子道:“悉听尊便,只要沈大庄主划出道子,贫道等速从行事就是。”
沈木风突然纵声大笑,声如伤禽怒啸,震得人耳中嗡嗡作响。
群豪只听得暗暗心惊:此人内功,果然是深厚惊人。
笑声顿住,突然举手一招。
一块鹅卵大小的山石,突然飞了起来,落入沈木风的手中。
只见他双目圆睁,凝注在云阳子的脸上。
一股咄咄逼人的肃煞之气,使云阳子那等有修养定力的人,也不禁微生寒意。
只听沈木风冷笑一声,道:“接着!”握在右手的鹅卵石,突然向云阳子投了过来。
云阳子伸手接过山石,不禁一皱眉头。
原来那山石有如一只烫手的山芋,滚热逼人。
在群豪众目瞪俄之下,云阳子自是不便把手中山石,投掷地下,只好运功和那热力抗拒。
哪知一加力,手中山石,竟然碎若细粒,洒落一地。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懂得我沈某之意吗?”
顿了一顿,举手一挥,道:“今日之战,不用打了。”一转身,跃上马背,纵骑而去。
黑白二老,和那些黑衣武士,纷纷追在身后,但见尘土蔽天而起,数十匹快马,去如飘风。
这一次,大出群豪意料之外,都不禁为之一呆。
只见那奔行快马中,突然一个黑衣武士,跌了下来,翻了两个滚,隐入了道旁草丛之中。
数十匹快马,去势依旧,无一人回顾一下那摔下马的黑衣人。
云阳子等虽都瞧到,但也未放在心上,只觉百花山庄中人,个个生性冷酷,对一个同伴的生死,竟然是这般的漠不关心。
但见烟尘远去,数十匹快马,逐渐的消失不见。
云阳子望着那快马消失的去向,长长吁了一口长气,道:
“沈木风的为人行事,永远是叫人猜测不出……”
只听展叶青叫道:“奇怪呀!这人并未受伤。”
云阳子道:“什么事?”
展叶青道:“那黑衣人并未受伤。”
群豪齐齐抬头望去,只见那跌入草丛的黑衣人,竟然由草丛中爬了起来,而且对群豪行了过来。
马文飞道:“沈木风诡计多端,这人不知要揭什么鬼,不可中了他的诡计,诸位请留在此地,在下过去瞧瞧!”
展叶青道:“兄弟奉陪马兄一行。”
马文飞微微一笑道:“好!”
两人联袂而起,直对那黑衣人迎了过去。
不足二里的距离,片刻间已然接近,距那黑衣人还有两丈远近,马文飞已停下脚步,冷冷喝道:“停下!”
那黑衣人依言停了下来,一拱手,道:“哪一位是马文飞马总瓢把子?”
马文飞呆了一呆,道:“在下便是,朋友有何见教?”
那黑衣人探手入怀,摸出一封素简,道:“在下受人所托,有封密函,请马总瓢把子代转。”
双手捧函,大步行了过来。
马文飞冷冷说道:“函件请放在地上,朋友退出一丈。”
那黑衣人依言放下手中素简,缓缓后退一丈。
在一丈距离之外,那大汉纵然突然发难,马文飞也自信可以闪避得开,当下大步走了过去。
只见那素简之上写道:敬烦马文飞总部把子,转上萧翎亲启。
字迹娟秀,似若女子手笔。
马文飞仔细瞧那素简,不似涂有毒物,伸手捡了起来,道:
“这封信是何人所写?”
那黑衣大汉道:“在下送上这封素函的代价是还我自由,别的一概不知,简内函笺上,写得明白,收函人一看即知,在下就此别过。”言罢,转身向正南奔去,和沈木风等人去路、方向并不相同。
展叶青大步行了过来,道:“那素简是何人写的?”
马文飞摇摇头道:“这个在下亦不清楚。”
展叶青道:“这素函可是写给你马兄的吗?”
马文飞已把素简藏入怀中,道:“不是,写给另外一个朋友。”
展叶青看他吞吞吐吐,似是不愿说一般,自是不便再追问下去。
两人一齐走了回来,云阳子低声问道:“那留下的黑衣武士,是怎么一回事呢?”
展叶青接着道:“没有事,那人只是送来一份私人函件。”
他特别的说出私人二字,也就是不愿云阳子等再多追问。
果然,全场中人,无人再问。
马文飞生恐因此引起误会,很想解释,但又觉此事很难解说明白,除非说出了萧翎的身份。
但他未得到萧翎同意之前,实又不便自作主张,只好闷在心中不言。
一时间,场中沉寂下来。
良久之后,云阳子才轻轻叹息一声,道:“马兄深入百花山庄一事,已传扬于江湖之上,武林同道对马尼这份豪壮之气,都已生了很深的敬慕之心。”
马文飞笑道:“其实兄弟是敬陪末座……”
连连叹息一声,接道:“我们这一次能够生离那百花山庄,除了那丐帮中长老孙不邪外,还得另一位高人相助。”
云阳子道:“什么人?”
马文飞道:“兄弟一向不喜欢谎言,那人就在此地,只是未得到他同意之前,兄弟实不敢擅自做主说出他的姓名……”
他摸一摸怀中的封简,说道:“这封信也是那人的,兄弟不便做主。”
展叶青目光炯炯,扫了全场一眼,道:“这等神秘吗?”
马文飞笑道:“在下所知,那人隐去本来面目,实非故作神秘,而是确有苦衷。”
展叶青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马兄也不用替咱们引见了。”
这几句说的声音甚高,欲擒故纵,想用言语激那人自行出面。
哪知萧翎隐在山腰巨石之后,根本没有听到他们说的什么,自然不会挺身而出了。
这时,酒僧、饭丐、司马乾等,都由两面草丛中站起来。
展叶青目光投到司马乾的身上,欲言又止。
马文飞急急接口道:“兄弟给两位引见,这位是东海神卜司马乾……”转向展叶青,又道:“这位是武当门下展叶青展大侠。”
展叶青一抱拳,道:“司马兄。”
这司马乾为人孤傲自负,挟绝技西来中原,原想先做出一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举之间,扬名于中原武林道上。哪知事与
愿违,竟是未如所愿,百花山庄一战,目睹那萧翎的神勇,和孙不邪的八面威风,狂傲之气,顿然消减,眼看那展叶青一表人材,卓尔不群,立时抱拳还了一礼,道:
“不敢当。”
展叶青道:“司马兄可是初来中原吗?”
司马乾道:“兄弟生于中土,幼赴东海,长于海岛,此次重返中原,虽是回归故乡,但对于人人物物,都有着新奇之感,幼小往事,早已不复记忆了。”
展叶青笑道:“中原武林,恩怨纠缠,想来不如东海清静。”
司马乾道:“兄弟未归之前,亦曾同得中原济济多士……”
展叶青接道:“传言未必可信,恐要使司马兄失望了。”
司马乾长叹一声,道:“中原武林,人才侠士,武勇、谋略,尤过传言甚多。”
展叶青道:“司马兄过奖了。”
忽听饭丐沈铁锅说道:“强敌已退,咱们也该找个地方好好吃它一顿了。”
酒僧半戒接道:“不错啊!我和尚的酒瘾,早已发作了。”
这两人一搭一档,不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
展叶青望了酒僧饭丐一眼,回顾马文飞道:“这两位可是大名鼎鼎的酒僧饭丐吗?”
马文飞道:“不错,可要兄弟替三位引见一下?”
酒增半戒冷冷接道:“不用了。”
展叶青回过脸去,望着酒僧说道:“大师……”
酒增道:“别这么抬举我,我和尚受不了这个,如是看我和尚顺眼,交个酒肉朋友,那就叫我酒和尚。”
展叶青微微一耸剑眉,道:“久闻大师游戏风尘,不拘俗节,今日一见,果是名不虚传。”
酒增道:“酒和尚,就是酒和尚,大师大师的,我和尚可是担当不起。”
展叶青一时间,倒无法闹清楚他心中之意,只好默然不语。
饭丐突然哈哈一笑,道:“酒和尚你敢开罪人家展大侠,你和尚是活得不耐烦了,在下可是不愿奉陪,我要先走一步。”
言罢,也不待马文飞答话,转身大步而去。
酒僧半戒高声叫道:“老要饭的,等等我。”回头对展叶青一挥手,道:“你如真的想交我这个酒肉朋友,最好是想法子带点好酒,酒和尚见了酒,自然会借故攀交。”
展叶青笑道:“多承指教,在下当牢记心头。”
酒憎半戒转身迅疾奔飞而去。
两位游戏风尘的大侠,转眼走的踪影不见。
展叶青低声问马文飞道:“马兄,这两个人可是当真的走了吗?”
马文飞叹道:“这两个人游戏风尘.行踪难测,是否当真离去,别人也很难预料,唉!百花山庄中那场恶战,就要算得这酒僧、饭丐,居功最伟。”
云阳子突然合掌当胸、说道:“那沈木风既然率众退走,量他不会再来,少林寺方丈,和敝派掌门,为那沈木风重出江湖一事,已经联名发出侠义柬,请诸位到武当山聚会,共议除此武林巨凶之策。想那沈木风耳敏眼灵,此事决难瞒过,贫道事务繁忙,要先行告辞了。”
说完话,对群豪欠身一礼,带着展叶青、邓一雷等转身而去。
这时,两侧山岩之后草丛之中,缓缓站起来二十余个分执强弓硬箭和匣弩的大汉。
原来这些都是马文飞就所属中选出的武功高强之士,埋伏于此,准备在这处险要所在,全力阻拦百花山庄的追兵。
哪知事出意外,沈术风竟是突然率众而去。
这时,萧翎也和商八等离开那山腰大岩,行下山来。
商八紧随萧翎身后,低声说道:“大哥此刻已是群豪心目中的英雄人物,如若借机一呼,必有很多人愿意追随大哥,以大哥的才智而言,不难在九大门派和百花山庄之外,另树一支武林主脉。”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小兄虽是初入江湖,但就半年中观察所得,武林中所以纷扰不清,大都为名利二字所困,尤以名字害人最深,人人都想称尊武林,这纷乱,自是永无休止之日了。”
商八但觉脸上一热,笑道:“小弟却为利字所困,虽然取财有道,从未用强豪夺,但用些心机,逼人自动交出珍品异宝,总非正人君子该为……”
他长长吁一口气,接道:“自和大哥结识以后,兄弟亦曾和社九谈过此事,从今之后,要洗去心中贪财之念,全力相助大哥,做出一番事业。”
萧翎微微一笑,默不作声,心中却是暗暗忖道:这数十年的老毛病,想要一旦改过来,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说话之间,已然行近群豪。
马文飞探手入怀,取出一封素简,递了过去,说道:“这里有封密函,萧兄请拿去看。”
萧翎接过素简,只见封皮之上,字迹娟秀,分明是女子手笔,不禁心中大奇,问道:
“这封函件是何人所写?”
马文飞道:“兄弟未曾瞧过。”
萧翎一皱眉头,拆开封简,只见上面写道:昨宵神志忽清,听家父谈君事,君虽易容改装,混入百花山庄,但却无法瞒得过家父双目,家父不肯泄露君之身份,志在用君身上之血,救妾之命……
萧翎只瞧得打了一个寒颤,暗道:看将起来,那毒手药王他不借去我身上之血,救活他女儿之命,这一生一世,也不甘心了!
轻轻叹息一声,接着向下看去。
家父为妾,用尽苦心,但用别人之血,救妾之命,妾所不取,奈家父爱女心切,必欲得君之血。薄命弱女,困于病魔,终日以药物继命,难得有片刻清醒之时,今宵竟大异往昔,一直神志清明,辗转床第,竟难入睡,悄然起而作书。
妾和君素昧平生,但妾身却有了君之血液,弱女残躯,有如油尽之灯,生命之火,随时可熄,感怀家父苦心,不禁黯然泪下,忆君无辜受此牵累,更使心神难安,筹思助君一臂,聊表歉疚之心。
据妾所知,沈木风苦心培育而成的奇兵悍将中,以五龙大阵,最为利害。
所谓五龙,实是五个各擅武功的奇人,被沈木风收伏之后,带回百花山庄,费了数年的苦心,而成五龙大阵,其间得家父助力甚多,是以,妾身得以了然内情。
妾身筹思助君一臂,莫过夜锁五龙,因而略施小谋,使五龙失去战力,妾虽有愧于君,但亦不便施下辣手,使沈庄主数年苦心,毁于一旦,三思之后,始得两全之策,使五龙消失战力十日,十日之后,重行复原,此为妾报君之恩……
书写至此,陡然断去,下面亦未署名,此函虽未尽意,但已说得明明白白,一目了然。
萧翎看完书信,才知沈木风排出的五龙大阵,何以不堪一击,原来是早已经人暗中动了手脚,缓缓折笺入简,放入怀中。
马文飞等虽然很想知造信中之意,但见萧翎不言,也就不便追问。
只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金兰急急奔到萧翎身侧,低声说道:“老夫人身体甚是衰弱,咱们不能再赶路了,必须及早找个
地方,好好休息一些时日。”
萧翎脸色一变,急急问道:“此刻情势如何?”
金兰道:“此刻很安静……”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道:“那就好了。”
金兰接道:“小婢和玉兰细查老夫人的身体,不宜再受惊累,必得先找一处僻静所在,静养几日,才能早日复元。”
萧翎略一沉吟,回头对马文飞道:“家母的身体虚弱,难再耐奔劳之苦,兄弟势必要在附近找一处人家休息几日,马兄和诸位,都有要事在身,请自便吧!”
马文飞道:“此地距那百花山庄过近,只怕沈木风布有眼线,最好是能再远走百里。”
萧翎还未来得及答话,金兰已抢先接道:“马爷请恕小婢多口,就老夫人的身体而论,实是不宜再赶路。”
马文飞听出情势严重,默默沉思良久,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便多言,但望萧见能够多留下几位武功高强的人,万一发生事故,亦好有个照应。”
萧翎道:“人数太多反易泄露行踪,马兄的盛情,兄弟心领了。”
马文飞一抱拳,道;“萧兄请带人先走一步,兄弟暂时留此断后,也免得那沈木风的眼线追踪。”
萧翎道:“那就有劳马兄了,今日之情,日后兄弟定当报答。”
辞别了马文飞,绕到后山,带了中州二贾,和金兰、玉兰绕向山中行去。
神偷向飞突然说道:“诸位慢走,兄弟年纪老迈,不能把一点压箱本领,带入棺材之中。”
萧翎回过头来说道:“向兄有何指教?”
向飞目光一掠金兰、玉兰,笑道:“老偷儿瞧这两个女娃儿很伶俐聪明,想传她们两手偷窃小技,但不知人家大姑娘是否喜欢老偷儿这些玩艺儿?”
萧翎笑道:“向兄有此用心,我想她们是求之不得。”
这些日子在江湖之上行走,已使他深党虽鸡鸣狗盗之技,亦大有用,神偷向飞的盗窃手法,天下无双,心中对他并无轻视之心。
金兰、玉兰齐声道:“者前辈有此用心,我等是感激不尽。”
向飞哈哈一笑道:“好!既是如此,那老偷儿就跟你们走了。”
东海神卜司马乾对萧翎一拱手道:“兄弟亦想跟几位结伴同行,不知是否见容?”
萧翎道:“司马兄肯与同行,兄弟等欢迎至极。”
金兰突然快步行至马文飞身侧,低声说道:“百花山庄中出身的女婢,个个都不会存有奢望之心,能得见容收留,已是感激不尽,但望马总瓢把子,善待我那凤竹妹妹。”
马文飞微微一笑,道:“姑娘但请放心,在下自当尽全力好好照顾她。”
这时,司马乾已经赶到萧翎身侧,低声问道:“兄台可是那真的萧翎吗?”
萧翎笑道:“不敢相瞒,正是在下。”
司马乾道:“这就是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萧兄请看那位马兄神色如何?”
萧翎凝目打量了马文飞两眼,道:“兄弟瞧不出什么。”
司马乾道:“目下他脸色晦暗,十日内必有大变,唉!在百花山庄之时,兄弟曾经预言他有血光之灾……”
萧翎接道:“他不是受了伤吗?那血光之灾,也算应了司马兄的预言。”
司马乾摇摇头,道:“此刻他脸上晦气之重,尤过在百花山庄之时,而且他晦气直透华盖,近日之中,必有大变,快则三日之内,长不会超过十日。”
萧翎心中虽不太相信他的卜算之术,但见他说的如此认真,不禁心中一动,暗道:
此等事情,宁可信其有。当下说道:“司马兄既有把握,也该通知他一声才是。”
司马乾轻轻叹息一声,道:“那马文飞英雄性格,兄弟的话,只怕他未必肯听。”
萧翎一皱眉头,道:“司马兄之意呢?”
司马乾道:“萧兄如若能郑重其事的劝说他几句,他也许能够遵行。”
萧翎略一沉吟,道:“好吧!”大步走近马文飞,正容说道:
“马兄,兄弟有几句不当之言,说出之后,还望马兄原有!”
马文飞道:“萧兄有何见教,只管请说,但得兄弟能力所及,决不推辞就是。”
萧翎道:“马兄印堂晦暗,气色不佳,十日之内,还望多加小心。”
马文飞笑道:“可是那东海神卜司马乾,告诉你的吗?”
萧翎说话之时,留神瞧了两眼,只见他眉宇之间,果然隐隐透出一片阴晦之色,当下接道:“是在下自己瞧出。”
马文飞略一沉吟,道:“好吧!我小心一些就是,有劳挂怀。”
萧翎道:“家母身病复元之后,兄弟就把他们送到一处安全所在,再设法去找马兄。”
马文飞道:“少林、武当两派掌门人,联名传出用义柬,召集的英雄大会,还望萧兄能够参加!”
萧翎道:“此时还难决定,届时再作主意……”双手抱拳.接道:“兄弟先走一步了!”转身大步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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