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的澡堂子是一种无阶级、无党派与没有国籍的现象。
人人都喜欢蒸浴室的桦树笤帚和格板,不管是民族主义者、保守主义者、无政府主义者,还是民主改革的捍卫者、共产主义者、法西斯主义者,不管是右派、左派,还是中间派,不管是啤酒爱好者、党的积极分子、不可救药的刑事犯,还是模范警察都喜欢。究其原因,大概是由于浴室里比任何地方都显示出“自由、平等、博爱”的民主原则。全都裸露着,因而全是平等的。以后,爱用桦树条抽打的人穿上衣服,走到茶点部,走到街上,自由平等博爱就完结了,这是因为有人穿着带金钮扣的红外套,而另一个人却穿旧牛仔裤,有人点昂贵的德国啤酒和大虾,而另一个人却点古典的“日古廖夫斯克”啤酒和可以发出响声的干鱼,有人坐在镀铬镍的闪闪发光的“奔驰600”车里,而另一个人却慢慢向地铁车站走去……
有一个时期,那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首部犯罪团伙的中层成员有时在桑社诺夫浴室或克拉斯诺普列斯年浴室举行传统的聚会。
看到的情景当然会给随便哪个人都留下深刻印象,而且记得很久。蓝刺纹的身体就像阿穆尔河的波涛,角斗士、露牙的老虎、麦当娜、教堂圆顶、带穗的源骑兵肩章、带注射器的复杂图案、纸牌和硬币,套在公牛般短脸上的“金锁链”,这些饰品的总重量大概超过了俄罗斯联邦的黄金储备,还有手机,带锁链和纹身的人们即使在蒸浴室里也不放下手机。在移动电话上的谈话会难倒任何一个大学语言学教授,总共用“小贩”、“现款”、“小队”、“洗礼”等四个词怎么可以和周围世界交流呢。
不过,这种情况很快就自己结束了,现今手机主人已经顺利地越过了资金积累的初始阶段,置备了自己的房舍,此外还有私人的桑拿浴室。首先,考虑自身的安全并不过分,在公共桑拿浴室里有时会遭遇特警和快速反应特遣队的预防性搜查,其次,自己住宅里有桑拿浴室,就意味着有模特的尖叫声和提高威望。
实际上,如果浴室爱好者确实富足了,而且不只是富足,而是越自然的暴富,如果他在城外有三层豪宅,为什么除了停放五辆汽车的车库和冬季室内花园以外置备私人浴室或桑拿浴室呢?!
伊万·谢尔盖耶维奇·苏哈列夫,比较闻名的是绰号“苏霍伊”,属于莫斯科,也就是全俄罗斯最富有的人群。他的住宅里当然有桑拿浴室。这所位于风景如画的沃斯克列克的住宅和其他的许许多多东西一样,作为前辈阿塔斯,即瓦列里·阿特拉索夫的遗产落到了苏哈列夫的手上。阿塔斯于一九九二年末在莫斯科市中心被不知名的杀手谋杀。不错,除地下车库和冬季室内花问,除了银行、公司、保缥的枪杆子、社会关系和权力以及其他一切的一切,苏霍伊如继承了一些不大愉快的东西,这就是与俄罗斯传统一代犯罪团伙的不可和解的仇视。但是,现在坐在私人桑拿浴室里,主人最不愿想起这些,尤其不愿想什么自由。平等、博爱……
现在,一切都安排得正和他打算的一样,苏霍伊想稍稍放松一下,何况为了这个目的挑选的交际团体最合适不过,是姑娘们。
莫斯科有一类只在浴室卖淫的妓女。她们不会在昂贵的小酒馆出现,在首都夜晚的街道上,那些走到随意编号的顾客家里的妓女中间也不可能看到她们。这决不是因为这些女孩子不想在餐馆中度过夜晚或者乘坐高级小卧车在夜晚的城市中兜风,决不是,只不过是因为在昂贵的餐馆和赌场中位置全让更幸运的竞争对手占据了。浴室妓女比较低廉。桑拿浴、饱饱地塞足伏特加酒和小吃,再加上五十美元一次,这就是她们奢望的水平。
这类事情之所以出现,大概是由于长期的饥渴,还由于这种妓女可称道地注意自身和顾客的保健。这种妓女通常是肉体交易的新手,她们常常在有桑拿浴室的健身房门旁闲逛,等待召唤,有经验的浴室恃者常常把她们介绍给醉酒的顾客,尤其是纹身而且脖子上挂着又重又大金项链的顾客。
这样的浴室是大俄罗斯民族的骄傲,怎么能没有女孩子呢?
就像浴室没有桦树笤帚一样……
这一天,苏霍伊找了两个计费的女孩子来消遣,团伙的头子总是喜欢多种花色。
一个姑娘还很年轻,大约十八岁,不会再大了,身材匀称迷人。不大的有弹性的胸部,大小正好可以捏在男子手掌中。波浪长发一直散落到腰间,一双蓝眼纯净无瑕。这样的女孩子在多数人的观念中应该是典型的斯拉夫美女。
另一个女孩年纪稍大些,大约二十三岁,松软的鲁边索夫斯卡哑式的体形。这样的女人,用手掌拍一下柔软的屁股,混身会像肉冻一般徐徐摇动,接着颠簸五分钟。对电影或电视广告可能不太美艳,但是对情人正合适。深色宜发,修齐的短刘海,懒洋洋含情脉脉的目光,像一头集体农庄的小母牛。
小小蒸箱里点着两盏昏暗的小灯。宽板凳呈阶梯状地延伸到天花板。一大堆烧得通红的石头散发出烤面包般的炽热。赤褐的热风夹杂着刚能觉察到的薄荷和按树混合气味,烘炙着皮肤,使鼻孔痒得哆嗦。上层板凳上坐着老板,手里拿着桦树笤帚,下边腿旁跪坐着两个计费姑娘。
“嗨,怎么样,不习惯吗?”苏霍伊哈哈大笑说,一边用笤帚狠命抽打自己滚圆的两肋。
“有点热……”年轻一点的女孩慌张地嘟哝着,看来职业经验不多。
“什么,以前没有和男人去过澡堂,是吗?”苏哈列夫不相信地说。
“去过,去过。”有点经验的同伴调和着。
“怎么样啊?”犯罪团伙头子好奇地问。
“什么怎么样,瓦尼亚?为了什么像您这样的男人请年轻女孩去澡堂?”丰满的女孩惊奇地说,又即刻自己说出答案,“当然是打炮……一起洗一洗”
“喔,莉利娅,你真淫荡呀。”苏霍伊放下笤帚,快活起来。
“不过不是我淫荡。”妓女不知为什么叹了口气,认真地反驳说。
“对不起,你是计费妓女,冤家……”主人想起已经付出的预付款,做出重要的改正。
“我不是妓女,只是我的运气不好……”看起来女孩子对事物的观察并不陌生。
“女孩打过五次胎以后想起贞洁来。”头子理解地哼哼着,从胸部揭下贴着的桦树叶。
“好啦,我们去游泳池,好吗……”年轻点的妓女小声嘀咕着,“要不我汗都出透了。”
“嗯,走吧。”苏霍伊应允着,从上层板凳走下来,打开了门。
主人软底便鞋把潮湿的瓷砖地板弄得啪哒啪哒响,几分钟后传来身体拍水声和重重的呼气声。苏哈列夫跳进了游泳池。两个女孩子也随着跳了进去。
“压榨机,听着,水下鱼雷怎么样?”苏哈列夫认真地打听,心想把支付她们的预付款百分之百赚回来,“做一下吧?”
“您花的钱可以来随便哪种花式。”女孩早有准备地回答。
“喏,来吧!……”
女孩顺从地在肺中聚足空气,潜入水下,这时,放在游泳池边上的手机突然间响了起来。
苏霍伊拿起话筒。
“喂……你说什么?……还没有到?……什么,瓦列尼克给打死了?……你说在哪里失风的?在切列穆会基?……还有地址?……很好。”说话人脸上往昔的宽容一扫而光,“十字架呢?……已经到了?……你的伙计打死什么了?……今天在散步?……和自己的人?……在哪个饭馆?……噢……知道,知道了。科通的朋友这事我也有数,否则不会有这个买卖了。这样吧,抛开所有的事,立刻到我这里来。我在桑拿浴室,你和什图卡说一声,他会送你来的。”
女孩在水下使着浑身力气,硕大的胸部在蓝色游泳池中飘来飘去,好像巨大的水母,臀部时常像浮标一样浮起来,水面上几个小水泡发出轻轻的咕嘟声。真是怪事,妓女能不呼吸空气在水下逗留这么长久,大概她以前曾当过专业潜水员,珍珠采集女。
不过,现在她的卓越才能很少引起苏霍伊的注意,他更多地关注着刚才电话中得到的情报。
“行啦,够了……吮吧,真是压榨机。”他不满地皱起眉,轻轻推开妓女,从游泳池中爬上来,“现在有人来找我,你们美人鱼不要感到寂寞,在这里游游泳,搞搞同性恋……我很快就来。”
主人走了出去,把身后的门紧紧关上。
打电话的人没有让人等多久。半小时后他就来到休息室。
身高二米上下的粗壮汉子,长着一张典型的杀手面孔,方肩膀,穿着运动裤和昂贵的细羊皮外套,带着粗大的赤金“队长”锁链。只要看这个人一眼,就可以对他的职业确定无误。穿“阿季卡”和皮衣的队长有点奇异地在桑拿浴室休息厅里东张西望。大约就像新俄罗斯人以自己的传统标准看着裸体浴场上的什么地方。
苏霍伊温和而亲切地接见了他,在桌旁让坐,请他喝酒抽烟。不会拒绝邀请,等级差别不允许。带“金锁链”的人出于礼节喝了一点伏特加酒,嗅一下面包皮,然后问询地凝视着主人,为什么召我来?
那一位全是主人打扮,雪白被单垂下美丽的皱语,好像古罗马贵族的长袍,宝石金“螺帽”,镶着一颗大得不可思议的钻石,举动威严,语气坚定……
“这样,第一,这个人,他怎么样……这个科通的朋友‘骗子’……”
“瓦列尼克,是吗?”来客提示说。
“对。马上弄到这里来。我们用自己的办法折腾这个花花家伙。”
谈话对方阴沉地摇起了头。
“我的小伙子们已经监视他三个昼夜了。他住在诺沃切列穆什基的一所旧房子里,典型破屋,贫民窟……电话已装上窃听器,对房子也能侦听。一个人住着。谁也不会访问他,连个蚊子也飞不进……”
“这个,他和谁一起住,谁去他那里,我都不管。”苏哈列夫不耐烦地打断对方的话,“我说什么,你就去做好了。”
来客又摇了摇头。
“我这就派卡班来。他会去做的。”
“第二,”苏霍伊接着说,“带小伙子们去这个十字架走动的酒馆……”
十字架是团伙最权威的盗贼,从彼得堡到莫斯科来为了处理自己的什么事情。他和科通有真正的密切关系。听说,阿历克赛·尼古拉耶维奇·那依琴柯几年前参加过十字架的登基仪式。苏哈列夫怎样才能确切知道什么事使盗贼来到首都,这事间接和他本人有关系……
“……你安排全套节目的汇演。”头子讲究自己的想法。
带重重金锁链的人咧嘴大笑,当然几乎是觉察不到的,下属与上司谈话时都是这样:“我们给他准备一份意外的礼物。那个小酒馆的‘小丑’是我们的人……”
“你们这些,不是你们这些,别向找抖落。”苏哈列夫突然间感觉到门外好像有小心的脚步声,迅速站起身来,看了看女孩儿们。没有,没有人偷听他的话,两个妓女站在淋浴喷头旁边叽叽喳喳说着自己的事情。“就这些,我把任务交代清楚了,把一切都干好。懂吗?……”
虽然街上还很亮,小厨房里却点着昏暗的电灯。一个剪平头身穿破裤和有窟窿汗衫的矮个男子站在炉子旁,仔细地把一整盒茶叶倒进熏黑的带把金属杯中。
屋里既破又脏,是个典型的贫民窟,有一只什么炉子或者气锅,这个住房看起来就像神经外科的消毒间。
灰色墙壁布满难看的褐色水迹和捻死蟑螂的印痕,漆布已经磨破剥落,三条腿的桌子靠墙放着以免翻倒,不平整的柜子是用旧胶合板自制的,薄纱的窗帘让尼古丁熏得发黄,花盆里的天竺葵枯萎了,这副景象是肮脏的汽炉子造成的。一句话,荒芜一片。
明火煮着浓茶,能让人精神健旺和沉思的就是这种饮料。一切都可以看出,炉子旁的男子显然是黑道上的人。他身上青纹很多,从前臂上的传统八角星(“永远不带肩章”)到背上的教堂圆顶,都证明了这一点。从房子主人的整个面貌,身子佝偻、目光疲惫,可以料想到这个人已经“出差”不止一次了。
浓茶的爱好者名叫瓦列尼克,他就是科通帮的“骗子”,是科通在莫斯科的最接近也是最持久的接头人。
团伙要员确实住在这个荒芜的屋里,独自生活。他已经知道最近波兰发生的事件,知道马金托什死在杀手手中,也知道首领近几小时就要到达首都,瓦列尼克准备到白俄罗斯车站去迎接。
位置在诺沃切列穆什基的房舍没有受到怀疑,没有“火燎过”,也就是没让警察局曝过光,因而瓦列尼克可以放心,替自己也当然是替团伙当家放心,他打算让当家在一切事情平息前在这里住一些时间。
趁着科通还在通往莫斯科的路上,瓦列尼克自己享受一番浓条,他是真正的专业制茶手。
这种用茶制成的美妙饮料,在监狱家族中和纹身一样,向来是传统性的。真正的盗贼饮料。浓茶,如果确实是真货,是监狱或禁闭营中惟一的乐趣。它可以美化生活,团结人们。在俄罗斯刑事犯罪团伙的世界里,这种美妙的饮料有极多的品种,自然配方也个个不同。在禁闭营喝的是一种制法,而在出狱前喝的却是另一样。瓦列尼克在思想和信念上是一个真正的黑道人物,对所有配方了解十分透彻,会计算从煮开的杯底浮到液面上的水泡数目,估算时间,不让水煮开得过头……
这是个本行里手,不亚于象棋界的加里·卡斯帕罗夫、钢琴演奏的斯维亚托斯拉夫·里赫捷尔或者布特尔侦讯监房中查狱这项拿手好戏的某个不可救药的准尉“看守”。传说有一次在鄂木斯克转送监房里骗子竟能煮浓茶,通过送饭口举办诱人的集市,煮茶的人一手拿着杯子,另一手拿着折成扇面的报纸。
尽管波兰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事,瓦列尼克仍然平心静气。
不愉快事情是黑道生活不可避免的伴侣,骗子以坚韧的镇静来对待。没有关系,以前有过更糟的情况。主要是首领快来到莫斯科了,就是他,会打好所有的牌。
惯犯俯身炉上,小心地拿下放浓茶的杯子,放到桌子上,在瘸腿凳子上坐下来。用小碟把神妙的饮料盖上,抽着烟。用鼻孔嗅到配茶的香味,突然微笑起来。
此刻,瓦列尼克脑中旧时营房歌曲的简单旋律已盘旋了半天,这种歌曲大约从白海一波罗的海运河时代与劳动改造营管理总局时代起就流行了。
跳呀跳,卓娅!
你站着给了谁?
给了押送队长,不要抛锚!
骗子哼着小曲,揭开小碟,眯着眼喝了第一口,又激动又聚精会神。不满意地皱了皱眉,又喝了一口,再唱……
这一次喝不着浓茶,瓦列尼克很少遇到这种情况。莫斯科的自来水大约不合适,而茶叶不是正宗锡兰茶叶。骗子皱着眉,把饮料一把推开。
“跳呀跳,卓娅……你站着给了谁……”瓦列尼克唱着简单的小调,站起身穿上衣服,准备另外买点茶叶,“……给了押送队长……”
看起来,即使煮好的浓茶实在太糟糕,这样要紧的不愉快事情,也没有使老练的惯犯生气。
摸到口袋里的钥匙和钱包,骗子直接在脏汗衫外穿上薄外套,走出门外。
“嗨,老土,能借个火吗?”楼梯上突然有个声音招呼他。
瓦列尼克转过身,一个年约二十二岁的壮汉直接朝他走下来。无色的眼珠毫无表情,一副厚颜无耻的嘴脸,……现在莫斯科这种人很多。
“我不是‘老土’。”他认真地纠正说,他把这个称呼看做在劳动改造机构服刑的一类人的名称。
“好啦,别发火……”壮汉恶意地咧嘴笑笑,慢慢向瓦列尼克走下来。
破旧房子的主人迅速斜眼扫视一旁,另外还有两个人向他站着的门前走上来。
是警察?
不对,这肯定不是警察……
骗子立刻把手伸到袋里,那里经常备有一把弹“笔”。动作迅速,轻微而有威慑性的弹簧声打破了楼房过道的宁静。
“唷,动手啦,动手啦……”壮汉得意地微笑着退后一步,“不过别落空呀……”
瓦列尼克抬起头来,黑洞洞的枪口逼视着他。
“哟嗬!……”薄薄的刀锋划了个弧线,刺破了壮汉的外套。
那个家伙显然久经训练,因此来得及跳向栏杆边。
就在这个时候,另两个人像松开链条的守门拘一样扑向黑道分子。搏斗开始了,但是两边力量悬殊,几秒钟过后弹“笔”当哪一声掉到楼梯平台的混凝土地板上,一副锃亮的手铐刹那间戴到瓦列尼克的手腕上。
“喂,怎么样……动不了手啦?”壮汉很不高兴地打量着外套上的破口。拾起小刀,评头品足地看了看,然后塞进衣袋,突然对着猎物的鼻子狠接了一拳,“喏,老山羊!……”
一会儿就已经挽着胳膊把软弱无力的黑道分子拖向汽车,紧靠门口停着一辆墨绿色的“奥佩利一弗龙捷尔”吉普车。
外套划破的壮汉打开车门。
“来,老犯人……上车……”
他还没有说完话,传来消声手枪短促的射击声,壮汉慢慢倒在吉普车的前轮旁。
其余两个人还没有弄清情况,更来不及伸手去腋下枪套里拿枪,在几秒钟内都中了弹。
一声刺耳的停车声,绑匪吉普车旁出现了一辆灰色的“伏尔加利”,这种车在莫斯科街道上毫不显眼。
两个身穿迷彩服、黑软帽蒙着脸只露出双眼(所谓“夜袭”伪装服)的男子跳下汽车,他们飞快地把俘虏推到车厢里,对尸体看也不看就坐到两旁。灰色“伏尔加”在院子里转过规则的半圆,驶向诺沃切列穆什基街。
“哟……出了这样的事,出了这样的事……”一个有整齐短发的白发老妪小心翼翼地拉好薄纱窗帘,离开窗口,沉重地跌坐到安乐椅上。
就这样,瓦列尼克的邻居不由自主地成了事件发生的见证人。她起先听到楼梯上传来可疑的响声,通过门镜仔细察看,看到三个健壮小伙子在毒打一个剪平头的老头,把他双手反绑……
白发老妪惊吓得不轻。电视是退休老人的惟一乐趣,电视里常常播送这些罪犯的祸害,还讲到他们多么残忍和阴险……说不定这些就是罪犯!
“哟,出了这样的事,出了这样的事……打电话报告警察,怎么样?”老婆婆自己问自己,“应该打电话……喔,真是罪过呀!
老娘站起身,走到电话桌旁,甚至拿起了听筒,使劲想着报警应该打什么号码,究竟是“01”、“02”还是“03”。
然而,她想了一会儿,决定不打电话了,她这样正直而奉公守法的人对召唤警察的恐惧不亚于最估恶不悛的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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