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志敏安置了居停主人歇息,然后对诸女道:“看来好戏就要登场了,你们不听到居停说这里的土著,个个以食教匪的内,寝教匪的皮为快,只因教匪身怀绝艺,所以土著一时不敢发难。这次魔党吃了暗亏,势必卷土重来,我深恐他们不待到我们的人来齐就打,倒要想个法子缓冲一下才好!”
王紫霜道:“何不把金蜈蚣带往魔教总坛闹去?”
于志敏道:“我也想到除此之外,无法使魔酋相信真个有金蜈蚣作祟,但是,札伦的魔党尚未全部离去,还待再用金蜈蚣驱逐,再则任可夫的金咬蛇阵只有金蜈蚣能够克制,如果事先使她知道真有金蜈蚣,另想出办法来对付,于前辈几十年的辛苦,岂不付诸流水?”
王紫霜道:“你这人说的可就奇了,你既要使魔酋相信有金蜈蚣,又不使魔女相信有金蜈蚣,这是什么道理?”
于志敏笑道:“我正要使魔酋个个见到金蜈蚣,而人人自危,惟不让赤身魔女儿金蜈蚣,使她不相信金蜈蚣会找到冈底斯山来,而自高自大。这样一来,魔女必定认为魔酋知道她惧忌金蜈蚣,而故意捣她的蛋;魔酋则认为连到亲眼看见的东西,禀告魔女尚不肯相信,而个个灰心,如此,则魔党内部士叛亲离,各怀异志,不难一举而将它瓦解!”
王紫霜经他这一解说,不禁笑赞道:“你怎的想得那么多?看来真是再世张良了!”
于志敏笑道:“岂敢,岂敢!连我该怎么办,都还想不出来哩!”
一旁静听的红姑忽然插嘴道:“如果把金蜈蚣分作两起呢?”
于志敏摇摇头道:“那还是不行,金蜈蚣一入魔窟,就难保魔女不亲眼看到,只要被她亲眼看到,我这大谋略就不能得到完满的效果。”
红姑道:“不,我知道那贱人的惯性,自从当了教主,就十分谨慎,一到夜间,外面发生天大的事,也不敢走出玄秘阁一步!”
王紫霜道:“她敢情是怕死才躲在里面?”
红姑道:“谁说不是?说起来也难令人相信,她建好了玄秘阁之后,就把那些工人连带设计绘图的人统统杀死,独自掌握全阁的机关秘密,到底她起居在玄秘阁的那一部份,除了贴身的四名侍女以及劳斯民老魅之外,谁也无法知道,据说阁中步步都是机关埋伏,如果不能得到建阁时的总图,谁也无法尽破她的机关。”
王紫霜皱皱眉头问道:“玄秘阁到底有多大的地方?你进去过没有?”
红姑道:“阁的本身约占有半亩大小,但建得像一座迷楼,不知道的人纵使不遇上埋伏,单就那盘曲的甬道,就迷路无法走出,地底下则有广大的镜厅,那是供魔教里面重要魔酋享受的地方,任可夫有时也在镜厅召集魔酋议事。我年纪很小的时候,司监神魔女周珊曾经带我和几十位姐姐到镜厅参加一个大庆典……”
于志敏突然插嘴问道:“什么大庆典?”
红姑粉脸骤然一热,叱道:“是丑死人的庆典,你问它干吗?”
各人一听也就明白所谓庆典是什么一回事,王紫霜以下,都不禁脸红耳热。
于志敏微微一笑道:“听你这样说来,玄秘阁也不见得怎么了不起!”
红姑知道又犯了好强的性子,急呼一声:“相公!”跟着道:“你休看轻了玄秘阁,自从建阁以来,就没有一人敢在里面乱闯!”
于志敏笑道:“我不是说乱闯。试想,我们这些人已是身轻如叶,决不会触发那些死的埋伏,至于厉害的机关,也要假藉人手去发动,我就不相信玄秘阁的机关一年到头,旋转不息!”
各人听他一说,想来也是道理,红姑也默不出声,于志敏又缓缓道:“不过,进入玄秘阁还不是时候,要紧的是怎样阻止魔党对札伦发动攻势,现在既已知道一般情形,今夜仍然携带金蜈蚣往札伦,明天再把金蜈蚣分开,一条守在魔宫通札伦的路上,一条仍在札伦驱逐不肯逃走的魔党,然后逐天向魔宫进发,相信到那时候,各派的人也可以到达,那群魔酋也只好固守魔宫待毙了!”
王紫霜听他说出这个计策,首先就笑盈盈说了几声“好”,于志敏笑道:“今夜札伦的事,你和红姐去罢,我还要办一桩要事,要先走一步,这里有穗姑四人也就够了!”
王紫霜忙道:“你要往玄秘阁去?”
于志敏笑着摇摇头道:“不是!总之,到了明天你便知道!”
王紫霜嗔道:“你不先说出来,我偏不放你走!”
于志敏笑道:“你真是打破沙锅问到底,我要去买东西来扎假蜈蚣吓人,难道这也要问?”
王紫霜童心未泯,并且要知道他究竟怎样闹法,忙一连串喝令他快去。于志敏一笑出门,跨鞍上马,到暮色苍茫的时候回来,各人见他携回一个大竹篓里面,装的是金纸绿纸红纸,朱漆糊浆,样样俱全,王紫霜忍不住笑道:“你这一篓东西,足够开座糊裱店了!”
于志敏笑道:“此时且慢笑我,要是我事先不说,你明天看到这条怪物,不吓一大跳才怪。我看这老人家要醉卧到天明,这时纵然把他抬走,他也不会知道,所以趁这时候,往竹林削几根竹篾回来,时候已经不早,你们要往札伦也该起程了,省得闹了大半夜,仍然不过是一百多个!”说毕,径自出门。
王紫霜也和红姑装扎停当,嘱咐穗姑照旧安排,看管门户,奔向札伦。
这一夜,札伦方面虽是刁斗森严,可是,对于王紫霜这一类绝世高手,实无能为力。夜幕刚笼罩大地不久,一阵阵尖叫急呼,已由住有魔党的屋里传出;街上巡逻的武士,一闻叫声立即蜂拥上前,但见金光一闪,另一处又发生惊叫,害得这群武士疲于奔命,连真正的人影都未见半个。直到雄鸡三唱,各处的慌乱才渐渐平息,代之而起的却是凄凄凉凉的哭声,到天亮一查,又有二百多个魔党丧命。
王紫霜和红姑在札伦闹了一整夜,回转居停处所,远远就见穗姑上来迎接,一见面就关心问道:“阿敏回来了没有?”
穗姑笑道:“少爷早就回来,但他做些什么,婢子并不知道!”
王紫霜点点头,叫他召回诸女,自己和红姑正待跨窗而进,忽地眼前金光一闪,一个斗大的怪头穿窗而出,吓得她“噢!”一罄尖叫,猛一提气,跃入半空,红姑走在后面,也吓得横里跃开二三十丈。
可是,金光一闪之后,紧跟着于志敏的笑声道:“如何!”
王紫霜定睛一看,那颗怪头,原是用金纸糊成的金蜈蚣样子,于志敏正提着那怪头嘻嘻发笑,自己不禁心里有气,娇叱一句:“还敢笑哩!”降落下来顺势就一巴掌。
于志敏不避不躲,反而转背过去,嚷道:“打我不要紧,可别打坏了蜈蚣!”
王紫霜一缩手骂道:“我才不打你这贱骨头!”
红姑也一纵过来道:“相公!你真要吓死人哪!”
于志敏笑道:“我并不是存心吓你们,因为我刚刚把这东西糊好,正要你带我去安置它,省得天亮被人看到,所以来不及告诉你们当心啊!”
王紫霜见他说得有理,想起自己竟是恁般胆小,不禁莞尔一笑,和红姑凑近前来,看他手提那怪头,真个狰狞得怕人,这假蜈蚣双眼闪闪发光,原是镶上两颗明珠;头的两旁各伸有几十根触须,触须是用金纸和红纸相间糊成,可就看不到身子,不禁奇怪道:“怎么没有身子?”
于志敏道:“没有身子?你看!”右手拿定蜈蚣头的后端,朝前一抖,那蜈蚣头如箭般射出,哗啦啦一阵清脆的响声,骤见金光射目,一条大腿粗细,三丈多长的金蜈蚣已平摊在雪地上,原来蜈蚣的身子原是收缩在头部的里面,这时于志敏把它抖直,接着又笑道:“这是我替我们的金蜈蚣建成的家,如果把一条真的蜈蚣放在假蜈蚣的嘴里,再把假蜈蚣安置在魔党经常走动的路边,他们先见这条假的已吓个半死,再被真的一追,纵使逃得性命,那怕不添油添醋,说得天花乱坠,把任可夫也吓呆了?”
穗姑恰好也偕同三女过来,见这假蜈蚣制作精巧,栩栩如生,都赞不绝口。
红姑端详那假蜈蚣一阵,忽问道:“你打算把这怪物安在那里?”
于志敏道:“只要通往魔窟的路上,放在那里都行,我们现在就得走!”
王紫霜道:“我也去看。”
不久,于志敏夫妇已登上一座高峰,峰腰蜿蜒着一条山道,山道两旁的峭壁悬崖,犬牙相错,更把那条山道限制得更弯曲、更逼庂,红姑指着那条山径道:“这便是通往魔教总坛的要道,你看该怎么办?”
于志敏端详形势,忽地奋身一跃,扶摇直上五六十丈上的空中,他本来吃过“蹦空草”
可以悬空而立,略一瞻顾,即沉气降落,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敢情是魔教总坛的所在?”
红姑惊喜道:“正是!你已经看到了?”
于志敏道:“看是没有看到,不过相隔百几十里的山凹上空,红光隐隐,我猜是魔窟的灯光所致!”
王紫霜道:“你快点把要做的事办好了也好回去呀!”
于志敏道:“你知道我这里干啥?”
王紫霜道:“难道不是装设那假蜈蚣?”
于志敏笑道:“装设还不到时候,这时先把它藏在峰顶,到用时再拿出来。我猜想昨天札伦方面的魔党眼线,必已将情形禀告魔酋,魔酋要派人来札伦勘察,总要在今天午后才到达这里,我们回去睡个春秋大觉,然后再来这里唬唬他们!”
王紫霜道:“我就不相信你算得那么准!”
于志敏道:“你相信也罢,不相信也罢,反正是这时说来无用,到时便知!”立即四下张望,要寻个石洞藏好金蜈蚣,红姑已笑着道:“我看,我们都不必顶嘴子,大家轮着来守候,好吗?”
于志敏道:“好倒是好,可是,我不愿作徒劳无功的事,我认定魔党过午才到,这时正该睡觉!”
王紫霜一噘嘴道:“我偏说是午前便有人来,你这懒虫想睡尽管回去睡,我和红姑在这里守着!”
于志敏笑道:“我倒要看你们守株待兔,兔儿不来,先把你们急死……”
话音未断,王紫霜已叱一声:“你说什么?”
于志敏一声朗笑,已离开原地百余丈远,说一声:“我替你们赶兔子去!”啸声划破长空,人已去远。
红姑再望过去,只见一点白影一闪而逝,心知他在这一瞥间,已走出十里开外,不由得对着王紫霜感叹一声道:“妹妹!你们这套绝顶的功夫,真不知怎么学来的!”
王紫霜对这位同衿义姐的感叹,真个无由作答,只好一笑作罢。
当下两人趁着天色未亮,把于志敏留下来的假蜈蚣缩了又伸,伸了又缩,演练了好几遍,然后把它盘在崖石后面,只露出半个巨大的脑袋对着下面那条山径,再把一只金蜈蚣放进假蜈蚣的嘴里,又演练呼唤几遍,待金蜈蚣认定方向,来往几遍,才躲到崖下抱膝枯坐,一面运功,一面守候起来。
旭日东升,朝曦把云海峰雪染成一片金黄,这两位恩爱一体的姐妹冥目敛神,体会静里生明的无上妙谛,对于眼前的美景,浑如未觉。这山道既然是交通要衢,自然有不少肩挑背负,甚至于以犁牛作为运输工具的商队来往,只因崖壁如削,且有百几十丈高,那些为生活鞭策得腰弯背驼的人,并没有谁愿意花费一瞥的光阴,望这与他不发生任何关系的山崖,所以这一对姐妹花,连到伸出半个怪头的假蜈蚣,也不为人所发觉。
但是,崖上人的心情可不一样,每逢听到有人登上这一段山路,王紫霜或红姑总要朝下面窥探一次,看看有无可疑的人物,然而每次都增加了一点失望。
失望的次数一多,心情自然难得保持平衡,王紫霜本来就是急性子,眼看着日影中天,晒得积雪成水,不但没有魔教的人经过,连到于志敏也不见回转,真个是望穿秋水,度刻如年,不禁发起狠来,嘟噜道:“阿敏再不来,可要好好捶他一顿!”
红姑失笑道:“他不来,你怎样捶他?”
王紫霜被她一说,也自觉说急了些,不禁失笑道:“回去捶他还不是一样?”说话之间,一阵急剧的蹄声由北端驰来,马背上还有一个白衣身影,王紫霜一眼瞥见,不由得“噫!”一声道:“那可不是他?”
骏马如飞,在这一瞥间又跑近二三十丈,红姑也认出正是于志敏骑着那匹枣馏马,只不知他为什么要骑马而来,还没有开口发问,于志敏已扬声道:“姐姐下来骑马回去!”
王紫霜嗔道:“你作死么?一匹马怎好骑两人?”
于志敏笑道:“我本想走路来,但恐怕红姐走回去时,被人发觉,只得骑马给红姐,并没有算你的份!”
王紫霜暗自叹服个郎心思缜密,推红姑一把道:“你骑马回去罢,他知道你的身法较缓,才骑马来接你哩!”
红姑知道她说的是实在话,当下说一声:“我走了!”奋身跃下,恰好于志敏一马趋前,轻轻把她接上马背道:“你由大路上回去好了!”一踏马鞍,但见白影一闪,人已上了崖顶,红姑只得拨转马头驰去。
王紫霜原是说过个郎来时,要捶他一顿,但这时见了个郎,反觉得万种恩情,轻轻说一句:“这时才来哪?”
于志敏笑嘻嘻由怀里取出两个纸包,放在脚前,笑道:“就是为了这个才来迟了,我知道你们必定等不着魔党,而且肚子也饿了!”
王紫霜频然道:“那些魔崽子敢情是没有胆子,这时还没有事!”边说边打开一个纸包,那知揭纸一看,赫然是一只烤熟了的兔子,蓦地想起他原说过“守株待兔”那句话,不禁“嘤!”一声,抓紧于志敏,并捏紧粉拳边捶边骂道:“我看你还敢不敢到处作耍人!”
于志敏嘻嘻笑道:“古人守株待兔,守几天结果是饿死;你们守崖待兔,守半天就有得吃,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再不吃就冷了,想吃也不好吃了!”把另一个纸包打开,拿起另一只烤兔张口便咬。
王紫霜看他那付馋相,不禁失笑,忽又“噢”一声道:“红姐姐没有吃的哪?”
于志敏才说得一句:“家里有……”立时改口道:“听听!有马跑来,大概就是魔崽子来了!”
王紫霜侧耳一听,果然闻到南面山口响起一阵蹄声,神情登时紧张起来。
于志敏忙道:“我们决不能暴露身形,只让这只金蜈蚣来建功!”立即由袋里取出一条细如毫发的丝绳,系在假蜈蚣的尾钩上。
这些工作刚做完毕,山口那边已出现五匹骏马,马背上一色劲装的汉子,不时挥鞭策马,敢情他们心中得意已极。就由他们装束与及神情,都可判定是魔党无疑。
于志敏待先头那人将达崖下,忽地一扬手,那条三丈多长的金蜈蚣就离崖俯冲,同时发出“吱!”地一声,大蜈蚣嘴里飞出那只金蜈蚣振翅疾飞,朝那魔党扑去。
于志敏更牵着系在尾钩的长丝,频频挥抖,那假蜈蚣被他真力牵动,就加真个像活的一般,在魔党的头上飞旋。
前面那名魔党正在洋洋得意,兼程疾驰,不料头上“呼”地一声飞落一条金影,猛然抬头一看,瞥见一条庞大无比的金蜈蚣当头罩下,吓得“哎呀!”一声大叫,倒地不起谅是心胆俱碎,无法再活了。
那条真的金蜈蚣见头一个魔党自行坠马,立一振双翅,奔往后面一个,那人本想拨转马头,不料蜈蚣飞来,一口叮个正着,也只叫得“哎呀”一声便已气绝。余下三名,总算他见机得早,于志敏特意留下他们的活口回去报信才得逃生,可是,他们已是惊弓之鸟,疑曲木而高飞,在飞驰的马背上,但闻得风声呼呼,还以为是怪蜈蚣追在后面,只好没命鞭策坐骑,一口气跑了四五十里,才定下神来,倒霉的还算这三匹马儿,待得主人叫它停步,它已是倒地不起。
于志敏召回了金蜈蚣,笑道:“这下子可行了,五名魔崽子死了两个,剩下三名回去报信,魔首必定将信将疑,明天这个时候,说不定魔首会亲自到来查看,到那时我们再走往前面几里,叫蜈蚣咬他一个措手不及!”
王紫霜笑道:“你怎见魔首今夜不来?”
于志敏道:“这是由距离上推断出来呀!由这里到魔窟有百来里远近,快马也要跑上半天,现时日已过午,从令魔崽子以飞鸽传书,报信回去,魔首一算再来这里已是薄暮时分,大凡毒物多是昼伏夜出,这山上既然发现金蜈蚣,纵使魔首胆大包天,也不敢星夜赶来啊!”
王紫霜这才恍然大悟,暗悔自己白白着急了一个上午,却也暗地佩服夫婿料事如神,不由得瞟他一眼。
于志敏已猜出爱侣的心意,微笑道:“烤兔子要乘热吃才香,冷了就不好了!”连啃兔肉,边道:“我们这样每天推进几里,到五月初旬就可到达魔窟近处,那时各派会合,功德也就完满,谅那群魔党想飞,也飞不出去!”
两人边吃边说,不觉把兔肉吃尽,于志敏把假蜈蚣的身子套进头里,找个隐秘的岩洞藏好,带了金蜈蚣转回寓所,在路上顺便抢了一只山羊,兴冲冲地回去,恰遇上居停主人宿醉方醒,又见他两人抬着一只山羊进屋。
此后,这七小侠日日夜夜分头捣乱,搞得原住在札伦的魔党,遁回魔窟;魔窟诸魔,人人自危。一一在于志敏意料之中。
居停主人因相处日久,也觉得这几位少年汉客颇不寻常,但于志敏比他聪明得多,每天总猎一两只野兽回来,藉词说是为探金苗,顺便行猎,乌斯藏的地方,不是遍产山金,经常有汉客来探采金苗,一住就是十个八个月,这时因为大雪封山,金苗不易发现,所以推说探金苗,倒也说得过去。除此之外,一到中午,于志敏便邀居停主人喝酒,于志敏是用气功把酒逼出体外,居停主人则杯杯到肚,逢饮必醉,醉必如泥,不遑计及其它了。
积雪尽融,冰河解冻,青山恢复了它的旧貌,转眼间,已到了五月初十。
王紫霜屈指计期,不由得皱皱秀眉道:“距约定的日子还只有三天了,怎的还不见有人到来?”
于志敏略一沉思道:“也许人家已经来了,我们躲在这山村里并不知道!”
苗女阿莎却“啊”一声道:“绍爷不说,婢子倒也忘记了,婢子昨天往札伦买油盐的时候,就听到有几匹马在街后嘶叫,敢情真个是札伦来了新的汉客!”
穗姑斥一句:“死丫头怎的把这重要的事忘了!”
苗女阿莎苦笑道:“我刚买东西回来,就遇上少爷打回那只鹿,我们大伙都忙着剖鹿、烤鹿、烧鹿,谁还记得几声马叫!”
于志敏听她驳得好玩,也随着笑道:“现在说出还不迟,反正今夜我要往玄秘阁踩探一番,回来也有个交待,你们也该往札伦周围走走,若是有些什么人物……”
王紫霜听于志敏说要往玄秘阁,忙道:“这回可要我跟去?”一双秀目流露出渴望的光辉。
于志敏看她一眼,却轻轻摇头道:“你要办的重要事可多哩!需要你看看段前辈来了没有?札伦内部的情形,也要你去详细看个明白……”
王紫霜不待他把话说完,就“呸”一声道:“这些事你不懂得去做?你是人家的师弟还不该去迎接师兄不成?”
于志敏被她一顿抢白,只得苦笑道:“我去札伦也好。但我去札伦,你得和红姐去玄秘阁。”
王紫霜一耸眉道:“玄秘阁就玄秘阁,难道我不敢去?”
于志敏道:“两条蜈蚣和金眼隼儿一齐带去!”
王紫霜诧道:“你不要金蜈蚣了?”
于志敏笑道:“住札伦的魔党都被赶去精光,还要金蜈蚣做什么?红姐现在的艺业虽是很高,但难保魔党里没有更好的高手。金蜈蚣刀枪不入,服食灵药之后,更是矫捷灵异,纵然遇上辣手的魔头,只要放出金蜈蚣,加上璇光铗,便可万无一失。那金眼隼儿能够夜里见物,这些日子已把它调教成熟,如果遇上什么恶毒的小虫儿,它也可以把它一一啄死,不过,魔教里面那位不知姓名的魔头,确是十分厉害,在我们人未到齐之前,还是以不惊动到他为妙!”
王紫霜噘着嘴道:“那来这么多噜苏,你自己去!”
于志敏嘻嘻笑道:“我知道你没有这份耐烦心,还是由我……”忽然“噫”一声道:“这是什么声音?”伸头出窗外一望,只见金光万点在空中飞舞,映着落日的余晖,构成另一种不可多得的奇景。
王紫霜喜道:“那可不是干前辈的金蜈阵?”
于志敏点点头道:“正是他养的那些金蜈蚣,我们看他究竟住在那里?”
红姑和诸女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蜈蚣,此时极尽目力看去,但见那些光点忽聚忽散,忽而成行追逐,忽而一连串往地面泻下,忽又折往高处,忽而低飞环迥,似乎是演练成某一种阵势,可惜相距总在二三十里开外,看得不太清楚,至于蜈蚣鼓翅的声音,更是半点也听不到。
那群金蜈蚣约莫飞舞了半顿饭时光,忽地纠结成一团,笔直投落山峰的后面。于志敏“哦──”一声道:“原来他藏在那边,大概还是今天才到,不然老早就该操练蜈蚣给我们看到了!”
王紫霜道:“我们去看看他,好不?”
于志敏道:“要去,你可自己去,我可不干,但我认为现在并非时候,那怪老儿说不定要独行其是哩!”
王紫霜一想,当时和干正明相见,原是女装,此时已改作男装而且容貌经改颜后和以前绝不相同,确是不好相见,淡淡一笑,也就罢了。
夜幕已垂,大地变成一片漆黑,于志敏和红姑带了金蜈蚣、金眼隼,直奔魔宫。这时他们虽不骑马,可是在崎岖的山石上施展轻功,再加打直向前走,比起健马还要迅速;未刻刚过,他们已到达建有魔宫的山坡上。但见灯火辉煌,映得满山发紫,当中一座高耸的楼顶,挂着八盏明灯团团打转,明灯的强光,由所有的屋顶擦过,照得屋瓦毕现。红姑招呼于志敏停下脚步,对那些屋宇相了片刻,才指着山坡顶上一座大房屋道:“那便是玄秘阁了!”接着又把魔教各司的位置,与及忠义殿、同欢殿、洗心殿、曙光楼等重要地方一一指出。
于志敏不由得笑道:“听来名字倒取得蛮好,可不知道这些地方是干什么勾当?”
红姑道:“忠义殿是聚会议事用的,同欢殿是开无遮大会用的,洗心殿是对付不听从命令的人用的,曙光楼就是那座射出强光的高楼,也是整座魔宫发号施令的中心,夜晚以灯光的颜色来表示一切,日里则用各色的旗帜来代替灯光,休看它只是一座高楼,其实,除了室女司外,其余各司的正副监都得在楼上轮流值宿,经常有二十名第一流高手住在上面,一闻有警实时出动。师公所说那九凶首恶的门徒,在我看来,如果不是住在玄秘阁,准是住在曙光楼,因为只有这两个地方,才适合他这种高高在上的身份。”
于志敏摇头道:“这倒未必,也许他为了保持他的身份,反而住在不惹眼的隐秘地方,不和这些人鬼混!”
红姑“哦”一声道:“正是哩!这里有个地名叫做‘寒崖’,听说隐秘异常,就不知道在那里?”
于志敏耳听着她说话,双目仍不断地望那魔宫的动静,此刻却见一条淡影如飞鸟般往同欢殿屋顶上一落,恰遇上曙光楼的强光照得那人身形毕露,不禁暗呼一声:“糟糕!”轻轻一握红姑的纤掌。
红姑忙道:“那人是谁?”
于志敏道:“看来很像干前辈,但他那蜈蚣为什么不带来?”说话之间,曙光楼的值夜魔党已发现有人侵入,楼顶上登时悬起一盏红灯,接着一阵锣声,几条人影已扑奔同欢殿。
在殿脊那人敢情是有持无恐,忽听他大喝道:“你们来得正好!快叫归丽姝那贱婢出来见我!”
于志敏一听那人口音,正是被任可夫幽囚七十年的干正明,忙对红姑道:“正是干前辈,我们由暗处再上前去,必要时助他脱险!”一牵她的粉臂,施起“百步登空”的绝技,轻轻一掠,就是三四十丈。红姑发觉得身似腾云,忽起忽落,还没有透气开声,已被搁在曙光楼顶的鸱尾下方。
曙光楼顶层的强烈灯光,虽照得五六十丈内纤毫毕现,却无法照上楼顶;那盏红灯虽高悬在楼顶的上空,而灯下的暗影正便利于志敏夫妇躲藏,这正合了“顾人不顾己”那句老话。
于志敏把嘴巴凑在红姑的耳边,悄悄道:“在这里,别人看不到我们,你且休害怕,金眼隼准备好了,如果见我出手,你千万不要贸然出手,如果有人要登这楼顶,你就叫隼儿啄他眼珠,再不然就叫金蜈蚣给他一口?”红姑偏头望他一眼,作个无言的允诺。两人既在阴影下面,凝视同欢殿那边的变化。
干正明喝话之后,同欢殿里的魔党敢情是从合欢的美梦中,惊醒过来,个个衣衫不整,挺着刀剑跃上殿脊,恰好曙光楼这边的同党也已赶到。
但他们看到这位衣裳褴褛,满脸油泥,满头散发的怪老人并不认识,其中一名魔党鬼头刀一指,喝道:“你是谁?什么人叫你来的?”
干正明桀桀一阵怪笑,笑得庭树上宿鸟惊飞,笑罢,才一沉脸道:“快点告诉归丽姝,说我干正明来找她!”
那魔党怔了一怔,喝道:“这里没有归丽姝,赶快滚!”另一名魔党喝道:“那里来的野人,胆敢来找野食,我们带他往照影台去!”说罢就要伸手一抓。
干正明左臂一拦,喝一句:“凭你也配抓我!”想是他只打算寻赤身魔女拚命,不愿出手伤人,所以连金蛟皮索都没有亮出来。
那魔党一把没有抓住,不禁老羞成怒,大喝一声:“还敢反抗不成!”双臂箕张,作势欲扑。就在这一瞬间,曙光楼这边,有人大喝一声:“且慢!”一条人影如飞鸟般掠出楼外,接连两纵,已到同欢殿脊。
红姑不禁“噫!”一声道:“原来是他值夜!”
于志敏听她话里有因,急道:“那人是谁?”
红姑道:“他就是邹素云的父亲,这里布祥司正监绝龙剑客邹伦。这人一手好剑法,在魔教中心总坛可够得上第一流中的高手,敢情干前辈未必打得过他!”
于志敏看绝龙剑客出场的身法,确比过去所遇上魔教的人物要高得多,但那干王明已练就束气成钢,展气成雷的初步气功,不见得对付一个绝龙剑客不下。当即微微笑道:“这绝龙剑客如果抛弃内功不用,单凭你一枝璇光铗就可送他的命,干前辈更不会落败!”
红姑听夫婿这样赞她,知道决不会错,心里甜滋滋地十分舒服,嘴里却道:“你别在我脸上贴金,将来我要是给人家打败了,可就丢你的脸!”说完又抛个媚眼,低头一笑。
于志敏笑道:“一山还有一山高,谁也没把握保持常胜,只要你不怯场,对付像姓邹的这一类三几个,总可以行了!”
两人说话间,邹伦已在干正明面前抱拳当胸道:“何方高人,辱临敝坛,在下邹伦仅代本教教主接待,请告知台甫,容入殿献茶,如何?”敢情他已看出来人独自闯坛,没有绝顶的艺业,也不敢这样傲,所似先礼后兵,要刺探对方底细,再作定夺。
但干正明已认定赤身魔女就是当年的归丽姝,自己吃尽她的苦头,好容易遇上那两位艺绝天人的姑娘解救,再得到一位改邪归正的魔酋指引,千辛万苦到达此间,岂是邹伦三言两语骗得了?当下打了两声哈哈,接着道:“我干正明和你们无冤无仇,来这里不过要找归丽姝算算旧账,你们只叫归丽姝出来见我,万事俱休……”
邹伦乃是一司的正监,自然要保持自己的身份,闻言仍从容笑道:“干老哥说了半天要找归丽姝,敝坛里委实没有归丽姝这个人,敢情是老兄找错地方了,好在我们并无敌意,如不嫌弃,请入殿侍茶,如不肯赏脸,就此请罢!”
干正明蓦地记起赤身魔女更名为任可夫的事,管她是不是归丽姝,也得见过一面才肯甘心,当下怪眼一睁,两道夺人心魂的目光紧盯在邹伦脸上,喝道:“那么,便叫任可夫出来见我!”
邹伦见他的目光威棱夺人,不禁一愕,再听说要见教主,更是惊奇,忙道:“敝教教主一向不见外客,尊驾与教主有何渊源,说出来容在下禀报!”
干正明像疯一样大叫道:“我是她的师兄,又是她的丈夫,她不见别人可以,怎的连我也不见?”
这件事可就奇了,邹伦加进魔教有年,就不曾听说过教主有夫,但只要她自己中意,随便何人都可成为她的丈夫,自己也曾做过入幕之宾来,这时听干正明说是教主的丈夫,敢情有假,也敢情不假,只觉得事关重大,忙说一句:“尊驾请稍等片刻,俟在下禀报!”回头喝手下人一声:“你们好好陪着干前辈,我去去就来!”一展身形,奔往玄秘阁。
于志敏悄悄道:“这回可有戏看了,你说任可夫敢不敢出来和干前辈相见?”
红姑鼻里一哼道:“那样不要脸的贱人,有什么不敢?只看她……”忽而玄秘阁那边传来二十二下连续不断的盘声,红姑数了一数,立刻脸额惊异道:“邹伦兀是大胆,竟敢用玉盘催更,迫任可夫亲自接见,一个弄不好,他连命也要丢了!”
于志敏笑道:“叫她出来见见前夫,有什么不对?”
红姑叱一声:“贫嘴!”粉拳轻轻捶在他的背上。
那阵盘声过后不久,玄秘阁里又晌起一阵鼓声。红姑轻轻道:“来了!这是教主亲自接见的信号!”果然话刚说毕,玄秘阁大门忽然洞开,两道强光由门内交叉往外间一扫,要不是于志敏敏捷地把红姑上躯往下一按,两人的形迹非暴露不可。
强光扫了几个往返以后,一名艳装贵妇由四名侍婢拥立门内,只见她凤羽披肩,金珠绣带,长裙曳地,高髻朝天,樱唇频动,不知她究竟和邹伦说些什么,又微微点头,两名侍婢立即回身进去,移时,挑出四个灯笼分给另外两名侍婢,再见那贵妇一拂长袖,四名侍婢同时跃登瓦面,朝同欢殿奔来,她自己身形一幌,如流水行云般紧跟在侍婢身后,虽然这五位女魔看来走得轻松,可是那邹伦却在飞步追赶。于志敏微微蹙眉道:“这四个女娃儿,比邹伦强得多了!”
红姑道:“你说她们是女娃儿?你做人家的娃娃还嫌你小哩,她们这套身法,不知羡煞我们室女司多少姐妹,可就没有一个学得上来,你知不知道她们怎样走的?”
于志敏先是被她说得脸红,继而听她问起,随口答道:“蚰蜒的步子,有啥子希奇?”
红姑半惊半喜道:“怎样叫做蚰蜒步?”
于志敏还未答话,就听到干正明大喝道:“贱人可还认得我?”声如巨雷,敢情愤怒已极。
这时,魔宫各处,俱知有人侵入,几十支强烈的灯光,集中照在同欢殿脊,灯光之外,更显出十分黑暗。
任可夫想是真认不出来人是谁了,只见她一再端详,才“咦”一声道:“原来是你,今夜你来这里有什么打算?”于志敏听她那语音,可带有些微震颤,谅是突然想起被自己处死几十年的人,竟然会复活,致有点慌张。
干正明见她还能认出自己,一时间恨爱交集,反而呆了半晌,才纵声狂笑道:“打算?
我有什么打算?如果你自认为过去所做的是无边的罪恶,就立刻跟我走,待我把你幽禁七十一年而你还活着的话,我们再加倍亲热。要不……”
任可夫成为一教之主,早已丧心病狂,那容得干正明如此藐视?喝一声:“胡说!”把干正明的话头打断,回头对侍婢喝一声:“玛娜!快替我把这狂人锁起来!”那被呼为“玛娜”的侍婢脚下一移,已绕过干正明身后。
干正明怒喝一声:“贱人!”一个“大鹏展翼”前打任可夫,后打玛娜,端的十分神速,任可夫肩头微动,身形已逸出几步;玛娜却不防在此重重包围中对方居然敢还手抵抗,一时闪避不及,被干正明一掌打飞丈余。
其余三婢见自己人吃亏,那肯干休?邹伦见干正明居然事门欺人,也喝一声:“狂徒敢尔!”一个双推掌,打向干正明的前胸,这一掌是用内力发出,声势非同小可,但干正明俟他双掌及胸,才立掌一拨,巧巧将来招化去,随冷笑一声道:“凭你也配做走狗?”横跨一步,抢到任可夫身前,挥拳就劈。
任可夫登时柳眉倒竖,挡开来招,喝道:“你既是找死,须怪不得我!”右掌推出一半,忽化为兰花手,疾点干正明的血海穴。
干正明双掌一射,随即拍出,同时狂笑道:“我干正明后悔不早把你这淫娃劈死!”说话之间,双方又换了五六招,漫看任可夫长裙拖地,打起来确不含糊,任凭干正明凶猛如虎,也摸不上她一把。
这时群魔已闻声赶来,见是教主和一个衣衫褴褛的怪老人打得掌风呼呼,无不啧啧称奇,又不敢上前帮手,只好远远围着,以防逃走,其中几名地位较高的魔酋,纷纷向邹伦询问真象。
红姑眼见任可夫和干正明打得人影难分,群魔俱已出动,暗暗为干正明耽心,拉一拉于志敏的手道:“阿敏你得替干前辈想个办法,不然他今夜可逃不出去!”
于志敏道:“这个你别耽心,干前辈的金蜈蚣一到,这干人就要逃命,那怕他逃不出去?现在先把来的魔头告诉我,将来再打的时候,省得和他们道姓通名!”
红姑见个郎神色从容,知他胸有成竹,自己也随着放心,立把围在旁边的各司正副监全指点给于志敏,再看厮拚中的双方,已经动起兵刃,任可夫使的是一枝不及二尺长的短剑,干正明使的是一条三丈多长的皮索,约莫打了顿饭时光,干正明的长素虽然挥舞得十分纯熟,但任可夫的短剑已经步步进迫,抢近两丈之内,红姑大为着急道:“干前辈要落败了,你还不快点出手?”不但是红姑替干正明着急,群魔眼见教主步步迫近敌人也认定胜利在握,而发出阵阵欢呼。
惟有于志敏却道:“你少耽心吧,干前辈虽被对方抢近身前,但他仍在从容应付,不见得不是诱敌的妙计……”果然话音甫落,任可夫左手往金蛟皮索上一搭,借刀跃进丈余,右手的短剑朝干正明心坎就扫,群魔也轰然欢叫,红姑不禁“哎……”了半声,却被于志敏掩了她的樱桃小口说一句:“再看!”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干正明的身形忽地往外连转几转,那皮索反把任可夫的左腕绕个结实,干正明一带一抖,任可夫力不从心,竟被摔了几个踉跄。
干正明想是要把任可夫尽情折辱,也不上前进招,却站在原地呵呵大笑道:“贱人以色盗艺,还认得师门这一招‘花子拾金’不?”
任可夫此刻脸色铁青,怒喝一声:“青松老人的艺业不见得怎样高明,我们下去再试!”
干正明呵呵笑道:“贱人道我怕你不成!我倒要叫你死得心服!”径自跃下屋面,任可夫却朝侍婢打个手式,当下有一名侍婢匆匆退下。
红姑暗里纳闷,忽又有几分明白,忙道:“这毒妇养有一批毒物,敢情就要用上了?”
于志敏点点头道:“你先把金眼隼取出来!”红姑忙把身畔的小笼取出,右手搭上笼门,准备随时使用,却闻任可夫朗声道:“姓干的!我们七十年来恩断义绝,自然是有你无我,但今夜你休以为我仗人多欺你,我归丽姝单凭艺业取胜,使你纵然死了,也得甘心,请进招罢!”
这一场厮拚,双方均已真力相搏,只听掌风雷动,烟尘四起,经过顿饭时光,干正明似乎后劲不足,招式渐渐迟滞起来,任可夫暗喜道:“这厮敢情因为脚筋挑断,元气不足,活该在这里送命!”但仍恐他像方才一般,另有诡计,不得不步步为营。
干正明渐打渐退,看看就退到“忠义殿”的后墙,忽然大喝一声:“贱人!明天再见了!”
任可夫以为他真个要走,不暇细虑,喝一声:“往那里走?”人也飞扑上前,全无防备,不料还距离干正明四五尺,干正明陡然崩雷似的一声暴喝,即闻“蓬”一声巨晌,登时尘土飞扬,任可夫已被震退丈许,幸她平日防备别人对她暗中下手,所以穿有犀皮软甲在身,否则,已经当场送命了。
赤身魔女任可夫一连吃了两个大意的亏,登时羞个脸红耳热,七窍冒火,怒喝一句:
“狗头胆敢骗我!”把长裙往上一捞,扎在腰间,不料这一捞,竟捞得太高,里面又不穿中衣,立露蚌状原形,红姑直羞得在屋上掩目。
干正明“咳”一声,吐一口浓痰,笑道:“贱人再想玩这个,可不行了!”双掌一合,一股强烈的劲风直奔魔女身前。
这赤身魔女恬不知耻,不但不略为遮掩反而跃高走低,横翻纵舞,把那妙处裸程,掌腿交换进招,就连中了几掌,仗着自己功力高深,倘不致伤及内部,正待招唤金蜈蚣和这群恶魔拚个死活,忽听有人惊叫一声:“玄秘阁火起!”任可夫轻身一跃,登上殿脊,几十名魔酋也一拥而至。
干正明这时真个怒极,毫不犹疑地挥动金蛟皮索,奋战这几十名魔酋,霎时间,救火声,喝骂声,厮杀声,震撼了整个魔宫。
自从魔女裸程迎战,红姑就羞得抬不起头来,直到有人高呼“火起”,才惊觉身畔的人儿不知在什么时候走了,急忙定神四顾,就见火光掩映下,淡淡一条人影由玄秘阁那边飞掠而来,心想除了个郎,没有谁的身法如此迅速,果然一眨眼,于志敏已到达身边,急急道:
“我们招呼干前辈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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