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于志敏自知孤身涉险,强敌环伺,为了双剑合璧,集中力量诛这魔头,必须在爱侣未到之前,毁掉一个就少一分阻碍,所以一交手就施展雄猛的气功,茅士亨功力虽厚,也不由得踉跄几步。
于志敏也知道一时打他不死,身形一晃,纵往一名老魔近前,左臂一抱,右掌一堆,“吧”的一声,把那老魔登时打死,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右手就怀里一探,一道绿光,随手而出,喝一声:“茅贼且尝这个!”一招“旋风舞絮”身躯滴溜溜一转,绿虹剑的铓尾扫成一个圆圈,“哎!”一声惨呼,却有两名老魔同时丧命,却又听到“雪!”一声,茅士亨也一声惊呼。
这时茅士亨见于志敏不向他这边扑来,所以拔剑在手,纵身上前,一招“乌龙入窟”直刺于志敏的谷道,不料于志敏未待他剑尖点到,绿虹剑的铓尾已扫将过来。茅士亨早就听说金毛吼马惟果一干山贼海盗掠劫琼崖,被一枝绿光带铓尾的宝剑杀得血流漂杵,当时还不肯相信有此奇事。
直到东南总坛的夏瑶珠在王坪子被杀,消息传来又说被绿光带铓尾的宝剑所斩,而且龙须蛇首鞭也被毁去,这才暗自惊心,情知龙须蛇首鞭和自己这枝碧玉乌龙剑是希世奇珍,难以受损。既然绿光剑能够斩断蛇首鞭,则乌龙剑也难于抵挡。但是,连日来虽遇上两名艺业高强的少年,而未发现那枝传奇性的绿光剑,才略为安心。
那知乌龙剑刚一进招,这自称为龙卷风的少年身形一闪,霎时绿光耀眼,急忙纵起身躯,无奈乌龙剑太长之故,竟有三四尺垂在脚下,被绿光剑一扫两段,惊得一个觔斗,逃进玉室。
于志敏见魔头要走,那肯放过?大喝一声,急步追去,不料这玉室虽是透明,却盘旋曲折,虽见茅士亨身影在前面不远,但依照夹道来走倒有一二十丈,竟然处处碰壁,魔头越走越远,激得于志敏心头火起,绿虹剑一挥,随即一掌打去,玉石的墙屏被他一斩一震,立时倒塌,这样变成走了捷径,看看跟那魔头仅是一墙之隔,只要再震倒这堵玉墙,就可和这魔头硬拼。
不料茅士亨倏地掷剑回身,双掌反朝玉墙一堆,巧遇上于志敏单掌一拍,两者劲道相当,这堵玉墙只是摇了两摇,有点开裂,却没有塌下。
这一来,可又犯了于志敏的天性,笑说一句:“老贼再来!”绿虹剑立即入鞘,双掌用力猛然一堆,“蓬”一声巨响,玉墙底部被打飞出,玉墙上部却向这边压下。
这片玉墙的重量何止万斤?于志敏终是血肉之躯,急往前面一纵,只闻身后一连串的巨响,整个窟顶已塌将下来,碎玉、残冰、飞雪,满洞飞溅。
茅士亨已在于志敏掌劲将发未发的瞬间,逃往侧洞,由洞壁取下一物,随手一掷,“蓬”一声响处,霎时满洞烟迷,看不到周围事物。
于志敏不禁暗呼一声;“上当!”
茅士亨却在烟里面桀桀怪笑道:“小鬼!快丢剑投降,待老夫教你乌龙入窟一招!”说完又桀桀一阵怪笑。
于志敏此时又急又恨,辨别声音来处,猛一吐掌打去,只打得那白烟倒卷,却闻茅士亨在另一角笑道:“小子多发一会狠罢,有人说带一分愁情更好,不多时别兴尤浓,老夫正喜欢这种调调儿!”
茅士字说话的时候,于志敏已连续发出几掌,争奈这魔头确是狡猾,他一面发话嘲弄,一面却在白烟外面曲折地疾闪,由得于志敏掌风厉害,也打不到他的身上。
在这种情形之下,于志敏反而需要时时刻刻防备敌人暗算,只好拔出“金霞”“绿虹”
两剑,舞成两团金、绿的光幢,防卫着自己,并一步一步冲前,企图找到一条出路,但他这时已分不出方向,才走得十几丈,遇上的是玉壁,退后二三十丈,遇上的是塌下来的残冰碎玉。
敢情茅士亨在浓烟里面,能够看到金、绿,两色剑光,所以却又桀桀怪笑道:“我要看你这小子怎样狠法?”
于志敏明知进招无用,但急怒之下,仍然使出“蜉蝣绕树”的绝技,以最迅速的身法,在室内打了一个大圆圈,加上二丈四尺的绿虹剑铓,可说是十丈之内也在剑光笼罩之下。
这一着棋走得并不太坏,只见剑铓过处,茅士亨一声怪叫,接着骂道:“好!老夫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了!现在就叫你赏识寒锋罩体的厉害!”说话过后,立时寂然无声。
于志敏跃往茅士亨怪叫之处一看,地上却散布着无数乱发,不由得暗呼几声“可惜!”
恨不得再低一两寸。
因为茅士亨说过要施起“寒锋单体”的功夫,于志敏不得不格外小心,一探胸前,把那串鳗珠挂出衣服外面,霎时光华大盛,那浓烟竟被冲退十丈左右,骤见一条黑影迅速往烟里一纵。
于志敏更不犹豫,大喝一声,绿虹剑随即掷出,身形也跟着跃了过去。在这一瞬间,却闻一声惨叫,于志敏身法何等迅速?那人叫声未落,已被一把抓住后背,当下满心欢喜,以为必定是茅士字那魔头。不料把那人翻过来一看,才知道是四个老魔中,最后的一个,不禁恨恨地咒骂一声:“替死鬼!”
再看远处的浓烟,也渐渐转为稀薄,蓦地记起鳗珠原有避邪、避毒、避暑、避寒,等六大功能,曾经听王大伯说过,竟因急于搜寻茅士亨,并以为魔头放出的是一种瘴烟,所以忘了取出应用,这时珠所能照的地方越来越远,因已受到半天闷气,不由乐了起来喝道:“茅贼听着,有吃奶的本事就赶快使用罢,不然,就到阎王爷那边做戏啦!”
话系甫落,侧面忽然“蓬蓬”两声,霎时间,浓烟又是大盛起来,而且这次白烟里面,还含有一丝一丝的粉红色,被珠光一照,竟显出千般异彩,但那些浓烟到达五丈左右却停着不前,像云雾般在那边翻腾飞滚。
在这时候,一声巨雷般的霹雳响在头上,于志敏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战,鸡皮疙瘩也就浑身耸起,心知茅士亨已施展“寒锋罩体”的功夫,致使鳗珠虽有避寒之功,而自己未把内气合一之前仍然抵挡不住。此时爱侣尚未赶到,双剑无从合璧,魔头躲在烟雾里面,一不小心,还要上他的当,只好气纳丹田,导气归元,把本身的三昧真火尽量引入表皮,抵御外间的寒气。
这样,于志敏自然而然地要静里运功,而无法分身伤敌,如果魔头那边加入一两名高手,突然对他施行袭击,必定是不堪设想。但是茅士亨此时除了挥动那枝魔笛,以霹雳的声威,增强“寒锋罩体”的寒气之外,也只是盘膝枯坐,不能动弹。而且“寒锋罩体:的功夫一经施展,方圆十几丈内,气冷凝冰,于志敏有绝高的内功和鳗珠促暖,尚且时忧闪失,别人又怎能接近?双方僵持约有炊许时光,两人头上忽地传来几声:“敏哥!你在那里!”
茅士亨不禁一惊。
于志敏辨出正是爱侣的口音,争奈此时运功正紧,不敢开腔答话。茅士亨固然也听出来人是谁,心知此时敌方再加入像龙卷风这样的高手,自己必定陷于不利,但在烟雾中看不出龙卷风是否还活着,再则这个地点已是雪窟的尽头,后退无路,进来那条通道,又被震坍堵死,只有收拾当前的敌人,然后扒开碎冰出去,反正屋顶距离这里总有二十丈以上的厚度,任凭来人再强,一时也不能进来破坏,所以任由上面发话找人,自己仍一声不响,尽力施为。
王紫霜接连呼唤几声,不见有人答应,敢情是急了起来,只听她一声娇叱,接着“蓬”
地一声,震得寒崖籁籁作响。于志敏见爱侣具有这种神力,心里却是暗喜,但那茅士亨更是暗惊。
上面的掌风连续的响,崖壁也不住地受了震动,并还来有哗啦啦的崩坍的声音,敢是峰顶已被王紫霜的掌力打坍不少。
忽然,一个甜美的声音笑道:“王姑娘!你尽拿这峰顶来出气作甚?”
于志敏转出是红花婆婆也赶到了,不禁又惊又喜。可是,茅士亨一听到这个口音,不觉微微一怔,寒锋罩体的功力也不禁一懈。
于志敏是希世高手,对于敌人一举一动,那能毫无感觉?虽然现时各在烟雾里,看不见对方的面貌和神情,但因双方势均力敌的当儿,对方的劲道既然一松,这迸的护身罡气自然也随之向外扩展。于志敏虽然不知茅士亨到底要捣什么鬼,但有此良机终是好事,大喝一声,“雷霆惊蛰”至大至刚的劲道猛然向四周一展,那些滚滚的烟雾登时被迫退十多丈,如果茅士亨不是退身得快,不但是整个身形暴露出来,甚至于还要受到致命的内伤。
王紫霜自从得知个郎追敌寒崖,当时又恨又急,匆匆把话转告玉山樵者,立即赶回山口,急急忙忙中,反而忘了于志敏只叫她一个人赶往寒崖,竟邀集诸女带了金眼隼、金蜈蚣,成群结队地朝冈底斯山绝顶飞奔。
这一来可苦了红姑以下诸女,任凭跑破了鞋尖,钩破了裙子,仍然跟她不上。
王紫霜一口气跑了二百多里,到达狮泉河畔,已是卯末辰初的时分,面对着这滚滚的激流,也像于志敏一样皱起眉头,回头一望,见诸女伴杳无踪影,不禁有点发愁道:“她们怎能渡过河去?”
当她寻思无策的时候,忽见上游流下不少一团一团黑色的东西,略一审视,知是山藤之类。心想这东西既然浮在水面,而且面积又大,那就拿来渡人好了,立即施展出“海燕掠波”的轻身绝技,登上急流,把两团山藤拖到岸上,再解开一团山藤当作曳缆。
那知这山藤互相纠结,缠做一团,确是十分难解得下来,工作刚做好一半,岸上呼一声:“王姑娘!”立见一条红绿影子飞扑江面。
王紫霜见是红花婆婆到来,不禁大喜道:“翁前辈!这捆乱糟糟的东西真使人恨死,你敢情会解它,就请帮个忙罢,我要赶往寒崖去哩!”
红花婆婆心知她急于寻夫,不由得暗自好笑,但也不便说出,而且自己也喘不过气来,乐得藉机歇息一下,所以点头微笑道:“你尽管去罢!”
王紫霜说一声:“谢谢啦!”接连几几个纵步,已由水面跨登彼岸,一溜烟似地朝白雪如银的峰头飞纵。
待她又走一程,对着最高那座峰顶仿佛有个人影一闪而逝。虽然相隔那么远,而且时间是恁般短促,但也已看出正是个郎身影,不由得着急起来。
好容易赶到峰巅,却是尸首纵横,而个郎未见,惟有峰顶的中央已深陷两三丈,恰像山顶上的雪池一般,看起来不像是天然生成的样子,再向远山眺望,见那边虽是高峰林立,却没有这峰头来得高,所以断定个郎必是陷身在山腹里面,因为寻不着雪窟的入口,只好连声呼唤,并施展“春至阳生”的掌功,震得雪崩崖裂。恰巧这时红花婆婆解开山藤,把诸女渡过狮泉河,赶上来一问,王紫霜当下恨恨道:“看他必在山腹,却不答应人家……那知一语未毕,脚底下已“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她两人同时弹起几尺高,才又落回雪上。
王紫霜“偌”一声道:“那还不是他们在山腹拼命?”疾呼几声:“阿敏!”不见答应,但“轰隆……”的声音连续不断传来,这才猛省个郎势必危急,所以没有工夫答话,芳心一急,立时双掌交换下击。
红花婆婆见状,也豁出百年功力,奋击冰崖。
这千古坚冰虽是十分结实,但山腹已是成为空洞,怎经得起一阵猛烈的震撼?约莫有顿饭时光,王紫霜纵起身形,凌空下击,这一掌竟把冰崖打得猛然一震,登时天崩地裂一声巨响,冰崖整个朝下面陷落。
在这一瞬间,两条身影在雪花碎冰漫天飞舞中冲霄直上,却闻于志敏大喝一声:“还往那里走?”
上面那条身影如箭般落往峰顶的一角,桀桀怪笑道:“老夫怕你不成?”右手扬处,一溜银光疾飞过来,左手一挥,又是一声霹雳,先前那道银光被这声霹雳震碎,一蓬银雪朝三人的头上罩落,登时奇寒矻骨。
红花婆婆没有元阳至宝护身,机伶伶地打了几个冷颤,慌忙就囊取出十几粒暖香丸一口服下。
王紫霜因为身怀至宝,寒气不侵,那些银雪一临到头上,立时化气四散,不禁格格笑道:“寒锋罩体不过如此,老魔快拿命来!”身形一闪,已到达茅士亨头顶,双剑挟着风雷之势,往下直劈。
茅士亨急一挪马步,横跨丈余,魔笛一挥,一点乌光飞到王紫霜胸前。
王紫霜腰肢一折,绕往茅士亨身侧,那点乌光更是霹雳一声,自行炸开,一溜火光射出五六丈外,要不是王紫霜及早闪开,敢情还要伤在魔头的手里。
于志敏和茅士亨在雪窟里力拼,以自己的“雷霆惊蛰”加上王紫霜的“春至阳生”和红花婆婆的掌劲,竟然把这座冰崖震坍,碎玉残冰当头压下,在这千钧一发中忽见一条淡淡的身影,冒烟直上,心知是茅士亨乘这崖坍透空的机会逃跑,急飞掠过去,跟着腾身而起。
果然茅士亨这边的上空,残冰不多,容易冲出;但于志敏因经过一个曲折,身形已落在魔头的脚下。
三方面的发动都十分快捷,于志敏身躯未落,就被茅士亨的银雨一罩,因为身在空中,未及施起雷霆惊蛰的气功,只得把绿虹剑朝茅士亨一掷,立即翻掌朝那蓬银雨打去,把那蓬银雨打歪数尺。
同一时间,红花婆婆服下自备的丹药,于志敏的身影也落回地面,左掌一摩,那枝绿虹剑竟横里一扫。
茅士亨发出的赤怜弹刚被王紫霜躲过,忽见绿光耀眼,一剑飞来,心里正在暗喜,一闪身躯,让开铓尾,就想伸手夺剑。那知这枝绿虹剑竟如活了一般,横扫过来,吓得他急忙俯下身子,剑光过处,恰把他俯身时被风力鼓起的衣脊削了一大块,端的差一点儿就要送命。
王紫霜适才间几乎被茅士亨由那魔笛里发出的乌光打中,气愤在心,见魔头被个郎用“瑜迦剑术”吓阻,也大喝一声,挥剑直上,却闻身后的红花婆婆叫道:“王姑娘先让我婆子算一算旧账!”王紫霜虽不知道她两人有什么瓜葛,但也说一声:“好!”跃往一旁,防备魔头脱逃。
于志敏早就因为红花婆婆说过和魔头结有血海似的深仇,而诸般推测,这时见她上前,也就收剑站在魔头另一侧,并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和爱侣商酌发动双剑合璧的时机。
红花婆婆此时才步走到魔头身前不及一丈的地方站着,冷冷道:“银窝一别,我道你这茅屎坑早已折骨焚身,不料你仍然未死,现在我们的账怎样算法?”
茅士亨见红花婆婆上前的时候,脸色变了一变,旋又恢复正常,待红花婆婆把话说完,立刻嘿嘿两声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这个翁早春!我茅士亨不喜欢你那臭蚌,为甚么把我恨成这样子?”
红花婆婆粉脸一红,喝一声:“你敢不应当年的盟誓,自己了断么?”左手探囊,取出一颗晶莹夺目的明珠。
茅士亨怔了一怔,立又变脸喝道:“什么叫做盟誓?我茅士亨不懂,那不过是牙疼咒儿,有甚么了不起!”
红花婆婆怒喝一声道:“贼子!”左手一扬,那颗明珠直飞往茅士亨胸前。
茅士亨哈哈一笑,左手把魔笛往腰一插,再一伸手,已把明珠接过,又一声奸笑道: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你这骚货还有谁要?”暗里用力一握,把那明珠握成齑粉,朝红花婆婆一掌、那些珠粉就如同千万枝利箭直射过来。
王紫霜曾经和红花婆婆较量过两次脚程,知她的功力此自己相去很远,此时眼见茅士亨居然能够握珠成粉,并把珠粉当作暗器打出,深恐红花婆婆不敌,忙呼一声:“快退!”双剑舞起一圈银光挡在她两人的中间。
那知红花婆婆不但不退,而且由囊中取出一枝小小的拂尘,一挥一拂,竟把王紫霜剑光未及的珠粉同时扫落。
茅士亨发出珠粉,立又握起魔笛,笑道:“翁早春!我道你这些年来,学会了甚么出色的本领……”
红花婆婆知道再说下去,必无好话,一声大喝,绕遇王紫霜前面,右宝剑,左拂尘,同时进招。
茅士亨只用一枝长剑应敌,边闪边喝道:“念在一夜夫妻百日恩的情份上,我只用青龙剑煞接你几招,并还劝你赶快滚,省得我又要骂……”
红花婆婆直气得粉脸发烟,喝一声:“奸贼!”打断他的话头,拂尘一挥,那些上千条马尾就如钢针般笔直点向茅士亨身上,右手一枝宝剑一招“巫峡云飞”斜削敌人腰际。
到这时,于王两人都明白红花婆婆原来和这魔头有过情孽的纠缠,至于为何由亲家变成冤家,再由冤家变为仇人,却是不便询查,而且也不是询查的时候,只好纳闷在心,凝视她两人在拼命。
茅士亨虽说是仅用毒龙剑煞和红花婆婆过招,但那毒龙剑煞已是积聚上百年的功力,施展起来岂同小可?由得红花婆婆苦练多年,也不过勉强打个平手,气喘吁吁,在这冰雪的山顶上仍然汗滴如珠。
顷刻间,双方已是打了二三百招,红花婆婆更形不济,只见她虚掩一剑,立即后跃,敢情她另有制胜的方法,所以同时把左手的拂尘交给右手,又向囊里一探。
但茅士亨却不容她有缓气的余暇,在桀桀怪笑声中,一个“飞燕投帘”接踵而到,一招“李广射石”八尺长的宝剑耀雪生寒,大喝一声:“毁你则个!”直朝红花婆婆丹田的下方点去。
红花婆婆的脚尖削落到地面,已瞥见寒光耀眼,剑指下体,情知闪避不及,只叫一声“哎呀”,往后躺下。
可是于志敏和王絮霜两人捧剑旁立,原已准备红花婆婆一败,两人立即出手,这时正是时候,于志敏大喝一声,绿虹剑又出手飞去;王紫霜也把白霓剑飞出,这一绿一白两道剑光在茅士亨身前一拦。
茅士亨如果不及早收势缩身,纵不被绿虹剑斩成两段,也要被白霓剑刺个对穿,说起来,当然是性命比什么都要紧,没奈何猛一收势,长剑顺便往怀里一吞,即朝两道剑光击去。
那知于王两人这种以兵刃当作暗器,原是情非得已,两剑穿梭般在茅士亨身前一闪而过,已被于王两人各把对方的剑接去,所以茅士亨这一剑下击,不但未沾上分毫,反而整个身形暴露。
红花婆婆自身从获知茅士亨的消息,已决定纵然一死,也要和魔头拼上一拼,这时虽被魔头一剑迫她倒下,却是大把“绣云针”已握在手上,趁机一扬,数百点寒星直扑茅士亨的身前。
这种绣云针原是专破对方罡气,而且魔头被只剑横飞,迫使他突然收势,罡气自然不免一散,此时见千百点寒星飞来,急一挥长剑,倒也磕飞了不少,但仍被三几枝绣云针打进皮肉,登时感到又麻又辣,心知这种暗器喂毒,大喝一声:“找死!”一拔魔笛,霹雳随手而起。
但于王两人已各挥舞四枝宝剑上前,一片金光银雨,紫气绿虹,把茅士亨罩个风雨不透。
红花婆婆也急呼一声:“留一份给我!”却因于王两人疾如风雨般的急攻,使她不知从何处插手,只好站在圈子外面,抓起绣云针就投,但全被于王四道剑光浏射飞去,半枚也打不到魔头身上。
于志敏见状忙呼道:“翁前辈且慢着急,待愚夫妇把魔头生擒过来,一定留给你剁就是!”
茅士亨冷笑一声道:“那是今生休想!”一阵阵霹雳由魔笛发出,震得山谷齐鸣,冰崖摇荡。
俗话说:“一人舍死,十人难当。”茅士亨此时敢情自知难免一死,惟一的念头是拼着和敌人同归于尽,所以豁出性命不要,指东打西,指上打下,使出寒锋罩体的冰冷寒流,配合含元员煞,毒龙剑煞,加上魔笛发出的荡魄魔音,居然在于王两人四剑合璧之下,有攻有守,连续厮拼个多时辰,于志敏把师门十二字剑法由“锦”字用到“华”字,已是变更了三套剑法,仍然奈何他不得,不禁又怒又急。
王紫霜见这恶魔竟是恁地顽强,也是出乎意料之外,所以于志敏每换一种剑法,她也换用一套,力求配合得天衣无缝。
其实,茅士亨此时已成为强弩之末,所有的艺业俱已用上,不知道敌人还有什么厉害的煞手而心里暗惊。
在这时候,红姑已登到这崖下,只见崖上霹雳连声,几道剑光胶结在一起,红花婆婆在旁边吆吆喝喝,一时不明就里,再看这座冰崖不过是六七丈高,也就娇叱一声,挥着璇光铗,一跃而上。不料身形刚一落下,已感到一阵眨骨的寒气袭进胸怀,不觉失声惊叫一句:
“好冷!”
红花婆婆见状大惊,急一跃过去,把她揽进怀里道:“姑娘先吃下这个!”立刻给她吞服了十多粒暖香丸,自己因为服食已久,此时也觉得有点寒意,又服下几粒。
红姑吞下了暖香丸自觉身上温暖一点,勉强可以忍耐那一阵阵的寒气,眼见三人激斗正殷,不由得问道:“他们打多久了?”
红花婆婆道:“已有个多时辰了。”
红姑一听她答话时,声音有点发颤,不禁觉得奇怪,正待多问一句,忽见穗姑首先跃上,接着阿菩、阿萄、阿莎、小佩、小玫诸女也带了金蜈蚣和金眼隼相继到达。
红姑急道:“这里很冷,你们赶快下去!”
穗姑诧道:“冷?怎么我一点也不觉得?”又问阿萄道:“小鬼头!你觉得冷不冷?”
阿萄也笑着摇摇头道:“没有呀!”
红姑不禁大奇。红花婆婆到底练历多年,眼见两徒也没有瑟缩的样子,也就恍然大悟,悄悄对红姑说了几句,红姑这才明白自己的功力能强过后来诸女,但因元阴已失,终究觉得格外寒冷,粉脸不禁一红,瞟了红花婆婆一眼,敢情还是不胜娇羞,只是穗姑等几个仍然被蒙在鼓里,不知她两人葫芦里卖什么药。
阿萄心直口快,忍不住问道:“翁老前辈!你们说什么冷不冷的,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觉得?”
红姑嗔着骂道:“小蹄子再过两年就懂了!”
阿萄被骂得痴痴地笑着。
穗姑年纪较长,把红姑的神情和语气一对照,也就明白几分,不由得好笑起来,却也帮着骂道:“小蹄子什么都要问,这回碰了钉子啦!”
红姑知道她已明白,狠狠地横了她一眼,却听到红花婆婆轻轻一叹。
在场各人虽然各有所恃,不畏寒冷,但那荡魄魇音非同小可,巨雷般的霹雳,儿啼似的凄声,枕席间的淫声,不断传进各人的耳朵,幸而诸女已带有绝音石丸塞起耳孔,尚不觉得怎样,惟有那漫天飞舞的金蜈蚣和金眼隼,却被魔音震得惊慌逃散,还有水少当场跌落。
于志敏此时已使用出第五套江字剑法,剑势绵绵不绝,招招以内功推动,看来是缓,其实是疾,茅士亨剑法渐渐被牵制迟滞起来,忽地敛气鼓腹,大喝一声,裤带立刻断落,同时一声怪啸,双脚一跃,裤子也立刻褪下。
羞得诸女一声尖叫,跃开数丈。
王紫霜又羞又怒,又恨又恼,叱一声:“阿敏!快把这魔头剁了!”一招“九品莲台”
双剑挥舞如盘,削向魔头双脚。红花婆婆和红姑也羞恼得同时进招。
于志敏被爱侣一喝,也打消了活捉的念头,只回答一个“好”字,立即拔高身形,一招“六月飞霜”竟如万雹齐落,这一招是十二字剑法中“悟”字剑里面,被他拆开来使用,茅士亨如何能敌?虽然及时右剑左笛向上硬接,但于志敏双剑却是钻隙而进,金霞绿虹同时朝他肩上一落,已把他两肩带胸斩开,长剑魔笛同时坠地。
茅士亨真气一散,王紫霜双剑过处,又剁下他的两条大腿,红姑一枝璇光铗如匹练般卷来,把茅士亨拦腰斩成两截,却被红花婆婆一剑刺穿上胸,拂尘插进小腹,一代巨魔连半声都未叫得出口,就被斩成四分六块。
诸女恨他死前还要以裸体来污辱别人眼睛,穗姑招呼一声,同时跃上,乱剑之下,更是分成碎脔,于志敏和红花婆婆各发出一声呼啸,金蜈蚣和金眼隼又飞集回来,竞噬魔肉,顷刻都尽,只有阿萄把落下的魔笛和宝剑拾了起来。王紫霜因为赶得及杀这魔头,气也消了,不但不给于志敏吃一顿排头,反而亲切的问道:“你打了大半天,到底累不累?”
于志敏笑道:“累倒不觉得甚么,惟有在玉窟里厮拼的时候,那碎玉残冰坍下,不小心,可要被压死……”一说到“死”字,忽然记起玉窟里面还有那些美貌的少年,敢情已被压死,不禁“呀”一声叫起来道:“我得去看看!”
王紫霜诧道:“你看什么?这雪里面除了百几十个人的怪尸之外,有什么给你看的?”
于志敏略一回忆,知道那些怪人就躲在雪的下面,专用火器暗算,却被自己无意中发掌震死,所以后来再没有受到火器的袭击,略把这段经过一说,接着又道:“我说的并不是这个,而是魔窟里有不少不懂得武艺的少年被埋在冰雪下面,如果不及去救,岂不活活地闷死?”
红花婆婆不禁长叹一声,滴下几颗泪珠,凄然道:“这厮几十年来伤天害理的老毛病不改,真是死有余辜,小侠快去把那些可怜的娃儿救出来罢!”
于志敏见红花婆婆伤心落泪,知道事必有因,却不便刺探别人私隐,只说一声:“我去去就来!”一跃下崖,还要寻觅茅士亨走进冰崖雪窟的地方,却见另一个崖角,人影一闪,忙一步跃去,却见二三十位唇红齿白的少年,瑟缩一团,见于志敏仗剑过来,心知魔头必然败走,个个都流露出乞怜的目光。
于志敏不禁奇道:“你们怎么出来的?尽躲在这里怎的?还不快走?”
王紫霜在崖上听到于志敏在说话,也跟着跑过来。
前面一位少年认出于志敏正是和魔头厮杀的人,及听间起,不禁流泪道:“小侠不知,我们个个都不能走动!”
于志敏奇道:“你们是好好的人,不过瘦弱一点,为什么不能走动?”
那少年只眼望着王紫霜,一味摇头不说。
王紫霜会意,急忙走开。于志敏又再三追问。
那少年扛满面惭羞,痛哭流泪道:“那魔头酷爱男风,我们的后庭都已开花红肿,如何走得?还请小侠大发慈悲,救我们一救!”其余的少年也都痛哭起来。
于志敏听了不禁皱眉,沉吟片刻道:“你们先给我看看,到底弄成什么样子才好设法医治!”
那些少年虽是觉得此事羞人,但为了活命,不得不褪下亵衣,露出尊臀,于志敏一看,这些少年个个被割去玉茎,后庭却红肿得像烂熟了的红柿,而变成暗红,不由得又怒又惊,连骂百几十句:“该死!”回头一想,已把红花婆婆的事,明白了大半,当下叹息一声道:
“后庭还有药物医治,但前面纵使仙佛降世,也无能为力了,只不知这魔头为何这样残忍?
真是旷古未有的元凶了!”
先前和于志敏答话那少年听说可以医治,已是喜形于色,答道:“小的也曾问那茅贼为何如此,据他自己说,他认为世上没有贞姬节妇,所以只和处女交合,到了扫开花茎之后,那文人就保不住贞节,所以又改采后庭,至于男子,只要把淫根去掉,就可贞节终生!”
于志敏恨得把脚一顿,喝一声:“气死我也!要早知这魔头竟是这般可恶,方才真不该一下子把他杀死!”话声甫落,却闻爱侣在崖上娇呼道:“你在气什么呀?”深恐她又要过来,急忙吩咐诸少年穿上亵衣,然后每人给一粒丹药敷用,并道:“我们还要扫荡魔宫,不能带你们走,好在这些群魔已诛,没有人再来伤害,你们仍在里面待着,多则五天,少则三天,必然有人来救你们便了!”
这群少年只好含泪点头。
于志敏又安慰他们一番,再问问魔窟情形,然后回到崖上。
王紫霜忍不住问道:“那些
人和你说什么?”于志敏摇头不答。
诸女见他面含愁容,不禁诧异,惟有红花婆婆心里明白,低声说一句:“下山去罢!玉山老儿那批人不知赶到魔宫没有?”
于志敏一惊道:“这可糟糕!你们统统来了,谁去敌任可夫那几名侍婢?但愿他们还未打起来才好!”
王紫霜猛忆个郎只叫自己一人赶来,并没有说要诸女齐来,这事可是自己搞拐了弯了,却又不肯认错,嗔道:“还不快点赶去,大惊小怪甚么?”
于志敏这回可没好说的,连应了两个“好”字,说一声:“我先走一步!”一缕轻烟似的飞跑下山。
诸女见状,不禁一阵大笑,连带王紫霜自己也觉得好笑起来。
红花婆婆暗自点头咨嗟,却道:“我们快点走罢!于小侠一个人也照顾不了那么多,去迟了害得各派多人丧命,反而不好!”
王紫霜说声:“是啊!我们就走!”
红姑却喊出一声:“糟糕!”接着又道:“我们得找点吃的来填饱肚子才好!”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了出来,个个感到饥肠辘辘,因为这时日影西斜,未牌已到,各人奔走大半夜和整个上午,那得不饿?
说到找吃的,王紫霜可没这本领,朝那些白雪皑皑的群山一瞥,却苦着脸道:“待我去找几只雪山飞狐回来烧吃,要是找不到,只好吃点干雪罢!”
红花婆婆忙喊一声:“且慢!”接着微笑道:“姑娘要去找飞狐倒是可以,但你知道它躲在那里?纵使找得到,也是费时费事,耽搁了不少时间,倒不如就在这里找点现成的才好!”
王紫霜蓦地记起崖下那群少年,自己也好笑道:“我怎的把这些人忘了?要找吃的,跟我来!”领头走先,到冰崖下面果见一位少年徘徊在冰崖外面,王紫霜“喂”一声道:“你们这里可有吃的?”
那少年倒还认得这位姑娘是和那小仙侠一齐来的,因为敷用于志敏的丹药之后,大肠已缩回谷道里面,后庭也没有先前红肿,把那小仙侠感激成为再生父母,这时一见姑娘问起,连忙笑说连声:“有,有!”接着道:“小仙姑请随小人进来!”立即用双手扒开积雪。
王紫霜见人家把她叫成“小仙姑”,也觉得好玩,轻展匏犀,笑了一笑,见那少年用手扒雪,忙道:“那用这么费事?”斜斜一掌拍去,扫得那积雪飞出老远,露出一扇冰晶的小门。
那少年见这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少女,也有恁般厉害,更是把她当作仙姑仙女看待,慌忙开门肃容。
这冰窟里面,已经拥挤一大群少年,见门外那少年带有一群女人进来,不禁同时一怔,忽又认出先进来的那少女,以为是特地来救自己出困,又不禁齐声欢呼,同时下拜。
红花婆婆心知这伙少年误会了,忙道:“你们不必多礼,救你们的人送未到来,现在我们要找点吃的东西,吃了就赶往总坛,不过,话得说回头,茅士亨那魔头所吃的,我们可不要!”
这群少年虽觉得有点失望,仍是喏喏连声,当下有一名少年站起来道:“这个不需仙姑吩咐,小人自己理会得!”立时吩咐端来几个玉鼓,请各人坐定,然后再叫两人往后面张罗吃的。
王紫霜认得这少年正是和于志敏答话的那位,也就找些话来答讪说着,才知道所谓寒崖一共有三层,最上层是魔头由罗刹国带来的火器毒箭手所住,中层是魔头和罗利四凶起居的地方,最下一层就是这群供贱役的少年所居。于志敏进来的时候,是由上而下,当时这群少年都集中在中层供罗利四凶取乐,及至茅士亨回来说起破人追赶,四凶还是将信将疑,认为来人寻不着入口,只需火器手和毒箭手抵挡就行,魔头也因为自己疲乏已极,想暂时歇息一下,所以听了四凶的意见照办。
不料来人在冰崖上一举歼了四名火器手,更用掌力震毙藏身雪下的毒箭手,因为这座冰崖由下往上看,可以见到来人一切举动,所以更是大惊。魔头立即吩咐四凶准备,自己却用宝剑由底下挖那厚冰,让来人陷身进来立施煞手,那知于志敏艺业高出魔头想像之外,不但煞手无功,反而使四凶俱死。
说起这罗刹四凶,每人也练有一套绝技,无奈从未遇上高手,骄傲过甚,以致被于志敏杀他措手不及。说时,张罗饭菜的少年已端出八九盘青稞糢,诸女已是饿透,登时狼咽虎吞,也不管味道如何,顷刻吃尽。
红花婆婆要保持她盛誉,吃起来虽没有诸女那般馋相,到底已是饿了,也随缘吃了不少。
那些少年见诸女把端出来的吃得精光,急吩附再做几盘,红花婆婆恐诸女不知厉害,饿极伤食,跑起路来又要闹肚子,只好婉辞作别,带了诸女出门。
王紫霜心急赶往魔宫,一出门外,只说一声:“我先走了!”身形连晃,如烟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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