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天文亮满脸泪痕,取出一个小包裹来,喊声:“信儿!你跪下来看你父母的遗物!”信儿遵命跪下了,文亮伸开他邢颤抖的手,慢慢地把那布包袱一层一层解开,戴罗两人的心情,也跟着一寸一寸地紧张起来,仔细看那包袱,却并不是整块的布料,而是一块一块血布密密地包着,那布上斑斑点点。有大有小,虽然经过多年,但仍可认出是鲜血染成的图画。
经过了很长时间,那包裹布已临到最后一层了,文亮的手更加颤动得厉害,身体也有点摇幌起来,戴罗两人知道老人已到了悲痛攻心的阶段,急忙交换了一下眼光,双双绕到老人的后面去。
但是,这个时候,老人已像是一个梦游的病患者,对于戴罗两人的行动,浑如未觉,仍在慢慢地解开最后一层血布,各人眼睛瞬也不瞬地注视着。
忽然,眼前一亮,那块血布已被打开,老人大喝一声,凌空一掌朝着院里打去,竟把十丈外一株大树震得摇摆不已,戴罗两人暗自敬佩这位三师伯的掌力雄厚。这时,戴罗两人以为老人发现了什么敌人,顺着掌风双双纵出门外,却只见满天星斗,树影婆娑,回到尾里看到信儿仍然跪得笔直,老人两目直视,站在那里动都不动,就像是一尊石像。
戴文玉一看老人的状态,知是急怒攻心,人已晕厥,好在自己知道解救的方法,急忙招呼罗凤英扶着老人不让他倒下,然后伸开玉掌,在老人的气海穴一拍,迅电般急伸二指一连点了老人几处穴道,老人才哇一声吐出一口浓痰,颓然坐下。
半晌,老人猛睁环眼,环顾左右,嘴唇开閤,欲言又止。戴文玉知道他已苏醒过来,不过是有点惶然罢了,趁机安慰道:“三师伯,您老人家憩一会吧!”
老人摇摇头,望着桌上那些血布,毒钉,断头剑,又是一声惨笑。
这时,屋子里虽然很明显地站着,坐着,跪着,有四人之多,而且灯光明亮;可是,每一人都感到似乎是处身在荒漠,四周鬼影幢幢,自己在朝着死亡进军。幸得老人惨笑过后,接着道:“信儿!你起来吧!”
信儿遵命而起,站立在桌子前面,怔怔地望着爷爷,又怔怔地望着桌上的遗物。老人见到信儿这种情形,凄然一笑道:“信儿!爷爷已经好了,你不要惊慌,待爷爷把这些东西告诉你,可是,绝不许你哭,也不许你说报仇的话。当然,仇是要报的,但是,你得跟那未来的师父学上十年八年,待功夫学好了,你才可以手刃亲仇,而且这个仇是要你亲身去报,不能依赖着别人代你去报,这是你那可怜的妈妈的遗命,不准你有所反抗的,你懂了吗?”
信儿倒也奇怪,最初虽有呜咽的声音,可是听到后来竟是咬紧了嘴唇皮,一言不发,攒眉怒目,不断地点头。
庭外呼呼的风声,使室里的各人的心头更是倍增冷意,老人迈步到门边,把门关紧,回到座上,顺手拈起一根绿森森的钢针对各人道:“信儿!你知道这枝是什么暗器?”
这老人仍然有点语无伦次,但各人朝那钢针一看,也居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戴文玉和罗凤英心里暗暗嘀咕道:“这不是梅花针不成?”
但不便说穿,只是轻轻地摇一摇头,信儿更是看不出什么来。
老人见到各人不答,把脸容一整道:“这是梅花针的一种,但是在江湖上使用这种歹毒梅花针的只有一个人,你们认清楚吧,它的名字叫做化骨针……”
戴文玉听说是“化骨针”,“呀!”一声失口喊了出来。
文亮见到戴文玉喊出声来,回头一望诧异道:“师侄认识这个人?”
戴文玉道:“晚辈曾经听说过使用化骨针的人,只有湖广弓箭塘毛家湾毛水西一人,不知是与不是?”
“谁说不是?说起这毛水西在三十年前,本来是寂寂无名之辈,可是他不知在那里搞来一部西方魔经,日夕研究,几年之间,竟被他悟出一种绝门剑法,端的厉害无比,功力不够的人遇上了绝门剑法,简直是销魂蚀骨,半招也挡不住,尤其那种剑法完全以意动为主,只要你心意一动,他那冷森森的剑光就乘虚而入,此后他就操了主动,占了先着,任凭你如何变招,也脱不出他的剑光笼罩之下。就在你师父邀集同门与各派剑客破了万洋山的次年,毛水西的剑法还没有十分纯熟,但是已胆大妄为,仗以为恶,而且受荼毒的又是湖广一带,我气他不过,立刻周游各地,明踩暗访,终于在雪峰山的马王坳遇上了,我们就在一个绝谷中一连打了两天,结果是他伤我一剑,我伤他一掌,谁也胜不了谁,约定了五年为期,再行决斗,到了第五年,我如期前往马王坳整整等了三天,却不见毛水西的踪迹,以为他已不敢来的了,那知六年前重阳节后的第三天,我带看信儿到船上泛湖游览,毛水西却找到黄盖湖来,我到了红霞满天的时候回来,进入屋里一看,已是人物全非了!”
文亮说到这里,突然吆喝信儿道:“信儿!你记到你妈怎么死的吗?”
信儿点点头道:“爷爷把她杀死的!”
戴文玉罗凤英听了大愕,以为师伯又要大发肝气了,那知适得其反。
文亮听信儿说他杀死媳妇,脸容一惨,凄然道:“你说的不错,确是我亲手杀死你妈,也亲手杀死你爸,但是,你爹娘就不杀也要死,而且死得更痛苦更惨。”
戴文玉和罗凤英听了,知道里面必有文章,果然,老人呷了一口茶之后,接着说:“当我踏进院子,就看到两具半截尸首躺在院里,急忙把信儿往地上一放,走向前去一认,邢正是我的清儿和媳妇的尸首,这时我的哀痛,岂是一言可喻?当我泪眼模糊的时候,似乎见到媳妇的尸体动了一下,我也顾不得什么嫌疑,立刻把他抱了起来,才知道她的两腿和两臂都已化成了血水,可是,人却没有完全死去,她断断续续地呻吟:‘让……信儿……亲……
手……报仇……’过了半晌,又呻吟一遍,我知道她痛苦已极,只好用内功掌力把她的内脏震碎,再看看我的清儿,两臂已全化尽,双腿也化到了小腹,我为了要保存他俩人一点尸骨,只好取出宝剑,剁去他两人的四肢,临时用床板做了两个大木盒,把儿子和儿媳的尸体收拾了,在打扫残血的时候,才看到这八根梅花针。”
这时,戴文玉和罗凤英反而呜咽抽噎起来。文亮反转来安慰她们道:“两位师侄不必为他们难过了,我的年事已老,武功又不济,只能指点信儿的基本功夫,要想把他调教到能够亲手报仇,恐怕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了,惟一寄望于两位帅侄带着你们这位小侄儿,遇上了于小侠的时候,千万向他恳求收录,学得功夫,手刃亲仇,老朽有生之年也就感激不尽了!”
说完立刻朝着戴罗两人跪下,吓得戴罗两人连忙跪下,膝行向前扶起文亮道:“师伯折杀晚辈了,师伯吩咐的事,晚辈必定照办就是!”
文亮起来之后,又喝叫信儿参拜戴罗两人,然后把那血布连同梅花化骨针包在一起,才问戴文玉为什么要急于渡江?戴文玉把花万家坝的事说了,文亮忙道:“这样说来,事不可迟,今夜就走。”立刻回房里收拾一个大包裹,又往厨里提出一个大锅给信儿拿了,顺手拿了一点酒菜,带着戴罗两人走往船上。
当夜文亮等四人二马,就在顺风逆水的情况下,抱着适才未了的心情,向上流驶去。本来戴罗两人也都会操舟,但是文亮说她俩水路不熟悉,而且这一带的水底暗流漩涡,凶险异常,万一惹翻了船,反是不好,戴罗两人只好算了,告了一个罪,请了晚安,就到舱里睡去了。
可是,她俩思潮起伏,想起师伯的际遇,想起信儿爹娘当时手脚已化而入仍未死的惨状,想起此行是否能遇得上于志敏和王紫霜两人,也想起自己应该怎样帮忙师伯和信儿达成志愿,想得太多,竟是无法入眠,心里一恨,乾脆联袂回到舱面,和文亮节儿两人扯扯谈谈,抱着忧喜参半的心情,不觉天已将晓。
几天来除了上岸补充粮食和马草之外,都在船上逆流而上,这一天快到归洲的时候,文亮笑对戴罗两人说:“现在我们已经来到归州,再走一天就可以进入川境了,如果仍然要从水路走,必需经过巫峡,瞿塘峡,滟澦堆,八阵图,这些险地,虽然我们不怕,但是因为有马匹的关系,万一水急船摇惊了马匹真不好应付,我们就此登岸,把船卖了,再买两匹马,在陆路上行走要方便得多哩!”
戴罗两人在船上几天,已闷得头脑发涨,碍在和师伯同行,不然老早就要走旱路了。这时见师伯自动提议登陆,挪有不同意之理?当下各人就弃舟登陆,找一间客栈歇下。
文亮单独走回江边,接洽售船事情,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罗凤英正和信儿在厅上聊天,看见文亮回来,立刻站起来笑道:“伯伯顺利了么?”
“售倒是售出去了,但是售价不太高,我们为了要走陆路,也顾不得价钱的高低了,总之出手就是财,如果为了争价钱,多住几天还不是一样得不到手?”文亮笑吟吟地回答。
这时,那账房先生却端一端眼镜,走过来插嘴道:“老客官出售了什么东西?”
“船!”文亮笑答一声,接着又说:“因为乘船经过三峡不方便,所以把它卖出去,现在想买两匹马,不知道贵地有没有良马出售?”
账房闻言笑道:“以前落在小店的客官们,也常有像客官这样的办法,不是售船买马,就是售马换船,在敝地一年当中,也常做好几十次这种生意,马儿倒也经常有得出售,可是都是普通的川马,身小腰短,没有像客官这两匹神骏,却惯于走山路,一天也能走上三五百里……”
“能走上三五百里就行,但不知马价如何?”
“这就要看客官的运气了,价钱总在一百两银子左右,有时也可以买到便宜的好马。”
“既然如此,就请老先生指示一下吧!”
账房点点头,唤来一位店夥,领着文亮,罗凤英,戴文玉和信兄出店,转了几个湾,到达马贩子集中的地方,文亮举目一望,马场里站着,卧着,到有三五十匹,不过都是一些普通的马儿,罗凤英一看那些马,忍不住笑出声来。
戴文玉盯她一眼道:“你笑什么?”
罗凤英边笑边说:“那些那里像马?如果一个大人骑了上去,一双长脚几乎伸到地上,才十足像小孩子骑狗哩!”
“照你这样说,邢么我们这小身躯骑在那大马上,倒像猴子骑羊了?”
罗凤英正待回答,忽然听到棚后一声长嘶,罗凤英脸容一振道:“伯伯,你要买马,就买后面那一匹罢!包你是一匹神骏,不会错!”
文亮还没有回答,戴文玉诧异地笑道:“妹妹尽是胡扯,几时见说你会相起马来?”
“胡扯?不相信就过去看看!”
这时,马贩子听了,竟插口道:“这位姑娘真好眼力,哪匹马的长相真好,但没人敢骑,也不是小的所有。三天之前,小的从川东赶了一批马回来,行经青草坪的时候,这匹马竟从巫山的山坳里跑了出来,杂在马群里,一面跟到这里,它还带了一付很好的鞍镫,可是却不让人走近它。来到这里之后,给它吃,它也不吃,每天只喝一点水,这两天已经饿坏了,说不定还会死哩!”
文亮听那马贩子这样说,心里知道那匹马必然是江湖豪客的坐骑,也许是马主人遭了不幸,才流落到马贩的手里,因为心怀故主所以食不下咽,赶忙叫马贩一同转过棚后,一看之下,心里大惊,那马一见文亮到来,猛然站了起来,奔到文亮的身旁,低声吼嘶不已,各人都暗暗纳罕。
文亮一见这种情形,知道必是那人的马,连忙对马贩子道:“这匹是我一个故人的马,不过多蒙你昭呼这么久,你需要多少银子作为这几天的费用,我必定照数奉上。”
马贩子看到这匹马对文亮亲热的情形,心里早己雪亮,当下满脸堆笑道:“老客人何必说这种话,刚才小的已经说明了,这匹马给它什么东西,它都不肯吃,既然马能认主,就请客人牵去,只要不说小的偷马,就感激不尽了,小的不过多费一两天的工夫而已。”
文亮再三不肯,还是拿出五两银于给那马贩子,又花了五十两银子以了另一匹川马,爷儿两人满心欢喜,牵了两匹马走回店里。当下店伴就典牵马往后槽,那匹川马犹可,但是那黑马一见店伴到来,就怒目相向,吓得那店伴摇头吐舌,笑道:“还是老客官自己来吧,小的真不敢接待它哩!”
文亮心里一动,吩咐店伴先把川马牵了进去,自己也牵了黑马跟在后面,罗凤英忍不住笑对戴文玉道:“这匹马倒也欺负人哩!”
那黑马听了陡然回过头来一望。
戴文玉笑道:“敢情这畜生还懂得听人说话?”
文亮在前面听了,连连摇手,叫她俩禁声。戴罗两人知道有点古怪,也就随着走到后面。
文亮把店伴支走了之后,立刻对那马道:“墨龙驹,你的主人遇险了么?”
墨龙驹听了,竟是一声长嘶,跪在文亮的面前,点头低鸣。各人见它竟是邢么灵异,都赞叹不已。
文亮又对那马道:“你主人是死了吗?”那马又摇摇头。文亮又问:“是失陷了么?”
那马又点点头。文亮又道:“你主人失陷了,我们吃了东西,就由你带去救你的主人好吗?”
那马听到后面一句,立刻站了起来,一声长嘶,挨着文亮的身上尽擦。
文亮笑道:“你的心倒是急,但是你饿了几天,那能走得动,还是吃饱了再走,总之要救你主人就是了。”那匹墨龙驹这才低头走到马槽,和踏月驹,赤骝驹一齐抢吃了。
罗凤英笑道:“这匹墨龙驹真灵异,不知是那位前辈调教出来的?”
戴文玉道:“好像是江湖上传说的大巴山云中龙秦老前辈的墨龙驹。”
文亮点点头道:“戴师侄说的不错,正是云中龙秦平的墨龙驹,想不到八年前只见一次,它还闻得出我的气息,也幸得罗师侄闻到它的嘶声,就知道是良马,否则要错过这个机会了。不过,以云中龙那种武艺,还要失陷在敌人的手上,可知敌人绝非弱者,我们如果不去解救,恐怕也没有人去解救了,两位师侄的意见如何?”
戴文玉肃容道:“师伯这还用问吗?我们一齐前往就是了;但是,师伯又多买了一匹马了。”
文亮笑道:“你这话怎讲?”
戴文玉道:“那四川马怎能跟得上?”
文亮哦了一声,沉吟不语。
罗凤笑道:“为了这匹川马,我倒想到一个两全办法:不如师伯就把秦老前辈的相貌告诉师姐和我,由师姐和我骑着墨龙驹和赤骝驹先走,师伯和信儿骑踏月驹和川马随后跟来,我看那匹川马倒也是中上之品,纵然是落后也落不了多远。再不然,师伯抱着信儿骑墨龙驹,我们骑着赤骝驹和踏月驹随后追上,可是师伯又要救人又要顾信儿,倒为不美。”
各人商议了一阵,结果还是采用第一个方法,由戴文玉和罗凤英先走,这时,那墨龙驹却抬起头来,望了罗凤英一下。罗凤英笑道:“你这畜生以为我不能救你的主人吗?不显一手给你看,料你也不服,来吧,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
这几句话本来是笑话,那知墨龙驹竟当起真来,一声短吼,霍地跳出马槽,朝罗凤英冲到。
罗凤英没有防备,几乎给他冲着,可是,罗凤英的轻功到底了得,看那马头距离自己将达二寸的时候,忽然双脚往前一蹬,身子往后倒退寻丈,接着一个平地青云,拔起七八尺。
那墨龙驹冲不到人,猛一收势,正待以整待暇,那知罗凤英已在空中一翻,势急如电,倒扑了回来,墨龙驹还想往旁边闪避,已经来不及,被罗凤英的手一抓判官头,翻身骑上,笑道:“畜生还要强不?”那马低下头来一声长嘶,文亮见了笑道:“罗师侄,它已服了你了,不然它还要咆哮哩;我们赶快吃饭去吧!”
罗凤英应了一声,跃下马来,顺手在马脸颊上摸了一下,墨龙驹也把它的脸颊挨着罗凤英的手上尽擦,低嘶不已,惹得老少四人都笑了起来。
各人匆匆吃饱了饭,交了店租,带了乾粮马豆,骑上马儿来到马贩子的地方,取回四十多两银子,把马退了,四人三骑,由罗凤英骑着墨龙驹,戴文玉骑赤骝驹,文亮抱着信儿骑踏月驹,衔尾疾驰,顺着墨龙驹的意旨,一路飞奔。
一直马不停蹄地到了第二天的深夜,赤馏驹和踏月驹都已不见踪迹,但是,墨龙驹仍然健步如飞,在丛山峻岭里乱转,罗凤英知道它救主心急,也不为难它,又走了半个时辰,墨龙驹忽然停下脚步,昂起头来四面嗅嗅,一声低吼。
罗凤英看到墨龙驹这怪异的举动,知道它必有用意,忍不住在它的耳边轻轻问道:“到了么?”墨龙驹把头摇摇,罗凤英又问:“有人么?”墨龙驹又哼了一下。
罗凤英由它这种动作中,知道墨龙驹已发现了敌踪,正待下马,那墨龙驹忽然身躯一转,迳朝着一块山坡跑去,绕了二三里路,才又上了正路,一路疾驰,约莫有十里之遥,却见远处有火光一闪,墨龙驹立刻一伏身躯,同时就要横卧,罗凤英知道它要自己下来,连忙跨下马背,又在它的耳旁问道:“到了么?”这次墨龙驹却轻吼一声。
罗凤英知道自己所料不差,立刻对那马儿道:“我现在就去救你的主人,可是你也要找个地方藏起来才好。”墨龙驹又低吼一声。
罗凤英知道它同意了,更不犹豫,一整衣裳,一连几纵,直奔适才看到火花的所在。
不需多久,罗凤英已越过了两个山头,又见火光一亮,罗凤英忙一闪身形,施展起草上飞的轻功,悄悄地奔了过去,在星月之下,只能看到一条淡淡的黑影。就在这个时候,罗凤英却听到半里远的地方传来很轻微的人声,立刻往前一听,其中一个在说:“张三哥!也不知道我们庄主要造什么孽,好好端端地抢了人家一个女儿进来,却招来了什么云中龙到来讨人,虽然胜在人多,把人家擒了,可是又不敢杀掉,这回骑虎难下,害得我们夜夜要出来喝西北风……”
另一个口音却说:“卢理!不要乱说话吧!我们庄主的事情,岂是我们管得着的?你这样抱怨,万一被四大金刚知道,我们准是没命,谁叫我们跟上了这条绝路呢?”
先前那个又说:“张三哥!难道我还不知道四大金刚比庄主还要凶恶,不过,在这里当着你说说,也解一下闷儿,要真给他们遇上,也只怪自己命儿罢了,其实在这里捱着,也是生不如死哩!”
那叫做张三哥的又道:“听说那女子就是云中龙的女儿,被我们的庄主抢来,当天晚上就要纳为七姨太,却被云中龙寻到,打打闹闹,那云中龙确也了得,伤了庄上不少的高手,后来还是四大金刚一齐上,才把他擒获。经了这么一闹,却被后面的大娘知道了,把庄主骂了一顿,又把那女子领到后面去,不准庄主沾染,真是吃不到羊肉,倒惹来一身骚了!”
“张三哥!你猜庄主想把那云中龙怎么样?”
“听说要把他活活地饿死,然后假装放还那女子,等到在路上再抢回去,瞒着大娘,偷偷成亲哩!”
罗凤英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了一个大概,更不犹疑,身形一纵,扑到两人的跟前,一起手把他们全点上麻哑穴,抽出宝剑朝两人面前一幌道:“你两人说的话我全听到了,你两人还不算顶坏,只要肯说出你庄主把人关在什么地方,我就饶你!”说完立即解开两人的哑穴,两人彼此对望了一下,那叫做卢理的才说道:“女侠问来,小人那敢不说,我们都是附近的佃户,为了家贫,才跟上庄主,这个庄叫做毒龙庄,庄主叫着周济泉,外号叫做乌风蛇,手下有四大金刚,八大罗汉,个个都有了不起的内功外劲,兀是了不起……”
“我问你云中龙关在什么地方?”罗凤英叱喝着。
“在后花园的石室里,那石室在外面看来是一座假山,而开关的机关却在假山的顶上,只要把那山顶上一块方石挪开,就看到机关了,但是机关如何开法,我们都不知道。”卢理急急地说。
罗凤英料是实情,立刻在他们的身上撕下一块布来把他们的嘴塞上,吩咐道:“等一会自然有人来救你!”
然后转过山坳,就看到黑黝黝一所大庄院,大概有百来间房子,罗凤英艺高人胆大,更不理会,运用轻功,跃上了院墙,接连几纵已扑到当中那些大屋,鹤行鹭伏,迳趋后院,果见园子的后面,有一座假山。假山上面却有两人在那边守卫着。
罗凤英估量到假山的距离,虽然不过是五六丈,只消一纵之力,就可以抵达,但是,纵起身形终不能免于暴露,这时救人心急,那还顾得敌人的死活,立刻掏出两枝蚺骨针,取了准头,一扬手发向前去,然后纵起身形跳上假山,正巧接了敌人将倒的尸体。
罗凤英把那两具尸体,移过一边,揭开石板一看,果然有一条儿臂粗细的铜柱,在那石槽的正中,铜柱上端铸就一个孔雀的头形,孔雀嘴下有一个光滑的铜盘,铜盘上又刻着无数的分划,可是那铜盘的分划,已被孔雀嘴刮成一道弧形的浅槽。
罗凤英看这情形,知道密室的开关必然就是这个铜盘,于是,她用剑鞘向那孔雀头轻轻一点,那孔雀头立即低了下来,孔雀的嘴正密接在铜盘上,罗凤英恍然大悟,更不犹疑,右手把孔雀头一转,就听到下面吱吱怪响,怪响过后,假山顶的石槽竟越开越大起来,渐渐可以容得一个人上下。
罗凤英忙取出千里火筒往洞口一亮,轻轻喊道:“下面是秦老前辈么?我奉文师伯之命来救你!”
却说,秦平被捆手捆脚关在石室里,暗无灯火,不见天日,肚里饿得发昏,不时还听到敌人在石室的顶上嘲笑,也不知道经过多少时候,忽然见到眼前千里火一亮,又听到女子的声音,如是来了救星,无奈手脚都被蛟筋捆绑,动弹不得,只得呻吟道:“我正是秦平,可是被绑在这里,不能出去,还劳女侠下来救我,好在这里不高,只要把我解开,我就能够跳上去。”
罗凤英听到下面的回答,也不顾三七二十一,立刻从洞口跳了下去,双脚一踏宝地,立刻又亮起千里火,已看到一位年约五六十岁的老人,被捆成一团,睡在一个墙角;不由得心里大怒,拔剑上前,吧蛟筋斩成寸断。
秦平手脚一松,就想拜谢,罗凤英忙道:“老前辈不必客气,还是先离这险地要紧!”
解开乾粮送了过去,又说:“晚辈先上去守着洞口,老前辈先用点乾粮长点力气再上来,过一会文亮师伯和我师姐来了还要大杀一阵哩!”
秦平正是疑惑面前这少女十分面生,这时听她把文亮叫做师伯才有点明白,忙道:“既然如此,倒生受贤侄了,贤侄就先上去吧!”
罗凤英应了一声,收起千里火,一跺脚,出了洞口,心里一阵轻松。
约莫经过半盏茶的时间,罗凤英听到下面喊一声:“贤侄你让开,我要上来了!”罗凤英急让开洞口,呼一声下面一条身形已冲洞而上,罗凤英眼看云中龙秦平这一手轻功,心里也暗自敬佩。
秦平上来一看,却见假山顶上躺着两个尸体,再仔细一瞧,不禁笑容满面道:“这两个敌人,是被贤侄杀死的了?”又指着其中一人道:“这个就是四大金刚之一,名叫赤眼飞鱼岳教良,现在手上拿着我的剑,也应该物归故主了!”立刻把岳教良佩在身上的剑解了下来,忽又记起还不曾问罗凤英的姓名,又忙忙地请问,罗凤英据实回答了,秦平恨不可耐,就想动手救那失陷的女儿。
罗凤英忙道:“要救失陷的姐姐,倒不忙在一时。姐姐已被他这里的大娘带去,周济泉也不敢侵犯,再等一会,人到齐了再行动手不迟。”
正在这个时候,墙外又飘进一条苗条的身形,罗凤英连忙站了起来,又立即蹲下。那条才出现的身形也就扑到假山这边,罗凤英悄悄地对秦平说:“我师姐来了!”话刚住口,戴文玉已经到达跟前。
戴文玉看到罗凤英和一位老人站在一起,料知哪老人必然是云中龙秦平了,但是仍客气问一句:“这位就是秦老前辈么?”秦平连忙答应了,三人就商量着手救人的计策。
秦平道:“还是由老拙亲自前往吧,因为小女洗霞和两位不熟悉,两位前往反而要多费时间,现在敌势太强,倒是不便哩!”
“不知浣霞姐姐被那狗贼藏在什么地方?”戴文玉因为初到,不明就里,有此一问。
罗凤笑道:“刚才我进来之先,听到这里两个庄汉抱怨,说是被什么大娘领到后面,料必是周济泉的元配带去了,女眷的住所不是在后院或是在什么小楼,能跑到那里去?”
“既知道浣霞姐姐被那贼婆娘领去,我们就先寻找后院内室,把人救出来,再和这些狗贼算账罢!”戴文玉性急如火,不愿多事逗留,迁延时刻。
秦平先前听到她喊出浣霞姐姐,本来就想加以说明,已被罗凤英抢先答话,这时只得笑道:“两位贤侄不要把浣霞捧得太高了,她的年纪小得很哩,就不客气喊做妹妹吧!”
戴文玉一想,也觉到自己冒昧得有点好笑,连人家年纪多大也没打听清楚,就姐姐长,姐姐短喊了一阵,万一人家不过是五六岁的女孩子,岂不可笑,这时又问道:“那未浣霞妹妹有多大年纪了?”
“今年才进入十七岁哩!”
这一担搁,院墙上又飘进一个高大的身形,罗凤英知是师伯到了,立刻站起来显示一下。文亮一见,急奔前来,秦平忙起来招呼,文亮道:“秦老弟,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先脱离了险地再说,你们尽在这里獃着耍什么?”
秦平笑道:“我们正在商议救援小女的计策哩!”
“什么,令媛也失陷在这庄上?”文亮觉得有点意外。
“如果不是小女失陷,则小弟也不会情急被擒了!”秦平匆忙地回答一句。
文亮道:“既是如此,赶快分头寻找才好!”四人立刻施展轻功,分头搜索。云中龙秦平救女心急,身形就像一缕轻烟,扑往后院,罗凤英,戴文玉,文亮三人,也就分别在秦平的左右两翼,不先不后离开假山。
罗凤英眼尖,老早就看到二三十丈外,右一座精致的小楼,料想必是周济泉内眷所住,立刻飞扑前去,不消几纵已到达楼下,看到楼上灯影摇摇,隐闻异声,知是有人在楼上未睡。罗凤英艺高胆大,轻轻一跃,登上了阑干,轻手蹑脚走到窗前,用唾津湿了窗纸,轻轻摩了一个小孔,一眼从小孔里看到里面,却羞得她粉脸通红,心头卜跳,赶忙退到旁边,原想飞身进去,一人一剑给里面的贼男女了账,可是,又羞得不敢动手,心里暗恨道:“暂且饶你一时,等一会就要你狗命。”
罗凤英正想纵步下楼,忽又听到那男的声音说:“六姨太,庄主得你这样的美人儿,心犹未足,还要抢什么女儿进来,现在给大娘要了过去,看看肥肉落在嘴边,却吃不到,可不馋死?”
那女的轻轻浪笑道:“你馋不馋?”
男的又说:“我大力韦陀蒙得六姨太垂青,已叫万幸,那还敢作非份之想?”
女的又道:“你可别在我面前灌迷汤,转过头去,又不知道说我什么了,老实说,你要把那女孩子拿来试新,我倒可以把她藏身的所在告诉你,不过以后不要忘记了我就是了。”
罗凤英听到这里,精神为之一振。又听到那男人的声音道:“小芬!你就告诉我,我也不会去!”
“别假惺惺了,那女孩子就是藏在我这小阁后面,那铁门的仓库里面。”
那男的诧异道:“涂大娘把她关在里面做什么?”
那女的咯咯笑道:“你以为姓涂的真是大发慈悲不成?她不过是为了不让那老乌龟得意,才把那女孩子关了起来,磨老乌龟几天,使老乌龟到她那边去服侍她几夜,等到她惬心称意了,还不是要交到老乌龟的手上?我就不让老乌龟得意,所以才叫你先去把她毁了,使老乌龟先戴上一顶绿帽子,难道你还不乐意不成?”
“你早不说,让我尽在葫芦里打转,既然是这样,我俩先战了这一场,再一同前往就是了!”那男人的声音,分明充满了希望和欢悦。
罗凤英听了,把银牙一咬,心里暗道:“等我先把人救出来,再回来料理你这两个狗东西!”
更不犹豫,纵身下地,很快地就找到那扇铁门,原来却是嵌在一个石壁里。铁门外面一条手臂粗细的铁棍闩着,中间挂着一把大镇,罗凤英抽出宝剑往那锁上轻轻一削,左手一拖,那把大锁已经落了下来。罗凤英连忙把门推开,侧身进去,一亮千里火,轻轻喊道:
“浣霞妹妹,我来救你!”
忽然门后转出一个身形,倒把罗凤英吓了一跳,那身形一现立刻问道:“姐姐是谁?”
“少说废话了,你爸爸就在外面,快跟我出去!”罗凤英催她快走。
两人出得铁门,罗凤英笑道:“妹妹的轻功行不行?肚子饿不饿?”
浣霞答道:“气都气饱了,还觉得饿哩!我爹爹在那里?”不放心地问上一句。
“秦伯伯和我们三人分做四个方向找你,结果还是我先找到,他们大概还在前面哩!”
浣霞听说她爸爸在前面,立刻就要前往,罗凤英笑道:“倒少见你这种急性子,人家把你救了出来,连姓名都不问一下就要走……”
浣霞被她说得粉脸一红,自己重重的敲一下脑袋道:“真该死!姐姐刚才不是叫我少说废话么?”
“看不出你这个小嘴巴,倒会放刁,好吧,不问就不问,让你永远不知道也好!”罗凤英这样一说,秦浣霞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忙恳道。:“好姐姐!告诉我吧!霞妹年小,不懂事,饶了霞妹吧!”罗凤英听了倒也好笑,可是,也不便作耍她,只笑笑道:“真会磨人!”到底也对她说了,并且道:“这里还有两个淫魔,我们先把他毁了,也省得过一会要碍手碍脚!”
罗凤英轻轻一跺脚,飘身上了楼上的阑干,轻如二两棉花,毫无声息,浣霞的轻功虽是不错,但也望尘莫及,恐怕上去惊动了贼人,反为不美,而且,自己的兵刃暗器都已被人家夺去,空手上楼也帮不了什么,只好在楼下躲着,来一个坐山观虎斗。
罗凤英上了阁楼,立刻喝道:“淫魔快出来领死!”
房里那对宝贝,原已事毕起来穿好衣装,正待一同往浣霞禁闭的地方,忽听到一声娇叱,还以为是浣霞跑了出来,也不想一想,反而大模大样地应道:“这丫头是等得不耐烦了,大爷就来!”立刻开门而出。
这也是淫贼恶贯满盈,误把魔星认做亲娘,前脚还没有跨出门外,罗凤英剑光一闪,已到达他的胸前,想避也来不及,就被刺个对穿。罗凤英疾如飘风,一抬腿,把贼人的尸体踢回房里,刚巧撞在后面那女人的身上,同时倒地,也晕了过去。
这一来虽然把楼下的丫头惊醒,可是,罗凤英那把她们放在心上,反而奔进房里,顺手摘下一口钢剑,飞身下楼,交到浣霞的手上,喊道:“妹妹!走吧!”领了浣霞飞扑左边,刚刚越过两栋房子,就看到五六个贼人围着秦平,在院子里厮杀。
原来秦平分手之后,对正那方向,正是后院的正屋,他看到里面还有灯光闪烁,立刻就绕往后面,正待飞身上屋,忽然后面一声大喝,一条竹节钢鞭夹着劲风,拦腰打来。秦平连忙就地拔起身形,堪堪躲过了这一鞭,但已惊动了屋里的周济泉,一拎宝剑纵身而出,朝着秦平就是一剑;秦平剑走龙蛇,以一对二战了起来。
周济泉把来人一看,也暗暗吃惊,心里想到已把秦平关在密室里,而且还是用蛟筋缚着,怎能让他出来?料想如果不是出于内奸,就是来了外敌,所以更不打话,急急进招,想乘云中龙体力未复,就迫他就范。
那知云中龙秦平也已认出来人是乌风蛇周济泉,这回仇人相见,分外眼明,心里一恨,而且又有大援在后,情绪上也安定得多,一阵急攻,反把周济泉迫得手忙脚乱。
就在这个危急关头,侧方一罄大喊:“周庄主,我来助你!”飕飕两声,两枝透风镖朝着秦平的面门打到。
秦平步法横移,避过钢镖,就在这个时候,侧方又跳出三个贼人,刀剑齐施,把云中龙围在核心。
秦平一枝宝剑挡着五个强手的围攻,虽然有几十年的功力,也只能扯个平手,可是他却担心着自己的爱女,还有同来的人一个也不见,这一来,心神不属,险招迭见,幸亏他遇上几次险招以后,知道着急是无补于事,也就沉着应战,勉强支持,一时还不致于落败,可也是满头大汗,气喘如牛。
围攻秦平的贼人,看到秦平已无还手之力,认为是瓮中之鳖,还能跑到那里去?放大胆子,百般戏谑,一心想把他活捉,要他说服浣霞就范,那知事出意料之外,看看就要得手的时候,房顶上一声娇叱,一条瘦弱的身形快如闪电般,扑了下来,一道白光寒森森地一闪,扑向秦平身后那名贼人“啊--”一声尸横就地。
群贼连来人身形都没有看清楚,就见自己人倒了一个,不禁大哗,正待分出两人迎战来人,可是来人身手太快,一招“野马分鬃”剑锋斜走,右面那名贼人急忙往上纵起身形,使了一招“玄乌划沙”想把来剑荡开,那知“噹!”一声过处,又接着“啊呀!”一声,一个高大的身躯,凭空栽了下来。
原来敌人那把劈风刀,不但没有把敌人的兵刃荡开,反而被截成两段,宝剑横扫过来,又把他的双脚齐胫斩去,这一痛澈心脾,那得不倒?
来人使出这两招,真是迅速已极,群贼惊愕之间,房顶上又飘落一条人影,“当头棒喝”先朝着周济泉一剑,接若喝道:“你这狗贼拿命来!”
秦平一见后来这人一到,大喜叫道:“霞儿,我们爷儿两个先毁了他!”立刻一紧手中剑,就像一团瑞雪,攻了过去。
这时群贼只剩三人,那是对手?而且又慑于罗凤英那枝削铁如泥的利剑,喊一声“扯活!”往后就退。
罗凤英起初还不知道谁是周济泉,可是,自从浣霞加入战团,骂了起来之后,也知道那人是主要的人物,那肯让他容易走脱?立刻两脚一顿,身躯斜斜跳出七八丈,挡在周济泉的面前,冷冷地说:“老狗!还想走么?”
“姐姐!别让他跑了!”浣霞在后面喊着。
“他跑不了!”罗凤英笑答一句。
周济泉本来起步最快,满心以为必定可以跑脱,那知头上一阵劲风过去,那美貌的少女已落到自己的面前,挡着自己的归途,这一惊已非小可,这时,又听到她们一喊一答,更是心胆俱碎,只好硬起头皮一抖流星锤,一上一下分取罗凤英的胸前和下体,罗凤英恨他出招就找便宜,也不回避,立刻弯腰蹬脚,“织女投梭”身随剑走,竟从上下两锤的空隙中间,真像穿梭似的穿了过去。
周济泉做梦也想不到,当前这个女子是这么大胆,更没有看见过这种招式,而且自己双锤发出,招式用老,要收招回救,已是来不及,只好往侧方一跳,希望避过来势。
谁知他快人家更快,周济泉步法一移,罗凤英的剑尖已经由他的左肩穿了进去,周济泉左手一松,一柄流星锤已抛出三四丈远,“哎唷”叫出声来。
罗凤英好笑的骂道:“死就死吧,喊什么脓包!”
那知周济泉不喊还好,一喊起来却连累了另外两个贼人送命,而自己也没有把命逃出罗凤英宝剑之下。
原来那追随在周济泉身后的两名贼人,正是四天金刚中的末座两名,因为被罗凤英飞身到前面一挡,不禁呆了一呆,脚步一缓,就给秦平父女分别追上,交起手来。
照理来说,这两名金刚虽然打不过秦平父女,但也可以挡得三五十招,尤其是浣霞功力不足,最多也仅能和人家打个平手,可是,周济众这一喊,他俩就同时一愕,手底一缓,秦平那游龙似的宝剑就乘虚而进,寒光过处,一名金刚立刻身手分离,一腔热血竟喷起三尺多高。
和浣霞交手的那名贼人,眼看着同伴死亡,主人失招,心里机伶伶地打战,招式也就迟滞起来,秦平杀了那名金刚之后,看到自己的女儿仍未得手,也就跳了过来,喝声:“我来了!”声震屋瓦,那贼人吃他一吓,心里陡然一震,剑尖已被浣霞格出外门,露出前胸;这时,浣霞立即上躯一探,取了一招“圯桥进履”剑尖由下往上一挑,把贼人的肚皮挑破,连到肠子也流了出来,尸身往后就倒。
就在浣霞得手的同时,罗凤英那边的战事也已结束,三人招呼一下,飞身上屋,又过了两三栋房子,才看到七八十丈远的地方,火把齐明,十几个高手围着文亮和戴文玉分成两起在狠狠地相搏。
罗凤英娇叱一声道:“你们庄主已死,还不投降么?”
人随声去,那消几纵,已到达了现场,又喝一声,扑了下去。
当时文亮和戴文玉两人,正是苦苦支撑,虽然杀死十来个贼徒,无奈其中不少高手,要逃也一时逃不脱,忽然听到远处娇叱的声音,知道罗凤英各人已经得手,不由得勇气倍增,两只宝剑舞成两团剑光,分别向群贼进击。
群贼相反地听说庄主丧命,不由的微微惊愕,立即被文亮和戴文玉伤了好几人,“啊唷!”的声音,此起彼落,但是,群贼还是有点不相信,仍然围着蛮斗不休。
这时,罗凤英已飘身落地,一枝宝剑就如猛虎扑进了羊群,贼人的刀碰刀折,剑碰剑断,又给她伤了好几个,这才知道厉害,呼哨一声,四散逃命。
一线天文亮恐怕逃生的群贼和信儿遇上,急忙追出庄外,罗凤英,戴文玉两人也跟踪追了下去,只剩下秦平和浣霞两人气愤不过,到处寻人厮杀。
但是,贼人中的高手已经纷纷逃走,剩下那些无知的庄汉,那是云中龙秦平父女的对手?霎眼之间,纷纷跪下投降,秦平也不再为难他们,立刻带同浣霞搜寻内院各室,搜出周济泉的妻妾五人,和周济泉元配所生的两个儿子,秦平一看那两个小童最大的也不过是四五岁,那里下得绝手加以杀戮,长叹一声,吩咐那些妇女壮丁几句,正待叫她们散去,却见到文亮、罗凤英、戴文玉带着信儿和三匹良马来到院前。
云中龙连忙带着浣霞出门相迎,罗凤英牵着那匹墨龙驹一见主人无恙,低头一声欢啸,挣脱了缰绳,挨身过去在秦平的身上猛擦,鼻子里还“哼”个不停。罗凤英笑道:“你这畜生倒是这样猴急!”接着把缰绳送给秦平道:“老英雄这匹墨龙驹灵异得很哩!”
云中龙接过缰绳,笑道:“这匹墨龙驹跟着我已经有三十多年了,当年在西北道上曾经建了不少的功绩,差一点的恶人倒也毁在它的蹄下,现在人老了,马也老了,可是,它倒还会引各位来到这里救我……”
文亮见秦平感慨万端,笑道:“你尽说这些丧气的话怎的?我们还是处理正经事要紧!”
秦平道:“现在都把乌风蛇的巢穴毁了,他这些妻于怎么办?”
“放生吧!我们做不了那么绝情,不过也要把他那些爪牙遣散才好!”
文亮这个主张各人都同声赞好。立即开始行动,叫周济泉的原配涂华拿了不少财物出来,分给那些庄汉,和那些姬妾叫她们等到天明各自散去。
秦平喂了马匹,又问涂华要了一罐酒,和不少的熟肉,挂上马背,一路走出庄外。
刚刚走出庄门,罗凤英却“啊呀--”了一声。
戴文玉笑道:“你又有什么大惊小怪了?”
“你看现在我们大小六人,才得三匹马,可不把马儿累死?”罗凤英担忧地说。
文亮笑道:“这还不简单,我们问庄上要几匹就是!”立刻回头问那跟出门来的庄汉道:“庄上可有好马?”
那庄汉连声答应:“有!有!待小人去牵出来!”
各人在庄门等了一会,果然见到先前那庄汉带了两人,每人手上牵看一匹良马,辔鞍俱全,走出庄门,面交到文亮和秦浣霞的手上,各人免不了安慰他一番,飞身上马,竟奔前途。
这时却是文亮和秦平当头带路,其次就是戴文玉和文信儿,最后才是罗凤英秦浣霞,几个人捉对儿唧唧哝哝,顺着马蹄一路走去,所谈的无非是江湖人物,各派武功。
秦平更询问来援的经过了文亮都一一答覆了,还特别说明罗凤英和戴文玉的师门因果,和此行的目的。
秦平听说他们要赶去酆都,却“暧呀!”了一声,各人不由得大惊。
文亮惊道:“秦老弟!怎么如此慌张,难道酆都会有什么凶险么?”
秦平道:“说起酆都的事件,实在是一言难尽,现在我们在马背上喝的北风,恐怕话还没有说完,肚子却被风涨饱了,不如找个地方憩下来再说吧!”
文亮笑骂道:“大概你是饿慌了,又带来那些烧酒,逗起你的馋虫了吧?在这荒山荒岭到什么地方去憩?”
秦平笑道:“你别强嘴!到时候恐怕你吃的比我还要多!至于说到没地方憩,这倒不需你担心,这一带地方,我总要比你多熟悉些,这个大巴山脉东西蜿蜒一千多里,寺观破庙到处都是,还怕找不到歇脚的地方来?要是不相信,往左边走不到五里的地方就有一座废了的道观,我们可以去看看……”
“爹爹!你忘记了那个地方去不得么?”秦浣霞在后面听到秦平要往那座道观,却惊得喊了起来。
罗凤英见她这样惊呼,知道事出有因,连忙问道:“妹妹!一座荒废了的道观,为什么去不得?”
秦浣霞还没有答话,又见秦平在前面纵声笑道:“我怎么不知道那座玄妙观的种种传说,不过我们这条命都是白检回来的,难道还怕那些山魈木客不成?再则我们今夜的人多,又有四枝好的宝剑,顺手替世人除害也好!”
秦浣霞听说,默不做声。
还是文亮听出话里有因,持重地问道:“秦老弟!你且说说玄妙观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里面藏有什么凶物?等我们准备准备也好,我并不是有什么胆怯,不过,要能知己知彼,才能够百战百胜啊!”
秦平听了,这才说出一番有关于玄妙观的事迹来,各人一边听,一边被晓风一吹,毛骨悚然,口里虽然不说,可也暗自心惊。
原来玄妙观的荒废,还是最近五年的事。五年前,观里也有百多二百名道侣,主持玄妙观的羽真子更是全真派第四代的高手,除了羽真子以外,能够力敌百人的高手倒有一二十个。换一句话说,就是如果上千的普通武师,要想进攻玄妙观,也讨不了好回去。
可是,说也奇怪,这些高手连带羽真子在内,一夜之间,都长眠不起,那些道侣仔细地把他们的尸体检视一番,却找不出半点伤痕,兵刃暗器也都原封不动,当然是不经过格斗就已丧命,再则那些尸体也没有异样,不像是服毒的样子。这时,所有的道侣乱了一阵,也想不出其中的理由来,惟觉得整个道观里,阴森森地笼罩着鬼气。
当天,观里的道侣,匆匆把羽真子和各人的尸体火化了,派出几个胆大的人带藏着武器,偷偷地在偏僻的地方躲了起来。
这一夜的三更天气,那偷藏在老君殿的道侣,都同时看到四五道绿光,自屋脊飘了下来,各人定睛一看,不由得心胆俱裂。原来是五个长着周身绿毛的怪物,疾如飒风地上了老君殿。就在殿里舞了起来,那些怪物,个个身高丈三四,瘦得只是皮包骨;眼如铜铃,闪着碧绿的光芒;血盆似的大口,露出四个撩牙,每个约有二寸多长;手如爪,指如钩,倒能直站着走路。
自从这五个怪物入殿之后,殿里充满了寒意,冷得那些埋伏的人周身打战,可是谁都喘一口大气。
那些怪物乱舞了一阵,其中矮小的一个“桀!”一声怪叫,如风般又飘到众道侣所住的地方,隔着窗口挨个地吹气。
那些埋伏在殿里的道侣,虽然看得真切,但是也已经毛骨悚然,不敢动弹,也不知道那些怪物嘘气的用意,好容易捱到了五更,那些怪物又集回殿上,舞了一阵,绿光一闪又越瓦而去。
天亮之后,几个埋伏的道侣才敢现身出来,先到那些被怪物嘘气的房里一看,这一惊不亚于昨夜看见怪物的情形,原来房里十多个道人,都已经僵死了过去,赶忙喊醒馀众,把被怪物嘘气的房间逐个打开,一连打开了六间,里面都没有半个活的,每人死的情形,都跟羽真子等人一样,一点地没有伤痕。
这时,虽然还有五六十名道人,但那敢再住下去,只好趁着天亮,把同伴的尸体火化,匆匆收拾行囊,投奔他方去了,而玄妙观的怪事也就传闻远近。
这件怪事传开了去,江湖上也有不信邪的侠士,陆续前来探险,可是一入玄妙观,就如石沈大海,毫无消息。
头一年来的就有沧浪羽士孟琼元,插翼貔貅管中岳等出名的人物。第二年来的更多,有踏雪寻梅武浪萍,孔雀明王云振东等十多个。到了三年,那些侠士再也不敢来了,偌大的一座玄妙观,就让它荒废下去。
可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结束,观里的人迁走之后,附近的老百姓在每个夜里都听到观里面怪叫怪嚷,渐渐地在白天里也时时听到异声,吓得那些老百姓也都是性命要紧,统统往外地迁移,以致于这附近十里以内渺无人烟,除了些打猎的人,偶而经过这条路之外,谁也不敢再踏上这一块土地。
各人听了秦平转述玄妙观这段怪事,都觉得有点胆寒,只有信儿怀疑地问:“秦叔叔,你不说从这里到那玄妙观才五里?为什么还没有动静?”
秦平还没有答话,前面十来丈远的树梢忽然“桀桀”怪笑,秦平和文亮同时一收马缰,止步不前,各人也同时抽出了宝剑,瞬也不瞬地注视树顶上的变化。
这时,天色微明,在他们练功人的眼中,已经可以把周围一二十丈的事物看得清楚,可是寂寂荒山,一无所见,更因为是这样,更显得这个地方神秘,和前路的危险,一树一木,一草一石,都好像是死神般向他们这一行旅客招手。
各人停了一会,见前面没有什么动静,胆量也就大了起来。文亮忍不住笑道:“我看也是黑道上的高手搞鬼吧,如果是山魈木客那敢在白昼里现形,我们既已到了这个地方,好歹也要闯他一闯,难道被这两声怪笑就吓倒了,今后在江湖上如何见人?”正待领头上前,忽然“刷”地一条人影已穿往前面。
文亮定睛一看,却是罗凤英超越前面,连忙喊道:“师侄小心!”
那知妙事就在这一瞬间,罗凤英一到距离树下三丈多远,左手一扬,几十道绿线就穿往树上,她自己也娇叱一声,扑往树顶,这时,树叶浓密的地方,又“桀桀”一声怪笑,冲起一只猫头鹰来,正好遇上罗凤英顺手给它一剑。
罗凤英挑死了猫头鹰,从树顶上飘身下来,走到文亮的面前笑道:“师伯,我们上了这怪东西的当了!”
秦平只好苦笑一声。
文亮笑道:“你该领得头功一次了!”
罗凤英听到师伯是这样说,不由得微微一愕,不知道到底是誉?是毁?默然不敢作声。
文亮见她怔成那样子,也知道她的心意,又笑道:“我不像你师父那么多古怪的规矩,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这次杀死玄妙关的守门大将军,难道还不该记功一次?”这一席话,竟把各人都说得笑了起来。
秦平接过罗凤英手上的猫头鹰,把它双翼张开一看,足够有三尺多长,也就笑道:“这个扁毛畜生够我们一顿酒了,不知道罗姑娘怎样看出是这一个东西来?”
罗凤英嚅嚅道:“起先晚辈听它那叫声,本来就有点怀疑,因为在琼崖的时候,每夜都听到这种东西的叫声,可是受了玄妙观的怪事影响,不怕老前辈笑话,当时确有点胆怯,后来看到没右动静,而且师伯又说要上去,晚辈才敢上前,还恐怕真个有怪物藏在树上,所以先给它一把松针,想挡它一挡,然后飞身上去,却不知道是这个怪物受灾哩!”
这时,文亮,秦平两人才知道罗凤英刚才洒出去几十道绿线,原来却是松叶子,那么轻的东西,她也能打出几丈远,可见功力深厚不可轻视,都着实赞她一番。
信儿见罗凤英能用松叶当做暗器,又犯了孩子气,央道:“姐姐!教我这个!”
罗凤英笑道:“你那师父比我强得多了,你单单单他那手招倒的功夫,岂不是好?”
“什么招倒?”秦平问上一句。
罗凤英道:“他和敌人相隔十来丈远,只消把手一招,敌人就倒!”
“哦--”秦平惊喊了起来,接着又说:“这种功夫听说是叫做什么‘虚空接引’,没有百年以上的功力,休想练就成功,你说这个人今年多大了?”
戴文玉吃吃笑道:“十四岁!”
秦平瞠目半天,惊疑地说:“姑娘!别骗我!”
文亮笑骂道:“你才是少见多怪哩!人家骗你做什么?”接着又略略说明,赶往酆都,正是要找于志敏做信儿的师父说了。
秦平这才明白,叹一口气道:“这样说来,不但你们要去,连到我也要去开开眼界了,刚才我还以为你们要去送死哩!”
“往酆都不见得就死吧?”文亮有点不服。
“普通老百姓去郑酆,不见得就死;但是,我们这些人去,就一个也不活!”
“为什么?”
“文老哥!你在江湖行走那么多年,可知道有一个地方叫做玄冰谷?”
文亮只好摇摇头。
秦平含笑道:“这也难怪,你多年不在江湖行走,而我也是在最近半年才听到这个地方。”
戴文玉怔了一怔,却不做声,秦平也望了她一眼。
这时,各人已经来到山上一片青石的地方,秦平停马笑道:“我们就在这块石坡上,来一次野餐吧!边说边吃,说得多也吃得多,等一会也许还有凶险的事哩!”
各人也就滚鞍下马,先照顾马匹吃点乾粮,清水,又削了几根竹筷,就在石坡上把带来的酒,肉,开怀大嚼。
文亮记起秦平说到玄冰谷,又不说下去,这时也就旧事重提,追询一个明白。
秦平先喝了一口冷酒,润了喉咙,才凝重地说:“提起玄水谷这个地方,已经成为目前正派人士谈虎变色的地方,常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大都知道它的名字,但是,却不知道它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戴姑娘也许知道多少吧?”
戴文玉见秦平忽然转过口风,问起自己来,也就微笑道:“晚辈只知玄冰谷是在钦察汗,到底它确实的所在是什么地方,也弄不清楚。”
秦平笑道:“戴姑娘说对了,那个地方距离中原很远,约有三万多里,是在钦察汗的正北方……”
罗凤英笑道:“秦伯伯真是越说越远了!”
秦平笑道:“远倒是远了一些,不过并不是不能到达的地方,二百年前蒙古鞑靼征服了那块地方,建立了钦察汗国,我们既然可以去,人家也可以来啊!”
戴文玉惊诧道:“秦伯伯是说酆都和玄冰谷有关系?”
秦平点点头道:“岂止是有关系,而且,住在酆都阴风洞的妖人,正是从玄冰谷派来卧底的,鬼鬼祟祟不知道他做些什么,但是,武功再高的人一到达阴风洞五里之内,只见绿光一闪,人已失踪。”
“哇!”罗凤英,秦浣霞两人同时一声尖叫。
各人眼光都同时转移到她俩身上,罗凤英也觉得自己这一惊叫,有点失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秦平笑道:“你们不要惊慌,像你们说的于小侠那种人物,绝对丢不了,只怕是他的绿光一闪,敌人就失踪哩!”
罗凤英大喜道:“秦伯伯说得正对,他那绿虹剑所显出的鋩尾,正是碧绿色的!”立刻满脸愁云,一扫而尽。
文亮看了笑道:“看不出你对于于小侠,倒也箕心实意的!”
罗凤英粉脸一红,急忙分辩道:“师伯休得取笑,他是蝉师妹的良人,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可不叫蝉师妹急死!”
戴文玉笑道:“师伯并没有说你错呀!”
罗凤英看了她一下,可是,也不做声。只听文亮又问:“你说阴风洞住的妖人,是怎么一回事?”
秦平道:“听说他们要取一百零八对童男女的心,祭炼什么赤焰阴魂剑,这样不是妖人是什么?”
戴文玉“哦--”了一声,接着说:“竟有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怪不得于志敏和王紫霜两人,破了绳金寺之后,急急跑去,原来是赶救那些小孩子。罗凤笑道:“我们赶紧把这里的事处理完了,就去看他们的热闹,也许还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
秦平把腿一拍,赞了一声“好!”动容地说:“两位姑娘都有这样的志气,老朽虽然无能,也要拚命完成这件工作了!”
文亮笑道:“恐怕我们这里的事办完了,于小侠也已离开酆都了哩!”
“不会吧?”秦平有点怀疑,纵然他们武艺再高,但是要捣毁妖人的穴巢,也不是一时半日可以完成吧!
各人胡乱揣测一番,也没有一个结论,还是匆匆忙忙塞饱了肚皮,然后找个石洞,把信儿和浣霞藏了起来,老少四人施展起轻功,往玄妙观奔去。
秦浣霞原也想跟去,可是,秦平说信儿没人照顾,而且她去了也不能帮什么手,反而害别人照顾她,更为不美。秦洗霞回心一想,确是道理,也只好陪着信儿,把马儿带入林里栓好,然后往石洞躲了起来。
却说,秦平、文亮、戴文玉、罗凤英四人,奔赴玄妙观,转了两个山坳,就看到盆地的对面山坡上,高高的围墙,围着十几二十间高大的房屋;观门大开,远看似乎并没有人类居住的迹象。
盆地里一片广阔的水田,都长满了野草,已分不出那些是草,邢些是稻?水田的边缘,疏疏落落地,有几座小村庄,而那些屋子东欹西倒,渺无人烟,比起经了一场大的天灾人祸之后,还要荒凉几分。
各人虽然个个身怀绝艺,而且又在白昼里,可是,面临着这种苍凉的景物,也是一阵阵地寒噤,竖起鸡皮疙瘩。
各人的轻功很快,不消片刻,已经到达了玄妙道观,罗凤英拔出宝剑,朝门里一探,就要跳了进去,戴文玉急忙把她一拖,轻道:“不要鲁莽!”
文秦两人见了,也暗暗点头。文亮轻轻说句:“随我来!”抽身退出大门的正面,带着各人来到侧面的院墙,顺手捡起十来个石子,然后轻轻一跃,登到墙上。各人看到文亮这种做作,也明白他的意思,各自捡了石块,随着上去。
文亮见到各人都上了院墙,立刻取出一个石子,一扬手,朝着院子里打去,只听“咯!”一声,石子和阶石都震得裂开。
秦平也从墙上绕往后殿,每一个院子都丢下一块石子,试探地面的虚实。戴罗两人,也依样画葫芦地依照办理,戴文玉悄悄对罗凤英道:“这个道观,真个不是什么好相与吧?我们丢下那么多石子,除了知道院子是实地之外,什么也看不出来!”
罗凤英点点头道:“正是哩!我来到这里之后,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安,可别出什么凶险才好!”
戴文玉道:“我也有这种感觉,好像这块地方有很重的阴气。”
“什么叫做阴气?”
“就是感觉到死气沉沉,凄凄凉凉地呀!”
“哦--我懂了!等我弄出一点阳气来!”
戴文玉诧异道:“怎么弄?”
罗凤笑道:“这还不简单?你看!”
她把手里面最后一颗石子,觑定老君殿外挂着那口大钟打去,“噹汪--”一声,响澈了云霄,历久不绝。
罗凤英突然来这一手,倒把正在屋脊上踩探的秦平和文亮吓了一跳,仓皇地往各殿一看,并未发现什么,猛然回过头来,又见戴文玉一扬手,殿里又是“噹注--”一声,这才知道是她俩捣鬼,文亮不由得埋怨道:“你们两人还是这样孩子气?”
戴文玉正想答话,罗凤英已经感觉有点异样,把她粉臂一挽,一个纵步,带着戴文玉跳开三丈。
戴文玉被她这一拖,在殿顶上站好了,才嗔她一眼道:“你看见了什……”话还未说完,就见原先的站处,滚起一缕轻尘,吹出墙外。
罗凤英低声道:“真有妖怪不成?刚才第二次声响的时候,我明明见到绿光在殿角一闪,似乎有一个怪物向我们嘘气,你也看到我们原先站的地方,滚起轻尘了,可是,那妖怪为什么不敢出来呢?”
“白昼里,它不敢出现吧?”戴文玉没有把握地回答一句。
这时,秦平和文亮已看出墙上的异象,也赶过来询问,罗凤英把前事说了,文亮严肃地说:“如果说那怪物不敢在白昼里现形,这恐未必吧?也许它还另有阴谋哩!”
“另有阴谋?妖怪也会有思想?”罗凤英诧异地问。
“别样思想倒没有?但是害人的思想、和防卫自己的思想,总该是有的啊!”文亮很严肃地同答。
“如果是妖怪,倒也罢了,如果是敌人,恐怕我们今天都讨不了好回去!”秦平担心地说。
“你这话怎么讲?”文亮诧异地问。
秦平道:“你看罗姑娘站的地方,距离老君殿起码有五丈开外,再加上殿口到殿角的三丈,就有八丈多远,那个怪东西能够一口气吹出八丈多,而且吹得墙头尘埃滚了起来,如果是人的话,这种内劲岂容轻视?”
戴文玉道:“大半是妖邪吧,如果是人,老早就追出来了?”
“这倒不一定哩,也许他故意诱敌深入呢?”文亮这么一推测,各人回想一下,确是道理,如果是自己躲在殿里,可能也是这么做。
各人在屋上一阵默然,环境静寂得听到自己的心跳。过了一会,罗凤英忽又笑道:“难道我们就这样退去不成,现在晚辈倒想出一个计策,不知可不可行?”
文亮道:“你且说说瞧!”
“放火!”罗凤英发表了她的主张?
文亮笑道:“这不好,因为一放起火来,未必就可以消灭得了妖怪,可是,这座几百年的道观,就被一把火毁去,岂不可惜?”
罗凤英见师伯说她的办法不好,自然地有点惭羞低下头去。戴文玉又接口道:“我们可以多找点石子来,抛进殿里,激怒它出来。”
文亮笑道:“这倒是一个办法,但是,它万一不出来呢?”
戴文玉地想不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来,可是,罗凤英又展然一笑道:“有了!有了!”
“可是放水?”戴文玉笑她一句。
“你真胡说八道,人家讲正经的哩!”罗凤英嗔他一句,接着转向着文亮道:“晚辈想起那些妖怪光是会嘘气,料想它那一口气必然恶毒异常,如果我们避开正面,进攻他的侧面和后面,总不致于吃亏吧?”
文亮笑道:“你这一着,倒是可行,不过,要有一个人引开它的正面才行,否则,单一打斗,何处不是它的正面?”
各人就这个战术,讨论了一番,决定由罗凤英,秦平两人作为第一组,文亮和戴文玉作第二组,分配妥当之后,罗凤英第一个跳下院子去,娇叱一声,冲到殿前,双手齐推,发出劈空掌力,同时打出瓦片沙石,飞满了老君殿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殿角发出一阵“桀桀”的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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