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出刀 第 十 章 插 天

  房藏手上十指有如金钻,刹那攻眉心至。
  王王石碗扣双拳如金石,转瞬轰心口去。
  两厢近到咫尺,各自拗身变招,一沉一扬间已对向相撞。此刻两相距不过是这四臂顶在中间而已。
  王王石大喝,双拳再推,硬迫对方后退。
  却是人家两肋下斗生刀来。
  无臂刀斩!
  好快!直扫的是王王石的双腕。
  看势是要把王王石的双拳一并砍下来。
  王王石一嘿,本是正拳却一个倒悬,把转主力震退房藏,同时以拳背受迎了那两把刀一砍。
  这弹指而已,便是一连串的响。
  房藏摔回了亭子内和王王石手背遭人家出刀中砍的声音同时响起。
  王王石翻身上了屋檐,朝杜三剑骂道:“杜子子,怎么不出手?”
  “出什么手?”杜三剑叫了起来,道:“你以为人家简一梅不想出手?”
  看落下去,房藏的嘴有一丝血。
  “你的手腕上有什么东西?”房藏的声音飘飘渺渺的,看似受了不小的内创。
  “没什么,软甲胄而已……”王大拳头这回连手臂都没抬,哼着:“咱们这一架以后还有得打……”
  房藏笑了起来,重新坐回了亭内的软卧上,淡淡道:“房某随时奉陪……”
  他仰首大大的喝了一口酒。
  王王石挑眉一哼,转身拉着杜三剑便是。
  下头简一梅淡淡问道:“王王石的拳头怎样?”
  方才入喉的血,“噗”的全吐回了杯内,溢出。
  因为多了房藏胸口里冒出来的血。
  “很好!”房藏冷冷一哼,道:“很好……”
  “喂!王老弟,你逞什么英雄?”谈笑双手一搭一卡,接回了王大公子那双脱臼的手掌,叹气道:“那小子伤的怎样?”
  “什么怎样?”王王石怪叫了起来,道:“哥哥我那时忙着打架,问杜小子吧!”
  杜三剑要怎的说?
  “看不太出来……”玩剑杜照实道:“能捱得住姓王一双拳而且还可以喝酒的人并不太多。”
  “这件事大概已经传遍了洛阳了。”谈笑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东方、宇文、欧阳三家想不接受房藏都不行。”
  “这么说,慕容春风是没得回头了?”尹小月轻轻一叹着,道:“到底是为了些什么?
  到头来弄得家破人亡,天下无可容身……”
  房藏如果和另外三家达成协议,必然第一件事是先追杀慕容春风以绝后患。
  自然宇文磐、欧阳弦响、东方寒星也不会反对。
  慕容春风活着是他们在江湖上最难堪的一件事。
  因为每个人都会说他们背友忘信。
  所以非找个理由,一个慕容春风非死不可的理由。
  好深沉的夜,洛阳。
  城东一座小小的酒馆,赵古凤对着桌上这酒猛然一拍。
  酒飞起,撞碎在墙头那角。
  惊动了一只耗子,没命的逃回了窝。
  “你就像那只耗子!”赵古凤冷笑的看着慕容春风,道:“这么恶劣的酒怎么喝?
  哈……慕容公子原来这么没品味?”
  慕容春风的脸色一阵惨白。
  愤怨的惨白!
  这座小酒馆已经是他慕容春风唯一的产业。
  而这酒又是这馆子内最好的一。
  赵古凤冷冷看着他,和他背后的几个人。
  “阁下是金镇?”赵古凤笑了笑道:“名动长白山脉的金镇名刀?”
  金镇站在那儿,背后四名刀客亦如山岳顶立。
  “不错!”
  “很好!”赵古凤笑了笑,道:“以金名刀的才能何必屈卧于这么一间小酒馆?南王府多的是上房虚位以待……”
  慕容春风的脸色大变,竟是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好狠的老匹夫!
  金镇在打量着,计算眼前的情势。
  赵古凤又望向了“红蝶一双”,笑了道:“两位可是六指蝶之后?赵某对当年莫大先生心仪得很,很想和他的后人交往交往……”
  慕容春风脸色已难看到了极点,猛拍桌子怒道:“姓赵的老匹夫,你别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哈……”赵古凤大笑,一双龙眸连闪,道:“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慕容公子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冷冷一哼,道:“再说,如今主子不行了,手下将帅之材又岂有陪着埋没一生的道理?”
  “你……”慕容春风忽然发觉自己犯了一个要命的大错。
  错估自己目前所能掌握的情势。
  他以为可以和赵古凤平起平坐的谈条件!
  因为金镇和“红蝶一双”是不可忽视的力量。
  赵古凤显然比他还老练,而且狠!
  留下慕容春风只会替自己找麻烦,赵古凤在冷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黄不盲想挽救这个情势,他猛然自暗处里窜出来。
  出手!
  他手上的可算是够快了,出手的力劲也够。
  但是在蒲红叶和谢谢面前,只不过像个小孩子玩大刀一样。
  问题不在于黄不盲的修为,而在于华山一战中王王石的拳头让他的内伤太重。
  慕容春风的双目尽赤,他看着黄不盲倒下去。
  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现在,诸位的想法如何?”赵古凤笑着看向金镇。
  “很好!”金镇回答的很简单,道:“我喜欢强者。”
  “因为强者才能做许多事。”红蝶一双也赞同这个观点,道:“武林成败最现实的就是生死……”
  谁都想活,谁也不愿死!
  这是千古以来最明显的道理。
  因为不明白的人下场就像黄不盲一样!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好天气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礼物。
  房藏显然对赵古凤送来祝贺他成为洛阳四公子之一的礼物满意极了。
  慕容春风!
  “这个人真的是慕容春风?”房藏大笑了起来,当着宇文磐、东方寒星、欧阳弦响和他们的世家中人,狂笑着道:“你们相信吗?”
  宇文磐冷冷道:“你打算如何处置?”
  赵古凤派来押送的是蒲红叶和谢之。
  “赵王爷有什么看法?”房藏问。
  “王爷没有意见!”蒲红叶淡笑着,就如同看一头猪的瞧了一眼趴在地上,一身衣袍破碎的慕容春风,道:“房公子想怎样就怎样?”
  房藏转向简一梅,笑问道:“美人的看法呢?”
  简一梅笑了起来,娇艳中有一丝冷煞。
  “我们后头仓库不是少个人整理那些木柴?”简一梅笑着道:“而且今年儿冬长,也少了长工理会这些琐事。”
  “哈……好!好!”房藏倏忽一寒脸,淡淡道:“我想慕容少爷对这些都很在行?”
  他说着时候,无声无息的两把刀自背后施出,正好夹住趴在地上的慕容春风脖子贴着。
  冰冰凉凉的刀锋是无限的杀气!
  这是立威,当着宇文、东方、欧阳三家面前立威。
  因为对一个武功被废已经没有回手余力的人,根本用不着出这么快、这么狠、这么猛的刀法。
  慕容春风当然明白一件事。
  只要一个“不”字,他就非死不可。
  “是!”慕容春风喘着气,哈着地面道:“在下略懂……”
  “很好!”房藏收回了刀,在手上指着道:“你跟着阿福去吧!好好想想要怎么做……”
  “是!”慕容春风勉强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直是挺立不住,终究是勉强迈步往后头去了。
  “你最好记住一点!”房藏揪了他的背影,一句:“你如果离开这里,生死就自己计量吧!”
  房藏的意思是,如果慕容春风好好呆在这儿卖命,或许可以活到下半辈子。
  如果踏出了慕容宅邸一步,可不保证没人杀他。
  因为房藏不淮任何人在他的地方杀人。
  这是威信的问题。
  房藏淡笑的朝蒲红叶和谢之道:“两位请回禀王爷,房某也有一件礼物回送………”
  “是!”蒲红叶笑道:“不知道是何物?”
  “神来居大院。”房藏双目一闪,大笑道:“昨夜房某方自布楚天手下买来的神来居大院,就是给王爷的回礼吧!”
  他得意大笑,每个声音都令人动容。
  房藏在每个人的心中从新有了估量,不简单的货色。
  佳人倚窗蹙眉,是怎的心事?
  谈笑轻轻的自背后来,淡笑道:“你觉得你欠他?”
  无言,默默中佳人收回了目光,转身。
  “是!小月欠慕容世家太多了……”
  “你打算怎么做?”谈笑坐了下来,问着道:“把他从房藏的手里救出来?”
  这将是个阴谋。
  房藏故意留下了慕容春风,为的是希望有人救他。
  特别是尹小月。
  “房小子希望你救他。”谈笑嘿的一笑,道:“到时候洛阳的四大公子就可以联手赵古凤来攻……”
  “我知道……”尹小月一叹道:“我甚至想到了简一梅已有意发动六府道的绿林大乱,所以必须先在洛阳引起争端。”
  洛阳一战,天下武林必为之大乱。
  武林一乱,三十万绿林恶盗必将乘机而起。
  “那小子正在等藉口。”谈笑可笑的不好看,道:“我只怕这后头另外有人操纵全局……”
  尹小月脸色一变,道:“你是指简北泉?”
  “不错,简姓父女一明一暗,一步一步在洛阳城里施展计谋……”谈笑皱起了眉头,道:“这一对可厉害了,那位房呆瓜大概也被他们玩弄于掌股之中?”
  尹小月一叹,道:“看来我们还是不得不到华山和布楚天会个面了!”
  话刚说到这儿,王王石可是大叫的冲了进来,道:“不得了,不得了啦!”
  “啥事?”谈笑没好气的回头,只见王大拳头一脸的难看,道:“谈大混混,这回有事了。”
  杜三剑也跨了进来,摇头道:“刘瑾那个奸宦对付朝中大臣,连邝小子的爹都给人家整上了一记……”
  邝寒四他父亲是“镇西大将军”邝百流。
  专门负责的就是西陲边疆的军务。
  而西陲正是蒙古人铁骑蠡蠡欲动之处。
  谈大公子苦笑道:“邝大将军目下的遭遇如何?”
  “不太好!”邝寒四苦着脸走了进来,道:“据说将派房山一战大有功劳的贺统时前往接掌……”
  “好个刘瑾!”王王石大骂着:“这老太监显然是收拢了贺统时那老小子,再向皇帝老儿进言,由他去守边陲,好让蒙古人长驱直入。”
  “赵古凤也发起了行动。”杜三剑的结论是:“我看贺统时只要到西陲一接了兵权,中原这厢便由简一梅和赵古凤联手大乱啦!”
  “你爹现在人呢?”谈笑急问寒四公子。
  “还在那横山城等着交接兵权……”邝寒四皱紧了眉头,道:“那个靖国王贺统时一向声誉不差,若是未和刘瑾联手,我们岂不是要错杀好人?”
  “我们”指的是买命庄。
  杀了贺统时是个法了,杀了日勒可汗未尝不是方法。
  “贺统时将在什么时候上任?”
  “明年一月由京城出发……”邝寒四一叹,道:“也就是在二十日之后的大年初六离京,二月十五日以前可到。”
  “二十日……”谈笑苦笑着道:“看来咱们要另外计划了……”
  每个人都看向他,看着谈大公子如何打算。
  “邝寒四就答应了布楚天,同时先往横山城明白个究竟……”谈笑此刻好像很聪明的样子,道:“王老弟去华山搞清楚布楚天的动向……”
  “哈!哥哥我一个人去面对楚天会?”
  “抱怨?不然你跟三剑交换,留在洛阳好了。”
  “算了!”王大拳头挥手道:““华山就华山。“杜三剑可瞪了一眼,道:“你的意见特别多……”
  谈笑嘻的一笑,朝尹小月道:“咱们嘛,只好游山玩水,一路晃去京城啦!”
  大家好像都没有意见。
  杜三剑却是望着窗外叹气,道:“他奶奶的!简北泉那老小子如果没死,哥哥我一定叫他好看!”
  简北泉到底死了没有?
  雪落的时候,绝对没有比雪溶的时候来的冷。
  但是对于武功已废,全身单薄的只有里外两件衣服的慕容春风来说,这是没有差别的。
  这间仓库通风的可以。
  他真有点后悔,以前怎么不把这儿修理的好一点?
  偶而暴起的冷风,总让他以为今夜再也活不转到明天的日升时刻。
  满耳是楼阁那端不时传来的笑声和琴扬。
  这些原本都是他的。
  却像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虽然只有十天,十天却如同过了十年一般。
  每天自己像条狗在喘息苟活。
  人生到底还有多少意义?
  他缩在柴堆中,猛力咳着,额头上的热,反而让一个身子飘飘忽忽了起来。
  背上,柴堆硬梆梆的有如铁棍,一根根抵着。
  他自嘲的笑了,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人会理会一眼。
  但是心中的怒火着实不甘就此一生。
  陆陆续续这十天来他听了不少事。
  谈、杜、王、尹小月、邝寒四全离开了洛阳,不知所踪。
  赵古凤接下神来居大院后,果然翻出了秘图,而且还送回了房藏的手上,就是在一个时辰以前,酒宴开始的时候。“房公子送的只是房子……”赵古凤当时说话的声音大的让他在庭园里都听得到:“这秘图不是本王该有的。”
  慕容春风只有默默的打理那些木柴,一堆一困的搬入了柴房内,他现在唯一能做的,除了活下去还有什么?
  门,轻轻的推开了,一道短胖的人影蹒跚的走近。
  “少爷,少爷……”阿福轻唤的到了他身旁,送递来一碗热粥,道:“你……快喝了吧!”
  这是一种无可取代的忠诚。
  慕容春风尽量不让自己流泪,低头大口的喝了起来。
  热气顺喉下肚,这是生命的一种安慰。
  他喝下的绝不止是一碗热粥,更有着忠贞。
  安慰的笑了,慕容春风乾哑的一句:“谢谢……”
  “不!少爷千万别这么对老仆说……”阿福惊惶道:“阿福跟老爷时就在这里照料一切了,一生受着老爷和少爷的照顾……”
  他一叹,嘘唏道:“当年若不是有老爷的收留,阿福又岂有今日活着来回报少爷你?”
  慕容春风苦笑的摇头,道:“你看,我这样子还像少爷?”
  “不!少爷你永远是少爷……”阿福偷偷看了看左右,低声道:“少爷,阿福有个东西给你瞧瞧,不知道是不是有用?”
  他说着自怀里取出了一本破旧斑剥的书来。
  上头篆体的几个字“回剑大胜心法”!
  慕容春风脸色一变,颤声道:“你这是从那儿得来的?”
  “我……我……”阿福看着慕容春风脸色一片红潮,呐呐道:“是当年尹姑娘在的时候,老仆有一日见她在这仓库内游晃,而捡着一本本子……”
  刹那慕容春风想到华山败于尹小月时,那个贱人所说的话。
  “你自己太不了解慕容世家有些什么?”
  想不到这座柴仓里赫然是个宝库!
  “后来尹姑娘就带那本子走了……”阿福吞了口口水,接道:“老仆后来也跟了进来,到处翻了半天,只有这本本子像样,所以就留下来没有当成火引子……”
  “哈……天助我也!哈……”慕容春风兴奋得连声音都嘶哑道:“阿福,慕容世家能不能复兴,就全看你给我的这本秘笈了,哈……”
  他狂笑,将多日来的积怨全数由胸口喷吐出来。
  很久很久以前就有过传说,有一门心法是专门让武功被废后,学得更高深的武学造诣。
  大破而后大立。
  那种心法的名字就叫做“回剑大胜心法”。
  蜈蚣整整等了十二日,终于有机会对简一梅出手。
  这一夜酒宴已罢,众人纷纷离去。
  房藏和简一梅回到了房里,手上拿着摊开的是稍早赵古凤送来的秘图。
  罗衣轻解,人解“天下第一名妓”的简一梅姑娘露出了背部。
  果如传言,那是刺绣上了秘图的大半。
  房藏很细心的看着,半响之后他大笑的踱到简一梅面前,道:“你说过,另外有一部份在你的手上?”
  “是!”简一梅娇笑着,拔下了发钗,赫然是中空藏图,她纤纤玉指一转一挑,取了出来。
  房藏注视了半响,忽的大笑双手一拍一揉,那两张秘图竟是化成了粉灰,一扬手尽散于房内。
  简一梅边穿回了衣袍,边问着:“你都记下了?”
  “不错!”房藏嘿道:“我只是奇怪,你爹为何要如此多此一举?”
  简一梅淡淡一笑,道:“你是不相信我?”
  “嘿、嘿……怎么会?”房藏乾笑了两声,道:“房某不过是好奇罢了,你不肯说,房某也不会勉强。”
  简一梅淡淡一笑,妩媚自是天生,道:“你好奇,我也好奇着一件事……”
  “呃?是吗?”房藏的眼中光芒闪了闪,问道:“我倒有兴趣想听听……”
  “你到底算不算男人?”简一梅叹了一口气,道:“为什么从来碰也不碰我一下?”
  房藏笑了起来,笑得很奇特,道:“你大概不会忘记,我们彼此间只有相互利用,再说……”
  房藏看了眼前的大美人一眼,冷冷淡道:“要做房某的妻子,你未免太漂亮了些……”
  他笑着,有一种智慧的光芒在眼眸中。
  美女是用来欣赏而不是拥有。
  更不能做为妻子。
  房藏永远相信,抱着玫瑰睡觉总有一天会被刺伤。
  他的论点可获得窗外有人赞好,道:“你这句话真他妈的有道理极了!”
  杜三剑朝楼阁上叫道:“姓房的,下来赏雪吧!”
  这三更半夜杜三剑来干什么?
  房藏出现在玩剑杜这小子面前时的表情,一点都不好看,道:“杜公子,夤夜来访何事?”
  已有十天,洛阳不见谈、杜、王的影子。
  “当然有!”杜三剑笑道:“哥哥我有一件很好玩的事儿,想邀你去看看……”
  就是这样,蜈蚣的机会来了。
  房藏真的跟杜三剑走了。
  走的时候,正好是雪花刚开始飘下来的时候。
  房藏自怀里取出一袭大白袍将全身罩住,弹身。
  轻飘飘的有如白色的大蝙蝠落到对面楼檐。
  下面独坐着简一梅就是目标。
  蜈蚣冷冷一笑,将那袭白袍轻抖下,好似雪花轻飘于屋檐上。却是在最后一刹那“轰”
  然贯下。
  整片白袍挟着千钧之力猛然击下,在迅雷不及掩耳中,四道黄符已贴上白袍的四角同时下落。
  茅山秘技中的“天网擒仙”是一大绝招。
  刹那,足下的房间内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味道。
  蜈蚣的速度很快,右手掌刃、左掌旗。
  旗是三支鲜绿的旗帜。
  方是落下了,立即房内一片朦胧幻影,眼前之物全数迷离虚渺了起来。
  蜈蚣矮身落下,落眼看看那位大美人的下场如何?
  就算还没死,自己再补上一刀绝没问题。
  因为“大幻杀旗”是茅山术中最为诡异的一种。
  攻守进退间,设非施法者根本无法了解其中之妙。
  蜈蚣的把握和自信立即被讶异所取代。
  因为房间内根本没有简一梅的影子。
  人呢?
  心念方动,窗外已有人拨弦轻响,是自自己的顶上来,如今可是主客易位!
  蜈蚣心大不甘,打从从回洛阳后,宇文磐交代的目标没有一个达成。
  今夜他已然忘了杀手的规则,一击而退。
  他弹身破瓦而出,睁目中还来不及看到简一梅的面孔,当先的是沈九醉的十根指头罩面。
  “咯卡!”的一声,蜈蚣只觉得脑袋好大的剧痛。
  然后连雪落在脸上的感觉也没了……
  “杜三剑找房藏之事很奇怪!”简一梅轻轻一叹,道:“你最好跟去看看……”
  “是!”沈九醉抱起蜈蚣,冷笑道:“我顺便把这小子送回去宇文磐的门口………”
  简一梅笑了,道:“留下吧!我还有用……”
  一具体有什么用?
  “如果我们把他吊在大门口那棵树上,你说明天洛阳里是不是比较不会无聊?”
  沈九醉真他妈的同意极了这句话。
  杜三剑竟然是带着房藏到神来居大院!
  “你三更半夜找我出来,就是要我看这幢房宅?”
  “当然不是!”杜三剑笑道:“房子里没有人那还有啥看头的?”
  房子里会有什么人?
  杜大公子可像很熟了,三两转窝到一棵树后,那树下竟然有一条秘道。
  “你怎么会知道的?”房藏不得不小心的问了一句。
  “王王石那小子说的。”
  “他又怎么会知道?”
  “因为是布楚天告诉他的……”
  杜三剑已经先钻了进去,待房藏也进了来才叹气道:“你是不是要问为什么布楚天要告诉他?”
  房藏的确有这个意思。
  “因为我们都怀疑简北泉没死!”杜大公子很用力的叹气道:“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吗?”
  房藏并不反对,他倒想看看杜三剑在玩什么把戏,也想看看这房子里到底有那些人。
  没了多久,从一处暗格内他已经知道了。
  赵古凤正跟一个头发灰白的老者讲话。
  那人分明是传言统领六府道绿林的简北泉。
  这么说,死在南召镇外的只是个替身?
  “宇文磐那小子比较贼!”赵古凤冷哼道:“你女儿可骗不了他……”
  简北泉沉厚的声音传来,道:“去掉一个慕容春风已经有了不少的助力,嘿………尤其又加上了个房藏……”
  赵古凤挑眉一哼,踱了两步道:“宇文磐在老夫家宅内安置了人手,所以道破了简一梅之计,这是非除去不可!”
  “赵老……”简北泉摇头道:“那小子不好对付,最好是利用姓房的跟他对上了,好省咱们的力!”
  赵古凤双眉挑了挑,嘿道:“今晚已经将秘图当众给了他,相信已经和一梅那两份比照过了……”
  简北泉也笑了起来,道:“所以四大公子既然是联盟,便不能不告诉另外三人?”
  “没错!”赵古凤大笑道:“到时他们只要往我们设计的地点去,不论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一样。”
  因为四大公子必然同行共住。
  洛阳一城里,有谁可以阻止赵古凤和简北泉父女的联手?
  房藏的脸很深沉。
  如今他已经踏入了一个不能抽腿的陷阱。
  宇文磐、欧阳弦响、东方寒星会相信他今晚所听到的一切?他看了看杜三剑一眼。
  这小子作证不知道有几分的信服力?
  心中正想着,赵古凤又道声传来,道:“简老……这数月诈死在暗里的布置调派如何?”
  “放心!”简北泉大笑道:“大年初五贺统时走马上任后,当晚简某立即可以发动全面大乱。”
  他沉沉一笑,道:“当然,日勒那边简某亦早已做好了准备,暂时着二月十五贺统时接掌兵权后,才大举南下将明廷那个皇帝老儿逐出养和殿!哈……”
  赵古凤亦同声大笑着,道:“好!老夫就通知一梅姑娘,想法子在十日内让那四个年轻人大腿迈着出洛阳!”
  再十日便是大年初五。
  房藏和杜三剑退出神来居大院时,一只眉头可皱得死紧。
  没须臾,两人已踱步在冷清清的街道上。
  “谈笑的人在那里?”
  “京城……”
  “京城?去了多久?”
  “出发了十日,该快到了吧?”杜三剑摇了摇头,叹道:“最晚在除夕以前会到的了。”
  房藏沉默了片刻,苦笑道:“我的刀非和他的卧刀比一回不可……”
  “我知道!”杜三剑诚恳的点着头,道:“因为胜了谈笑,你才有信心找俞灵……”
  老鬼和俞傲一生比刀,并引以为人生最大快事。
  而他们刀法的传人是不是无可避免掉这个命运?
  “把慕容世家再送了出去,我并不会心疼!”房藏淡淡的笑了,道:“但是赵古凤和简北泉这对老贼的阴谋却是令人可耻!”
  杜三剑觉得开始喜欢这个人,笑着道:“你说的一点也没错!”
  “所以你必须替我作证!”房藏冷笑道:“在赵古凤还来不及开战以前,我们先杀个他片甲不留……”
  虽然杀生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有时为了千万生灵,又不得不这么做下去!
  杜三剑一叹,道:“他们会赞成吗?”
  此刻他们已经到了慕容世家的门口,也看见了一具体高挂在树上飘晃。
  体的衣服上有字,字是:谨还予宇文公子!
  房藏的双眉一挑,冷嘿道:“还真的是要引我们开战!”
  如果不成,房藏则非将秘图透露一下不可。
  届时必是在十日内全数离开洛阳寻宝!
  “好毒的女人!”杜三剑挥剑,已让蜈蚣的体摔落,且看致命伤处,顶盖尽碎!
  沈九醉。
  房藏挑了挑眉,嘿道:“我们后头好像有人跟着?”
  “而且有酒味……”杜三剑淡淡道:“幸好是我们走了一半时,才盯上我们的!”
  “所以我们必须装着若无其事?”房藏冷笑着。
  “你假装若无其事,我却不得不先回头找那个老头子。”杜三剑叹气,道:“我挡住他,你先去找那一个?”
  这时房藏已撕下有写字的那块衣衫,在掌中化成了纷飞的碎布,如同这刻的小雪。
  “宇文磐……”
  房藏走了,杜大公子则叹气的转了个身。
  一际的雪景在眼前展开,好美!
  他踱着,就像千古以来的诗人那样,缓缓逍遥于雪落之中。
  不过还有一点点的不同。
  每一片雪花到了他的头顶、肩上半尺,立即无声无息的消失,不!不是消失!而是化成了一缕白气!
  这时看来整个人朦朦的罩在白气间,若隐若现。
  沈九醉打了老大的一个酒呃!
  “杜公子一身剑修为果然令人服!”沈九醉斜斜撞撞着走出来,好像快跌跤似的,让人捏一把冷汗。
  杜三剑可不担心对方会半途跌倒。
  他只担心眼前这老头子的足印,在雪地中竟是这般的轻,轻至若无。
  伤这样的人出手会是什么样子?
  玩剑杜在这一刻对自己一点把握也没!
  沈九醉已经到了七尺近处,歪歪斜斜的站着,一抹冷笑,道:“我们今天好像是非交手不可了?”
  杜三剑一笑,淡淡道:“为什么?”
  他找人家的,还问为什么?
  沈九醉当然也回答了,道:“因为……我想知道你们刚刚去了那?”他的身子忽的不晃了,立若一座山岳。
  “当然!你不会随便告诉我的,是不是?”
  杜三剑这时只觉得手心有一汗冒出来。
  他可记得眼前这沈九醉,曾经一个人毙萧怪翁和布好玩的事。
  像这样的一个人,自己到底有几成机会?他打算不去想他,只计量着如何出手?
  沈九醉往前一步逼近,杜三剑瞬间左袖脱剑扣结。
  这个速度真快,快到比沈九醉估计的还快一点点。
  当“九醉十指,翻乾倒坤”击来的时候,杜三剑的剑正好放在应该放的位置上。
  沈九醉的应变绝对是一等一,转瞬十指已稍低一滑过剑身贴臂,依旧往前弹扣。
  他出手向来只有一个字,死!
  杜三剑回剑已是不及!
  却是神纱莫测的杜三剑的剑。
  你有没有看过一柄剑的剑身可以在剑柄上前后两头跑的?
  没有!自古以来江湖中就没有人听过、见过。
  沈九醉既然不知道有这种怪剑,当然不会考虑到这种情况的发生。
  更没考虑到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身上的十根指头。
  当沈九醉暴退的时候,你绝对无法想像他的表情。
  一个以十指翻遍天下高手的人,如果没有了其中的八根,会是什么样子?
  被拔掉牙的毒蛇。被去掉爪的猛鹰?
  还是没有了壳的乌龟?
  沈九醉在这一刹那并不觉得痛。
  是因为天寒冻住了血,或是因为惊骇大过于肉体上的痛楚?
  他不知道,只是茫然的看着地上八根指头发呆!
  “我砍掉你八根指头,是因为你曾犯下了八件不可饶恕的罪行……”杜三剑一叹道:
  “阁下四十三年绿林生涯中,最残忍的一回就是为了练『黑气血指』连杀了十六名稚童!”
  他的双目转寒,道:“这件事若不是因为这两天才知道,我早就找上你了!”
  这两天才知道?
  沈九醉睁目惊声道:“你听谁说的?你……去了神来居大院是不是?”
  沈九醉边说着边后退。
  这回真的是摇摇颤颤,全身抖着的。
  他想尽力让自己站得稳,却摔了好几跤。
  人是不是常常这样?
  明明可以站的好好时,故意站不稳。
  等到有一日想站稳了,却又站不直?
  杜三剑正在犹豫是不是要杀了他?
  留着,后患无穷!
  沈九醉已退出了两丈外,若是追杀还来得及。
  唐菱儿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杜三剑的瞳孔在收缩。
  眼前是个美女,是个充满杀机的美女!
  “别这么紧张!”唐菱儿笑道:“我只不过是想你帮个忙而已……”
  帮忙?帮什么忙?杜三剑觉得肚子好奇怪,真想藉上茅房的理由快点离开。
  “我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男人来保护我……”她娇艳绝雅的一笑,宛如是含羞的大家闺秀,道:“因为我是个女人。”
  她的确是十足十的女人。
  而且是很美、很清雅脱尘的那种。
  “你刚才能砍下沈九醉的八根指头,必然是一个了不起的男人。”唐菱儿的脸竟然红了红,道:“我需要你!”
  “屁!”杜三剑觉得第一次跟女人讲脏话,过瘾极了,道:“放你的猪狗半大响屁!哥哥我可不想那么倒楣!”
  他转身就走。
  一肚子里都是一个月前谈笑的教训。
  这女人是个小偷,专门偷遍天下男人的武功心法。
  杜三剑在叹气!抱着玫瑰只是刺伤而已。
  如果是抱着一条蛇呢?
  会要命的!
  咱们杜大公子别的好处没有,就会想要活下去。
  所以他用了最少六种法子,换了九种身法到宇文世家宇文磐的那间书房去。
  他相信姓唐的那个女人一定没法子跟来。
  方喘一口气,房藏已经从里头淡淡的道:“这件事外头的杜三剑可以证明,甚至可以带你去看!”
  杜三剑跨入宇文磐的书房时,即觉今晚巧极了。
  不但有宇文磐,甚至东方寒星和欧阳弦响都在。
  “大家好!”杜大公子这个打打招呼,那个挥挥手,这才坐了下来,道:“各位的决定如何?”
  这事儿的确大事一桩。
  东方寒星淡淡道:“我们无法肯定你们说的是真假,不过倒是可以等。”
  欧阳弦响一嘿!道:“只不过是用招声东击西而己……”
  杜三剑可笑开了脸,道:“好极了!各位的意思是假装离开洛阳,暗里潜了回来,弄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把戏耍他们一对老贼?”
  “耍谁还不知道?”宇文磐冷冷道:“如果是你们来匡我们三个,结果你是知道的?”
  “哥哥我吃饱了没事,骗你干啥?”杜大公子可有气了,道:“要不是着实看那一对老贼不顺眼,才懒得理会你们三大世家、四大世家的死活。”
  “很好!”宇文磐点点头,道:“我们明天就『上路』,看看要如何玩法?”
  杜三剑是第一个先离开宇文世家的。
  头顶纷飞的,雪似乎是越来越大了。
  明天会是怎样的一个天气?
  他摇了摇头,打了老大的一个喷嚏!
  看来明天好像又很冷着,谈小子那边呢?
  京城里的雪不知道有没有这洛阳的雪白?
  “事儿可大了。”谈笑望着手上的信函,皱眉道:“人家姓赵的准备来个大攻击啦!”
  尹小月讶着道:“你怎的知道?”
  谈笑扬了扬手上的信函,道:“是借用醉仙楼万二爷的情报网通知的……”
  “醉仙楼你也熟?”尹小月瞪眼道:“那可是天下第一楼!”
  “我知道……”谈笑陪着笑脸,道:“不过主持江湖正义他是天下第一,是不是?”
  尹小月一叹着,道:“那苏佛儿和大舞两位大侠你也认识了?”
  “可惜尚无缘相见!”谈笑嘻的一笑,道:“别怕!只要他们不死,总会见到哥哥的……”
  人家见你?尹小月瞪了他一眼,哼道:“自了汉!”
  谈大公子可大笑了起来,忽的脸色一正,道:“那个简北泉果然还活着,暗中调度绿林响马,打算在正月初六贺统时出京上任时便大乱起来……”
  尹小月脸色一变,娇艳天下的面容上一蹙着双眉,道:“到时姓贺的一但接掌了兵权,那还得了?”
  他们望出窗外,京城的街道在这一大早就相当的繁忙,摩踵接顶的人潮,像是散开了满盒的珍珠,四下滚动着不已。
  “还有三天就是除夕了。”谈笑望了一眼楼下,朝尹小月道:“我们直接去拜访那位靖国王吧!”
  尹小月一笑,道:“直接?你的意思是大刺刺的由大门口进去罗?”
  “好像是这样……”谈笑大笑着,道:“你有别的更好的方法?”
  没有。
  尹小月想不出别的法子来,甚至走在这条着名的西长街上老片刻了,还是弄不出什么方法来。
  蓦然,身旁的郎君一牵着她的手,笑道:“我想了一想,这大早还是先吃了个饱再去吧!”
  尹小月笑了起来。
  她可知道谈笑的用意。
  茶楼餐馆向来最是消息灵通之处!
  “顶天茶楼”在那时算是很新潮的一座建。
  三层楼高,最上头竟然不是寻常所见的斜檐飞壁,而是平坦见天。
  上头当然有桌有椅,而且还有伞盖张着。
  这伞的妙处可大,挡风避雨防日抗雪一应俱用的。
  今晨尚未有雪,这顶天茶楼的生意可好了。
  大伙儿谁都想挤上去,还得排队呢?
  谈大公子和尹大美人这厢双双出现了,直叫众人看得眼儿发直,啧啧有赞赏。
  “好美的一对人儿!”一名老头子咳了两声,颔首捻须,道:“京城里怕也没出个五双如此搭配的呢!”
  那厢的店小二见得这进店来的两人穿着大是有看头,而且一个如玉树临风、一个如仙子落凡,那有不想是宫里来的念头生起?
  一当儿跨脚迎向前来,笑道:“两位客倌,里面请!”
  谈笑也够气派,伸手就是五两银子递了过去。
  “贵宝店顶楼听说别具风味?”听辞儿咱们谈笑还真的一付大内禁宫出来的皇戚似的。
  有样!
  “是!是!”店小二脸色犹豫着了,看了看那厢排队排到一楼来的众人,皱了眉,道:
  “可是有不少客人等着。”
  谈笑又皱眉又惋惜似的,温吞着道:“既然是如此,那只有来日再光临了……”
  说着,便似要走。
  偏巧这当儿门口有人笑着晃了进来。
  又是一双俊美男女,外带两名汉子四人一道儿。
  且看那对男女中,男的英气勃发,长相是不差的,一龚白袍耀眼。
  看女的,那可当真是天下第一美女无愧。
  尹小月看着看着也为之一痴,赞口道:“这女子好美!”
  声音是大了点,人家也听见了。
  那位姑娘看瞧来,轻笑道:“这位妹子才美的呢?”
  她两相互推崇一句,刹那满茶楼内人人争睹。
  一个个莫不啧啧称奇,天下岂有如此一双美人让自个儿双眼大早就见得?
  店小二看见了那双男女后头的两位汉子,迎上前道:“赵爷,您的位子已经留好了……”
  那名方脸的汉子点头一笑,朝谈笑和尹小月看了一眼,便是低声跟着同伴和那对男女说了一句。
  顷刻四人全望了过来,个个脸上笑着。
  啥意思?谈大公子搞不懂?
  那对汉子方脸的姓赵,另一个则是沉眉冷肃,双目有如鹰射,别具一番凛人气势。
  谈笑此刻可感受到这沉眉汉子特别看着自己。
  怪,那有男人不看自己身旁的尹大美人,而专盯自己的?
  那厢大美人踱了过来,轻伸柔夷一握尹小月的双手,淡淡道:“妹子,可愿陪姐姐一道到顶楼赏雪?”
  尹小月叫她轻轻一握着,只觉得对方的手指尖儿柔细软腻,当真舒服极了。
  她垂眉望着,稍可惜的是,那只皓洁如玉的右腕上,有着淡淡的一圈红,好似以前叫人用某种细丝圈住紧扯了似的。
  这厢身旁的谈笑可嘻嘻笑了道:“喂!人家大美人可是在问你这大美人话呢?”
  尹小月惊醒般,轻“呀”的一声,刹时娇红双颊。
  “好!兄弟你讲话大合哥哥我的胃口。”姓赵的用力拍了拍谈笑的肩头,大笑道:
  “哪!咱们上去好好胡天说地一番!”
  “那有啥不可?”谈笑大笑道:“哥哥我正要找人说话呢!”
  一句“哥哥我”好似让那姓赵的汉子楞了一下,朝沉眉汉子和英气勃发的白袍汉子,怪叫道:“这小子说话怎么跟我们一样?”
  谈笑也好笑了起来,道:“赵小子说话才是学哥哥咧!”
  “哈……妙极!妙极!”那白袍汉子大笑道:“这小子一定可以变成好朋友!”
  既然是好朋友,大伙儿还客气啥?
  一刹时四男两女全上了顶天楼啦!
  呀!这儿果然是好景致。
  落眼可见大片京城的屋檐,叫一层霭霭白雪着。
  晴朗的天,一泓青蓝让人心胸不由得为之一阔。
  “好个华檐儿,捻金雪柳……”谈笑点头一笑,摇头晃脑道:“这楼子设计真是开了眼界!”
  “原来兄弟也是好词吟诗?”白袍汉子嘻嘻笑道:“能将李清照的改得如此恰合景致,大不凡!”
  “你夸奖,我就不客气啦!”谈大公子笑歪了嘴似的,当头儿便喝茶吃食。
  人家那三个男人见状,齐叫道:“好!大伙儿要看子就得饿死自己!”
  果是唏哩哗啦一个比一个快的吃了起来。
  尹小月瞧这模样,楞笑着道:“姐姐,你可是见惯了?”
  那位大美人轻轻一笑,见着过来的小二另外端了盘子,道:“就是见惯了,所以每回都另外准备自个儿用的。”
  当然,也帮尹小月准备了一份!
  这女子好细腻的心思,尹小月轻轻一笑着,只看上头精致小菜有六外带一碗热腾腾粥饭,色香味俱配合恰到好处极了。
  她浅尝了一口当桌的皮蛋瘦肉粥,只见满颊生香,喜笑道:“这粥好香,不知是那儿名菜?”
  “这是粤地的皮蛋瘦肉粥。”那位大美人笑嫣娇媚,轻声道:“妹子喜欢,待会儿组组再请他们热一碗来……”
  尹小月看着对方,又是亲切又是喜欢,忍不住问道:“小妹尹小月,请问姐姐如何称呼?那名女子笑了笑,看着白袍汉子一眼;这当儿四个大男人已是风残云卷的将满桌早点一扫而尽。而且陆续又上了货来。白袍汉子耳里早听尹小月问着,当下笑道:“我们几个是认得谈笑老弟英雄一个,名字不重要。”
  他看了看自己衣服全白,再看看那大美人一身鹅黄,便是笑道:“叫我白阿大,叫她黄阿妹就成了。”
  什么话?
  “喂!你叫什么阿大?”赵姓汉子口里啜着稀饭,手上拿着油条边挤入牙缝,还能说话:“哥哥我才是赵阿大,你顶多的白阿二……”
  “那我叫黑大大了?”沉眉汉子是一身的黑衣,神秘而冷肃,没想到有时出了口来也会嘻皮笑脸,道:“谈老弟只好叫谈阿三罢了!”
  “啥?哥哥我这般小?”谈笑用力摇着头,睇眼道:“你们怎会认识我的?”
  “华山一战败金镇!”沉眉汉子黑大大缓缓道:“很有名也很有趣!”
  很有趣?人家说这三个字的时候,一张方方正正的脸上,双眉如刀彻扫。
  不过是目光,谈笑可觉得偌大的压力迫至!
  几乎难以抗御。
  好惊人的锐锋,又快又稳!若换成了是刀如目光来,自己可没几分能接得下来。
  谈大公子嘻的一笑,道:“黑老弟真是惊人!”
  那个黑大大回笑着,道:“谈阿三的确名不虚传!”
  尹小月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看起来好像除了自己之外,每个人都心照不宣。
  这当儿她正纳闷,忽的楼梯口大笑的上来了几个人。
  其中还有三个人是蛮子的装扮。
  她一楞,轻哼道:“这些鞑子来做什么?”
  众人随目光望了过去,只听得那一行六个人中,一个像是朝廷大官的笑声,道:“都米巴将军,咱们好好享受完一顿早餐后,再到官里见我们大明的皇上吧!”
  “哈……好!”都米巴大笑道:“这次本将军特别代表日勒可汗向贵国皇帝问安,一切就听从陈将军安排!”
  他们六个是三汉三蒙,纷纷落坐了。
  这头姓赵的汉子嘿道:“陈重开那老小子竟然是干起招待蒙苦人的事儿来了。”
  沉眉汉子挑了挑浓眉一线,把话和着粥饭大口了下去。倒是白袍汉子嘻嘻一笑,道:
  “这三个蒙古人嘴巴上是来嘴和的,肚子里就不知藏了什么把戏了?”
  谈笑和尹小月互望一眼,再看向隔桌的陈重开和都米巴那桌去。
  都米巴正好仰笑中大口的喝一碗粥不剩,随手一丢,碗碎在地上,拭了拭嘴唇道:
  “好!中原的东西就是比塞外美味的多。”
  陈重开笑着回道:“以后两国交好,都米巴将军便可以长居于中国京城中,快意个几年……”
  “陈将军说的是,本将正有此意。”都米巴压低了嗓子道:“不知道二十万两在中原可以做什么生意?”
  陈重开眼睛一亮,笑道:“将军说的可是真心话?”
  “当然!”都米巴豪气的一拍胸,朗笑道:“而且这仅仅只是探路费……”
  二十万两银子的探路费?
  陈重开似乎更有兴趣了,声音也压的更低,道:“这件事我们可以在觐见皇上之后,慢慢儿谈……”
  都米巴和陈重开双双大笑了起来。
  直是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白袍汉子朝黑大大笑道:“这个都米巴作惊人之状,只想让他身旁两名卫士露一手了?”
  黑大大一嘿!淡淡道:“只要他们敢动手,一定会从这儿飞下去。”
  谈笑可又感受到这位黑大大身上发出来的气机。
  他一笑,缓缓道:“蒙古人这一手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掉牙老法子………”
  赵阿大看了过来,笑道:“谈老弟干啥这么说法?”
  “嘿!刘瑾那狗贼嘛!”谈大公子和尹大美人互视了一眼,再看看黑大大、赵阿大、白阿二、黄阿妹对面这四位生平初逄的“朋友”,犹豫了一忽儿道:“诸位认为邝百流将军为人带兵如何?”
  “老邝?”赵阿大笑了起来,拍拍黑大大道:“喂!老邝的儿子曾经跟你交过手,是不是?”
  邝寒四曾经跟黑大大交过手?
  黑大大看了谈笑一眼,双目一凝,道:“他是你的朋友?”
  “不错!”谈笑不可能不承认,他是那种视朋友如命的人,道:“而且还是相当不错的朋友。”
  “很好!”黑大大笑道:“像他那种朋友多交两个无妨!”
  白阿二可笑了起来,道:“当然!有谁挨了你一下而依旧站着直挺挺的一定不差,可惜哥哥没机会见见那位寒四老弟……”
  他正说到这儿,果然是有人看不惯都米巴这般猖狂了,只见一个大汉儿两步一跨的到了都米巴面前,大大一哼,道:“蛮子!吃东西守着点规矩,别乱扔得一地……”
  那都米巴的脚下四周,竟是不知何时摔了好几个盘子。
  这厢他又仰首喝了一碗粥,随手往地上一扔,嘿嘿道:“本将军有的是银子,怎样?”
  说着,真的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砰!”的放在桌上,哈哈大笑,道:“本将军可不是来白吃白喝的……”
  这举动立时是满座哗然,一个个瞪目了过来。
  陈重开看了看情势,朝都米巴道:“将军,咱们吃完了,赶早点到宫里去吧!”
  这话一则是劝都米巴,一则是镇住那名大汉。
  谁知这汉子像是吃了豹子胆,用力一拍桌子指着都米巴,大骂道:“狗蛮子,有钱就可以在中原嚣张?”
  “好!”白阿二拍掌大笑,道:“这话骂得好……”
  都米巴这厢双眸一闪,冷嘿嘿朝陈重开道:“陈将军,贵国人民好像不太友善?”
  这话可让陈重开很难作人了。
  呆子也看得出来,这一座里的人全向着那大汉,都米巴是猖狂了些,不过事关两国修好之事,却又得罪不起。
  尤其宫内太监首领刘公公可再三交代下来,得好好招待这位蒙古的特使。
  他朝左右一使眼色,哼道:“叫他们安静点!”
  左右这两个是禁卫军的统带,身手是相当了得。
  却是这当儿瞄了一下白阿二这桌,深盯了赵阿大一眼,脸色很难看的朝陈重开低声了两句。
  刹那陈重开的脸色大变,看向赵阿大来。
  都米巴看着这三个汉人支支迟疑,冷哼着道:“陈将军既然不愿出手教训这些劣民,那只好由我们代劳了。”
  一拍掌,刹那左右两名卫侍窜身分击。
  一个是拳打大汉,一个是掌挥白阿二,好身手。
  “拍!拍!”两响,清脆同时。
  大汉儿身手是不错,可惜当面的蒙古高手更胜一筹!
  一忽声,偌大的一个身子已被摆平。
  这端呢?
  被的可是那位蒙古“高手”了。
  只见白阿二的手掌不过是一扬一拍,足足打了人家好大的一个耳括子。
  这力道可大,大到果真如黑大大说的那般。
  人影“很快”的摔下楼去。
  这回可事大了。都米巴脸色大变,猛然立起一抽出腰际蒙古弯刀,冷嘿道:“这位兄弟好功夫!”
  白阿二理都不理他,张口迎着黄阿妹大美人挟来的一块瘦肉吃入了嘴,只笑道:“娘子挟的菜就是香……”
  黄阿妹脸颊一红,嗔笑道:“不怕人家听了笑话?”
  “笑话而已?”赵阿大推开了碗,摇头道:“吃不下罗!”
  “灭肥也好!”白阿二完全没把旁儿的都米巴放在眼里,笑着对谈笑道:“谈老弟,稍会儿上那?”
  谈笑看他这付自若闲定,大笑道:“先摆平那只毛都竖起来的大公鸡再说吧!”
  白阿二大笑,指了指黑大大道:“是他的事!”
  这厢那都米巴似乎忍无可忍,大喝出刀!
  这刀又快又猛,十足十的是武林高手成就。
  隐隐间还有风雪响。
  谈笑和黑大大互视了一眼,竟是同时道:“曲肘、白会、神藏、肱谷……”
  四个名称是四个穴,也是四个空门。
  两个人说的速度一样快,黑大大的出手才真的是比快还要快的吓死人。
  一泓刀影,已近似有若无,几是只有淡淡的影子。
  都米巴却是脸色惨白的足足退了十来步到了楼梯口,险象环生中总算是没跌了下去。
  这一刀,快!
  够快!
  快到谈笑的手掌全渗满了汗,顺指尖滴下。
  天下有谁能使出这样的刀法?
  只有传说中的那个人,以及那个人的儿子。
  “你知道他是谁了?”白阿二叹了一口气。
  “是!”谈笑承认的道:“而且我也知道他为什么看我的时候用那种欠揍的目光。”
  “哈……有意思!”黑大大笑道:“你一定可以变成好朋友。”
  尹小月这刹那也明白了,眼前这三男一女是谁。
  她看向黄阿妹,眼中尽是崇拜道:“姐姐,小妹对你可是心仪好久……”
  黄阿妹轻轻一笑,握住尹小月的手,道:“妹子的武功心法和姐姐的是有相当的渊源呢?”
  这厢,谈笑和白阿二也互视了一眼。
  他们的心法彼此间何尝不是大有渊源?
  大白在心观云相波罗蜜神功和大势至般,若无相波罗蜜神功自来便是源自禅宗最深悟境之处。
  而卧刀和天蚕丝何尝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处?
  谈笑、尹小月和苏佛儿、单文雪、俞灵、赵抱天初见于京城“顶天茶楼”。
  此刻明武宗正德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晨。
  有了赵抱天的推荐信函,谈大公子和尹大美人进入靖国王府可容易的多。
  甚至贺统时都亲自出来延请入内。
  “两位到舍下来,不知有何指教?”贺统时说的客气。
  谈大公子嘻嘻一笑,道:“素闻贺王爷带兵严明,军令如山,特别前来受教!”
  贺统时双一闪,挽须长笑道:“侠士客气了,老夫虽然人在京城,但是对江湖之事亦是大为关心……”
  他看了谈笑一眼,淡笑道:“谈公子这几年来在江湖中伏奸除恶,为社稷做不少事。”
  谈笑嘻嘻一笑,回道:“怎能和王爷一战灭了房山楚天会北道请恶上万人来的比?”
  贺统时双目一闪,左右看了看双掌一拍,自是那般的奴婢全退了下去。片刻,他方是嘘出了一口气,皱眉道:“谈公子和尹姑娘要来之前,赵公子已经打过招呼了。”
  尹小月轻轻一笑,道:“王爷的意思是将我们当成自己人了?”
  贺统时哈哈大笑,点头赞许道:“正是,贺某人今早早朝时见着赵官人,曾多下赞赏二位是不世奇才……”
  “算了!”谈笑摇头笑道:“说了半天,一定最后有句比他差了一点点是不?”
  “谈公子真是赵官人的好朋友,连这点都知道。”贺统时一声笑后,忽的正色道:“老夫就直接告诉两位,刘瑾那奸宦自从司掌礼部后,便不断排除异己收拢各路掌兵将军。”
  谈笑点了点头,不置一辞。
  “尤其今早那个蒙古鞑子都米巴上朝谒见皇上,老夫更为之忧心忡忡,这是蒙古人『黄鼠狼拜年』……”贺统时一拍桌,怒哼道:“表面和我大明修好,暗地里却是准备在老夫接掌西陲兵权时动手……”
  谈笑和尹小月互望了一眼,暗中一点头。
  贺统时似乎是说到了义愤处,重重哼道:“那奸贼刘瑾竟在早朝后,拉了贺某暗处里说了两句……”
  谈大公子这回不得不脱口问道:“那贼说了什么?”
  “要贺某接掌兵权后,开放横山城百里内各处让蒙古人入长城和我大明人民交易……”
  他一挫牙,哼着道:“而且『善意』的告诉贺某,日来边陲已靖,那塞陲之境有不少名胜山水,贺某大可利用时间流览,并且他在横山城里有朋友,可以领着四处参观……”
  尹小月双眸一闪,叹道:“刘瑾那分明是要将军把防塞重责全扔了一边去……”
  贺统时冷嘿!道:“贺某身受皇上倚重,如今刘贼当道,本王不得不予他周旋。哼!
  哼!届时到了横山城镇守,那蒙古人不来便罢了,要来……杀他个片甲不留!”
  “好!”谈笑大笑道:“王爷心中有社稷,小民心中便无所挂虑,今日是多所打扰了。”
  贺统时见他们两人站了起来,急忙起身道:“二位不用点粗茶淡饭,让老夫尽尽地主之谊?”
  谈大公子抱拳笑道:“小民是一介武夫,可习惯了在市井混吃混喝,不敢有扰王爷了……”
  贺统时哈哈大笑,道:“谈侠士真是性情中人。”
  便此宾主双方一付很客气、很愉快的分手。
  事情好像就是这样儿结束了?
  “贺令主,你看这两个人会不会带来麻烦?”
  问话的是一位五旬左右,师爷模样的中年汉子。
  “目前是不会……”贺统时冷冷一哼道:“本座西道的一半势力,叫这姓谈的小子和皇甫悦广、易骑天搞翻了天,嘿嘿!非要回来不可……”
  楚天会西道的天令主宋应苇,虽然是死在房藏的刀下。
  但是,谁都知道房藏这为了和谈笑一战才杀人。
  贺统时便是西道的令主。
  他冷笑道:“本座这回回去了西道上,第一件就是先杀了皇甫悦广和易骑天………”
  那名师爷双眼一亮,道:“这样陕境自会有民愤?”
  “没错!”贺统时冷意双眸,道:“陕地一乱,本座便出兵镇压,届时和布先生联盟的蒙古大举兴兵入境,两相一会,嘿!嘿!那个刘瑾自以为控制了贺某,早已在中原内利用流匪大乱。”
  师爷汉子笑了起来,道:“其实是帮我们打了先锋,做替死鬼?”
  贺统时大笑半响,方对眼前这汉子道:“周楼侠,这几天你负责监视那两名小子的行动直到离京为止。”
  “是!”周楼侠应了一声,稍又犹豫道:“令主,届时如果有麻烦的情况……”
  “格杀勿论!”贺统时的声音如冰似刀,道:“无论是谁只要阻础了布先生的目标,必死!”
  “那个姓贺的你觉得怎样?”谈大公子皱着眉头,三步两回的踢着路上的落雪。
  尹小月知道他这么问,一定表示有问题。
  这时已经是接近了午时,青蓝的天都映着一际的雪路发出柔和的蓝光来。
  她笑了笑,回道:“就好像是埋在雪下的路面吧!现在看起来外表很漂亮,也不晓得下面真实的路子是不是有个洞儿在那……”
  “好!”谈笑一张脸可笑的跟驴子一样,嘻嘻道:“你也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
  尹小月点了点头,这厢由四际的雪景配合着,特别是另有一番风韵。
  不仅只是美两字,更有脱尘欲飞的感觉。
  这厢大美人睇眼朝见谈大公子直标勺勺的望着自己,不由得娇颊双飞红,嗔道:“谈正经的事,你这样子看人干啥?”
  谈大公子笑开了,道:“我是在想,你怎会爱上像哥哥我这种英雄的?”
  “英雄是自称的?”尹小月娇笑的摇了摇头,又缓了一口气喃喃道:“你当真要问了,我也说不明白。呃……大概是从洛阳六石寺那时吧!”
  “呃?是一慈大师作的媒了?”
  “和尚作媒?”尹大美人娇笑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有点儿迷惘道:“应该是从布香浓夤夜来找你时那一刻吧!原来我是故意激她出手的,却是在她出了手以后,也不知怎的就好像……”
  姑娘人家说到了这儿,一哼道:“问那么多干啥?”
  “看看哥哥什么时候最有魅力啊!”谈大公子笑嘻嘻的,忽然低声道:“后头跟来了两个人。”
  尹小月心思动的极快,当下便明白谈笑这厢假疯卖傻是别有原因的。
  她一笑,瞅见了一座酒楼在前。
  酬词酒楼。
  名字是取得别致,尹大美人一笑,道:“我们进去吧!”
  谈大公子看着有吃当前,那儿会反对?
  既是午时,自然来吃的人不少。
  谈笑和尹小月才跨入了,偏偏又碰上陈重开那老小子当坐,这回可是跟着一位大商人模样的当面。
  谈笑和尹小月双双可“安静”的到了姓陈的后背,寻了那张位子坐下。
  谈笑点菜的速度又快又俐落,三两下打发了小二。
  “商兄,这笔生意大大可做!”陈重开的声音有压仰不住的兴奋,道:“到时候你们只需把盐运到横安城,连关都不必出,便有大把的银子可赚……”
  “陈将军这么说,那还有什么问题?不过……商某却是有点儿事请教陈将军………”
  “商兄,你说!只要是陈某人知道的,必然通盘相告。”
  那个姓商的点了点头,缓缓道:“你是知道我商四海的为人和作生意方式。呃……一下得好好计量一下合伙的朋友诚信几分。”
  “商兄,你放心!这个都米巴十足十的兄弟打包票。”
  “话是这么说……”姓商名四海的可不是省油的灯,道:“最少得让兄弟见个面……”
  “这没问题!”陈重开大笑道:“今午皇上宴请都米巴,晚上商兄可是有空?”
  谈笑这厢看去,只见那个商四海点了点头道:“好!就是西时兄弟在九龙飞山楼恭候。”
  “爽快!”陈重开大笑,举杯朗声着道:“兄弟,敬你!”
  谈笑这桌的餐点也是上来了。
  尹小月待小二回过了身去,方朝谈大公子道:“那两个家伙坐在靠窗那桌咧………”
  看眼,谈笑虽然不认得周楼侠和他身旁的得力助手毛金甲,不过这一揪眼可觉得扎眼得紧。
  “如果是贺统时的人,那就好办了。”谈笑的声音正正好让陈重开听到,道:“那姓贺的一向自视高傲,教训教训他手下也好出一口气?!”
  陈重开果然回过头来。
  他可是吓了一跳,怎的早上才见面,午时用膳又撞瞧了?他楞,正好谈大公子朝他一笑,道:“真巧啊!陈将军!”
  陈重开当然知道这小子是那个不好惹的赵小子的朋友,现在人家招呼了,自己都能不回个礼?
  “是真巧!”陈重开看了他一眼,正得回身过去。
  谈笑那会这般放了?便是一伸手很够朋友的搭住人家肩头、脖子附近笑道:“你看那两个人认识?”
  手儿一指,直指向变了脸的周楼侠和毛金甲。
  “其中一个认得。”陈重开只觉得好大压力扭着自己的脖子,吃力道声:“那个山羊胡子的是贺统时府内的师爷,叫什么周楼侠……”
  “谢了!”
  谈笑一松手也不管人家差点儿摔下椅,便大笑的起身,三两步到了周楼侠面前。
  “周师爷,这一路跟了半柱香有?”谈大公子笑道:“要不要来赌一下?保证你回去见贺统时的表情很难看。”
  周楼侠嘿!嘿一笑,道:“在下不知道公子之言,意欲何在?”
  “好!赖得漂亮!”谈笑二话不说的回座。
  这厢反倒是周楼侠为之楞。
  原来这种情况是应该动手的。
  想不到这么简单姓谈的就回座去了,而且直当没发生这回事似的,和旁儿的大美人有说有笑。
  不过周师爷的肚子也难过的很。
  稍会儿是不是还要跟下去?
  他低声朝毛金甲道:“调派本道兄弟,分组监视……”
  不但顺风耳还长舌男咧!
  毛金甲可差点吓昏了过去。
  怎知那个谈笑唏哩的吃了好几口,又含糊道:“原来姓贺的是楚天会的人,难怪骂刘公公骂那么难听?”
  这话说完就有人过来了。
  只见赫然站到桌前的是三名太监。
  一个脸上无须,约莫五十近六的年岁。
  “年轻人,方才的话你再说一遍!”太监中最右边的那尖着声音嘿道:“贺统时怎么骂?”
  谈大公子笑了起来,嘿道:“那位靖国爷是楚天会的家伙啦!藉机跟你们那位大太监拉了关系,后头却是要倒打一扒钉!”
  谈大公子可得意的看着三名太监变了脸。
  反正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省得自己劳心劳力。
  当然!那个周楼侠和毛金甲的脸色可难看极了。
  “你说的可是真无二假?”中间那个太监看来好似大那么一点,这回由他说话了。
  “千真万确的啦!”谈大公子笑的指了指尹小月,道:“哪!还有证人咧!”
  “好!你们跟我来……”
  “上那儿?”
  “到皇宫见刘公公,相信你们有不少赏赐!”
  “这好!”谈笑真的眉开眼笑,尤其看见周楼侠的那张脸,用力拍吓了陈重开,哈道:
  “有赏的大把银子,谁不想赚?是不是?”
  陈大将将可苦着脸,知道方才的话全叫人听去了。
  只好陪着应声,道:“是啊!兄弟快去吧!”
  谈笑竟然没有起身。
  他的理由是最少花了银子叫菜,总得先把它吃完。
  那三个太监可能是有生以来,除了对皇上和刘公公之外,最有耐心的一次。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咱们谈大公子才指着肚子朝尹小月,道:“只吃了半饱,怎办?”
  什么话?那三个太监差点杀人了。
  尹大美人一娇着,嗔道:“先办正事吧!”
  “行!”谈笑大笑了起来,拉了尹小月起身走到周楼侠身旁笑着,道:“哥哥我不是说了嘛!保证让你回去见到贺老头时,一定脸色难看。”
  周楼侠的脸色真的很难看。
  一直等到谈笑、尹小月和三个太监出去了半响,他才大笑的朝店小二呼叫道:“小二,再拿几样小菜和酒来。”
  怪!
  这小子乐什么乐?
  陈重开看在眼里,肚子转了两转可像有些明白了。
  好小子,原来那三个太监根本就是和贺统时一伙的。
  “陈兄,你是怎的了?”姓商的唤道:“兄弟叫了你几回都没反应?”
  “没事……”陈重开笑着道:“兄弟我方才只是想一个大人情而已!”
  皇宫就是皇宫,从九凤门进去开始,纵使是寒冬雪了一地,那巍然高耸的气势就是不一样,谈笑和尹小月可乐了。
  那三名太监好像带他们参观似的,绕了个老大的圈子。
  谈笑和尹小月边晃边看着,忍不住赞道:“果然美!”
  前头带路的太监回头来皱眉,道:“两位,可轻点说话!”
  谈大公子嘻嘻一笑,耸了耸肩道:“这儿这般大,那会吵到谁了?”
  他后头那两个太监可咳了咳,又是那个年纪的道:“这位公子,大内禁宫可不比别处,稍不留神会有杀身之祸的。”
  谈笑白了他一眼,朝尹小月低声道:“每天这样着,花钱请哥哥来住也不干………”
  尹大美人一笑,正好迎面来了一队女婢。
  她们瞧见了尹小月,不由得纷纷赞道:“那位姑娘好美!”
  一个个说了,前头那位太监回过头来看了尹小月一眼,竟是摇了摇头转向面前,喃喃自个儿道:“美什么?”
  “哈……”这话让我们谈大公子爆笑了起来,整个人像头驴似的东摇西晃。
  这忽儿怪样,可惹得那群宫女纷纷眠嘴而笑。
  一刹那,满庭园里放饲的飞禽“拍!拍!拍!”的满空飞扬。
  那景象是壮观。
  不过,事情可惹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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