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震宇点点头接口道:“连兄真是好眼力,一见即知..”
连城璧没来的脸一红:
“傅兄好说,以天下武学之广,也许大多近似,无人敢说都能一见始知请傅兄再看一下如何?”
傅震宇却向中年儒士漫不经意地问道:“阁下的看法如何?”
中年儒士心中一凛,尴尬地道:“不敢,这些全是外行,咳咳..”
傅震宇笑道:“客气,说不定阁下也是真人不露相之流,满瓶不动半瓶摇,这世上,不愿轻于眩露的高人太多了..”
中年儒士心中发毛,口中连连道:“那里,那里,别笑话了。”
连城璧道:“这些,都是另一回事,只要傅兄丹药有效,等这位朋友醒转后,一问即知。”
傅震宇点头道:“好的..”
目光一注中年儒士,抱拳道:“阁下古道热肠,救人之急,傅某十分敬仰,敬请小酌,敬阁下三斗。”
中年儒士谦谢道:“不敢,不敢,好说,好说。”
一面拱手还礼。
连城璧道:“都不用客套,咱们有现在的酒菜,也省的店家费事,来,喝杯酒再说。”
一手挽着中年儒士,豪爽地往房中走。
恰好,伙计来说:“客官,已烧好炕子了。”
中年儒士笑道:“我听说,见血的人,不能见风,我把这位老弟安顿好再说。”
傅震宇一把拉住对方,笑道:“这种事,交给伙计好了。”
那个伙计便上前平托起那个汉子,进了另一间厢房。
远处,正打过三更梆子。
四人相对落坐,外面一阵风声一阵的响,下起雨来,正是乍暖还寒的季节。
傅震宇敬过中年儒士三大斗酒后,笑问:“阁下为何深宵赶路。”
中年儒士一皱眉,忧形于色,又强笑道:“有点事!”
傅震宇哦声道:“我还以为阁下,驴背觅诗,为山水佳景所迷,误了归途呢。”
中年儒士苦笑不语。
傅震宇道:“阁下心事重重,如嫌交浅言深,能见教否?”
中年儒士忙道:“没有什么。”
傅震宇淡然笑道:“天下本无事..能不放心上就好,是我冒昧,罚一杯..”
说着,自己斟酒,干了。这种言外之意,好像是他歉咎自责,实际呢,谁也心中有数。
中年儒士一副欲言又上,仓促之状。
傅震宇爽然道:“千万勿介意,我们只管喝酒,谈谈别的事。”
连城璧道:“对!各人有各人的心事,不可出口的,就不必勉强,干!”
他一仰脖子,灌下了一大斗。
中年儒士挣了一挣终于怔忡地道:
“实不相瞒,不才承亲戚推荐到关东方府去找碗闲饭吃,不料,碰到吓死人的事,几乎..咳咳..”
他有点惊魂不定,余悸仍存的说不下去。
史家钺皱眉道:
“关中方府?可是‘关东大豪’方不同的家?”
中年儒士连连颔首,道:“对!对!就是方老爷子处?”
傅震宇目光一闪道:“你去过了?”
“还没有,不敢去了。”
“为何?”
“不说也罢,几乎连命送掉!”
“怎么样”
“说来话长..”
连城璧道:“长话可短说。”
傅震宇沉声道:“连兄别急,让这位先生慢慢说,凡事必须有个头绪,才易听出眉目。”
连城璧看着中年儒士道:“阁下,好像吓掉魂似的?”
史家钺也不耐道:“到底方不同家出了什么事?”
中年儒士道:“事情是这样的,不才世居‘苏门山’,得亲戚之荐引,摒挡行旅,准备方府,就在今夜天黑不久前,‘啸台’出了吓死人的事!”
史家钺道:“啸台?在那一边?”
傅震宇道:“就在苏门山那边,是孙登的故事。”
中年儒士道:“那儿距离舍下,不足十里,不才骑着驴子经过那边,看到许多人由山下飞奔而下,都是了不起的好汉,一个起落,就是几丈远。”
连城璧急道:“出了什么事?”
中年儒士道:“不才当时呆住了,牲口也吓得乱窜,把我摔下来。”
连城璧为之直皱眉。
这叫做急慢风碰到慢朗中。
你急,他不急,这中年儒士,也像习惯于温吞水,不慌不忙如像讲评书似的续道:
“喝,那多好汉一下子走得没了影,不才刚刚爬起身来,又看到一个大胖子,比射箭还快,一下子就不见了。”
“‘大胖子’?”史家钺道:“难道就是东方青白?”
连城璧道:
“对!一定是他,傅兄,只有东方胖带了不少人..”
“且听他说下去!“傅震宇目注中年儒士道:
“阁下,后来呢?”
中年儒士道:“不才正在疑神疑鬼,又瞥见人影一晃,真和鬼一样。”
“鬼话!乱扯!”史家钺不耐烦地截口道:
“看你一把年纪了,又是圣贤之徒,连子不语,怪力乱神也不懂?”
连城璧也不耐烦地沉声道:“朋友,别鬼话连篇!”
只有傅震心中好笑,暗忖:
“由你们乱话三千吧,倒底能捣什么鬼?”
那中年儒士被窘住,只有干笑,说不下去了。
傅震宇淡淡地道:“怎么样?是人?是鬼?”
中年儒士嗳了一声:
“先以为是鬼,不料是人,那时已经天黑啦,不才刚叫了一声‘有鬼’,眼前人影一晃,竟是一位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
“小伙子?”史家钺忙问:“倒底有多大?什么模样的?”
中年儒士道:
“也许是天黑看不太清楚?总比你们三位还年轻些。”
连城璧看了傅震宇一眼,等于是表示:
“一定是那位..”
口中忙问:“那小伙子怎么样?”
中年儒士道:
“那位小兄弟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大胖子?刚由上面跑下来?’不才连说‘看到了,刚过去’只望他快走..”
“他走了?”连城璧逼着问。
“没有,他竟一把扣住不才的右手脉门,问不才是不是什么东方青白的手下?不才当然说不是,他又问什么是道上人?不才当然说不说,他又问不才到何处去?据实说到这里,咽了一吐吐沫,喝下一口酒。
史家钺道:“他笑什么?”
“不才也是莫明其妙。”中年儒士道:
“他笑完了,才说方不同不久就要家破人亡,是要去做一个替死鬼么?
他又说那个什么东方胖子,和方不同一样,两家都会一个月里换了主人..”
史家钺接道:“这是什么话?”
中年儒士道:“是那小伙子的话嘛。”
傅震宇笑道:“阁下,这就管是‘吓死人的事’吗?”
“不!”中年儒士道:
“是那位小兄弟见不才发呆,就说:‘不相信么?我先带你看一看。’他说罢,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不才一把挟住,好像腾云驾雾一样,直上‘啸台’,呀哟,只见这一个人,那半截尸首,有的滋牙咧嘴,有的肚破肠流,有的..呀哟哟,你说吓人不吓人?”
“少见多怪!”史家钺哼一声:
“这有什么不得了的?”
连城璧笑道:
“家钺兄,在咱们看来当然不算什么..”
“这也难怪。”傅震宇接口道:
“这位老兄不是我辈中人,一个书生,当然见死人而心跳胆寒。”
中年儒士连忙道:“是么,正是如此。”
傅震宇道:“后来呢?”
中年儒士道:
“那位小兄弟说他身有急事,马上要下江南,知道不才老家就在附近,他要不才等天光了,找邻居来把死人埋掉,以免惊官动府,连累无辜。”
傅震宇嗯嗯道:“有理,有理,那位老弟不算太坏。还有吗?”
中年儒士摇头道:“他一说完,就像鬼一样,一晃就不见了。”
傅震宇笑道:“那未,阁下为何又跑到这里来了?”
中年儒士道:
“不才当时吓昏了头,越想越怕,那位小伙子既然那么利害,说的十九是真的了,不才幼讲诗书,长明礼仪,不论如何,总得尽份人事心意,给方老爷子送个讯去。”
傅震宇嗯了一声:“阁下,很够义气,因此连夜赶路了,又恰好救了一命,看来,阁下积的德很大。”
中年儒士忙道:“那里,那里,这是做人份内的事。”
傅震宇以手支额如有所思。
实际上,他正凝聚耳力,在“捕捉”一种似有似无的声息。
说它“有”,极像轻功甚高的衣带破风声息。
说它“无”,又似风沉单劲,一时不可分辨。
尤其是这种风雨之夜。更有听不分明之感。
傅震宇心中立时有了确定
如果是夜行人,则此人之轻功,已是一流身手,如再高明一筹,就是飞行绝迹,无形无声了。
但愿不是。
假定是的话,意图如何?
应挡如何应付?
他正想砌词离开,潜身外出一探,连城璧突然猛击掌,道:“有了,傅兄。”
傅震宇只好随口应道:“连兄有何高见?”
连城璧眉飞色舞地道:
“现在,咱们有事可做了,而且有两条路。”
史家钺忙道:“连兄,可是南下,北上?”
“对!对!”连城璧连忙道:
“家钺兄真是一点头透,也可说英雄之见..”
傅震宇笑道:“我就是点不透,请教。”
连城璧窘然道:“傅兄爱开玩笑..”
“不!”
“咱是这么想..”连城璧看了中年儒士一眼,道:“根据这位老兄所说的,已很明显,是东方青白和他的手下已吃瘪在那个小伙子手上..”
史家钺接口道:
“连兄的意思是那位小伙,也就是我们连日要找的人,他对这位仁兄说要下江南,但又有方不同这挡事,那么我们可以决定追踪南下,或是以逸待劳,北上方府..”
连城璧欣然有得色的笑道:
“如何?不论怎么说,总比咱们去大海捞针的乱找好得多了,总算有了眉目啦。”
傅震宇因分神听话,那种不可捉摸的声息已难兼顾,忖道;“不论来人动机如何?只要他临近了,如是针对这里而来,一进十丈之内,决难瞒过我,如只是过路,由他去,且先应付眼前的事再说。”
因此,他微笑摇头道:“没用!两条路都行不通。”
“为什么?”
“为何?”
连、史二人和中年儒土都脱口发问。
“这很简单。”傅震宇道:
“先说方不同这一边,如方某人已经知道了,要明来,以他的个性,必然摆开‘关东大豪’的架势,准备充足,你想,以方某人的身份,地位加上他的自负,如他需要帮手的话,尽可一呼百应,有的是人,我们去了,是‘狗捉耗子’,就算是去助拳,也显不出我们有什么份量,我就不屑为之了..”
连城璧咽了一声道:“有理,咱未想到这些,这个时候找上门去,真是没意思。”
傅震宇续道:“如方某人尚不知道这些事,或准备暗来,那就是他根本不愿惊动任何人,如果们上门投帖,说出来意的话,是存心去触人霉头,如真有其事,人家不会道谢,万一是别人虚声恫吓或开玩笑的话,我们是吃不着羊肉,惹了一身膻,自找没趣,甚至会引起意外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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