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荒道,红云帮总坛又近在里余,罗成担心的就怕天星宫主提早知道云大娘的消息,故看清对方竟是女子,虽衣着不像天星宫人物,也提起了警惕之心,沉声道:“你是谁?” 
黑衣蒙面女子却一言不发,向罗成招了招手,转身向一片林中逸去。 
这种诡秘的行动,使得罗成好奇之心大起,提起真元,就向蒙面女子追去。 
穿过一片树林,竟见一座孤零零的茅屋,屋中灯火萤然,那女子已站在门口等候。 
相距三尺,罗成飘然停步,沉声道:“弓俄来此,有何指教!” 
蒙面女子举手轻轻揭开脸上蒙巾,露出秀美端庄的脸蛋,柔声呼了一声:“成儿!”“啊!妈……”罗成大叫一声,向前扑去,他想不到竟是自己朝夕梦思的母亲,心情激动地扑到母亲身前,抱住膝盖,高兴得流起泪来。 
罗夫人也紧紧抱住罗成,半晌,才道:“成儿,进屋再谈吧!” 
罗成这才站起来,偕同母亲进入茅屋,目光一扫,见只有一床一桌及几把竹椅,布置简陋,仿佛是农家贫户,不由问道:“娘,你怎会在此地?” 
罗夫人道:“我是暗跟三环先生莫于道到此,租赁了这间小屋……” 
一闻此言,顿时大怔,罗成急急道:“莫贼在什么地方。” 
罗夫人讶道:“你自红云帮中出来,难道不知道?” 
“奇怪!”罗成愕然道:“贾帮主告诉我已很久未闻莫贼消息,怎么会在红云帮中。” 
罗夫人叹道:“我们罗家如今一蹶不振,风吹云散,他怎会与你讲真话。” 
“不,娘,以贾帮主刚才与儿谈话的神态口气。”罗成沉吟道:“可能他也不知道莫贼已经潜入。” 
罗夫人颔首道:“这话也不无道理,他可能还不知道如今的正义帮主就是‘三环先生’莫于道。” 
罗成心头大震,倏然起立道:“娘,你说正义帮主‘赛诸葛’尚子义,就是莫贼!” 
罗夫人道:“成儿,你难道还不知道?” 
“娘,我一直在查探莫贼踪迹,怎么也想不到‘赛诸葛’与莫贼竟是一人!” 
罗夫人道:“这就是他奸滑高明的地方!但我早晚要找个机会当众揭穿他的假面具!” 
“但是‘赛诸葛’确有其人,这人又到那里去了?” 
“那就要问莫于道本人了,若无把握,他也不敢公开伪装“赛诸葛”在江湖上出现。” 
“对……”罗成说到这里,倏顿脚道:“糟了……” 
说着,转身就欲出门。 
“且慢!成儿,到底什么事?” 
“娘,我刚才还送‘赛诸葛’的夫人到红云帮,本意是让他们夫妻团聚,岂知这位‘赛诸葛’是假的,这一来岂不送羊入虎口,反而害了人家!” 
罗夫人道:“时刻尚早,你不要冲动,若是打草惊蛇,反而不好。” 
罗成急道:“可是莫贼若为了防止别人揭穿他伪装面目,对‘赛诸葛’夫人暗下杀手,这岂不糟了。” 
罗夫人道:“听你口气,那位赛诸葛夫人与你关系不浅,她是谁?” 
“她不但是孩儿的恩人,而且娘也认识,就是天星宫中敬事堂堂主云大娘。” 
“啊!”罗夫人惊呼而起。一原来是云姐,她难道脱离天星宫了?” 
“是孩儿花了无数口舌,劝她离开的,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何以向她女儿交待!” 
“的确耽误不得,娘陪你一起去!” 
母子二人立刻离开了茅屋,向红云帮总坛飞掠而去。 
自罗成与“笑面财神”贾不为退出那间三进院客房后,房中倏变得静默起来。 
云娘静静望着正义帮主,后者也呆呆地盯视着前者—语不发。 
在云娘来说是久别重逢,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昔年钟情,一夕缠绵珠胎暗结,千辛万苦地把香云抚养长大,每日面对女儿,何尝不思念他,但形格势禁,环境睽阂,原以为今生一世再难相晤,岂知二十年恍眼即过,如今又重逢,抚今思昔,恍如一梦。 
疑是幻梦,眼前情境却是真实,眼前的人,左图重瞳隐现,正是二十年魂萦的丈夫。只可惜脸上蒙巾,犹如一堵白色的墙,使她觉得相隔咫尺,仍似从前一样的遥远。 
不过她的心灵是充实的,也许是幸福的感觉骤然塞得满满地,以致满腔欲倾诉的情愫,不知用什么话表达。 
可是在正义帮主的心里却完全不同,他自知是冒牌货,是以不敢轻易开口,唯恐露出破绽,启人疑窦。 
暗中却咬牙切齿地恨着罗成,觉得罗成这一招太绝,居然带来一个诸葛夫人想充作鲁仲连。 
若这个女人只是普通女人,他正义帮主早已上前一掌了结再说。但这女人却是天星宫中的顶尖一流高手,若是一击不中,情势会变糟,是以心中虽跃跃欲动,却又不敢冒然出手。 
想起自己与琼娘昔日一段情孽,变迁至今,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想先绝罗家之后,再逼琼娘就范。开始按计步步实施,倒也顺顺利利,但自香芸出现,自己一心想利用,反而失败后,情势却渐渐逆转,就变得碍手碍脚起来。当初不如杀了香芸,或许还不会让琼娘脱逃,变成今日局面。 
当断不断,自贻胜契,“三环先生”莫于道此刻心中是又悔又恨,面对云大娘,不知该如何下杀手。 
二人心中各有所思,在局外人看,情人久别重逢,无声胜似有声,可是谁又知道这二人之间,危机汹涌,云大娘身处死亡边缘,尚自不觉。 
静默终于打破了,是云大娘先开口:“子义,二十年来你好吗?” 
虽是普普通通的一句问候,但语声中充沛了甜情蜜意。 
“三环先生”莫于道微微颔首,轻轻道:“你也好。” 
云大娘倏泪水盈眶,心情有点激动,道:“子义,你为什么要蒙面巾?”“呃!我……只是为了自身安全。”天星宫主再履江湖,这的确需要顾虑,云大娘情不自禁地点点头,道:“可是二十年不见,你不能取下面巾,让我仔细的看看你吗?”“三环先生”莫于道想了一想,终于取下脸上蒙巾,现出三绺青须与清秀脸庞!云大娘痴迷地注视着,含泪笑道:“你还是老样子,丝毫未显得老,想必武功更加精进了。” 
“三环先生”微微一笑,道:“你也一样!” 
云大娘移步走近,依近“三环先生”胸前,道:“我们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了,假如香芸在这里,她不知会多高兴!” 
“三环先生”轻轻拥着她,鼻闻幽香,心中倏起淫念,他觉得云大娘的容貌并不比琼娘差,若能一沾雨露,在床上想必另有一番情趣,他渐渐用力拖紧云大娘,心猿意马起来,口中曼应道:“这丫头野得很,如今我也不知道她在何处!” 
“她在峨嵋!”云大娘被“三环先生”一抱,心中充满了温暖,笑道:“芸丫头野,还不是你惯的。” 
“嗯,云娘,你这次脱离天星宫,天星宫主知道吗!” 
“此刻可能还不知道,不过我们不必太担心,罗少侠得了冷家万象心法,天星宫已不足威胁我们安全。” 
这对“三环先生”来说,又是得到一桩宝贵的消息,他暗暗忖道:“难怪自己新练成的阴阳真经奇学竟奈何不了她!” 
门口倏响起一阵卜卜敲门声,云娘忙轻轻推开“三环先生”,双颊泛起二朵红云,只见一名大汉,掌灯而入,把灯放在桌上,哈腰道:“敝帮帮主已在大厅设下酒宴,恭请二位入席。“回覆贾帮主,稍待片刻就去。”“三环先生”说完挥挥手。那名红云帮徒应声躬身而退。 
云娘脸上红潮未褪,含羞道:“咱们光顾说话,浑不觉天色已黑,贾帮主即已设宴,我们就快些去吧!” 
“三环先生”却静立未动。他生平心机沉沉,经掌灯帮徒一打扰,淫念消散,机心遂起,想起自己面目可变,身躯构造,却无法掩饰,若在床上露出马脚,岂不就变起肘腋。罗成未定,届时内外遭敌,等于自掘坟墓。 
这一想,立刻改变了主意,也想出了毒计。 
云娘见他呆呆沉思,不由问道:“子义,你在想什么心事?” 
“三环先生”道:“我在想你脱离天星宫后,天星宫主早晚会发觉,故而还是不要公开露面的好。” 
轻轻一番话,把自己机心掩饰过去,却说得云娘怦然心动。 
“三环先生”接着问道:“天星宫主现在驻脚何处?” 
云娘回答道:“洛阳城外大悲庵中。” 
“三环先生”点点头,手指陡然飞出,点了云娘软麻二穴! 
变生意外,云大娘毫无防范,顿时摔倒地上,她大惊失色道:“子义你……” 
“三环先生”嘿嘿冷笑道:“云娘,我并非‘赛诸葛’尚子义,你的丈夫十年前就死在我三环之下,如今尸骨怕不都已变成泥土了。” 
云大娘如遭雷击,神容大变,抖声凄厉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杀他!” 
“三环先生”冷冷一笑,道:“这些你都不必问了,只怪罗成无缘无故把你送上死路,倒使莫某有了妙计!” 
话说完,一掌就向云大娘心窝印去。 
红云帮主大厅上摆着一桌山珍海味,红云帮主“笑面财神”贾不为正在来回踱步二旁站着手下六位堂主,他们正在等候正义帮主入席。 
厅中神案上一对红烛高燃,正中挂着红幔喜幛,布置得喜气洋洋。可是“笑面财神”久候正义帮主不至,不由心烦,叫道:“来人啊!再去催一次!” 
引客堂堂主却接口道:“帮主,依属下之见,还是再等候片刻吧!想尚帮主与夫人初次重逢,必定卿卿我我,有许多情话倾诉,再去催岂不是扰乱了人家情话!” 
这番话说得众人哄堂大笑,“笑面财神”也不禁莞尔会意,那知正义帮主却已匆匆走出大厅,他脸上依然蒙着面巾。 
“笑面财神”一见云大娘并没有跟着出来,不由问道:“尊夫人呢?” 
“三环先生”目光一扫,不答所问,却问道:“罗成呢?”“笑面财神”回答道:“他已经离去!”三环先生目光倏如电芒一闪,厉声道:“该死,我不是请贾兄看住他吗?”此言一出,厅中所有红云帮高手的笑容齐都消失,“笑面财神”更是愕然,弄不懂是怎么回事?“三环先生”目光一扫又道:“我奉告各位,拙荆已经死了!”“笑面财神”神色大震,接口道:“刚才不是还好好与你在说话吗?怎么倏然间死了?”“三环先生”冷冷道:“我正想问问罗成小子,可惜贾兄却把他放了!”“笑面财神”脸色又是一变,道:“我……”不等他说下去,“三环先生”已摇摇手道:“我自然不能怪贾兄,但你可知道贵帮如今又大祸临头?”“笑面财神”已被“三环先生”说得糊糊涂涂,不由问道:“尚帮主是指何而言?”“三环先生”道:“拙荆是天星宫中人,如今却死在贵帮总坛,这消息如被天星宫得悉,贾兄请想想,将有什么后果?”“笑面财神”神色一变,方寸大乱,急急道:“尚帮主千万出个主意,贾某自当封锁这件消息,不使外泄!”“三环先生”冷冷道:“人口难塞,不过主意我倒有一个,只是请贾兄必须听我吩咐!”“这个自然。”“附耳过来!”“笑面财神”立刻上前,“三环先生”低声在“笑面财神”耳旁叮嘱起来! 
也就在这时候,三进院临空降落二条人影,现出罗成母子二人。 
罗夫人飘落院中,低声问道:“成儿,云大娘在什么地方!” 
罗成一指靠西三间房屋,道:“孩儿送她来时,就在那屋中与莫贼见面,灯火还亮着,不妨先去看看!” 
母子二人轻轻掠落门边,倾耳一听,毫无声息,轻轻推门而入,房中果然没有人,但那口棺木却还放着。罗夫人诧声道:“这不是你带来的那口棺木吗?怎么不见人呢?”罗成摇摇头,道:“可能与莫戚一起上了别处,不过孩儿相信他们还不会离开红云帮。”罗夫人喃喃道:“奇怪……”“娘奇怪什么事?”莫于道与云大娘既然离开了此地,红云帮为什么不把这口棺木抬走?”罗夫说着已走近棺木,轻轻一掀棺盖,目光一瞬,突然轻轻惊叫起来:“棺中有人!”罗成一震,急忙跨前一步,把棺盖整个移开,赫然见云大娘躺在棺木中,一对眼睛依然张着,可是目光却空洞得可怕,身躯也一动不动。“大娘!”罗成心神俱颤地轻轻唤了一声。 
罗夫人伸手在云娘脸上晃了一晃,一叹道:“已经死了!” 
罗成心神俱震,脸色大变! 
云大娘所以敢脱离天星宫主,来到红云帮,完全是接受了自己的说词怂恿,而自已一片善意,反而造成这般悲惨的结局,岂非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可恶!可恨!”罗成愤愤然吐出这四个字,转身就欲向房外冲去。 
“且慢!”罗夫人轻声道:“你要干什么?” 
罗成血脉贲张,咬牙切齿地道:“我要去找莫贼,今天非宰了他不可!” 
“不要冲动!”罗夫人低喝道:“事已如此,恨也无用,你先回过身去,我要先查验云娘伤处。” 
母亲这么说,罗成自然不能不听,只能强抑心头怒火,静静转过身去,只听到身后一阵衣衫悉蟀之声,接着听到母亲轻叹一声,道:“云娘已被内家真力,震断心脉……”罗成接口道:“以云大娘一身功力,若非无备,怎会被人震毙,孩儿愈想愈恨……”话声未落,陡听到母亲惊咦了一身道:“云娘心头有余温,可能还有救!” 
一听有救,罗成顾不得礼数,正想转身望望,倏听到屋外隐隐有一阵步履之声,自远而近。“娘!有人来了!”罗夫人疾速道:“你快出去应付他们一阵,若非莫于道本人,对云娘之死别提一字,我要把云娘偷出去!”罗成立刻冲出房外,屋中灯火倏然而灭,他展动身形向脚步声迎去。只见“笑面财神”带着五六名手下大步而来,后者倏见罗成脸泛杀气,在回廊中迎面掠至,不由一怔,停住脚步,道:“想不到罗少侠去而复回。”罗成一哼问道:“正义帮主与云大娘呢?”“笑面财神”冷冷道:“尚帮主有急事已经离开,至于尚夫人,嘿嘿,那得问少侠自己了。”罗成厉声道:“贾帮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实面财神”狂笑道:“你用什么手段杀了尚夫人自己应该清楚,何必问我!”罗成闻言大怒道:“放屁!” 
“笑面财神”又是一阵大笑,可是他身后一干帮徒知道帮主笑声愈响,心中杀机愈盛。果然,笑声一落,“笑面财神”已挥手道:“弟兄们,上!”刷!刷!刷!七名帮徒立刻向前扑去,掣出兵器,把罗成团团围住。罗成冷冷笑道:“帮主翻脸翻得真快!”“笑面财神”依旧笑意盈然道:“本帮主素仰少侠为人,但你暗算尚夫人之举,却做得太绝,依江湖规矩,你与正义帮主纵有天大仇恨,也不该对付一个女流,作为报复,如此做实在令人齿冷!” 
罗成正自怒火填胸,想不到被人倒咬一口,开口正想驳斥,倏又闭口不言,他想起云大娘被母亲搬走,辩到头来,岂不反让对方发现尸体失踪,此念一转,觉得对方可能也被莫于道蒙在鼓里,自己又何必多事耽搁!于是鼻中一哼,身形陡起,腾上屋顶,飞掠离去。 
“笑面财神”知道罗成的份量,追上去也讨不了好,于是对手下喝道:“自现在起,你们看守三进院那间客房,任何人不准接近那口棺木。” 
他怎知道棺中尸体已经失踪,看守一口空棺又有何用? 
洛阳城外的大悲庵坐落于关林附近,四周竹林围绕,景色秀美而宁静。 
这几天,大悲庵寄居了一位大施主,仆从如云,出手之豪,使得大悲庵主持每日笑逐颜开,命庵中十余女尼侍候得无微不至。 
其实被大悲庵看成名门闺秀的财主,就是威慑江湖,天下武林侧目的天星宫主。 
整个后庵,包括主持的静室,都变成了天星宫主的洛阳行宫。 
此刻,在静室中,艳丽无比,年华不过双十的天星宫主正坐在椅中,黛眉轻蹙,显出满腔心事。 
二旁的二位侍者,八大院主皆静静地站着,她们目光却是偷偷观视宫主脸色。 
天色已过午时,静室垂帘倏启,彩云走进来,肃身道:“启禀宫主,行囊已整,请示几时起程!”天星宫主道:“今天不走了,我们再候云堂主一天!”彩云也是一名外宫堂主,但比起屋中请人,身份相差太远,闻言愕了一愕,不敢多问,应了一声是,恭敬退出。 
天星宫主目光一扫,道:“约好在此相会,然而我们在此已等候五天,仍未见云堂主影踪,尔等看是否出了什么意外?”话声方落,室外陡起一阵娇叱道:“什么人擅闯后庵!”发话的分明是屋外职司警戒的女弟子。天星宫主怔了一怔,还没有说话,一个男人声音已在院中响起:“闻天星宫主仙驾驻此,武林末学莫于道特来投止,请姑娘通报。”天星宫主道:“传他进来。”瑶光侍者立刻走到门口,传达命令,顷刻“三环先生”莫于道进入,他依然是戴着“赛诸葛”尚子义的人皮面具,看去颇有风仪。天星宫主冷冷地望着他拱手如仪后,道:“你有何事要见我?”“三环先生”初睹绝色,心中砰然而动,回答道:“江湖传言宫主再履江湖,为的是追捕一干逃出宫外的武林高手,莫某昔日也是苦力堂中苦回,素知宫主威仪,自觉终日东避西躲,不是办法,故来自投!” 
天星宫主目光一闪,道:“明知本宫追回苦口必定严厉惩处,你竟还敢来自首,倒是个奇人,莫非你不怀好心,另有诡谋!”“三环先生”莫于道大笑道:“宫主是多猜疑了,莫某思量自行投止,客主谅必令人宽容优待!”天星宫主冷冷道:“你希望本宫如何宽容?什么优待?”“三环先生”道:“宫主再履江湖,必具雄心大志,若容莫某在座前效劳,三年以内,中原武林,将皆是宫主裙下之臣。” 
天星宫主道:“没有你,本宫难道就办不到了吗?” 
“三环先生”此来早已胸有成竹,闻言哈哈一笑道:“纵然办得到,结局将完全不同,臣服宫主裙下者只有死人。” 
天星宫主道:“就如你所言,本宫规律,只收女子不容男人,又能奈何?” 
“哈……宫主此言差矣,凡事拘束成规,岂能成大事,规律是人定的,为应时宜,那有不能更改之理?宫主为光大天星宫门楣,纵然改了行人造律,历代天星宫主英灵谅也不会责怪。”天星宫主冷冷道:“话虽不错,但我怎知道你心中所谋,是忠诚抑是奸诈!”“三环先生”大笑道:“这太简单了!”天星宫主道:“人心难测,你倒说分辨简单,不妨表白试试!”“三环先生”道:“欲观其心,先观其行,这是察人观心不易之理,宫主以为然否?”“不错。一故而莫某此来,也带来了二件重要消息,而且这二件消息都与宫主有关!”“你先说第一件。”“天下第一帮奉罗家小子之命,已传檄天下,号召武林对抗天星宫!”“哼!凭那些老而不朽之徒?”“宫主虽看不起‘沧浪神刀’等人,但切莫轻视罗家小子一身功力!闻其已得冷家‘万象心法’真传,据江湖传言,这万象心法正是天星学之克星。” 
天星宫主口中倏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笑声充满了不屑之意。 
“三环先生”一怔,他觉得天星宫主的笑容,犹如百花怒放,看得心曳神摇,不禁暗暗忖道:若能有此美女相伴,也不枉人生一场! 
天星宫主笑毕道:“你把罗家小儿看得太严重了,可知他却是本宫手下败将,掌下游魂?至于江湖传言万象心法是天星宫武学的克星,已是过时之见,本宫这番再履江湖,正要斗斗冷家的万象心法!” 
“宫主太轻视罗家小子了!”“三环先生”淡淡一笑道:“那小子昔日虽曾败在宫主掌下,然以莫某十天前与他相搏时观察,再度遭遏,焉知宫主不会败在他手下!” 
“你与他动过手?胜败如何?” 
“交手一招,未分优劣!” 
天星宫主美目瞪大,冷笑道:“哦!说来说去,原来是兜着圈子自抬身价,你何不直截了当地说本宫主武功还不如你!” 
“三环先生”忙拱手道:“莫某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有这种想法,但莫某斗胆,还是要请宫主赐答一件事!”“什么事?”“天星宫中,除了宫主,以谁武功最为深厚?”天星宫主道:“本宫之下,功力深厚者有数十位,有的留守宫中,有的就在本宫左右,你要我一一指名吗?”“不必,就请宫主就随身左右举一代表性人物。”“随本宫左右而功力深厚者,当推敬事堂堂主云娘。”“三环先生”含笑道:“若宫主要杀那位云堂主,需要几招!”“百招左右。”“但罗家小子杀云堂主,却不过轻飘飘地一掌!”“哼!你体得危言耸听?”“三环先生”微微一笑道:“若非亲目所睹,岂敢下这断语!”天星宫主桥容一变,倏自椅中站起来,尖声道:“你是说云堂主已命丧罗成手中?”“云堂主尸体尚在红云帮总坛,这正是在下要说的第二件消息。”此言一出、二大侍者,八位院主都变了脸色,天星宫主更是娇容铁青,尖声道:“侍者传令下去,整理行装,前往红云帮!”“三环先生”道:“云堂主已死,宫也不必急在一时,罗家小子掌毙云堂主,分明是向天星宫示威,宫主倒应该想个办法,先除此心腹大患!”天星宫主一哼,道:“对付区区一个罗成,本宫自信尚有把握,用不到伤脑筋!”“三环先生”暗忖道:“这丫头刚愎自用,我何不先让她吃些苦头,到她力竭计穷时,不怕她不移樽就教!” 
转念至此,微微一笑道:“宫主既有把握,莫某也不便多言,就请起程,前往红云帮。莫某先走一步,在红云帮中整冠以待。” 
茅屋中孤灯摇曳,床上云娘直挺挺地躺着,罗夫人坐在床边以金针刺着云娘胸前五大重穴,施展“金针聚元”法,希望把云娘的一条命自鬼门关口拉回来。 
罗成站在旁边更是紧张焦急地望着,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是。 
已经过去了二个时辰,云娘胸前长长短短的银针不下三十余支,罗夫人汗浸两鬓,目光已露出疲乏的光芒。银针并未起出,罗夫人已吐出一悠长的气息。罗成早已等不及了,见状急急问道:“怎么样?”罗夫人怆然地摇摇头。“是没有救了?”罗成的心已往下沉。 
“也不是说完全没有。”罗夫人轻叹道:“她先被人制了软麻二穴,是以无法提起一口真元,护住心田,不过在生死边缘,她却拼力暗中施用了‘天地心法’中的‘移魂盗脏大法’,硬将心田沉下一寸,冀能在内家真力震袭下,护住心脉,但莫贼这一掌力道太强,心脉依然被震断,不过却护住了心田,未被震碎,假如服下天星宫的沉香龙涎膏及‘鬼医’的八宝续命散,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娘,你是说只要这二种灵药中的一种,就能使她死而复生?” 
“不,二种灵药,缺一不可,‘鬼医’八宝续命散只能使她心脏归位,沉香龙涎膏才能使她接续心脉,恢复生机。”罗夫人说着轻轻一叹道:“其实这办法也只是说说罢了,‘鬼医’虽近在彭城,使他品格邪异,八宝续命散珍如性命,轻易不愿送人,龙涎沉香膏又在天星宫主手中,更难求取,何况我这金针渡元,只能使云娘心气延续三天,过了三天,纵有仙药也是枉然了。” 
罗成道:“此去彭城,急赶半天就能到达,难就难在天星宫主行踪无定。” 
罗夫人道:“若能先求得八宝续命散,就能使云娘多活十五天。” 
罗成精神一振,毅然道:“如此说来,还有希望,孩儿就是拼了命也要设法救活云大娘,时不宜迟,孩儿这就动身,娘好好照顾她。不论能否得到八宝续命散,我一定早回来。” 
说完,走出茅屋,提起真元,向彭城疾掠。 
天色如墨,夜凉如水。在这二更无人时光,正适合于施轻功赶路。 
他一路不敢耽搁,舍命飞掠,赶到彭城,已经是天明卯时。 
“鬼医”王元孔以一手出神入化的医道名驰武林,他早已有耳闻,只因此人医道虽高,医德品格却令人不堪领教,所以往日黑白殊途,并无交往而矣。 
赶了一夜路,罗成不但汗透重衫,腹中也早已饥肠辘辘,所以就在靠城门边一家豆浆店里,叫了一大碗豆浆,十只包子,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刚吞下三只包子,倏听得街上有人叫道:“出人命啦!出人命啦!” 
人都是好奇多事,豆浆店的掌柜老汉立刻冲出门,拦着人问道:“乡亲,什么地方闹人命啊?” 
“唉!周老爹,小五被人打死啦!” 
“喔,就是那个整天闲荡,没爹没娘的陆小五啊!究竟被谁打死啦?” 
“被宏生参行的伙计一拳毙命!” 
豆浆店的周老爹唉声叹气道:“小五子也真是的,怎么跑到宏生参号去惹事呢?这不是鸡蛋硬找石头碰,找死吗!” 
“老爹,听说小五子是为了同伴到宏生参行去找王大夫,为了诊金多寡,一言不合吵了来,想不到一吵一斗,就动了手,送了一条小命!” 
“唉!”周老爹叹息道:“宏生参行也太凶横得不像话了,古人行医为善,他们却是行医敛财,老汉看他们早晚要得报应……” 
这些谈论,罗成听得一字不漏,他急忙把剩下的半碗豆浆灌人肚中,掏出一把制钱放在桌子上,就冲出店门向东大街的宏生参行奔去。 
他并不想多事,可是宏生参行的店东正是闻名江湖的“鬼医”王元孔,使他不得不急着赶去看个究竟。 
宏生参号是彭城首屈一指大药号,三开门面,里面二行檀木药柜,气派堂皇,此刻门口已挤满了围观热闹的闲人,有的瞪大的眼睛静观,有的在窃窃私议。 
罗成挤进去一看,地上横着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尸体,旁边门板上还躺着十五六的小子,盖着一幅破布,四周围坐着六个小叫化,一动也不动,这些小叫化年龄都一般大小,神色个个悲怆已极。再看药行的三个伙计却都已三四十岁,太阳穴隐隐鼓起,分明都有一身不俗武功,此刻俱都手叉着腰,脸色阴沉沉地盯视着这些小化子……。 
这强弱大小悬殊的凄惨场面,看得罗成怒从心头起,几乎想挺身而出,代那些小叫化出口恶气,但他终于抑制住满腹愤怒,为了云大娘生死,他不能有所顾忌。 
却见正当中的马面伙计已阴沉沉地开口道:“你们这些土蛋子,到底滚不滚?” 
一个圆脸大眼,透着机灵的小叫化道:“咱们来是请大夫救人的,如今你们不救人反而杀人,不还个公道,休想叫咱们走!” 
马脸伙计冷冷笑道:“你们这批不长进的小子,在彭城到处讹吃讹喝,宏生参号可不是好讹的地方,只怕你们今天找错了对象,要打人命官司,就上府衙提状子去,若想赖着不走,要敲一笔,嘿嘿!自找死路。”口气一付有恃无恐的样子。 
圆脸小叫化子一哼,道:“掌柜的,跟你讲是白讲,许多事惊你也作不了主,叫你们店东出来!” 
左边的蟹脸伙计插口道:“哈!你们这批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想见我们店东?我穆老三劝你们别再磨菇了,惹恼了咱们柳大哥性子,只怕你们半个都活不了!听我好言相劝,快到前街王记棺材铺去取口薄皮棺,把小五子抬到城外埋了,棺材钱就记在我账上,算我穆老三行善……” 
圆脸小叫化一哼,道:“杀了人这么便宜了当,那你不妨把头伸出来,让我万小宝砍下来,也送你一口薄皮棺材!” 
他年纪虽小,神态语气却像个老江湖。 
穆老三脸色一变,道:“你小子好像老奶奶吊颈嫌命太长,老子已经好话说尽,你莫非真不想活?” 
万小宝一哼,道:“不想活的并不是我一个,只要你们能下得了手,把咱们六个小兄弟都杀光,就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了。” 
敢情这批小破烂自知无法抵抗,干脆以死相持,泡上了。 
罗成不禁暗暗颔首,觉得这批小家伙为了同伴,竟不顾生死,虽然迹近盲愚,但这份义气与勇气,连大人都不如,真的令人敬佩。 
这一招也确实绝,那三名身怀武功的伙计虽然杀机盈眉,目露凶光,还真不敢动。 
一来他们怕激起公愤,到底对方都是些未成年的小孩子,纵然占了天大的理,也不能再动手杀人。 
二来六条小命,非同儿戏,除非不想再耽在彭城,否则也难以对官行交代,为了几个小把戏,失去一个立足点,也实在划不来。 
这三名伙计怔怔站着,一时还真没了主意。奇怪的是“鬼医”王元孔至今仍不露面。 
这是个僵持之局,罗成再忍不下去了,排开众人,上前向马脸伙计一抱拳道:“请问老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脸伙计先打量罗成一眼,才拱手道:“回小哥话,这几个小无赖要本号王大夫看病,却拿不出诊金,挥之不去,反在店里起哄,在下忍无可忍,出手之下,误伤了一个,他们竟在此赖上了,你说气不气人!” 
万小宝一哼,道:“谁说咱们拿不出诊金,只是诊金不够,也说过赊上二三天就奉上……” 
马脸伙计截口笑道:“嘿!赊上二三天,你小子倒是说得好听,几十两银子,你们到哪里去找!” 
万小宝道:“纵然如此,你们也不能见死不救!” 
马脸伙计道:“都像你们这样,宏生参行早已赔光关门了。再说彭城行医的药铺不止咱们一家,你们为什么不到别家?” 
罗成眼见双方唇枪舌剑,吵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忙摇手道:“二位不必再吵,能否听我一言!” 
万小宝见罗成气宇不凡,倏匍匐地上道:“求大爷作主,为我们小兄弟伸冤!” 
罗成忙上前扶起道:“小兄弟千万别行大礼,公道自在人心,我会有适当处置!” 
马脸伙计见状,冷冷道:“这位大爷要怎么处置?” 
罗成微微一笑,道:“依理说双方都有不是之处。” 
说到这里,脸色倏然一沉,对万小宝道:“宏生参号是将本求利的买卖,诊金多寡是规矩,你们钱不够,人家愿意商议是善主,不愿意商议是本份,所以你们吵闹就首先理亏,怪不得别人恼怒。” 
万小宝不禁一呆,他原以为罗成会帮忙主持公道,不料反道一顿责斥,满腔怨愤不由化作一眶泪水,滚滚而落,正欲开口抗言,罗成又转脸对马脸伙计笑道:“这位老哥贵姓!” 
马脸伙计听了罗成这番话,阴沉的脸色变成满脸笑容,抱拳道:“在下柳三变,大爷明白事理,令兄弟钦佩无已,咱们受雇于人,也是为了饭碗,想不到出了这种事!” 
罗成笑道:“其实柳大哥也过份一些,他们终究是一批小孩子,何必与他们计较。这件事就由我作主,死的人已无法挽回,但病人不能不救!尚请柳大哥看在区区薄面,请大夫出来诊治一下,诊金多少由区区代付。” 
转首又对万小宝道:“那位死的小兄弟有家属吗?” 
万小宝委曲地摇头。 
罗成掏出五十两纹银,道:“人死了,放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这五十两银子请收下作为殓装费用,算是我奉送的。” 
说完见万小宝犹自不肯罢休,立刻施用传音入密,道:“听我吩咐,暂时委屈一下,余事以后再说。” 
万小宝呆了一呆!望了罗成脸色,倏叩了一个头道:“多谢大爷!”站起身来一挥手道:“咱们走。把小五子与大哥抬回去。” 
罗成忙道:“小兄弟,那位有病的不是要大夫诊断吗?” 
万小宝摇头道:“宏生参号大夫的医术再好,咱们也不要他医了,吃了他们的药,病好了也像摇头摆尾的狗!走!” 
六个小叫化抬着一死一病二个同伴顿时离开了宏生参号。 
柳三变这时才对罗成道:“大爷听听,他说的话像人话吗?说他们年纪小,但字字如刀,真会把人气死!” 
罗成笑道:“大人不计小人之过,柳掌柜就忍一忍吧!” 
柳三变拱手道:“多承化解,待我告知启东,向大爷拜谢!” 
话声方落,里面已踱出一个穿着团花长袍的瘦枯老者,老鼠眼,颏下一撮黄须,背着双手,样子虽然猥琐,气派却大得很,只见他精光一门店门口未散的闲人,沉声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呢?聚了这么多人?” 
柳三变忙上前哈腰道:“东主,刚才不过是几个小无赖闹事,亏得这位爷帮忙打发了。” 
一听这话,罗成知道这枯瘦老儿就是“鬼医”王元孔了,心中不由暗暗冷笑!早不出来,晚不出来,事剧了结出来了,真是个奸滑之徒。若非今天有事相求,现在就饶不了你。 
“鬼医”哦了一声,打量了罗成一眼,拱一拱手道:“小哥儿贵姓?” 
罗成也还礼道:“在下姓罗。” 
“罗小哥请里面坐!”“鬼医”说着又对柳三变道:“把闲人赶一赶,咱们这里是买卖场所,可不是戏院子。” 
柳三变与穆老三连忙到店门口赶人,“鬼医”让罗成在诊案边落坐,桀桀干笑道:“刚才多承小哥帮忙,稍待老夫备一桌水酒,聊表谢意。” 
罗成拱手道:“区区数言之劳,何敢望谢,不瞒大夫说,区区是有求而来。” 
“鬼医”目光一问道:“小哥儿求什么?” 
“在下有一同伴命在顷刻,此来欲求一帖八宝续命散,万望老丈成全!” 
“鬼医”怔了一怔,道:“能知老夫有八宝续命散,想必也知道老夫是谁了!” 
“老丈一手医道,名传江湖,区区早已久仰!” 
“哦!那么小哥儿也是武林中人了,但不知台甫如何称呼?” 
“在下江南罗成!” 
“鬼医”脸上立刻间过一丝惊容,起立道:“原来是名动江湖的罗公子,老夫倒失敬了,不知你哪位同伴得了什么病?” 
罗成道:“不瞒老丈说,在下同伴被内家真力震碎心脉,非八宝续命散,无法活命!要多少药费,区区如数奉上。” 
“鬼医”叹口气道:“公了来得不巧!” 
“不巧。”罗成不由一惊! 
只见“鬼医”道:“老夫的八宝续命散刚刚用完,新药未配,请恕有心无力!” 
罗成一呆,大急道:“老丈能否立刻配制?” 
“鬼医”摇摇头道:“公子谅也耳闻老夫这帖八宝续命散的神效,若能轻易配制,老夫也不会推托了,只是店中还少了二味重要的药材,故而三月之内,无法再炼。” 
罗的心不由下沉。他不信这么巧,鬼医的八宝续命散会刚好用完?但纵然确实用完,云大娘又怎么办?愈想愈急,不由急出一阵躁汗。 
罗成茫无目的到在街上踌躇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离开宏生参行的。 
事实上,他踉跄离开宏生参行已经有二条街了。这时他只觉得天地一片灰色,心头空洞得可怕。 
其实此刻连午时都没到,阳光正直射在头顶上,眼见着时间一寸一寸地溜过去,罗成的心里益发空洞而茫然。“就这样空了手回去吗?” 
他默默地想着,感受上倏怕再见云大娘那僵直的身体,更怕见朝夕思念的母亲起来。 
走着,走着,倏觉后面衣衫被人轻轻一拉,回头一看,却是刚才在宏生参行里见过面的小破烂万小宝。 
“啊!小兄弟,是你!” 
万小宝跟上几步低声问道:“公子去何处?” 
去何处?罗成自己也不知道,苦笑着摇摇头。 
万小宝道:“刚才多承赠银相助……” 
罗成忙接过口道:“一点小意思,用不到言谢,只是你们年纪还小,以后千万不可与大人斗气,否则只有自己吃亏!” 
万小宝道:“多谢公子忠言,公子若是无事,我家帮主有请。” 
“你还是在帮的?”他以为小破烂是丐帮中人。 
万小宝神秘地笑了一笑,拉着罗成衣袖就走,口中道:“公子去了就知道了。” 
罗成身不由已地跟着走,边走边问道:“贵帮帮主召见我有什么事?” 
万小宝道:“敝帮帮主久仰公子为人,早欲拜见,再说公子刚才暗中劝我们离开宏生参行,想必另有办法,为我们已死的兄弟伸冤,故而敝帮主要同罗公子商讨一番。” 
自己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又牵上了一桩烦恼,罗成有点哭笑不得,于是岔开话题道:“那已死的小兄弟埋了吗?”万小宝悲切地点点头。“那位有病的呢?去找大夫看过吗?”万小宝红着眼眶,道。“那不是病,是受了重伤,刚刚不治咽了气,也埋了。”罗成叹了一口气。 
安慰道:“不要难过,告诉我,是怎么受伤的!”万小宝道:“稍待敝帮主自然会奉告。”看他那付老练的神态语气,罗成不觉好玩,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姓罗?”“我们有个兄弟就躲在药铺子旁边,故公子与那老王八蛋说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回来报告后,敝帮主就要我匆匆赶来找罗公子。 
罗成失笑道:“你们真是人小鬼大,偷听人家谈话有什么好处,假如被那三个伙计看到,岂非又麻烦了。”万小宝做了一个脸道:“咱们本意只想探探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及知公子来意后,却颇为公子不平!”罗成一怔问道:“为我不平?”“当然,公子帮着那老王八排解纠难,他却不肯送一帖八宝续命散,岂不气死人!”“人家是用完了,你怎么知道人家不肯?”万小宝却一指前面道:“到了,咱们帮主会详详细细告诉公子的!”说完,三脚二步向前奔去。 
罗成抬头一看,原来是彭城东荒郊一座土地庙。他跟着走进庙中,目光一扫,顿时一呆。 
破落的小上地庙,此刻坐满了十几个小破烂,中间神案上却端坐着一十七八岁的少女。 
这少女虽然也是满身破烂,脏兮兮地像个小叫化,但一对大而灵活的眼睛,显得颇为慧黠而秀气。 
这些难道是丐帮弟子? 
罗成正是愕然,万小宝指着少女道:“罗公子,这就是咱们帮主骆大姐!” 
少女手一按神案,跳落地上,咭咭一笑道:“大家来见过罗公子。” 
十余个小破烂倒蛮像回事,齐都站立,恭恭敬敬地齐齐一礼,朗声道:“见过罗公子。” 
强自忍住笑,罗成也拱了拱手,忙道:“不必客气,各位小兄弟请坐,请问姑娘,贵帮是怎么称呼?” 
骆姓少女肃然道:“咱们是破衣帮,都是一些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孤儿,为了能相互照应,才聚在一起,倒叫公子见笑!” 
“哪里,哪里!”罗成口中客气着,看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心中还真想笑。 
少女摆摆手道:“公子请坐下讲话!” 
庙中无椅无垫,罗成只能一撩衣衫,席地而坐。 
少女也跳下神案落坐,道:“小兄弟们见过公子英字不凡,却见公子掏腰包帮宏生参行的兔崽子说话,心中奇怪,后来知道公子另有苦衷,所以一体决心要帮公子的忙!”罗成惑然道:“帮什么忙?”少女笑道:“帮公子取八宝续命散啊!”罗成急急道:“什么地方还有续命散?”“当然只有那个‘鬼医’老王八才有。”罗成颓然苦笑道:“鬼医亲口告诉我刚用完……”少女咕咕一笑接口道:“公子怎可相信那老王八的话,就在今天清晨,城西何富绅还拿了一百两黄金,向老王八买了一帖续命散救治儿子的重病。”罗成愕然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嘻嘻,公子别瞧不起咱们这个小小破衣帮,打架虽然不行,但彭城每天发生的大小事情,没有一件能瞒过我们耳目。” 
罗成皱眉道:“但鬼医为什么要对我撤谎呢?他能卖给别人,为什么不能给我?” 
少女道:“若我料得不错,那老王八必是公子的死对头。” 
罗成心头一震,瞪着少女道:“我与他素无交往,无冤无仇,怎可能是对头……” 
少女道:“江湖人物并非有仇,才会变成对头冤家的,公子走的桥比咱们路多,谅也不必我细说了。” 
罗成道:“话虽不错,但是……” 
“但是推测之言需要证据,是吗?其实我倒并非全凭猜测,而是有所根据,产生联想!”骆姓少女说着掏出一只荷包,凌空丢给了罗成:“公子不妨先看看这件东西。” 
罗成接过一看,这只四四方方的荷包分明是男人装银钱的东西,用上好的织锦缎制成,一面用金钱绣着四行端正的字体,像是一首诗: 
“横空鞭影瘦 
摩云傲龙游 
变化七十二 
鬼避神亦愁” 
看完这首诗,罗成心头大震,这首诗指的不正是昔日一同逃出天星宫功力未复的患难知交“摩云神鞭”邱振飞老丈吗? 
急忙抬目急急问道:“这只荷包是哪里来的?” 
骆姓少女道:“这件事是小宝兄弟目睹的,荷包也是他捡到的,小宝,还是你来说给公子听吧!” 
万小宝立刻接口道:“就在十天以前,咱们几个兄弟两天没有吃饱过肚子,晚上睡在庙里饿得荒,我就一个人悄悄跑出去,原想偷两只鸡回来烤化子鸡吃。哪知刚刚到城墙边,倏然从茅舍边冒出一条黑影。当时吓得我一跳,还以为人家知道我要偷鸡,早已埋伏那边准备抓我,正要回身奔逃,那知肩膀已被人按住,回头一看,却是个须子花白的老头子,他沉声道:‘小兄弟你想干什么?’我哆嗦着告诉他只不过想偷只鸡填饱肚子,他倏笑了笑,说你也别偷鸡了,老夫给你十两银子,替我办件事!” 
他说到这里,才透了口气,继续指手划脚地道:“当时我一呆,问他是不是这户人家的主人?老头子说道:我只是个过路人,此刻已被仇家包围了,快,你小子到底尚不肯?听他口气异常着急,可是我展目四顾,却没看到半个人影,还以为他遇上鬼,但有十两银子,足够咱们兄弟半个月生活,哪能不要,于是也不问他什么事,点点头。哪知就在这时,四周倏早冒出五六条黑影,吓得我几乎叫起来。 
那个老头子脸色大变,把我拖倒地上,掏出这个荷包塞在我手中,匆匆叮咛了一声,就狂笑一声,长身冲出去,一眨眼,他手中多了一根长长的绳子。” 
骆姓少女立刻纠正道:“不是绳子,是长鞭!” 
万小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呃……是鞭子……” 
罗成道:“这么说来,那位老丈就是昔年名震大江南北的‘摩云神鞭’邱振飞大侠了。” 
万小宝瞪着一双大眼睛,道:“江湖英雄,我也知道得不少,怎么没听到过‘摩云神鞭’这字号?” 
罗成不由失笑,“摩云神鞭”成名之时,这批小家伙还没有出生,怎么会知道!但他急着听下文,也没有解释了,急急问道:“后来怎么了?” 
万小宝道:“老头子一根鞭子舞得风雨不透,就与那些黑衣人打成一团!” 
罗成截口道:“你知道那批黑衣人是什么来路吗?” 
“那些黑衣人个个脸蒙黑巾,诡秘得很,自称是金环门,有的拿剑,有的拿钩,武功都高得很……” 
罗成皱眉道:“江湖上怎么又出现一个‘金环门’?难道又是个秘密组织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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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大地 第十二章 舌灿莲花起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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