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知道这大片的竹林,内中藏有佛门降魔护法的阵法,略略借助竹林的曲折和林中的阴暗,令人生出幻象,自行迷坠于幻境中。
另外在竹叶中张布铃网,以便那些高明的魔头,不受幻象所侵,越林而出时,庵中也有警汛防备。
故此这片竹林阵,似难实易,有惊无险,实力差的人,当然无法出阵,而即使身手高明的魔头,也难以不惊动庵中人而脱身竹林,此中消息,甚是微妙。
尽管钟荃不明底蕴,但他一则是佛门高僧的入室高弟,二则本身功力已锻炼至八分火候。焉会陷入幻境之中,以致心神迷乱?是以最多不过觉得眼前昏暗,有如夜色已临,甚么都瞧得不大清楚。
方才那暗袭的两尼,身形一闪即隐,实在不过是借着阵法隐蔽身形而已。
钟荃却以为定是了不起的能人,心中大为戒惧。
他的眼光尚未从头顶竹叶移开,忽然灵机一动,喜然间纵身而起。
却听一声清亮的铃响,从那边传过来,他不知是何原故,身形毫不停滞,穿叶而上。
竹叶丛密中,那片铃网被他一顶,发出嘹亮的铃声。
声音未歇,他心中已恍悟方才那一声,定是邓小龙也打着同样主意,故此触动铃网机关。
这刹那间,他双手一分,已扯破铃网,略一换力,便穿叶而上。
他提住一口气,轻飘飘踏在竹梢上,身形随着竹梢起伏,眼光却向邓小龙那边仔细搜索。
猛觉身后簌簌微响,忙掉头一看,只见一个灰衣老尼,左手倒持着长剑,右手坚掌当胸,双眸炯炯,正打量着他。
钟荃吓一跳,以为方才在林中的女尼跟踪芽叶飞上,却不曾听到枝叶之声,这种身手,岂是自己所能相比?
那老尼法名万线,乃是万炒庵主的师妹,独居于庵后竹林中一所植舍。
是以一闻铃网警讯,立刻便能够持剑来到。
钟荃被人家先声所夺,胆气已怯,呆呆不动,显然露出进退失据的样子。
万缘老尼冷冷哼一声,似乎也瞧出对方的怯意,修地右掌虚虚所出,抱柏飞扬中,发出一股掌力,口中跟着喝道:“下去广
钟荃身形如行云流水般移开数尺,但觉对方掌力拂身而过,甚是劲紧。
他愕了一下,只因对方发出这一掌,自己虽没有真个去接,却觉察出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高明。
万缘老尼一掌落空,也自跨步移身,只因他们此刻身在竹梢之上,要不是身怀上乘武功,这地方连停顿借力也不能,何况发出掌力。
不过这竹林内另有古怪,这万线老尼并非全恃轻功,而能够从容在竹林顶上发掌击敌,却是脚下另有秘密借力之处,虽则仅仅是在枝叶中,暗暗藏有指头股粗的铁枝,脚底可以稳实得多。
但到底也不比平地,是以一掌发出之后,便不能再稳立原处,非跨步移位不可。
钟荃又退了数尺,却是向庵左退去,那边尽处,便是万丈悬崖。他心中f撞:“这老尼掌力虽不见得怎样精纯,但到底能够在这种万险之处发掌,这种轻功,的确是匪夷所思。”
心中尚未想完,只见那万缘老尼左足提起,右脚点在竹捎上,乃是金鸡独立之式却稳如磐石。右手戟指喝道:“你以为凭着一点轻功,便可胡作乱为么?我华山大悲庵,岂容宵小撒野?还不赶快跪地自缚,随贫尼去祈求庵主从轻发落。贫尼再一出手,那就悔之莫及了。”
钟荃可不能像她那样稳立不动,而是要不住移位换力。
前面一带被那老尼封住,不知不觉便老是后退。那老尼的话人耳分明,心中不由得反驳道:“纵使我粉身碎骨也焉能失辱师门,跪地求饶?简直是胡说八道。”
口中却只关心地问道:“究竟你们把桑姑姑怎样了?”
他们所要知的仅仅是这一点,只要这老尼一答出来,他们再也不会打扰这大悲庵。
可是对方哪知他们对这回答竟是如此渴切,而且也犯了大悲庵之忌,冷冷道:“你要知道么?下去再讲……”末后的四个字,修地变得声色俱厉,接着斜斜欺身而上,足尖一点到暗藏铁枝,右掌又疾推而出。
钟荃疾如旋风般,又退开数尺,万线老尼步跨连环,一连发出三掌,把钟荃迫退老远。
看看已到了悬崖边沿,钟荃还未知道。
万线老尼到底是佛门中得道之人,此刻却不肯因私人恩怨迫令钟荃糊里糊涂掉下去,破了杀生之戒,忽地收掌凝身道:“你瞧瞧后面再退。”
钟荃侧首一瞥,骇了一跳,下意识地跨前两步。
万缘老尼喝一声,五指张开,疾抓而进,欲以擒拿手把敌人抓住,以便发落。
钟荃虽觉得敌人这一出手,并不怎样厉害,但心中已认定对方深不可测,这一式虽然不起眼,但谁知其中有什么奥妙变化?嘿了一声,双掌齐出,竟是云龙大八式中“灵台擂鼓”
之式,以攻为守。
万缘老尼在这瞬息之间,单掌连攻带封,换了三式,但觉对方仍然流洒从容地递了一掌进来,疾扣肘间捉筋穴,心中大骇,沉臂横时一撞。啪地微响,掌肘相交。
钟荃只能用出三成力量,哪及对方脚下稳实,又是以肘顶撞,力道绝大,不由得脚下一虚,连退三步,恰好已到了悬崖边缘,严格说来,他简直已在悬崖之外。
因为崖边的竹树已稍为向崖外倾斜,是以俯眼下望,已是凌空临虚,深不可测。
他脚尖探处,忽觉异乎寻常地稳实,心中大为惊奇,村道:“天幸这儿有处大可垫脚,即使是发力换掌,也不惧了。”他并没有思疑是大悲庵尼姑们弄的玄虚,一方面固然缺乏阅历。一方面也因大悲庵的地位名声,焉能闹诡弄诈以取胜?有这个原故,当然不会往下谁想了。
万线老尼震退对方,但见敌人已退到边缘,再退半尺,便得掉下万例悬崖。不过敌人恰巧站在铁枝尖上,身形显得稳如山岳,雨珠汇成一道细流,淌过他强健虬突的胸部肌肉。
她不由得为难地踌躇一下,这刻她深知对面这少年,实非等闲之辈。
自己方才小看了他,差点儿没吃亏,幸而脚下得力,才占了上风,然而这可不大光明,并且可见敌人功力之高,委实在自己之上。
今日之事,要保全自己个人与及华山大悲庵的面子,非把这人收拾了不可。况且敌人乃是和桑清有渊源的人,当年庵主和桑清曾经比武而结下不解之仇,她和庵主同是万字辈份,当年也偏袒着庵主,连带桑清也有了仇怨。这些年来,不但仇怨末清,并且因屡有江湖人来华山大悲庵找寻桑清,有的是慕名,但大多数是寻仇雪恨。
庵主虽与桑清有仇,但到底是代表华山之首,焉能眼睁睁让人寻上门,索取桑清下落?
为了本门声誉,以及增厌那些自认了不起的魔头们乱闯本庵,不得不出面驱逐来人。
是以送有凶斗之事发生,虽然总是大悲庵赢了,但这种麻烦便够这庵中清修的尼姑们好受了。
逐渐大悲庵对付侵扰的人,手段变得甚为毒辣,总是将人家武功毁掉,方饶了一命,否则不惜开杀戒。
风声传出,十余年间竟没有人敢到华山大悲庵来摘闹,这样大悲庵的文尼们慢慢将仇视扰庵的人之心收起。而江湖上也渐渐将大悲庵十多年前那种激烈手段淡忘,以邓小龙而言,出道已有十二三年,但也没有什么印象,因为他本身既与华山没有来往,其次大悲庵以往曾毁的,尽是武林中邪派人物,听起来似乎有锄奸惩恶的含意。
是以这次上山,半点儿也没料到大悲庵所以曾经激烈对付闯庵之人,不论是好人是歹人,都是因桑清所惹起。
万线老尼和万妙庵主同辈,自是比之白莲等人怀有较深偏见。
这时她已确知对方乃因桑清而来,不免触起仇恨之心,将佛门慈悲心肠收起好多。
当下剑交右手,徐徐举起,身形作势欲上。
钟荃早料定这老尼定是本庵中老一辈高明人物,这一剑攻上来,自己赤手空拳,恐难接住。不自觉地吸一口气,毛发俱动,已施展出先天真气,那般若大能力的功夫。
可是心中一动,忽然又恢复原状。原来这一刹那间,记起了土行孙贺固便是惨死在这种功夫之下,自己已曾决心不再施展使用,是以立刻放弃。
在这紧张关头,他反倒镇定起来,双目闪出炯炯精光,等候敌人动手。
忽地两文之外,一个女性的苍老口音大声道:“三妹你怎么啦?这厮可是她勾来的?”
万线老尼的剑倏然垂下,退开三尺之远,应适:“正是她勾来的。”
风声飒然,雨丝中飘来一条及衣人影,手中提着一口精芒四射的长剑,年纪和万缘老尼差不多,但鼻勾嘴尖,两颧高突,看起来但觉是那种冷酷而心很气狭那类人。
这老尼正是万妙庵主排下来,第二位的万国老尼,昔年是她一力主张以激烈手段应付扰庵之人,而也是她手底最为凶狠。
这万因老尼似乎不必再想,疾然挺剑冲上。
钟荃双掌一错,暗运全身劲力,并且盘算好应付之法。
万因老尼脚下功夫比之万缘可高出一筹,疾似旋风急卷,手中锋快之极的长剑起处,一式“数点梅花”,直袭中盘。
剑尖离着钟荃胸前不及一尺,嗡然一响,震出数点寒光,分制胸前几处穴道。
她这一剑的功力,比之和邓小龙交手的白元文尼,同是使出一样招式,可是威力判然有别。
钟荃蕴劲蓄势,单掌急探而出,竟是云龙大八式中的“龙子初现”之式,巧妙之极地从剑光中探进去,指尖一拂,截胞夺剑。
剑风拂处,衣袖卷裂,可是他指尖已堪沾到敌腕。
万因老尼做梦也料不到敌人有这等精奇卓绝的招数,能够在自己剑光之中寻到丝毫空隙,探掌进来,自己的剑枉自有三尺之长,也挡不住人家猿臂一伸,闪身欺近。
当下冷喝一声,剑收如风,眼看敌人身形微倾,已要乘隙冲出,口中一声去你的,剑光暴盛,化为“孔雀开屏”之式,在敌我之间,布下一面剑屏。
钟荃身形一仰,让开这凌厉之极的守式。
哪知在剑光织成的屏风中,寒风一缕,修地光华尽敛,只剩下剑尖一点寒星,直探到咽喉要害。
这一下变招换式,乃是六合剑法中的神髓,招式相套,连环化生,端的奥妙无匹。
钟荃但觉这一刹那间,自己生像已经横下心肠,毫不动容。
俟得敌人精光耀眼的长剑挟着一丝寒风,堪堪点到咽喉之际,脚下用力一点,身形倒射而出,这一刹那间,双掌挟着沉雄无比的内家真力,猛击而出。
这一招股在敌人无法预测,以他所站地方,再也不能向后移动分毫。是以万因老尼一剑递出,只估料敌人向左右两面闪避,接着连下煞手,必能将敌人迫下万丈悬崖不可。
哪知对方竟然倒退纵出去,自陷死地。
摔不及防间,敌人掌力已压腹而至,猛然运气护体,身形微侧,手中长剑顺势撒手飞出,划出一道精虹,电射钟荃还在空中的身形。
钟荃使的正是云龙大八式独步天下的奇异身法“飞龙回天”,在空中一伸手,绰住敌人下毒手猛袭的长剑,跟着清啸一声,腰动脚险处,飘飘飞回。
那万因老尼以数十年苦功运气护体,侧身硬挨敌人一掌。
噗地一响,身形便如断线风筝,斜斜飞退几步从林项掉下地去。
万缘老尼冲过去,一把没抓着万因老尼,又觑见钟荃飞出悬崖,两件事凑在一起,不禁失声尖叫。
但转眼间,钟荃已经飞回,万缘老尼怒骂道:“原来是昆仑派的,你敢不把华山放在眼内么?”
长剑一挥,不管掉下的万因老尼,疾扑面上。
钟荃仍然回到原来的位置,渊停岳峙般屹立不动。
听到对方提起自己的门派,不由得心中一凛。
眼看对方陷飓连戳三剑,光华乱闪,乃是拼命进手的招数。
自己不知怎地,像顾忌什么似的,不敢使出本门剑法,长剑一领,斜斜削出,竟是施展出新近学来的拦江绝户剑。
他一剑削出,立刻弥漫着一股气流游涡,正是那独步天下的真磁引力。要知钟荃乃是昆仑一等高手,学了那五招十五式正反拦江绝户剑。
以他的根底,自是一学便晓。
加上两日来潜心领悟以及偷闲操练,已是精纯非常,比之当日力拒黑猿贺雄还精进得多。
万缘老尼轻功上虽逊万因一筹,但挥剑猛攻,竟是豁出性命也要收拾下敌人的样子。
钟荃心中甚骇,幸而这拦江绝产剑,毕竟是道家玄门中最为神奇的太清派的无上心法,虽然只有寥寥几招,但一施展出来,其中玄妙神奇,真不是普通武林中人所能测付得到。
这时,一任万线老尼连攻十余剑,总是自动向分歪开,对方明明所取的是咽喉部位,剑尖递到时,却从肩上斜过,反而要追不及待地撤刻回来自保。
钟荃有用过这拦江绝户创法交手的经验。
从从容容地一直使下去,由正方三招九式,直到反方两招六式。
第一个循环之后,那股涡形气流更加强烈,然而外表上却更为隐晦,连风声也逐渐消失,这种似弱实强的剑法,的确可称是天下无双。
庵中高楼上发出清亮钟声,当当两下,震越山巅林表。
万缘老尼倏然一滑脚,身形猛坠,钟荃长身伸臂,运剑一黏一挑,把万线老尼扯回竹林项消。
万缘老尼面目失色,退开两步,脚下寻到铁枝尖端站稳,横剑一哼,道:“昆仑小贼,你伤了我大悲庵的人,今日是个有死无生之局,你卖好也不行。”
钟荃像给她打了一拳在心窝似的,震动一下,付道:“糟透了,她似乎不单根我,甚至连我师门也牵扯上啦,怎么这华山的人都不讲情理的。咳,江湖上何尝也不是这样?”他感慨地叹口气。
只因他老是弄不明白,即使他们所寻的桑姥,乃是华山大悲庵的仇敌,也不妨先说个清楚,何以会一见面,便打个没休没完,无端结下仇恨?
忽地黑影一闪,万线老尼的身后,多出一个黑衣老尼来。
这老尼身量高大,面方口阔,目光棱校,神态庄严有威,严然有大丈夫气概。
“三妹暂且退下。”黑衣老尼道,声音宏亮而清越。
万缘老尼倏然收封退开,道:“庵主小心,这小贼乃是昆仑派的。”
钟荃吃惊地着这位黑衣老尼,敢请她便是华山大悲庵的万炒庵主,亦即是华山派掌门人。
正是人的名树的影,钟荃再狂妄也不得不对这一派的掌门人畏惧,何况他根本不是狂妄自大的人。
他抱剑躬身道:“晚辈钟荃,参见庵主。”
“算了。”万炒庵主拂袖道:“你这是晚辈参见之道么?白眉大和尚和你怎样称呼?”
钟荃不敢仰视,恭谨地答道:“是晚辈大师伯。”心中却付道:“这番不得了,庵主若和大师伯有旧,我焉敢再逆犯于她?今番休矣。”
“哦?是你的师伯?”万妙庵主婴然凝视他一眼,顿了一下,徐徐道:“那么你便是当今昆仑掌门普荷上人的弟子了,是么?却是这等年轻?”
钟荃唯唯而应,心中更见惶恐。
其实他是白惊了,只因天下四大剑派,近二十年来,已没有来往联络。
往昔老一辈的各派高人,虽有甚深交情渊源,但这些老辈高人,早早纷纷谢世凋殁,即如以华山和昆仑而言,那名震天下的心如神尼,和昆仑的高僧时有交往,及至百灵大师接掌庵主,也曾与昆仑的苦行禅师见过面。
其时百灵大师从苦行掸师口中得知他的大徒弟白眉和尚,天资卓迈古今,极是不凡,心中甚欲一见,结果总没有到。
二十多年之前,百灵大师圆寂了,万妙接掌庵主之位,便算是和昆仑绝了往来。
不过万妙庵主往昔曾经数次听过百灵大师说及昆仑的白眉和尚,武功必将是四大剑派中之首,是以印象深刻。
而白眉大和尚年纪比之万妙庵主,还要老上十余年。
万妙庵主自己的关门弟子,便是白莲女尼,已尽得华山本门心法真传,她共有五个弟子,以白莲为最年轻和武功最强,如今几乎能和她相颌顾了。
可是年纪也有三十多一点,照理普荷上人的关门弟子也应比之白莲大一点,哪知竟是个二十左右的少年;是以令她大为惊讶。
这万炒庵主本来生性偏激,自负武功卓绝一代,但自从二十年前被木女桑清以精妙招数所败,便潜心隐修苦练。
这些年头来,火性也随之磨掉许多,她天性中的偏激唯一的表现,便是在于委任那心手俱狠的万因老尼为本庵执法大师。
这时她虽然对于万因受伤而忿怒,但已不比当年那般一触即发,何况这个不起眼的少年,乃是昆仑派的?那白眉大和尚她虽不认识,但从当年四派创会,所闻说昆仑铁手书生何涪的厉害,便可想而知了。是以她并没有轻视钟荃之心,尤其钟荃那种见到前辈,唯哈恭谨的礼貌,正是名门正派的特有教养风度,使她更加估高这少年的实力。
不过,她虽然没有轻视,甚且估高对方实力,但这估计仍然没有达到实在标准。
只因一则白眉和尚已将云龙大八式融会贯通,威力遇非何涪用的可比。
二则难也不知钟荃竟然练有先天真气功夫,虽然仅属初步,但也威力无穷。
三则钟荃更学到玄门太清派唯一不传剑法拦江绝户剑。
这种拦江绝户剑法所发生前真磁引力,简直是天下武林中所未闻的科技。
从上述三点加起来,钟荃的武功,实在和他的年龄相去不只天壤,谁也无法从他的年龄上,推出他的真正功力来。
其实这时武林中能手异人,迭出不穷。
大都是年少英伟,奇才天生,不但各将本门剑术武功发扬光大,而且还有好些遇合,潜光干年的神物利器,都纷纷在这时机出土,各寻其主。
钟荃仅一出山,便曾遇到不少年轻好手,诸如玉郎君李彬。黑猿贺华。石中矮胖怪人潘自达,还有峨嵋后起之秀陆丹等等,无不各怀绝技,随便拣一个,也足以震惊武林。钟荃本身更是其中出类拔苹之人,这些情形,便不是华山大悲庵主所能想象得到。
万妙庵主屹立在竹捎上,宛如渊停岳峙,她心中虽然甚愤万因老尼被钟荃所伤,但她是一派掌门,身份攸关,不便失言,徐徐道:“我大悲庵向例不招待男客人庵,而你们明着暗里迭次闯庵,一身技艺,果然高明,昆仑得此传人,实为可喜之事。”
她话声稍顿,忽然变得严峻一点道:“如今没别的可说的,你既仗着一身艺业闯进本庵,还须如此出庵。”
钟荃惶恐道:“晚辈岂敢无礼,只因急欲谒晤桑……”
他的话声却被万妙庵主宏亮的声音掩住,她大声道:“三妹,且借你的剑一用……”
万缘老尼倏地扔剑,直射钟荃。
钟荃不觉微一仰身,剑交右手,正待挥剑去挡。
银虹急射,离着钟荃还有三尺许,那万妙庵主伸出虚虚一抓,手掌离着那剑也还有三尺来远。
却见那道银虹倏地斜飞,巧巧落在万妙庵主手上。
钟荃认得这种内家真力,乃是像隔山打牛那一类掌力变化运用。
不过像这万妙庵主,能够抓回数尺外的飞剑,功力之深,的确惊人。
要知凡是力量发易收难,不要说是将力量发出,还要把什么东西抓回。便是寻常在招式变化中,想将发出的力量,随心任意地收回,比之发出力量,不知艰难多少倍。
是以能将力量锻炼到数尺外伤人,比之从数尺外抓物回来,其间的差别,便可以心领神会了。
万妙庵主一到手,轻轻一抖,那剑嗡然震响,银光耀眼。
她道:“你身临绝地,本庵主理应让你换地再战。但素闻昆仑心法,能在空中回折方向,想来这绝地对你并无妨碍。”
万缘老尼大声道:“他方才便曾飞出外面,又复回到原处。”
万妙庵主道:“如此甚好,你进招吧。”
她说得斩钉截铁,神情语气中自有一种令人不能违抗的气度。
钟荃迟疑一下,目光一触万妙庵主严厉的眼光,不由自主地应一声,道:“如此晚辈无礼了。”
但见剑光乍起,一缕寒风直奔对方眉宇,正是云龙大八式中的起手式“龙子初现”。
万妙庵主眼光一闪,看出钟荃所站的是竹林枝叶中暗藏的铁枝,是以才能够发力进招,当下算准尺寸,上身微仰。
钟荃眼看自己的剑尖,还差半寸不到,便不能沾上对方,除非离开所站位置。
但离开这仅有可以站稳之处,并不上算,立刻沉腕垂剑,改攻下盘。
万妙庵主双膝一弯,脚尖仍在原处,旋身一转,钟荃的剑尖恰好从腿弯处划过,又是一招落空。
钟荃心中明白那万妙庵主乃是让自己三招,然后再真个动手。
以万妙庵主的资格,并非是狂妄之举,当下刷地刺出一剑,直奔中盘,但仅仅是个虚着,并没有真个刺出。
三招已过,万妙庵主长笑一声,银光长剑翻处,当胸刺入。
钟荃斜剑急掠,使出“固封龙庭”之式,万妙庵主的剑尚未递进,力透剑尖,修然化作数点寒星,笼罩住钟荃胸腹。
叮叮微响数声,那万妙庵主施展的绝妙剑法,恰好碰着钟荃也使出云龙大八式中唯一守式,内力尽从刻上透出,急凉之间,宛如已布下一堵剑墙。
两下一触,发出数声微响。
钟荃心头一震,付道:“这位庵主内力比我高出一筹,差点儿没给她挤跌了。”
万妙庵主也是大为惊讶,对方竟然有这种微妙的剑法,封住自己这一下绝招,而且内力造诣,的确是不比寻常。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一闪而过,万妙庵主又是一剑刺出,这一剑去势不急,但显然劲力尽蕴,一触即发。
钟荃心中念头一掠:“这一剑乃是欺我身陷绝地,是以这般刺来,我可不能像她那样,能够在仅可承受身躯重量的枝捎上,施展出这么劲厉的内力。”
对方剑尖已刺到胸前,他心中忙着,手上也不能闲着,急急斜削出一剑,风声跪创旋卷而生,正是那天下无双的拦江绝户剑。
这顷刻工夫,已经连创了三剑。
万妙庵主真力凝聚在剑尖上,正如那里暗藏着极厉害的炸药,一燃即炸。
谁知钟荃剑光连闪,但觉自己力量微微一歪,竟然刺向空档,连忙沉声一喝,斗地收回长剑。
钟荃一连削出三剑,才使对方的剑歪开去,觉得相当沉重,自己力量用多了,脚下有点异样。
万妙庵主凝眸一瞥,微哼一声,忽挥剑而攻,斗然间闪出千百道银虹,直袭钟荃。
钟荃那几招拦江绝户剑使开了,又是一连削三剑,但觉寒风飒飒,漫身而过,心中正自赞叹这拦江绝户剑法之神妙,猛觉脚下一沉,骇了一跳。
万妙庵主剑气如虹,疾然急戳。
钟荃百忙中反剑一封,当地一响,两剑相交。
万妙庵主叱一声,左手倏出,正好抓在钟荃指腕之间。钟荃脚下已虚,又吃万妙庵主持住脱指,眼看手中长剑被夺。这时,真个连想一想的机会也没有,倏然松手弃剑,同时已提气运劲,身形似退还进,疾如电闪一冲,那只被人夺去了的右手,已抓在对方右手的脱指之间。
这一下临机应变,没有什么名堂,因为究竟不能想像到有这种特别的情形而弃剑夺创,纯然是他天资过人,浸淫又久,自然而出的招数。
万妙庵主这刻正是剑掌都施展不出,还得提防对方缠上身来,那成了什么样子?
高手相持,无论是时间或空间,所争者并非常人所能感悟得出来,决不至于贴身相缠,那简直是笑话了。
万妙庵主面色沉寒之极,微哼一声,双臂倏然一振,排山倒海般发出内家真力。
钟荃啊一声,身形直甩飞开去,却见那万炒庵主脚下暴响,身形也掉下去。
可是人家可不会有事,只须稍为伸手抓住密麻的竹枝,便可定住身形,但他自己却不由自主地飞出竹林崖外。
他方才曾经飞出崖外一次,已经知道脚下乃深不可测的深壑,只因水气迷蒙,云雾傍崖缭绕,不知究有多深。
这时因是被万妙庵主摔出悬崖,便不能和上一次股转折飞回,当下心中大骇,身形已如弹丸飞坠,眨眼间下落了两文许,眼看快要越过竹林平地。
这时必须自力更生,心中电急转过几个念头。
须知他这种云龙大八式身法,能够在空中转折回飞,一则只仗着招式神奇,有如云龙在天,二则乃是昆仑独有一种心法,能够将真力凝炼至近似有形之物,是以能在空中推动身体。
不过,人总是人,如果要随心所欲,也得要有准备和架式才可。
这时他还有一步绝技,便是施展出般若大能力,这种先天真气的功夫,自然比之那种由后天内家真力凝炼的力量神效得多了。
可是他又曾经立下决心,不到将这种般若大能力练成功之后,决不再次使用。
然而此刻又是自己生死一发的关头,倘若不及时使用出来,没希望能够飞回竹林地面。
则这一急坠而下,定是粉身碎骨无疑。
心中的矛盾,在这瞬息之间,实在教他够受了。
求生的本能强烈地抬头,强烈得令他毫无考虑余地,当下双掌情洒地向下一按,曙然大响一声,下坠之势立住,跟着双腿一端,身形便如神龙盘空,修然向竹林飞去。
他的脚还差那么两尺才到地,眼前白光一闪,竟是一口利剑,急刺小腹。
钟荃虽在危急自救之际,身手仍不紊乱,尤其那剑上带出的风声,便知那人功力有限。
立时使个身法,横移丈尺许落下,单掌已电闪急探。
那个暗袭他的,乃是个年轻女尼,持剑那手的虎口间,可以看到一些血渍。原来是方才持钩袭击钟荃的两女尼之一,她的虎口裂了,自然剑上无力。
钟荃一把夺过长剑,小臂一振,那女尼啊一声,踉跄跌开四五步。
他一剑在手,胆气又壮,却不敢往竹林中钻,沿着竹林外的悬崖边缘,急急前走。
一眼瞥见两文外的崖内凹处,下面另有山崖突出,而且似乎有路可通别处,当下脚下用力一顿,凌空飞起。
这个当儿,却听到后面有几个女尼喝叫之声。
他一掠两文许,到了那边,闪眼下望时,下面突出的危崖离着还有五丈许高。
刚才在那边隐隐瞧见似乎别有通路,这一走近了,反而瞧不出是不是绝地。
他把心一横,暗忖道:“前无退路后有追兵,我打又打不过过人家,又怕竹林中昏暗,与其力尽受擒,不如跳下这危崖再算。”
身后竹林内又有声响传出来,钟荃咬一咬牙,提气往下就跳。
五丈余高并非说着玩的,轻功稍差的,必定无法提住那口气,便以钟荃的身手,也得甚是小心才行。
他安然落在危崖上,举目四瞥,却见左右有路可走,连忙寻路前走,绕过这崖角,便是一片山坡,一直延伸出去,心中不禁大为欣喜。
这时连忙展动身形,一琼两王文,急急逃走。
他可不知从这边转过去,已是绕过莲花峰。
眼前仅见一座山峰屹立,这便是云台峰,他一时也不管什么方向,直奔过去,到了那座峰腰,沿峰过去,峰那面陡直得多,当下向峰下疾奔。
他从一处断崖跃下,猛见右面向峰内凹入处,有个三丈圆的深潭,在峰潭之间,有两座石屋,筑建得甚是精致。
潭中一块石头,像剑尖般直伸出水面,石顶大约有四五尺方圆。
像这样一个潭,当中又有这么一块石头,倒是古怪得有趣。
这时,正是邓小龙返村途中,雨势越发大了。他赤着上身,雨水淋在身上,流过古铜色光滑的皮肤。
生出一阵阵清凉的感觉,这使他有点儿振奋,生像那种清凉的感觉,使他的心也稍稍冷却,因而生出轻微的愉快。
他没有去注意那两座石屋,突然冲动地清啸一声,飞向潭心的怪石上。
脚尖还未沾石,石屋那面传来一声清叱,人影一闪,疾扑而来。
他吃惊地扫目一瞥,但见那疾扑而来的人影,乃是一个少女,头上包着一块浅青头巾,瓜子形的面孔,细长而亮。
身材颀长苗条,穿着一身紧身青布衣裳。
她手中持着一口青色的古剑,剑柄上的剑穗也是青色。
剑尖下垂,显然来势虽急,但并无伤人之意。
钟荃脚尖一探到石头,猛觉其得如油,险些仰跌,连忙打个千斤坠,身形方定。
那少女飘飘在石上一落,忽然向前一倾,钟荃还未曾想到应不应伸手扶她时,青光一闪,寒风到面,竟是一剑已刺到他面前。
钟荃脚下不敢移动,勉强一仰头,手中长剑已急刺敌腹。
这一式正是以攻为守,图谋自救。
那少女轻轻咦一声,身形往右边一侧,已移开一步,手中青色古剑,已决要戳在钟荃肩井穴上。
钟荃心神真个被他扰乱,只因方才她一落身在石上,直像是要扑跌似的,谁知却是出剑的身法,一连两剑,把他弄得手忙脚乱,心神也不能定下。
这刻连忙一晃身,躲过敌剑,可是心知对方这一定是连环而上,况且脚下又不稳,只好身形微向前倾,打算掉在石上也比掉在潭里好一点。
果然对方剑收如风,修又砍出,直奔下盘。
钟荃这时刚好脚下一滑,自动探到向石,支撑身躯。对方一砍,刚好砍在他的刻上,生像他早知对方有这一招,预作拆解似的。
那少女惊噫一声,收剑退开两步,凝视他一眼之后,忽然皱眉呸了一声。
钟荃刚好站稳身躯,见她一脸厌恶之色,征了一下,忽然灵机一触,大声问道:“姑娘可是姓桑?”
青衣少女哼一声,斥道:一你管得着么?”一剑斜砍而至。
这一剑的来势甚是古怪,尤其使创名家,极少以砍势出手。
钟荃觉得仿佛极熟,像是什么地方见过这种剑法,但实在又未见过,心中动念之时,手中长剑已斜削而出,发出武林未睹的真磁引力。
那青衣少女一连砍出三剑,来路不定,煞是古怪难测,他也一气削出四五剑,却觉得虽能封住敌人攻来古剑,但全然不像以往使用时之奥妙,仍然要留心而削,不能漏出丝毫空隙。
雨越发下得大了,从发际直沿下来的雨水,把眼睛也蒙住。
他手上一吃力,心中不觉有点温然,禁不住大声喊道:“怎么华山的人都蛮不讲理哪?
这儿究竟有没有姓桑的人?”
“有又怎样?”那少女身形在石上移动得十分自然,脚下毫无溜滑之弊,她尖声回骂道:‘你才是野人哪,也不瞧瞧自己的样子。”
骂声中,那柄青色古剑益发斜砍坚砍,怪气之极猛攻。
钟荃觉得势头不佳,因为他只要微微移动,立刻便感到站不住脚。
而且对方剑法厉害之极,专在想不到的地方斩砍过来。自己的拦江绝户到法,连环施展,也仅仅能够守住。
幸亏这五把十五式剑法,不必移动身形,否则大是不堪设想。
反之对方脚下毫无顾忌,身形腾挪进退如履平地,一点也不怕他刻上发出的真磁引力,运剑如风,着着进迫。
若是在平地上,对方的内力,比自己逊色一筹,定能以云龙大八式将之打败,但如今—
—
青光越闪越亮,威势更增,剑风隐隐带出万木涛啸之声,入耳惊心。
钟荃一想不妙,猛然力聚剑身,发出内家真力,一式“固封龙庭”剑连续斜划而出。
青衣少女连攻两剑,都像研在极厚的铁墙上,震得芳心悸跳,不由得攻势略懈。
他趁这当儿,清啸一声,收剑飞身而退。
那青衣少女脚顿处,破空飞起,身形之轻快急疾,难以形容,但见一溜青光,衔尾追及。
钟荃在空中头也不回,一式“龙尾招风”,反手戳出,刚好够上部位,极巧妙地削向敌腕。
青衣少女又使出怪招,斜剑一抽,当地撩在他剑上,不由得身形略挫。
钟荃却反而加速前飞,霎时远离了两文许。
那青衣少女落向潭边岸上,脚一沾地,正待腾身而起之际,一道白虹急射而至,风声劲厉之极。
连忙运足真力,举剑一黏一撩,把对方扔来的长剑挑飞。
钟荃已飘然远遁,身形极是迅疾。
那青衣少女呸一声,自言自语道:“这个野人也敢来姥姥潭撒野么?我若不是师父坐关练功,须人守护,不追上擒住他,审明白底细来意才怪哩!”
口中虽是这样说,但两道秀眉却轻轻锁住,怀疑地摇摇头,自语道:“但我真能擒住那厮么?”
钟荃已走得老远,他心中已决定必须赶快找到邓小龙,等他出点主意,大概这里定是桑姥姥所居之地。
邓小龙听完了他的话,想了一会儿便道:“不管内情如何,我们也得再走一趟,到时再看情形吧,可是,我们已得罪了大悲庵的人,只怕后患无穷,真是岂有此理。”
雨一直没有停,甚且越落越大。
傍晚时分,邓小龙认为明日也不会是晴天,说将出来钟荃大是丧气。’可是这位农夫主人,却说明日大有放晴之望,又把钟荃的心说得活了。
一宿无话,次晨绝早醒了,但见窗下仍有飘绵细雨。
赶到用完早点,那雨竟然停了,天空也逐渐开朗,钟荃像孩子般快活起来,兴兴头头地跟着邓小龙出门。
他们仍然不带兵器,徒手空身,直奔云台峰下的姥姥潭。
钟荃当先带路,来到姥姥潭边,但见潭水粼粼,清可见底。
潭中怪石依然兀立,也像潭水一样颜色,敢情是上面青苔满布,加上雨水,难怪其滑如油。
邓小龙不必钟荃再说,已知崖壁和潭水之间的两座石屋便是了。
山间的静温,使一切都染出一种幽幽的美,邓小龙想一下,命钟荃先躲起来,然后轻咳一声,人却不走过潭那边去。
石屋中走出一人,正是那位青衣少女,但手上没有提着剑。
她在那边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狐疑地问道:“你是迷了路吧?”
“姑娘请了,在下邓小龙,奉了一位长辈之命,欲拜谒华山前辈桑姥,却无从得知桑老前辈下落。”
青衣少女啊一声,道:‘你找桑姥有什么事?是奉哪位前辈之命?”
她问的甚不客气,而且神情有点异样。
邓小龙疑惑地注视她一眼,但觉这少女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但一时却想不起来。
那青衣少女面色一沉,冷冷道:“你究竟是谁疗眼光语气,都露出敌意。
邓小龙收摄心神,朗声道:“桑姥前辈既然具名邀约剑会,却不解在华山这么难寻下落。”他的话,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言自语。
青衣少女面色忽然宽和,微笑道:“你是四大剑派么?桑姥便是我师父,你再告诉我究竟是哪一位前辈命你来,我好禀告老人家呀!”
邓小龙见她一氓戒惧,便变得甚是天真,但仍然坚持道:“请姑娘禀告桑老前辈,说是邓小龙奉命来谒便行了。”他的绰号是天计星,肚中自然有一套。
只因当年桑清对他甚是爱惜,教他许多剑法,而她与铁手书生何涪,既然有那一段感情,当然不能忘掉当日一切事情,亦即不会忘记了他。
于是,倘若桑姥即是当年的华山玉人桑清的话,她一定知道是谁遣他来的,而予以接见,否则便可考虑径自离开之法,不必真个晤会了。
青衣少女哼了一声,不悦地摇摇头,拒绝他的提议,但随即又高兴地微笑起来,道:
“那么你就说你是哪一派的,我立刻替你禀告。”
她的一颦一笑,都令他产生一种飘渺绵远的怀念,那不是她么?正是那位桑姑娘啊!当时她年纪虽轻,而且隔得又久,但此刻却让他联想起来了。
他同时又发觉这位清丽绝俗的青衣少女,流露出空谷幽音,巩然而喜的情绪,“她该是太寂寞了,这种年纪,住在这死寂的空山……”他想。
“你就说华山派好了,姑娘。”他也微笑道:“真的,我没有骗你。”
她的眼珠转一下,心中虽不相信,但邓小龙的表情又是那么地真诚恳挚,使她不愿意去怀疑他是说谎。
可是她又希望知道内情,即使一点儿,于是,她摇摇头,没有做声。
露出坚持等候他再说些什么的神情。
钟荃躲在一块石头后面,只因石头太矮,不得不稍为伏下,一丛红紫相间的野花正在他面前,散出一股恶心的气味,使他甚是难受。
然而,邓小龙正在好整以暇地和那青衣少女扯着闲话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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