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翎道:“老前辈这番离开孤独之屋,意欲何为呢?”
包一天道:“去年老夫接到了长眉和尚一封信,约老夫今日到此一晤,老夫闷在那孤独之屋中数十年,接到了这封信,心中一想,反正要离开那孤独之屋,早离开一天也好,接信七天后,就离开孤独之屋,眼看江湖上的劫难风雨,使老夫回忆到当年那些风平浪静的日子,也知晓了你萧翎的名字。”
萧翎心中暗道:这老人大约是在那孤独之屋住得大久了,人也变孤僻了,不可以常情推断他的作为。必需要问个明白才好。
心中念转,口中间道:“老前辈此番见了那长眉大师之后,准备如何?”
包一天挎髯沉吟了一阵,道:“老夫一手活葬了武林九大高手,又用诡计伤了那长眉大师,就算把老夫乱刀分尸,那也是罪有应得,不过,老夫这几十年来,武功精进不少,在死亡之前,想一证我心中所思。”
萧翎心中暗道:话虽说得婉转,但却是软中带硬,那是他要和长眉大师动手一分生死了。
但闻包一天长长吁一口气,道:“老夫是想求证数十年静悟而得的武功,放眼当今之世,除了长眉大师之外,又有何人能力老夫试手呢?”
萧翎道:“听老前辈话中之意,那是说要和长眉大师动手一搏了?”
包一天道:“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老夫只是想求证我心中所想,不论我是胜,是败,老夫都会自绝了断。”
萧翎心中暗道:他的想法却是孤芳自赏,常人无法测度。付思之间,只见一个牧童骑牛而来,望了萧翎几眼,又带转牛头而去。
包一天双目盯注在那牧童身上,瞧了一阵,道:“那牧童是武林中人所装扮。”
萧翎已隐隐认出那是百里冰,闻言不由一惊,忖道:这老人好厉害的一双眼睛,那牧童是冰儿,万一他要对冰儿一试身手,那可是一桩大为麻烦的事,必得分他心志,改变主意才成。
主意暗定,缓缓说道:“目下老前辈已知在下身份,我和此事无关,这位边度兄,才是真正来迎接老前辈的人物。”
包一天道:“不错,老夫替他解开穴道。”
伏身拍活边度的穴道。
边度人虽被萧翎点倒,但他有耳可闻,有目可睹,自把两人对答之言,听得极是清楚,已知两人身份,是以穴道被解之后,反而不知如何开口,呆呆站在一侧。
萧翎道:“老前辈准备去见那长眉大师吗?”
包一天道:“不错。”
萧翎道:“晚辈有一个不情之求,不知老前辈肯否答允。”包一天道:“什么事,你先说说看?”
萧翎道,“老前辈会见长眉大师时,晚辈和几位朋友,也想随行一往,拜见一下前辈高人。”
包一天略一沉吟,道:“老夫可以答允,但那长眉大师是否愿见你们,那就非老夫能够决定了。”
萧翎道:“只要老前辈答允带我们同去,如果那长眉大师不肯相见,晚辈再自行退回就是。”
包一天道:“你有几个朋友,都是些什么身份?”
萧翎道:“晚辈除外,还有武当掌门人无为道长及其师弟云阳子、展叶青,及北天尊者的女公子百里冰等四人。”
包一天略一沉吟,道:“好吧!老夫可以试试,如是那长眉大师不肯和尔等相见,那是和老夫无关了!”
萧翎心中大喜,提高了声音,道:“冰儿,快转回来。”只见已在数十丈外的骑牛牧童,突然跃下牛背,疾奔而来,片刻间,已到萧翎等身前。
包一天目注萧翎缓缓说道,“这人是谁?”
萧翎道:“百里姑娘,在下刚才已对老前辈提过了!”
包一天望着百里冰道:“令尊北天尊者,和老夫很熟识!”萧翎接道:“这位是包老前辈,快来见礼。”
百里冰应了一声,躬身对包一天行礼,道:“见过老前辈。”包一天笑道:“昔年令尊曾和老夫动过一次手,我们搏斗千招无法分出胜败,彼此心中都明白无法再胜对方,相对一笑,尽消前嫌,老夫曾劝令尊参与十大高手比武定名之争,但令尊执意不肯,以后就未见过面了,不知他近况如何?”
百里冰道:“托老前辈的福,家父母身子都很健壮。”
包一天哈哈一笑,值:“老夫一生中,很少朋友,和令尊虽然谈不上有何交往,但彼此都十分敬慕对方的武功。”目光转到萧翎的脸上,接道:“咱们可以走了吗?”
萧翎道:“老前辈答允过,要带无为道长等三人同往一行。”包一天道:“他们现在何处?”
萧翎道:“前面绿屋之中,老前辈请入绿屋之中待茶,休息片刻再去不迟。”
包一天道:“不知长眉大师是否有此耐心……”
目光转到边度的脸上,道:“你可是奉那长眉大师之命,来此接老朽吗?”
边度道:“是的,晚辈是奉命来此迎接老前辈的。”
包一天道:“那长眉大师居住之地,离此多远?”
边度道:“距此不足五里,上山就到了。”
包一天道:“老夫被他们拖住,你是亲眼看到了?”
边度道:“是的,晚辈看到了。”
包一天道:“那很好,老夫晚去片刻时光,不要紧吧!”
边度道:“这个嘛,在下不知。”
包一天道:“你如心中害怕,那就不妨先行设法回去,告诉那长眉大师一声,就说我老人家被人拖住了,随后就到,如是你不放心,”那就跟着老夫一起走。”
边度略一沉吟,道:“在下还是跟着老前辈吧!”
包一天道:“好,咱们走吧!”
当先举步,向那绿屋中行去。
萧翎带路人室,只见无为道长等正在厅中坐着等候。
萧翎急行一步,低声说道:“道长,这位就是建筑那禁宫的包一天,包老前辈了。”
无为道长道:“这么说来他是巧手神工了?”
萧翎道:“正是此人。”
目光转镖包一天脸上,一抱拳,道:“失敬,失敬!”
巧手神工包一天笑道:“好说,好说,咱们素不相识,你不认识老夫,那也是应该的事。”
望望萧翎,又道:“还有什么人?”
萧翎道:“就是我等五人。”
原来,那展叶青和云阳子都在室中。
包一天道:“那长眉大师已找了我几十年,定下今日之约,老夫如是去得晚了,定然会使他心焦得很。”
一挥手,对边度说道:“你带路。”
边度应了一声,大步向外行去。
萧翎低声对无为道长道:“道长等愿意去瞧瞧吗?”
无为道长道:“自然想去,但不知那包老前辈是否见允。”萧翎道:“晚辈已和他说好了,云阳道兄和展兄亦可同往。”无为道长道:“那很好。”
起身向外行去。
边度带路,依序是包一天、萧翎、百里冰、无为道长三位师兄弟。
步行片刻,已到崖下。
萧翎拾头看去,只见那一片悬崖,陡如墙,十分光滑,心中暗道:“不论何等高明的轻功,也无法一举间攀登悬崖,看来要施壁虎功游上去了。奇怪的是,这光滑石壁两侧,都生满了矮松,如是要攀壁而上,应该是走旁侧生有矮松之处,才好借力付思之间,突闻边度撮唇一声清啸。
啸声甫落,那悬崖上,突然垂下了一根粗绳。
边度道:“咱们要借绳力登壁,在下先行带路。”手抓绳索向上攀去。
群豪紧随边度身后,攀索而上。
这几人,都是一流身手,片刻之间,登上崖壁。
抬头看去,只见那林木掩映间,露出一角红楼。
包一天望着那红楼,笑道:“就在那红楼中吗?”
边度道:“不错。”
加快脚步而行。
包一天,萧翎等紧随边度身后,绕过一片密林,到了那红楼门前。
边度回顾了包一天一眼,道:“老前辈请留步片刻,在下入内通报一声。”
包一天一挥手,道。”你去吧!”
边度转身行入门内。
这是一座红砖砌成的瓦舍,依据着山势形态,建筑而成,宽不过一丈,但却很深长,曲转在密林之中。
目力所及处,一片凄冷,除了那进去的边度之外,再无其他之人了。
萧翎回顾了无为道长一眼,低声说道:“道长在这里停留了很久时间,可知这座红楼?”
无为道长道:“说来惭愧,贫道在此虽然停留了很久时间,但对周围的形势,并未了然,也从未登过此山,如非随同萧大侠一齐登山,还不知这山顶密林中,有这样一座红楼。”
萧翎道:“这房子建筑得很怪,不似一般人家的住宅。”
但闻包一天自言自语他说道:“好一座活人安居的阴宅。”萧翎心中一动,暗道:我说这建筑有些奇怪,原来这院子深长,很像一具棺材。
心中念转之间,只见那边度快步行了出来。
包一天道:“长眉大师在吗?”
边度道:“正在恭候大驾。”
萧翎道:“我等可否随同入内?”
边度道:“萧大侠后走之秀,老禅师已吩咐在下,代他奉邀。”
萧翎道:“言重了,在下不敢当……”
目光一掠无为道长,接道:“这几位都是武当门下……”
边度点头接道:“在下己然代为禀明,一并请入内相见。”一欠身道:“诸位请吧!”
包一天当先而入,萧翎、百里冰、无为道长等鱼贯随行而入,边度走在最后。
穿过了两重狭窄的院落,到了后面厅中。
这座厅房,是全院落最后一幢房舍,也是整座院落中最大的一座厅房。
只听厅房中传出一个庄重的声音,道:“是包施主吗?”
包一天哈哈一笑,道:“大师别来无恙。”
缓步行入厅中。
萧翎紧随入厅,抬头看去,只见靠后壁一张蒲团之上,盘膝坐着一个身着袈裟、紧闭双目的老僧,两道入鬓的长眉,垂遮于双目之上。
在那老憎身后,站着一个三十六七岁的青衣人,右侧却坐着宇文寒涛。
长眉大师缓缓说道:“萧大侠,包施主都请随便坐吧!”
包一天首先在一座木凳上坐下,萧翎、无为道长等也各自落座。
萧翎目注宇文寒涛,道:“宇文兄好吗?”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托萧大侠之福,区区因一番小小误会,反而因祸得福了,得晤老禅师,受到不少教益。”
长眉大师叹息一声,道:“也使老衲知晓了目下江湖中的情势。”
萧翎对这位前辈异人,内心中有着无比的崇敬,因而对他十分留心,只见他长眉覆目,盘坐间白胡子触地,两颊上各有一块伤痕,似是用刀子,生生把两颊之内,割一块下来,谈话时,两目一直没有睁动。
包一天突然长长吁一口气,道:“包某人期待此日久矣,老禅师今番相召,想必有处置我包某的成算。”
长眉大师道:“老衲本该稍尽地主之谊,但包施主如此匆急,老衲只好省略了。”
包一天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下这数十年中,依然故我,还是一副急性子,老禅师还是但然说出召在下的用心吧!”
长眉大师道:“老衲愧对我佛,无边的佛法,竟无法化解我胸中块垒。”
包一天道:“我知道,在下数十年来,也一直为此惶惶不安,本该自作了断,但在下又知晓了老禅师还在人间,只好留下待罪之身,恭候老禅师的召见。”
长眉大师道:“唉!老衲和宇文施主一番深谈,才知晓目下江湖上,诸多变化,如非庄山贝、南逸公、柳仙子,合力造就出一位萧大侠,如非萧施主具有绝世才慧,目下江湖,是一幅何等悲惨的景象,究其原因,祸起于数十年前包施主太过好强之心。”
话声稍顿,似在追思往事,良久之后,才缓缓接道:“包施主也许心中明白,十大高手比武,本早该分出高下了,阻他门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才使那比武争名,维持不坠,因为他们永远无法分出胜负,每个人,都有着强烈的信念。”
包一天听了长眉大师对十大高手比武难分胜负之原因的分析,道:“不错,在下此刻,还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有一次,我本该伤在张放的箫下,但他落势忽偏,授我可乘之机,使我又得以维持不败。”
长眉大师道:“老衲相信,十位参与比武的人,大都有此经验,唉!每人的体质、所学,都不会相同,偶尔一两次,比一个平分秋色,还可说得过去,如是连番比试之后,仍能保持不分胜败,应该是使人无法相信的事……”
包一天连连点头,接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这都是大师暗中相助之功了,唉!其实,那时我们十人,心中都已承认你是武功最好的一位,只不过,大家都没有说出口来罢了,比身老人帅天仪,只说我们十大高手,那是有意把你除外了。”
长眉大师道:“老衲不愿在比试中取胜,得那天下第一高手的荣誉,用心就是要那比武之事,永远地继续下去,因为十大高手比武争名的举动,对整个江湖而言,都有着一种震慑作用,使宵小敛迹,邪恶不敢妄动,但想不到包施主因一念好胜之心,建筑了禁宫,一举间而封闭死九大高手……”
包一天接道:“大师,不用再说下去了,色某已然知罪。”提高了声音,接道:“大师准备如何对付包某人,还请直接了当他说出来吧!”
长眉大师道:“施主准备如何呢?”
包一天道:“在下待罪之身,但凭大师吩咐!”
长眉大师道:“包施主之意,那是凭人屠戮了。”
包一天略一沉吟,道:“在下确有此心,不过,在下有一件心愿,希望大师赐允。”
长眉大师道:“包施主请说。”
包一天道:“这些年来,在下自觉武功成就,突破了一个人的体能极限,放眼天下,只有大师是在下心目中的劲敌,在下并无有逃避之心,只望大师答允在下一试身手,如是在下不幸落败,伤于大师之手,大师替他们报了仇;万幸在下胜了,在下亦将自作了断,谢罪一死,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萧翎心中暗道:包一天口气托大,充满着狂做,真正用心何在?倒是叫人难测……但闻长眉大师说道:“包施主之意,是想和老衲比武了。”包一天目光转动,扫掠了萧翎和无为道长一眼,道:“在下和大师印证武功,诸位最好能走远一些,免遭他鱼之殃。”
萧翎道:“不妨事,我等集于大厅之一角,看两位印证武功,两位未分胜负之前,我等绝不出手干扰。”
包一大哈哈一笑,道:“小小年纪,口气这般狂大,需知老夫和长眉大师这番比试,不同于旁人,就老夫而言,你们如若坐在一丈之内。就可能为我的拳风所伤了。”
萧翎举手一招,无为道长,云阳子,展叶青、宇文寒涛等全都行了过来,萧翎也站起身子,行到厅室一角,盘膝坐下,接道:“拳脚无眼,晚辈等心中明白,万一被老前辈等拳风所伤,那也是命中注定了,我们绝不后悔。”
包一天道:“希望你们多多珍重。”
目光转到长眉大师的脸上,道:“大师,咱们如何一个比试之法?”
长眉大师白眉微微耸动,冷冷说道:“自然由你选择了。”萧翎突然想到,自从进入这大厅之后,就未见过那长眉大师睁开过眼睛……只听包一天大声叫道:“大师的眼睛有病吗?”
长眉大师道:“瞎在你毒粉突袭之中,老衲这脸上疤痕。失明双目,说起来,都是你包施主所赐了。”
包一天道:“对昔年之事,在下心中实有着一份根深的愧疚,大师既双目失明,无法见物,那这场武功,也不用印证了。”
长眉大师冷肃他说道:“这数十年来,老衲已学会听风辨位之术,自信可以对付你包施主。”
包一天道:“如此说来,那是在下白担忧了。”
萧翎心中暗作盘算,道:包一天奴此狂傲,自非全无所恃,这长眉大师双目失明,动手时吃亏极大,万一长眉大师不支落败,我萧翎是否要出手助他呢?此念在心中反复转动,但却是无法决定。
但见长眉大师举起右手一挥,低声说道:“你去吧!万一我身遭不测,你们不用替我报仇,带他们离开此地。”
站在长眉大师身后的青衣人,长叹一声,缓步向室外行去。那青衣人离去之后,长眉大师才长长吁一口气,道:“包施主,你可以出手了!”
包一天道:“大师双目失明,在下怎的还能抢占先机,还是大师请吧!”
长眉大师道:“老衲恭敬不如从命了。”
突然轻轻一挥右手,拍向包一天。
这时,两人相距,大约有四五尺的距离,长眉大师出掌既缓,而且掌指也无法够到包一天。
只是那虚空的一击。
包一天却神色凝重,右掌迅快推出,迎向长眉大师拍来的掌势。
两人掌势同时停在空中,相距有尺许距离。
相持片刻,突见包一天身着长袍波动,有如水中荡起的涟漪。
长眉大师两道白色的遮目长眉,也无风自动。
宇文寒涛低声说道:“萧大侠,两人在比拼内力,是吗?”萧翎端然而坐,双目瞪注在包一天和长眉大师的身上,却未理宇文寒涛相询之言。
宇文寒涛侧顾萧翎一眼,知他也凝聚全身功力,已到蓄势待发之境,也就不再多言。
原来萧翎经过了一番思索之后,觉得包一天这人,潜意识中,有着天生的叛逆性格。
他虽未必是不守信誉之人入但他如真在这场比试之中胜了长眉大师,只怕他突然又会想到自己武功,恐怕已经是天下第一,转念之间,再发奇想,说不定,又改变了以死谢罪的主意。
一个沈木风,已然把武林闹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如若再加上这个行事不讲准则的包一天、那就更难对付了。
因此,萧翎决定在包一天胜了长眉大师后,立时全力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举动,制服包一天。
但见两人虚空相对的手掌,突然抖动起来,包一天突然长叹一声,收回掌势,道:“大师武功高强,我败得心服,在下虽是一死,但死得瞑目。”
突然,扬起右掌,自向天灵要穴拍下。
但闻长眉大师急急他说道:“包施主,快请住手。”
敢情两人比拼内力,已然分出胜败。包一天停下手,哈哈一笑道:“大师还有什么吩咐?”
长眉大师道:“包施主当真要自绝谢罪吗?”
包一天道:“不错,在下这数十年中,一直在反复思索此事,想得十分清楚。”
长眉大师道:“你建筑禁宫,活埋了九大高手,老衲相信,你在进行这庞大工程时,还不知有多少人死于那工程之中,论你造孽之多,那是死有余辜,不过……”
包一天接道:“不过什么?”
长眉大师道:“你在死去之前,为何不替武林做上一件好事再死,一则可稍减你造下的罪孽、再者也好留给武林一点去思。”
包一天道:“什么事呢?”
长眉大师道:“适才老衲和那宇文施主谈论目于江湖中事,知晓那沈木风和另一位佛门叛徒金光大师,以绝世武功为害江湖,包施主如肯以数十年的修为,搏杀两人之后再死,必可留下武林中一些去思。”
包上天笑道:“大师还活在人间,此事只怕用不着在下吧!”长眉大师道:“我已双目失明,行动不便,这两人又以行动诡异著称,天涯辽阔,老衲虽有除害之心,但却无法寻得他们的踪迹。”
包一天略一沉吟道:“好!在下答允大师。”
长眉大师庄严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道:“老衲代天下武林同向包施主致谢了。”合掌一礼。
包一天抱拳还了一礼,道:“不敢当……”
轻轻咳了,声,接道:“但天下之大,九州十岛,区区又如何去寻找两人呢?”
长眉大师道:“包施主归隐已久,和江湖隔绝数十年,要你追查两人行踪,自然是一桩十分为难的事了,老衲已然为包施主借箸代筹,不过要委屈施主一下。”
包一天道:“在下既然答应了,还怕什么委屈。”
长眉大师道:“那很好,包施主请和萧大侠等同行,沈木风和金光和尚的行踪,由他们负责追查,找出了他们存身之处,自会通知包施主,你只要临场对敌,搏杀巨凶就是。”
包一天目光转到萧翎的脸上,笑道:“那是说要老夫听你之命了。”
萧翎道:“老前辈误解了,长眉大师之意,是要我等借仗老前辈的神功,以除江湖大凶,只是琐事不敢有劳,我等代为尽力而已。”
包一天哈哈一笑,道:“你倒是很会讲话啊……”
目光又转到长眉大师的脸上,接道:“好,在下答应了,大师尽管放心,搏杀沈木风和金光大师之后,在下就自绝而亡,区区就此告别。”
站起身子,一抱拳,转身向外行去。
长眉大师道:“恕老衲不送。”
但闻包一天的声音遥遥传来,道:“不敢有劳。”
宇文寒涛低声对萧翎说道:“咱们得追上他。”
起身向外奔去。
萧翎、百里冰随后急追,无为道长、云阳子、展叶青三人,却未随后追出,留在厅中。
包一天一口气奔出砖瓦舍,陡然停了下来,回目望了紧随而出的萧翎和宇文寒涛等一眼,道:“那沈木风现在何处?”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老前辈,沈木风行踪诡秘,很少有人知晓他落足之处……”
包一天接道:“那老夫如何找他?”
宇文寒涛道:“所以,老前辈要有耐心的等待机会……”
包一天冷哼一声,道:“你们连沈木风的行踪都无法查得出来,还有何能和人争论胜负。”
宇文寒涛笑道:“如是那沈木风和金光和尚,是极为好与的人物,那也用不着麻烦您老前辈了。”
包一天听得大感受用,哈哈一笑,道:“你们追查他的行踪,找到他们时,告诉老夫一声就是。”
宇文寒涛道:“老前辈请下山休息半宵,至迟我们明日可以动身。”
包一天笑道:“到哪里?”
宇文寒涛道:“长沙马家庄,我们派在天下的眼线,不分日夜地把消息送往那里。”
萧翎心中暗道:那无为道长不是已遣展叶青特往奉告,那沈木风就在左近吗?咱们回马家庄去,那是舍近求远了。
但他素知那宇文寒涛智谋过人,这番话必另有用心,也未多问。
几人回到山下茅舍,自有武当弟子分别献上香茗。
宇文寒涛举起茶杯,道:“老前辈喝杯茶,请到静室休息,养精蓄锐,专以对付沈木风和那金光和尚,其他的事,不敢有劳了。”
包一天举起茶杯一饮而尽,道:“老夫虽然答应了那长眉大师,助你们一臂之力,不过,此事不能无限期地拖延下去,老夫决定等候一个月,如是一月之内,你们仍然无法找出那沈木风和金光和尚的下落,老夫就不再等待了。”
宇文寒涛道:“就依老前辈的吩咐,我们尽一月时光,查出两人下落就是。”
起身接道:“老前辈请入室坐息,晚辈等立刻行动。”
包一天微一颔首,起身自入静室。
宇文寒涛目睹包一天入内室之后,低声对萧翎说道:“无为道长等,决非自愿留在红楼,留那里必是长眉大师的授意,咱们该等到他们回来之后,才能有所行动。”
萧翎道:“在下亦是觉得奇怪,长眉大师留下武当门人,不知是何用心?”
宇文寒涛道:“就在下推想,无为道长不肯留在马家庄,大概也是奉那长眉大师之召而来。”
萧翎道:“长眉大师出身在峨眉,如若他有事需人相助,也该召来峨眉弟子才是,不知何以会找上了无为道长?”
宇文寒涛道:“那长眉大师虽然已数十年未在江湖露面,但他对武林中事,仍然极为熟悉,放眼看各大门派这一代掌门人物,不论才气、品德,那无为道长,都应是首屈一指,如若能捐弃门户之见,在下如是长眉大师,也会将重大之事,托于那无为道长。”
萧翎道:“宇文兄分析极是,无为道长等回来之后,定然有惊人的消息相告。”
宇文寒涛道:“也许那沈木风的行踪,早已在长眉大师的监视之下了。”
萧翎道:“但愿如此,能一鼓而歼沈木风,在下也可以早归故里,承欢膝下,退出江湖了。”
宇文寒涛笑道:“只怕天下武林同道不会答允萧大侠退出江湖。”
萧翎奇道:“为什么?大敌已去,在下既未开宗立派,亦无组会之帮,杀伐已消,萧某人的进退,似是和武林无关了吧!”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中流砥柱,力挽狂澜,使武林中度过了最暗淡的日子,这彪炳功业,不朽英名,已使你隐隐之间,成了武林中的领袖人物,此后,不论你是否退隐,但江湖上如若有风吹草动,天下武林同道必将是登门拜访,恭请卓裁,岂能安息田园,不受困扰。”
百里冰笑道:“我们藏起来,不让他们找到就是。”
几人虽在谈笑,但内心之中,却都在焦急地等待着那无为道长归来。
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之久,才见无为道长带着展叶青。云阳子匆匆行了回来。
无为道长合掌说道:“有劳两位久候了。”
萧翎道:“不要紧,在下正和宇文兄谈得兴高采烈。”
无为道长点点头,道:“不错,贫道正有很多事,奉告两位。”
缓缓坐了下去,目光转动,望了守在门口的武当弟子一眼道:“你们退回去。”
两个守在门口的武当弟子,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云阳子、展叶青互望一眼,自动退了出去。
无为道长神色严肃,缓缓说道:“包老前辈呢?”
宇文寒涛道:“现在静室休息。”
无为道长道:“长眉大师完了他最后心愿,己然圆寂归天了。”
这句话,字字如铁锤一般,击打在萧翎和宇文寒涛的心上。两人同时呆在当地,望着无为道长出神,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无为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那长眉大师圆寂之前,告诉了贫道几件事……”
声音突然放得更低,接道:“第一桩事,他要萧大侠和贫道代他做一件事。”
萧翎道:“什么事?”
无为道长道:“他要萧大侠和贫道监视着那包一天,如若他杀了那沈木风和金光和尚之后,还不肯自绝而死,那就由萧大侠和贫道一齐出手,取他之命。”
萧翎又是一怔,道:“如若他能搏杀沈木风和金光和尚,咱们如何能是他之敌。”
无为道长道:“所以,那长眉大师要咱们突起发难,并起施袭。”
萧翎道:“暗施算计?”
无为道长道:“长眉大师这么交代贫道,贫道只好据实转告了!”
萧翎皱皱眉头道:“贫道已想到此事使萧大侠为难,不过,那长眉大师告诉贫道,如若那包一天知晓了他死去的事,决然不会自杀,就算杀了沈木风和金光和尚,也同样为江湖留下了一大祸害……”
萧翎道:“怎么,包一天为人很坏吗?”
无为道长道:“照长眉老前辈之言,那包一天并非是无恶不作的坏人,如若他真的是坏人,数十年前,就死在长眉大师的手中了……”
宇文寒涛突然插口说道:“我瞧咱们不用再谈此事了。”
萧翎心中了然,那包一天在别室休,良,以他深厚莫测的功力,几人谈话的声音虽小,也有被他听到的可能,当下说道:“道长,咱们以后再谈这件事!”
用手醮茶,在桌上写道:“果真如此,只有遵照长眉大师遗言行事。”
但闻展叶青的声音,传了进来,道:“老前辈,请入室中坐吧!”
但闻包一天的笑声,传了进来,道:“看来令师兄似是正在商讨什么大事,老夫进去,只怕不大方便吧!”
萧翎心中暗道:这人果然是多疑得很。
展叶青似是早已想好了回答之言,急急说道:“敝师兄在要请老前辈,但又恐惊扰老前辈,故而犹豫不决。”
包一天道:“是这样吗?”
说话之间,人已行入室中。
无为道长、萧翎、字文寒涛齐齐站起身子,抱拳说道:“见过老前辈。”
包一天微微颔首,道:“诸位请坐。”
当先在首位坐下来。目光转到无为道长的脸上,接道:“老夫在江湖上走动之时,你还没有接武当掌门之位。”
无为道长道:“那时贫道还在学艺之时。”
包一天哈哈一笑,道:“放眼当今之世,和老夫同在江湖走动的人,实是屈指可数了。”
无为道长道:“老前辈德高望重,晚辈门敬慕万分,今日有幸得能会晤。”
包一天微微一笑,道:“但望你是由衷之言。”
萧翎心中暗道:这人果然是好大喜功。
但见包一天举手一持长髯,接道:“长眉和尚支派要老夫先行一步,想来,定然有事和道长等商讨了。”
无为道长智谋过人,微微一笑,随口应道:“长眉老前辈指示晚辈说,万流同宗,如若想要今后江湖再无事端,必得设法消除门派之见。”
包一天叹道:“长眉和尚心存济世之愿,比老夫自然是高明得多了……”
无为道长接道:“长眉大师对老前辈十分推崇。”
包一天道:“他如何谈说老夫?”
无为道长道:“大师说老前辈侠胆仁心,既然答应了他,定可搏杀沈木风和金光和尚。”
包一天道:“这个老夫已经答应了,自然是义无反顾,不过,老夫心中却有一点想不明白。”
无为道长道:“什么事?”
包一天道:“长眉武功,比老夫高明甚多,不知何以不肯出手去搏杀那沈木风和金光和尚,却千里迢迢,把老夫召来此地。”
无为道长道:“长眉老前辈胸怀禅机,不是晚辈等能够预测了。”
萧翎突然接道:“老前辈和长眉大师相识数十年,对长眉老前辈的了解,定然比我等要深刻,个中原因,想必不难猜中了。”
包一天哈哈一笑,道:“昔年十大高手,老夫都对他们性格十分了解,唯独对长眉和尚,有些猜测不透,他身怀世无匹敌的武功,击败十大高手,并非难事,不知何故,他不肯下手。”
萧翎道:“既然老前辈都无法猜透那长眉大师的用心,晚辈等自是无能知晓了。”
包一天两道目光转注到萧翎的脸上,瞧看了良久,道:“就老夫此番出山在江湖上听闻所得,你是目下武林最受人敬重的人物,照老夫的想法,你至少该有五十岁的年纪才是,想不到你竟然是不及弱冠的童子。”
口气中一派老气横秋。
萧翎淡淡一笑,道:“老前辈过奖了。”
这时,展叶青平托木盘,缓步而入,送上了一杯香茗。
包一天取过茶杯,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后,道:“据说,你是目下唯一敢和那沈木风动手之人,是吗?”
萧翎道:“晚辈只凭一股豪壮之气,其实,并非那沈木风的敌手!”
包一天嗯了一声,道:“你和他相搏过几次?”
萧翎略一沉吟,道:“大约是四五次吧!”
包一天道:“这就奇怪了。”
萧翎道:“什么事?”
包一天道:“你既非他敌手,又和他动手数次,怎的还活在人间?”
萧翎道:“晚辈的运气好,每次都死里逃生。”
包一天道:“运气一事,岂可常恃。”
萧翎道:“所以,长眉老前辈才请包老前辈搏杀沈木风和金光和尚,因他知晓晚辈无此能耐了。”
包一天点头道:“说得有理。”
目光又转至无为道长的脸上,接道:“那沈木风现在何处,老夫不能等得太久!”
无为道长道:“晚辈已派人追觅沈木风的下落,也许三五日就有消息。”
包一天道:“好,咱们以一月为限,过了限期,老夫就不再等待了。”
无为道长道:“好!就照老前辈的吩咐,咱们以一月为限,如是我等无法在一月之内,查出那沈木风的下落,任凭老前辈的去留,晚辈等绝不敢挽留。”
包一天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这一月时光之中,老夫就住在这茅舍等候消息吗?”
无为道长道:“此地过于简陋,贫道等已和萧大侠商量好了,准备移住长沙近郊马家堡。”
包一天略一沉吟,道:“好!咱们几时动身?”
无为道长道:“宇文先生已遣人备置几味佳肴、美酒,等他们送到之后,老前辈进过饮食,咱们就立时动身。”
包一天点头笑道:“安排得很好,老夫也不想多在此地停留。”
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无为道长道:“老前辈意欲何往?”
包一天道:“老夫想游赏一下七星潭的风光。”
无为道长道,“贫道想遣云阳师弟,奉陪前辈。”
云阳子应声行了过来,道:“贫道为老前辈带路。”
举步向前行去。
包一天只好举步随在云阳子身后而行。
无为道长目睹二人去远,低声对展叶青道:“你守在门口处,见你二师兄和包前辈回来时,尽快告诉我等。”
展叶青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无为道长接道:“小心一些,包老前辈很多疑,不可让他瞧出痕迹。”
展叶青道:“小弟记下了。”
无为道长回顾萧翎、百里冰和宇文寒涛一眼,道:“我们回房里谈吧!”
宇文寒涛道:“道长说在下遣人去办酒席……”
无为道长接道:“这个,贫道已然着人去办了,用不着宇文兄费心。”
缓步行到木椅旁,坐了下去。
宇文寒涛低声说道:“道兄似是有着很沉重的心事。”
无为道长道:“三位请坐,贫道三思之后,决定把心中一点隐秘,提早说出,虽然那长眉大师已然事先告诉过贫道,要贫道选择一个适当的时机说出,而此时,并非适当时机。”
宇文寒涛道:“先说出来,不妨事吗?”
无为道长道:“贫道觉得,以萧大侠和宇文先生的才慧,也许有助于早日解决此事。”
宇文寒涛道:“什么事,这等严重?”
无为道长道,“贫道想先简明他说出经过,或有助三位了解全盘内情。”
萧翎道:“我等洗耳恭听。”
无为道长道:“贫道离开马家庄,到七星潭来,就是奉了长眉大师谕召……”
宇文寒涛道:“道长在我等之前,可曾见过长眉大师吗?”无为道长道:“没有。我到此之后,长眉大师一直未召见我等师兄弟,贫道为了表示对他的敬重,也就一直居此等候。
其间,自然也有等得不耐之处,但我们终于还是忍了下来,直到今日,见到长眉大师,才得他说明内情。”
宇文寒涛道:“那长眉大师为什么迟至今日,才和诸位相见呢?”
无为道长道:“唉,说起来,倒是一桩十分悲痛的事,那长眉大师受了很重的内伤,但他凭借着数十年精深的内功,勉强压着伤势,不让它发作,等到今日这场心愿得偿,才撒手而去。”
宇文寒涛道:“他从禁宫受伤,到现在,相隔了数十年,伤势才发作吗?”
无为道长摇头说道:“不是,就是他召请我等来此的第二个晚上,和人动手受伤。”
宇文寒涛吃了一惊,道:“这是近日中的事了?”
无为道长道:“不错,不足半月时光。”
萧翎道:“什么人知晓他在此地,又有什么人能和他对手呢?”
无为道长道:“听那长眉大师说,似是一位天竺高僧,在两人一场动手相搏中,对方被长眉大师击毙,但长眉大师也受了伤,而且伤得很重,他原准备召贫道等师兄弟在此,利用和包一天会面前的一段时日,指点我们剑术的计划,不得不改变了,因为,他要保留所有的精力,来设法延长自己的性命,以践今日之约。”
萧翎道:“原来如此。”
无为道长缓缓从衣袖中,取出一轴白绢,道:“萧大侠拿去瞧过。”
萧翎接在手中,却未即时打开,问道:“这是什么?”
无为道长道:“长眉大师留下的剑招,也就是准备传我们师兄弟的剑法!”
萧翎道:“这个在下如何能够瞧看。”
无为道长道:“萧大侠剑法精绝,也许能为我等讲解出不解之处。”
萧翎略一沉吟,打开绢轴,瞧了两眼,道:“只有三招剑法?”
无为道长道:“那就不错,长眉大师告诉贫道说,这上面记载的剑法,乃是武当太极慧剑中的三记绝学,他只是把我们的武当剑法,还于我门下。”
萧翎道:“这位长眉大师,果然是一位有心人了,不知他在何处找到贵门中的三剑绝学。”
无为道长道:“来自禁宫中,贫道师长之手。”
萧翎道:“这就是了。”
缓缓把白绢交还无为道长,道:“这个道长保存着吧!日后,道长如有不解之处,在下极愿和贵兄弟一同研究。”
无为道长接过白绢,藏入怀中,道:“据那长眉大师道,这三招剑法归入太极慧剑之后,当使那太极慧剑的威力增长数倍,因为这三剑,才是那套剑法中的精华。”
萧翎道:“在下向道长恭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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