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中笙趁着三人一呆之际,身形幌动,向后疾退而出,他这里一退,张青云向范玉云扑了过去,连声道:“师妹,师妹,你如何了?”
范玉云面如土色,只是干翻着眼睛,如何还能讲得出话来。
天工老人和欧阳生泰两人,不约而同,发出了一下怪啸声,向前疾扑了过去,可是,当他们两人,扑出了一丈五六,眼看已可以追上袁中笙之际,忽然听得一块大石之后,传来了一声惊心动魄的冷笑声!
随着那一下冷笑声,那块重达千余斤的大石,竟带起一股强劲之极的狂风,向着天工老人和欧阳生泰两人,疾压了过去!
那一下冷笑声,不但令得欧阳生泰、天工老人两人齐吃了一惊,连袁中笙,一听到了那一下冷笑声,也如同有人向他兜头淋下了一桶冰水一样,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而欧阳生泰和天工老人两人,一见大石迎面飞来,声势如此猛恶,两人心中也不禁吃了一惊,他们全是见识非凡的人物,自然一看便可以看出,推出那块大石之人,功力高到了极点!
两人顾不得再去追袭袁中笙,各自身形一凝,一个挥鞭,一个扬凿,向那块大石,直迎了上去!
只听得“叭叭”两声过处,一鞭一凿,俱皆击中了大石,那块大石猛烈之极的来势,被阻了一阻,但是欧阳生泰和天工老人两人,身子却站了不稳,不自由主,腾腾腾一连向后退出了七八步,方始站定。
两人站定之后,胸口兀自隐隐作痛,两人的心中,实是骇然之极!
要知道他们两人,刚才乃是全力挡击大石的,两人全力,尚且如此狼狈,若是一人去挡,怕不当场被那块大石压死!
由此可知,推出这块大石之人,功力之高,实是高出他们十倍!
是以,两人一站定身子,使连忙向前看去,只见一个胁下支着一根木拐的老妇人,正一溜烟也似,向袁中笙身旁掠去。
那正是银臂金手寿菊香!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声,都静了下来,只听得寿菊香的桀桀怪笑之声。
欧阳生泰和天工老人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只当三派掌门,已经找到了寿菊香,正在拚死恶斗了,却是再也料不到,寿菊香竟然会在这里,突然出现!
寿菊香不断地怪笑着,笑声令得每一个人,都为之毛发直竖,使得每一个人,都面如土色!
寿菊香足足笑了有半盏茶时,才以比冰还冷,阴森森的语音道:“原来你们这些自称正派中人,行径便是这样的,数十个成名之人,合力对付一个后生小子,佩服啊佩服,可敬啊可敬!”
她一面说,一面以碧也似绿,幽光闪闪的眼睛,向众人扫去。
众人站立的地方,有的离开她,足有七八丈远近,可是却一样可以感到她眼中的锋芒,当她望来之际,心中都感到一股寒意。
寿菊香讲完了那几句话之后,又继续怪笑了几声,道:“咦,如今你们这些大英雄,大豪杰,怎么全不动手了?不见得你们只会欺负一个后生小子吧?”
当寿菊香陡然出现之际,袁中笙的心中,实是害怕之极。但是这时,他听得寿菊香的这几句话,想起刚才自己的遭遇,他却又觉得心中十分痛快,忍不住叫道:“动手啊,你们怎么不动手?”
他这句话才一出口,心中便猛地一震,他立即感到有些不对头。因为这样一说,自己便变成和寿菊香站在一路上了!
这是他极不愿意的事情!
然而,他的心中又立即问自己:自己该要怎样呢?难道不要寿菊香出现,仍然受范玉云的折磨,等到三派掌门一到,终于死去么?
袁中笙的心中,乱到了极点,一时之问,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寿菊香直到这时,才转过头来,向袁中笙看了一看,发出了一下难以捉摸的怪笑,袁中笙想起,自己乃是偷走出来的,心头又不禁生出了一股寒意!
刹时,所有人都面色青白,站着不动,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寿菊香“哈哈”一笑,道:“你们不动手,老娘可不客气,要大开杀戒了!”她腋下木拐,“拍”地在地上一顿,向上拔了出来。
但也就在此际,只听得三下长啸之声,如同排山倒海,铺天盖地也似,自远而近,迅速无比地传了过来!
那三下呼啸之声,自远而近,疾传了过来,来势之快,可以说是难以形容,转眼之问,便已近了许多。
寿菊香身在半空,发出了一下怪叫声,身子突然又向下,落了下来!
她起得快,落得也快,才一落地,便沉声道:“中笙,我们走!”
天工老人道:“你走得了么?”
寿菊香大喝一声,道:“不错!”
这时,寿菊香离天工老人,少说有三五丈的距离,但是,在她木拐凌空一点之际,无穷无尽的太阴真力,便自木拐之中发出!
天工老人未曾料到寿菊香在三派掌门,将要赶到之际,还敢出手,更料不到寿菊香的太阴真气,来得无影无踪,如此厉害!
他虽然是一流高手,但是,当他觉出有一股奇大无比,阴柔之极的力道,倏然之间,涌到了自己的身前之际,却已慢了一步!
尚幸天工老人本身的功力极高,他一觉不妙,身形一矮,双掌已向前疾推而出!
他双掌一发,掌力带起了两股狂风,向前涌了出去,恰好和已袭到面前的太阴真力相遇。
天工老人功力再高,也不会是寿菊香的敌手,但尚幸他这两掌发得及时,总算将太阴真力,暂时阻了一阻,消去了几分力道。
若是他不发这两掌,那么太阴真力迅速无比地涌了上来,将他全身包住了之际,他便难有幸理了!
但饶是如此,当他的掌力和太阴真力相遇之际,他还是身不由主,向后一连退出了七八步去,“哇”地一声,一口鲜血,疾喷而出,身受内伤!
而在这时候,寿菊香早已一拉袁中笙,木拐点动,背着那三 下长啸声来的方向,向前徉掠出去!
众人都知道,发出那三下长啸声的,正是青城、武档、峨嵋三派掌门。
但众人更知道,当三派掌门赶到之际,寿菊香一定也已走远了。
众人刚才眼看寿菊香在一举手之间,便令得天工老人口喷鲜血,心中不禁骇然之极,一时之问,谁也出不得声!
但这样难堪的静默,并没有维持多久,三股劲风过去,三个人已到了近前。
那三人,正是青城掌门天一叟,武当掌门苍云老人,和峨嵋掌门,天灵上人。
这三个武林一流高手的面色,尽皆铁青,难看到了极点。三个人一到,欧阳生泰迎了上去,道:“三位可曾见到寿菊香?”
天一叟和天灵上人两人,尽皆“哼”地一声,显见得他们的心中,仍是十分气愤。他们两人,和欧阳生泰乃是老友,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生欧阳生泰的气的,那自然是他们自己,心中有着什么不舒服之事了。
苍云老人则叹了一口气,道:“别提起了。”
欧阳生泰面色一变,心中也不禁大惊,道:“难道寿菊香的武功,当真如此之高?”
苍云老人苦笑道:“她的武功,是高是低,我们也无从得知,我们被她戏弄了一场,根本连她人也未曾见着,空自在一个山坳之中,等了半晌!”
欧阳生泰这才松了一口气,道:“那还好,我只当联三位之力,尚且不是她的敌手。寿菊香刚才,曾在此处出现过。”
天一叟忙道:“是么?”
欧阳生泰点了点头,道:“是,本来袁中笙已是笼中之兽了,但是寿菊香一出现,便将他带走,还伤了天工老人!”
天一叟等三人,向天工老人看了一眼,苍云老人立时走了过去,为天工老人,推宫拿血,天工老人的面色,才渐渐缓了过来。
在那段时间中,欧阳生泰又将如何发现了袁中笙,袁中笙藏在树上,如何于直丧生,郭独清身受重伤,范玉云断手一事,详细和三派掌门,讲了一遍。而在讲的时候,众人也一齐围了上来。
等到欧阳生泰讲完,众人齐声长叹,天一叟苦笑道:“如此说来,到目今为止,我们是输得一败涂地了!”
欧阳生泰道:“不能说一败涂地,但我们却是处处吃亏,如今—定要请三派掌门,找到寿菊香,与之正面决战,分一胜负”
他讲到这里,苦笑了一下,道:“三派掌门在这一年来,闭关练功,究竟进展如何,我们也不得而知,但寿菊香太阴真气的厉害,我们却已经知道了。但愿决战能以得胜,否则”
欧阳生泰讲到这里,口角现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便不再讲下去。
苍云老人面色庄肃,道:“若是我们三人,胜不了寿菊香,那不但我们这一干人,回不了中原,连中原武林,也立生浩劫!”
苍云老人的话一出口,众人都缓缓地点了点头,每一个人的面色,全是严肃到了极点!
要知道,如今集中在高黎贡山的,几乎已是各门各派的精英,若是他们这些人,在这里全军覆没,那实是武林之中难以估量的损失!
苍云老人长叹一声道:“欧阳兄,伤者留在此处,由你负责照着,我们三人,带上十来位朋友,再进山谷去找寿菊香。”
欧阳生泰道:“好,但是寿菊香诡计多端,各位千万小心!”
天一叟大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次我们不再上寿老贼的当了,我们直闯她的老巢!”
欧阳生泰连连摇手,道:“不可!”
天一叟道:“为什么不可?”
欧阳生泰道:“刚才,寿菊香在这里,耀武扬威,扬言要大开杀戒,但三位啸声一传了过来,她只伤了天工老人一人,便自离去,可知她对三位,并不是绝对没有忌惮!”
天一叟一瞪眼,道:“那又怎样?”
天一叟的帅弟,郭独清重伤在袁中笙的手下,他心中实是怒极,恨不得将寿菊香师徒,一齐碎尸万段,以泄心中之愤。
欧阳生泰道:“她一见三位前来,便遽而去,由此可知,她正是想引三位去直闯虎穴,我们焉能中她之计?”
天一叟呆了一呆,道:“那么,我们又如何能与她会面?”
欧阳生泰外号人称“武诸葛”,在武林之中,出了名的足智多谋,他一说,三派掌门齐声道:“欧阳兄请说,我们一定照办。”
欧阳生泰道:“三位此去,寿菊香一定会设法诱三位直闯她的老巢,但是三位切不可上当。她一定以言语来激,三位更是不可动怒,应该以言语反激她。而知寿菊香乃是一个高做狂妄已极的人,她激你们不动,反易中了你们的激将之计,一定会忍不住出她的老巢,来和你们一见高下的!”
他讲到此处,略停了一停,道:“这样一来,她老巢中的种种布置,便无所施其技了!”
三派掌门互望了一眼,道:“欧阳兄说得有理。”
欧阳生泰叹了一口气,道:“三位,这样做,听来简单,要做起来,却并不容易,三位乃是一派宗主,几曾受过侮辱?”
苍云老人忙道:“阁下的意思,我们明白了,我们一定设法照阁下的意思去做便是。”
欧阳生泰一听得苍云老人这样说法,面色不山得陡地为之一变!
因为他听出,苍云老人的语气之中,似乎并不准备完全照他的话去做,而只是“准备尽力而为”而已,若是寿菊香的出言太是不堪时,只怕三人会不顾一切地,闯了进去的!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三派掌门,就算闯过了重重关口,但等到他们和寿菊香见面之际,功力也必然大损,到时,胜利的可能就更少了!
欧阳生泰的心中,焦急到了极点,但是他刚才话已讲得如此明白,苍云老人也已明明白白地回答他了,他实是无法再讲上一遍的!
他心中暗忖:难道真是劫数如此,不能改变么?
他心中难过之极,后退了几步,不再言语。
苍云老人等三人,知道此去,人多也没有用处,反倒误事,若是真要去闯寿菊香的老巢,那一定是他们三个人的事情。
因此,他们并没有带多少人,只是挑了十个一流高手,向欧阳生泰一拱手.便自向寿菊香居住的山谷,疾奔了开去!
如今暂且搁下三派掌门一等众人不表,却说寿菊香,带上了袁中笙,木拐连点,向前飞掠而出,她的身法,快到了极点。木拐每一点,身子便贴地向前,疾掠出七八丈去。
袁中笙此际,本身的功力,已经极高,但是他被寿菊香带着,向前掠去,仍然只觉得两耳风声呼呼,两边的景物,如排山倒海也似,向后倒去,迎面而来的劲风,逼得他几乎连气也透不过来!
袁中笙不知道寿菊香将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更不知道寿菊香对于自己逃走一事,将要用什么方法来对付自己!
他忧心忡忡,过了片刻,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离开,事情十分秘密,寿菊香绝不知道自己有离开她之心的。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设词掩饰过去呢?
本来,袁巾笙是一个十分老实的老实人,绝不会花言巧语的,不要说要他说谎.就算要他想一想说谎,也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在经历了如许曲折的经历之后,袁中笙究竟也在变了。
如今,他想到了自己要饰词骗寿菊香,他一点也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应该,而且立即为即将对寿菊香说的谎话动起脑筋来。
为了保护他自己,为了在那样复杂、凶险的环境中,继续生存,他实是没有法子不变了!不到一盏茶时,袁中笙已看到寿菊香将他带着,掠进了山谷。
进了山谷之后,寿菊香的去势,仍然不减,转眼间,便已掠上了石阶,直闯进了大门,来到了后院,这才停了下来!
她一停了下来,手一松,将袁中笙放了开来,自己则拄拐而立,也不坐下,一生尖啸,道:“文丽,快来听令!”
袁中笙心中,虽然已想出了一套话,但是他仍不知寿菊香是不是肯相信自己,所以他心中,仍然是十分不安。
不一会.文丽已疾掠了进来。
文丽幽幽地望了袁中笙一眼,答道:“全都准备好了。”
寿菊香一点头,道:“好,强敌将至了,若是你这次指挥得宜,能将三派掌门,阻拦在这七道关口之中,那我便遂你所愿!”
文丽一听,心中不禁大喜!
她自然知道,寿菊香所谓“遂她所愿”,那自然是指将她收入门下之意!
所以,她喜得眉飞色舞,道:“多谢师祖栽培!”
寿菊香“哼”地一声,道:“我在宫中所设的这七道关口,威力极大,若是操纵得宜,不要说是三派掌门,便是再多些,也不难消灭,只不过你仍是要小心从事,可知道了?”
文丽听得心中隐隐吃惊,她也听出,若是被三派掌门闯过了那七关,那么自己立时便会有杀身之祸!
但是她知道,那七道关口,的确如寿菊香所言,威力极大,三派掌门要通过,绝非易事,所以,她只是面色微变,便道:“徒孙知道了。”
寿菊香一挥手,道:“快去准备!”
文丽躬身而退,转眼之间,便出了寝宫。
寿菊香这才坐了下来,冷冷地望着袁中笙。袁中笙心中,怀着鬼胎,一见寿菊香向他望来,但是却并不出声,内心不禁发毛,干笑了一下,叫道:“师傅。”
寿菊香“唔”地一声,道:“你不在宫中,为何我竟不知道?”
袁中笙听得寿菊香只是这样问法,心中首先放下心来。因为听寿菊香的口气,分明不知道他是有意离开去,再也不回来的。
所以他忙道:“我只是夜不能寐,气闷得紧,想出山去走走,却不料遇到了极强的强敌。”
寿菊香像是对袁中笙的解释,感到了满意,缓缓点了点头,道:“你想想,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将会怎样?”
袁中笙想起刚才的情形,心中仍有余悸,呆了一呆,道:“若不是师傅赶到,那我实是不堪设想了。”
寿菊香一声冷笑,抬头向天,一字一顿,缓缓地道:“那么你就应该知道,若是离开了我,你一定死无葬身子弟,以后,不可再乱来了!”
袁中笙一听得寿菊香讲出了这样的话来,不禁呆住了作声不得!
因为,照寿菊香的这句话看来,寿菊香似乎又知道了他是存心在离开她的,只不过她不愿戳穿,只是出言点醒自己,离开了她,自己绝无生路而已!
照如今的情形来看,的确是这样,若是离开了寿菊香,自己绝无生路!
当袁中笙想到了这一点的时候,他实是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哭好,还是应该笑好!
因为本来,他最憎厌寿菊香这类邪派中人的,可是如今,他却不得不和寿菊香这样的人,相依为命,若是离开了寿菊香,他一落在众人的手中之后,那实是难以想像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袁中笙呆了好一会,才道:“我知道了!”
寿菊香一笑,道:“我知道你经过这次的教训之后,一定会知道的。”
袁中笙苦笑了一下,道:“这或许便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吧!”
寿菊香继继怪笑了起来,道:“中笙,强敌将来,我们却暂时不必去迎敌,希望这一年来,我悉心设计的关口,能将敌人消灭!”
那一年中,袁中笙被限令不准走出那小院落一步,学那太阴真力功夫,所以他并不知道寿菊香在这一年中,究竟作了些什么准备。
他当下问道:“师傅,三派掌门,武功非同小可,他们闭关一年,更合练了一门神功,你设下的是什么机关,能阻得住他们么?”
袁中笙这几句话一问出口,他又不禁在心中苦笑了几下!
的确如寿菊香所言,他在经过了刚才那一场惊险之后,已不想离开寿菊香了,他叫起“师傅”来,也变得心甘情愿,没有什么勉强的成份了。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他要活下去,就必须和寿菊香在一起,而他又不想不活下去,他为什么要死呢?武林中人对待他,难道算是公正的么?又有什么人能了解到他当初为了救师傅的一番苦心呢?
袁中笙想到此处,心中更是如同油煎一样,他挺了挺胸,竭力使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事!
寿菊香道:“三派掌门要来见我,文丽便会将他们引进那七道埋伏中去,他们一进去,便非等将七道埋伏一起破去,不能出来!”
袁中笙道:“若是普通的机关,只怕全不放在他们的心上!”
寿菊香道:“当然,这还用你说么?我这七道机关,一道厉害过一道。开始的三道,他们可能不必费什么功夫,便可以破去,使他们心中不介意,认为不过如此,但是从第四道埋伏起,地火风雷,毒水迷雾,却是令得他们要葬身其中!”
袁中笙听了,默然不语。
寿菊香怪笑道:“就算他们能以闯过这七道关口,那么,他们的元气,也必然大伤,我们与之对面硬拚,仍是可操胜算。”
袁中笙道:“我们?”
寿菊香道:“当然,你难道要我一个人,去应付他们三人么?”
袁中笙忙道:“我当然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我武功低微,在你们高手决战中,我有什么插手的机会?”
寿菊香“哈哈”一笑,道:“中笙,你的武功,如今已足可以称得上一流高手而无愧了,当然,若是要和三派掌门动手,你还是力有未逮,但是取胜的关键,却在你手上!”
袁中笙听了,不禁大惑不解,道:“师傅,你的意思是”
寿菊香道:“他们三人,穷一年之力,合练一门神功,那究竟是什么功夫,我也不明白,但既是三人合练,出手之际,也是三人一齐出,你可明白这其中的道现了么?”
袁中笙摇了摇头,道:“我仍是不明白。”
寿菊香桀桀怪笑了起来,道:“很简单,万一他们闯出了七道埋伏,我一动于,便引他们和我比拼内力,他们三人,必然一齐出手对付我,到时,你突然出现,向他们三人,突施偷袭……哈哈,三派掌门,还想回得去么?”
袁中笙一听,心中不禁陡地感到了一股寒意!
的确,两个绝顶高手,若是在比拼内力之际,一旁若是有一个武功平常之人,突施偷袭的话,那么被偷袭的高手,便不死也要重伤!
这件事是武林中人都知道的,也是武林中最忌的大事,即使是黑道上的下三滥,也不敢做这样的事.一做这样的事,便立时成为众人之敌!
所以,袁中笙一听得寿菊香毫不在乎地说出了她这个如此下流的计划时,心中一寒,面上也为之变色,难以答得上来。
寿菊香面色,微微一变,道:“怎么?我的计划,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袁中笙结结巴巴地道:“妥是没有什么不妥,只不过若是我做好了,那我便成为”
他讲到这里,苦笑了一下。
寿菊香立即接了下去,道:“若是你做了,那你便成为整个武林的敌人,为人所不齿了,是不是?”
袁中笙点头道:“我正是此意。”
寿菊香突然纵声大笑了起来,道:“有趣之极,如今你是武林中各正派的好朋友,你的声名好得紧,是不是?”
袁中笙一听到了这句话,心中一紧,身子竟不自由主地站了起来!
寿菊香的话,就像是一柄利剑,毫不留情地刺进了他的心中!
他站了起来之后,失声道:“是啊,做与不做,对我来说,己经没有什么分别了!”
寿菊香仍是以那种阴森森的眼光望着他,道:“你明白这一点就好了。”
袁中笙双手紧紧地捏着拳头,捏得十指指节,“格格”作响,面上的肌肉,也在不断地抖动着,他几乎是在嚎叫,道:“可是,我实在没有做什么,我实在没有做什么啊……”他喘着气,又叫道:“就是我做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
他身子陡一转,对向寿菊香。
寿菊香冷冷地道:“你没有做什么,他们已经这样对你了,与其担个虚名,何不索性做将出来?”
袁中笙呆呆地站着,过了好一会,才腾地后退了一步,坐了下来,双手紧紧地捧住了头,道:“索性做将出来?”
寿菊香道:“是啊,大不了是这样了,你还怕什么?”
袁中笙喃喃地道:“大不了是这样了?对,我还怕什么?哈哈,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寿菊香望着袁中笙,并不出声。
直到袁中笙自己冷静了下来,寿菊香才道:“你跟我来。”
袁中笙也不问寿菊香要将他带到什么地方去,只是茫然跟在她的身后,不一会,穿过了一幅高墙,已到了一个大石坪之上。
袁中笙到这里,虽然已有一年,但是却也未曾到过这个大石坪。
大石坪,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座石亭,那座石亭,四条柱子,足有一人合抱粗细。
袁中笙看了一看,问道:“师傅,你将我带到这里来,却是为了什么?”
寿菊香向那石亭一指,道“若是三派掌门,能以闯过七道埋伏,那么他们,将会顶开亭石一丈七尺处的一块石板,现身出来。”
袁中笙点头道:“你就在石亭之中,等着他们?”
寿菊香道:“不错,我就坐在石亭正中,只要他们一出现,我便以强大元比的太阴真力,压了过去,逼得他们和我比拚内力。”
袁中笙四面一看,道:“师傅,这里并无可供藏身之处,他们见我在,一定分出一人来对付我!”
寿菊香“哈哈”笑道:“你放心,东角上的那一条石柱,乃是空心的,里面足可藏得一人,你藏在柱中,等我们比拚内力,到了紧要关头之际,你便突然从石柱之中,窜了出来,哈哈,到了那时,天下武林,便是我们师徒的了!”
袁中笙听了,默然不语。
寿菊香道:“你大可不必因此紧张,因为三派掌门,能否闯过七道埋伏,仍是未知之数!”
袁中笙点了点头,他口虽不语,心中暗忖,若是三派掌门,通不过七道埋伏,自己心中,只怕便会安心许多了!”
然而,三派掌门,全是正派之中,侠名远播之人,自己就忍心看他们死在寿菊香设置的埋伏之中么?
袁中签一想及此,立即想起,他终于救出了师傅之后的情形来。
连最亲的师傅,都不能了解他的心意,他就算救了三派掌门,自己仍不免死在被自己所救的人手下,造化弄人,可以说莫此为甚了!
他心中暗叹了一声,寿菊香已道:“你先去休息,三派掌门一到,便会钟声大作,到时,你切不可露面,一露面便糟了!”
袁中笙点了点头,道:“我记得。”
寿菊香道:“钟声一起,你就到我的寝宫中来见我,我们一齐商量对策。”
袁中笙又木然答应了一声,低着头,向他住的那个小院落走去。寿菊香得意地笑了几声,也掠出了那个石坪。
如今却说,苍云老人等三人,带着十位高手,如飞而驰,须臾,便到了谷口。
川东双侠受伤之后,已没有人守住谷口,一行众人,到了谷口,略停了一停,天一叟便道:“各位,人多无益,各位请在此把守。”
天灵上人也道:“说得是,有我们三人前去,是胜是败,便可分晓了!”
其余众人,虽然觉得他们两人的话,听来不甚顺耳,但却也知道那是实情。因之齐皆点头,道:“我们在此掠阵。”
苍云老人又望了众人一眼,面色更是十分严肃,道:“列位在此相等,我们若是一日夜还未曾出来,那么各位”
他讲到这里,又向众人望了一眼。
众人中有心急的,连忙道:“那我们就冲进去?”
苍云老人叹了一口气,道:“不,各位误会我的意思了,若是我们三人,相隔一日夜,仍未曾来时,那么各位急速返回中原去!”
众人一听,不禁面上变色!
立时有人道:“苍云老人,这是何意?”
苍云老人道:“这还不明白么?我们此去,不是胜,便是败,若是失败,便无幸理,各位若不早作归计,只怕一齐要遭寿菊香的毒手了!”
众人相互望着,一时之间,人人都觉得心情沉重,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好一会,才有人道:“寿菊香必然大设埋伏,一日夜的时问,未免太短了。”
天灵上人道:“不错,我们就以三日夜为限如何?”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一齐点头,道:“好!”
这一个字一出口,他们三人,便已向谷中跨出了一步,众人望着这三人的背影,俱都觉得悲壮到了极点,一时之间,人人心头沉重,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而苍云老人等三人,轻功何等之高,可是他们这时,却也不是飞掠而出,而是一步一步向前走出的。
由此叮知,他们三人的心头,也是同样的沉重。
三人并肩向前走出了不到小半里,突然看到前面一块大石之后,转出了两个人来。
三人陡地站定,定睛向前看去,只见那自石后转出来的,并不是什么身怀绝技的邪派中人,而是两个妙龄少女!
从这两个少女的装束衣着来看,这两个少女,定是高黎贡山附近的苗家女儿。
三派掌门,乃是何等样人物,他们一看之下,便看出这两个苗家少女,根本未曾学过武功!
三人心中,尽皆一呆,不知寿菊香葫芦之中卖的是什么药,苍云老人正待开日问,那两个个少女,已跟前一步,以十分生硬的汉语道:“三位可是前来拜会寿老仙么?”
苍云老人点头道:“不错,我们正拟见寿菊香一面,两位姑娘,可是与我们带路么?”
那两个个少女竟不再说话,只是转过身,道:“好,三位请跟我们来。”那两个少女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山居苗女,倒也健步如飞。
三派掌门跟在后面,迤逦行来,到了一个山洞面前,那两个少女便停了下来,道:“寿老仙便在洞内,三位仙长讲进。”
天一叟沉声道:“寿菊香居处,美仑美奂,俨然宫殿,谁不知道,何以要我们在这里进去?”
那两个苗家少女披嘴一笑,样子十分天真,道:“寿老仙说,三位若是胆小,不敢由这条路去见她的,那么我们可以助三位一臂之力,另由他途带三位去见她老人家的。
天一叟、天灵上人、苍云老人三人一听,不禁尽皆大怒,若然将他们带到山洞之前的是,两个武林高手,那说不定他们立时便会动起手来!
但是,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两个一点武功也不会,丝毫无知的少女!
他们三人,在武林中的地位,何等崇尊,当然不能向两个绝不会武功的少女出手,否则,他们何以面对天下英豪?所以三人空自发怒,却是无法可施,天灵上人大声道:“好,我们就从洞中去找她!”
天一叟道:“说得是!”身形一耸,便向山洞之中,掠了进去,而天灵上人,则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在那刹间,苍云老人几乎也要随之而人!
但是,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苍云老人心中,陡地想起了欧阳生泰的话来!
在他们三人,离开众人来此际,欧阳生泰便已经料到,三人此去,寿菊香一定不会爽爽快快出来与三人见面的,她必然利用埋伏,令得三人先遭受不少阻碍,才肯露面。
当时,欧阳生泰还曾再三相劝,要三人不可逞一时之意气,以致中了寿菊香的奸计!
苍云老人一看眼前的情形,正是如此,一切皆如欧阳生泰所料,所以他立即身形一幌,进了山洞,身法疾展,后发先至,反倒拦在天灵上人和天一叟两人之前,叫道:“且慢!”
天灵上人和天一叟两人,站定了身子,道:“怎么?”
苍云老人道:“欧阳生泰的话,两位可还记得?”
两人呆了一呆,自然也立即想了起来,但是天一叟却立即道:“苍云,依你说,我们难道要示弱不成?”
苍云老人想了一想,道:“那也不必。”
他转过身去,对那两个少女道:“你们告知寿菊香,要她出来见我们,别缩在龟壳之内,惹天下英雄耻笑!”
苍云老人的用意,仍是要想通过那两个少女的传言,将寿菊香激了出来。
但是这等激人的言语,非要是刁钻古怪的人,才能说得人火冒三千丈,苍云老人乃是一派掌门,为人何等严肃,像刚才那样一句话,已是他所能说得出来,以为是最难听的话了。
而天一叟和天灵上人两,自然也是一样。
那两个少女听了,披嘴一笑,道:“三位要请寿老仙出来么?也好,让我们去通报。
苍云老人本来,心中正在暗忖,自己话出口之后,若是那两个少女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回答自己,那倒是十分尴尬之事,因为她们根本不会武功,自己当然万无出手之理。
但如今,那两个少女竟一口答应了下来,苍云老人心中,大是放心,道:“那你们快去。”
那两个少女面上一直带着笑容,道:“好,我们这就去了。”
她们两人,一面说,一面便转过身去。
就在她们两人转过身去之际,只见她们身子侧了一侧,像是站立不稳神气,两人不约而同,向一根石荀扶去。
苍云老人刚看出事情有些蹊跷之际,只听得那两个少女道:“还是由这里去吧!”
总共只一句话功夫,那两个少女,用力一推,那石荀“拍”地倒了下来,但是石根却并不露出地面,显然那是一个机关的总枢!
而苍云老人等三人,也只来得及看清这一点而已!
他们刚才,掠进了洞中,已有两丈来深,苍云老人将天灵上人和天一叟拦住之际,并未曾出洞去,这时,石荀一侧,突然“砰”地一声响,一扇隐藏得十分巧妙的石门,已经关上,眼前立时一片漆黑!
苍云老人等三人,虽然是一等一的高手,应变极快,但是在那刹间.三人一齐向洞口赶去,却也只不过掠出了丈许,石门便已合上。
天一叟怪叫一声,翻手便是一掌,掌风轰然,掌力砰地一声,撞在石门上,令得整个山洞之中,尽皆发出“嗡嗡”的回声来。
苍云老人比较宁定,他并不发掌,身子继续向前掠去,到了石门之前,双掌贴在石门上,用力向外推了一推,石门纹丝不动!”
苍云老人心中,不禁苦笑了一下,道:“这里是出不去的了。”
天灵上人道:“那我们便向前闯!”
这时,除了向里闯之外,实在也没有办法了。
三人转过身来,并肩而立,向前缓缓走去。
他们才走出了五六步,便听得前面,山洞深处,传来了寿菊香的声音。
寿菊香的声音,听来十分低微,显是从极远之处传来的。但是入耳却是十分清晰,可知她的内功修为,实是非同小可。
寿菊香的声音一传了过来,三人便停了下来。
只听得寿菊香道:“三派掌门,居然光临寒舍,实是荣幸之极,老身有失远迎,更是不敬之极,尚祈三位见谅!”
天一叟发出了一声怪啸,道:“寿菊香,你还说什么过场话?”
寿菊香“桀桀”怪笑了起来,道:“三位全是一派掌门,武林中人皆钦仰的高人异士,偏偏老身有些不服,所以既知三位要来,便设下了七道埋伏,三人既已入彀,除非能攻破这道厚达两尺的石门,要不然,只有向前闯去,方能得见老身了。”
苍云老人内息运转,一张口,便是“哈哈”一笑,他这一下笑声,在山洞之中,如同惊涛骇浪一样,向前翻翻滚滚,直传了出去。
连天一叟和天灵上人,这样武功的人,一时之间,也觉得耳中,嗡嗡作响!
苍云老人的笑声未止,只听得寿菊香又道:“武当掌门,功力果然不弱,但是奉劝阁下,还是略留些气力的好,七道埋伏,绝不是容易通过的,不要未见老身,已然身死,那就成为憾事了!
苍云老人又接连发出了三下笑声,才道:“寿菊香,你以为区区几道埋伏,便能阻住我们,那无异是在白日作梦!”
寿菊香却发出了一连串冷笑,道:“当你们支持不佳之际,只要跪下叩头,高声哀告,那我自然会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生路的!”
三派掌门,乃是何等样人物,他们自成名以来,何曾受过人这样的侮辱?当时,三人心中的怒火陡升,各自发出了一声怒喝,三人身形向前,疾闯了过上!
他们三人的轻功,本就极高,这一向前闯出,盛怒之下,身法更快.一个起伏之间,便是五六丈远近,两个起伏过处,只见眼前陡地一亮。
三人一齐停了下来.定睛看去。
只见前面,乃是一扇铁门,正紧紧地闭着,铁门之上,铸着一行字,乃是“三派掌门人此丧生”八字。
苍云老人“哈哈”一笑,右掌已翻了起来。
他们三人,并肩而行,苍云老人站在当中。这时,苍云老人一翻起了手掌,天一叟和天灵上人两人,各自伸一掌,按在苍云老人的肩头之上。
在过去的一年之中,为了对付寿菊香,武林之中,作了许多准备,其中最轰动的,当然是三派掌门,闭关一年,共练神功这件。
三派掌门所练的究竟是什么功夫,外人自然不得而知。但是武林中人,却都知道,如果是三个门派不同的人,要一起练一门功夫,那就必需将本门户的武功,毫无保留地讲给其他两人知道。
需知道武林之中,门户之见极深,平时虽然同是正派,但是相互之间,对于自己的武功,也是讳莫如深,绝不肯讲给人家知道的,像这样交流武功,共襄盛举的事,可以说以前从未有过!
这时,苍云老人一掌未发,天一叟和天灵上人两人,已各自将手掌放在苍云老人的肩上,将本身的功力,运了过去。
要知道,若不是双方的内功路数一致,除非是一方的武功,远在另一方之上,否则是万不能将自己的功力,运人对方的体内,借对方之力发出的。然三派掌门之间,武功容或有高下,相去也不会太远,所以,他们三人,在这一年来,闭关练功,所练的功夫,并不是一门什么新的武功。
他们只不过是每个人,都兼学其他两派的内功而已。这时,他们每人,都已身兼三派内功之长,内息自然可以相互运通了。
要知道他们每一个人,武功之高,已是天下罕见,若是三人的内功加在一齐,那功力之高,可以说是前无故人,后无来者了。因为人寿有限,他们三人,加在一起,已有将近二百岁,又有什么人能活到二百岁那样长命,有那样深厚的功力?
寿菊香也正因为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才不敢贸然和三派掌门见面,而设下这七道埋伏的。否则,她乃是何等狂妄自尊之人,若是有取胜的把握,早已公然与三派掌门相见了。
当下,苍云老人手腕疾翻而出,掌风顿时在山洞之中,卷起了一股狂飙,轰然巨响过处,前面那扇铁门,猛地震动了一下。
苍云老人手掌一缩,第二掌又向前击了出去。
这一掌,声势比刚才一掌,更是猛了许多,只听得惊天动地,一声巨响过处,那扇铁门,竟硬生生地被三人合力的掌力击倒!
铁门一倒,里面乃是一间石室,有一扇门,通向另一端,那扇门却是未曾关上,只是半关半合,由于那扇铁门,倒了下来,狂风乱旋,另一扇门,也“砰”地一声,被涌了开来。
苍云老人等三人,向前跨出了两步,只听得石室的四壁之中,忽然发出了一连串“嗤”、“嗤”的响声来,晶光乱闪,许多柄尖刀,向三人激射而至!
三人呆了一呆,随即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身在石室之中,飞刀四面八方,电射而至,而且刀尖蓝光闪闪,分明是每一柄飞刀上,皆染有十分厉害的毒药。
这等情形,在其它人看来,可能凶险之极!
但是在三派掌门眼中,这些飞刀,和泥糊木削,实是没有什么分别!
他们本来还以为寿菊香是设下了什么厉害之极的埋伏,他们三人,在未曾闯进这扇铁门之际,也不禁有些提心吊胆。
可是如今,却只不过是四壁之中,射出了一些喂毒飞刀来,那乃是伎俩最低的机关,三派掌门见了,怎不“哈哈”大笑?
他们三人一面笑,一面衣袖飞舞,狂风乱卷,一时之间,只听得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叮叮当当,所有的飞刀,齐被挡了开去,落在地上,倒有一大半断成了两截!
转眼之间,飞刀已然发尽,苍云老人笑道:“这便是第一道埋伏么?”
他的话才一出口,便又听得寿菊香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道:“第一道埋伏,虽被你们轻易闯过,但第二道关口,却是非同小可!”
苍云老人等三人,向前连跨几步,已从另一扇门中,走了进去。
三人才一进门,在阴暗之中,一时看不到眼前有什么东西,但是鼻端却立即闻到一股异样的腥味。三人身形一凝,仔细向前看去,只见那间石室的正中,盘着一条五花斑烂的大蟒!
那条大蟒,足有两三丈长短,一见有人进来,使昂起了头来,蟒信吞吐之间,足有两三尺长!形态十分猛恶。可是天一叟等三人,一看到了这条大蟒,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们三人,各自能成为一派掌门,自然不是偶然的事情,年少之时,行侠仗义,闯荡江湖,也都曾受过不少的挫折。像这样的大蟒,深山大泽之中,时时可见,他们每一个人,早年少说也曾搏杀过五六条这样的大蟒,此时见了寿菊香的所谓“埋伏”,只不过如此,如何能以不笑!
他们三人,纵声大笑间,只听得寿菊香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你们三人可得小心了,这条蟒,乃是高黎贡山中的大蟒王,力大无穷,若自度不敌,还是快跪下求饶的好!”
三人听了,心中反倒不怒,只是觉得好笑。
天灵上人忍不住道:“人说寿菊香的武功之高,已到了震古烁金的地步,何以她的见识,竟这等浅狭,这样的蟒蛇,有何出奇?”
天—叟说道:“那想是她在山中久了,久不与外界接触,以为舍她之外,谁都是不堪一击的了!”
苍云老人最精细,他心中只觉得寿菊香的埋伏,设得迹近儿戏,其中可能还有什么阴谋在。但是他想了一想,却也想不出什么道理来。
他也笑了一下道:“是谁动手?”
要诛杀这样的一条大蟒,实是不值得他们三人一齐动手,所以苍云老人才有此一问。天一叟踏前一步,道:“我来!”
他这里才踏前一步,那大蟒便“刷”地一声,昂起了头来。
天一叟大喝一声,又踏前一步。
那蟒又昂高了些头,左右摇摆了一下,蟒信嗤嗤有声,向天一叟窜了过来。天一叟身形一凝,衣袖一翻,“呼”地一声过处,宽大的衣袖,扬了起来,向蟒首上直盖了下去。
那大蟒似乎也知道不妙,蟒身一摇,便待将头缩了回去。但是天一叟的出手,何等之快,怎容得那大蟒有躲避的间歇?
蟒身才一动,天一叟的手臂,已向下一沉。
在他手臂一沉之际,宽大的衣袖,卷了起来,将一个老大的蟒头,紧紧地裹住。那大蟒蟒身腾挪,蟒尾直卷了起来,向天一叟当头砸到。
天一叟沉声一喝,手臂一振,刹时之间,只听得“呼”地一股劲风过处,紧接着,“叭”地一声响,那条大蟒的蟒身,因为天一叟这一振之力,撞向石壁之上,撞得蟒皮剥落,鲜血淋漓。
天一叟哈哈一笑,道:“去看看第三关,是些什么玩意儿!”
他花了不到一盏茶时,便已经将寿菊香所谓“第二道埋伏”破去,心中自然更不将第三道埋伏放在心上,走到了另一扇门前,伸手便推。
苍云老人在他的身后,见天一叟去推门,忙道:“小心些!”
天—叟道:“这两道埋伏已破了,不过如此,还小心些什么?”他一面说,一面手上早已发力。
天一叟掌力才发,便听得“砰”地一声响,那扇石门,疾打了开来。苍云老人和天灵上人两人,身形闪动,也早已到了门口。
三人在门口略站了一站,一齐定睛,向前看去。
只见那第三扇门内,井不是一间石室,而是一条长长的隧道,在那长隧道的顶上,点放不少长明灯,那隧道约有五丈长短,两旁每隔七八尺,便有一个木头雕出高达丈许的人像。
那些大人像,手中或是持刀,或是握戈,而臂腿之间,皆有活拴,一望而知,是会活动的,若是有人经过,便会发招。
三人一看之下,忍不住又自大笑起来。
天一叟道:“两位,我看寿菊香这老贼头,当真是可笑之极了,这是什么玩意儿?用来对付江湖的后生小子还差不多,居然用来对付我们了,岂不可笑。”
苍云老人道:“或者这木人,另有机巧,亦未可知。”
天灵上人则道:“我敢断定,不过如此,只要看上两道埋伏.便可知道了。”
他话一说完,身子已向前疾跨出了两步,他一到了一尊木人之前,那木人突然“刷”地向前,移动了两尺,手中高举的大砍刀,早向下疾砍了下来。那一刀的来势,也可以算得上是力大势大,但是在峨嵋掌门天灵上人说来,又算得了什么?
他身子不躲不避,眼看那柄锋利的大砍刀,将要砍到头顶之上,这才一伸手,食、中两指一挟,便已将那辆大砍刀挟住。
那柄大砍刀一被天灵上人挟住,木人机内的机费,空自“格格”乱响,那柄刀却是再也砍不下来。突然之间,木人的眼中,“拍拍”两声响,又射出了两柄飞镖来。天灵上人“哈哈”一笑。
他在发笑之间,口中真气,已疾喷而出,那两支飞镖,早被震飞。
天灵上人笑道:“苍云兄,所谓另有机巧,只怕也止于此了!”
苍云老人虽然觉得寿菊香号称正邪各派,第一高手,自己三人要来找她,绝没有这样简单之理。然而,他面对着那样简单的机关埋伏,却也不禁为之失笑!
天灵上人在笑声之中,手指一用力,“拍”地一声响,已将木人手腕拉断,将那柄大刀,夺了过来,打横一刀,疾挥而出。
天灵上人何等功力,那柄大砍刀又厚又沉,锋利无比,在给他横挥而出之际,荡起了一股劲风,发出“嗡”地一声响,刀虹过处,“叭”地一声响,已将那木人,拦腰砍断!
天灵上人一声长啸,身形向前,疾掠而出,他在掠出之际,左一刀,右一刀,或砍,或挑,或劈,或戮,身法快疾无比,不见人影,只见刀光,一眨眼之间,他已到了隧道的尽头。
而在刀光连闪之际,只听得乒乓,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天灵上人刀无虚发,每一刀皆砍中一个木人,由于他出手奇快,有几个木人,根本连机关也未曾发动,便已被砍倒!
天一具和苍云老人两人失声道:“好!峨嵋派这套刀法,在阁下手中,当真有神龙飞腾之妙!”
天灵上人抱刀而立,面有得色,道:“岂敢岂敢,不贻笑方家,已经算是很好了。”
三人一齐大笑,天灵上人到了隧道尽头,又去推另一扇门,苍云老人忙道:“天灵兄,我们还是要小心些好。”
天灵上人大笑道:“我看寿菊香必已黔驴技穷,我们还何必小心,正好直闯进去,还好未曾听了欧阳生泰的话,贻笑于人!”
他一面说,一面不等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赶到,便伸手去推门,那扇门看来像是关着的,但是却一推便推了开来。天灵上人一步跨了进去。
他这里才跨进去了一步,“砰”地一声,那扇门业已自动关上。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这时正在向前走来,离门还有两丈许,他们见门关上,也未曾在意。然而,就在那扇门“砰”地关上之后,只听得门内,传来了“轰”地一声响。
紧接着那一声响 ,便是密如联珠的“嗤嗤”之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疾喷了出来一样。
由于那扇门紧紧地关着,所以里面究竟发生了一些事情,两人也不知道。
但是两人仍是未放在心上,因为他们连破了三道埋伏,都是轻而易举,一举之劳,自然想不到在第四道埋伏中,会有什么变故。
天一叟还在道:“苍云,我们可得快一些赶向前去,要不然,等我们赶到时,天灵上人,只怕已经闯过七关,和寿菊香见面了。”
天一叟的话才讲完,突然,从那扇门中,传来了天灵上人的一下怪叫之声!
那一下怪叫之声,实是凄厉之极,若不是天一叟和苍云老人两人,曾和天灵上人在一起一年之久,那是绝听不出那是天灵上人的声音来的。
两人一听得那声音,便知道事情大不对头,各自一提真气,身形向前疾掠而出,手扬处,一掌便向那扇铁门,击了出去。
可是,他们两人的手掌,在离铁门还有半寸之际,便不约而同,疾收回掌来。原来那扇铁门,热得惊人!若是不顾一切,击了上去,那一定是皮焦肉烂。
两人更是吃惊,连忙身形后退。
他们才一退出,又听得天灵上人,传来了两下惨叫之声。天一叟一伸手,已抢了一柄铜槌在手,那柄铜槌,原来是握在一个个人手中的。
而苍云老人,也取了一柄板斧在手,两人一斧一槌,用尽全力,向那扇铁门,用力砍了上去。只听得“砰砰”两下,惊天动地的声音过处,那扇铁门,硬生生被两人击倒!
铁门才倒,只听得“轰”地一声响,一股烈火,向门外疾卷了过来。
两人在门口,刹时之间,眉毛滋滋作响,先为火势烧焦。
两人大吃了一惊,手掌扬处,呼呼掌风,将火势逼住。这才看到,天灵上人,正在熊熊烈火之中,手舞足蹈!
天灵上人当然不会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还在舞之蹈之的,他显然是已被烈火烧得半昏迷了,手足在做一些无意识的动作。
苍云老人想要闯进火去,但是却被天一叟一把拉住。
天一叟大声叫道:“天灵,快循声扑来!”
天灵上人一个转身,身子向门外疾扑了出来,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连忙向旁门开,天灵上人扑了出来之后,简直已成了一个火人!
苍云老人手起一掌,将体内纯阴之力,化为掌风,一股阴浸浸的凉风过处,天灵上人身上的烈火,便自倏地熄灭。
但自那扇门中带出来的烈火,却已将隧道中的木人,一齐燃着,火势猛烈无比,苍云老人忙道:“快退!”他和天一叟两人,一个抬头,一个抬脚,一齐向后,退了出去,天灵上人还在不断嚎叫,叫声难听到了极点!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简直没有勇气向天灵上人看去,因为天灵上人全身上下,都已经一片焦黑,面上黑糊糊地一片,连五官都分不消楚了,伤势之沉重,可说已到了极点!
两人在疾退而出之际,又听得寿菊香尖锐之极的声音,传了过来,道:“烈火的滋味如何?你们可知老身的厉害了么?”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心中不禁恨极!他们一时不察,中了寿菊香的奸诈,天灵上人受此重伤,当然是因为太以轻敌,独赴险地之故!
若是他们三人,一齐进去,只怕烈火一发之际,三人合力,所发的掌风,纵使不能将烈火扑火,也可以将烈火逼住,以谋退身之计的,怎会如此之惨?
转眼之间,两人便已抬着天灵上人,出了山洞,退到了谷口。
一干高手,仍在谷口守住,一见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忽然退回,而且还抬着一个烧得半焦的人,不禁齐皆大惊。
苍云老人向众人看去,只见天灵上人的师弟,峨嵋怪侠车轩也在。他叹了一口气,道:“车兄,令师兄不慎中了寿菊香的埋伏”
苍云老人话来讲完,车轩已一声怪叫,掠向前来。
他到了天灵上人的面前,陡地一呆,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来。
苍云老人道:“车兄”
可是他只叫出了两个字,车轩已一声怪啸,向山谷之中,直闯了进去,苍云老人一把拉他不住,被他冲前了几步。
青城掌门天一叟一见情形不妙,立时一个转身,双臂一张,总算及时将车轩拦腰抱住,车轩大喝道:“放开!”
天一叟喝道:“你可以不顾你自己,难道能不顾天灵上人么?”
车轩怪叫道:“我要去找寿贼婆!”
苍云老人身形一闪,到了车轩的面前,道:“你还是先保护令师兄,使他逐渐复原为要。”
车轩一呆,道:“什么?他没有死?”
敢情车轩乃是一个极其冒失之人,他一见天灵上人被烧成了这个模样,只当早已死去,所以一时情急,才要去找寿菊香拚命的。
这时,他听说天灵上人未死,自然想到,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先为天灵上人治伤!
所以他忙道:“好,我来照看他!”
苍云老人自怀中取出一只玉瓶来,道:“这里是三粒‘清凉逍遥丸’,最能拔除热毒,你先给他服了下去再说。”
车轩自然知道,那“清凉逍遥丸”乃是武当派秘制的灵药,极其珍贵,还是上一代武当掌门练制的,听说所余已经不多,如今苍云老人连瓶递过,那当然是仅余的三粒了。车轩心中感激之极,但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他却也不及道谢。
他一接过了那玉瓶,便赶到了天灵上人的面前,将三粒“清凉逍遥丸”,塞入天灵上人的口中。
这时,其余高手,见天灵上人被烧成了这副模样,尽皆转过头去,不忍观看。
天灵上人服下了灵药,似乎气息平顺了些,车轩除下自己的衣服来,将天灵上人的身子,小心包了起来,轻轻负在肩上。
苍云老人道:“车兄,昆明柏神医,离此最近,为了令师兄的性命,你需要低声下气,去求他为令兄治伤才是!”
车轩为人,性子高傲怪僻,所以“峨嵋怪侠”之称。而昆明柏神医,也是脾气古怪的高人,若是车轩不肯低声下气时,只怕便耽搁了天灵上人的性命!
车轩面色苍白,道:“苍云老人,你只管放心,为了我师兄的性命,不论柏神医如何,我绝不与之计较广苍云老人点了点头,道:“若是如此,那便是天灵上人之福了!”
他又转头向天灵上人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车轩身形一矮,已贴地向前疾掠而出!
车轩的身法极快,转眼之间,便已不见了踪影。
苍云老人叹了一敢,转过头来。他们还未曾见到寿菊香,三大高手,便折损了一个,心中自然是十分难过。
天一叟的面色,更是难看,一见苍云老人转过身来,道:“我们再去?”
苍云老人沉声道:“自然再去!”
他话一出口,便陡地发出了一下长啸!
苍云老人的武功之高,在方今武林之中,已可以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这时心中悲愤交加,所发出的那一下长啸声,高吭入云,刹时之间,震得满山满谷,尽起回音!
天一叟一听得苍云老人引吭高啸,也沉声怒吼起来。两人的声音,一个高吭,一个低沉,犹如两条怪龙也似,翻翻滚滚向外传了开去,当真有天地为之变色之势!
在过了一盏茶时之后,两人的啸声中,忽然渗进了一种凄厉之极的怪叫声来。
那种怪叫声,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听了令人毛发直竖,乃是从山谷深处传了出来的。不问可知,那声音是寿菊香所发出来的,天一叟一听得那怪叫声,立即停了吼声,气纳丹田,运转内息,将说的话以内力直送了出去,道:“寿菊香,你龟缩在内,不与我们见面,枉你在武林中有那么高的名声!”
寿菊香的怪叫声,也停了下来,桀桀怪笑两声,道:“中原武林精英,倾巢而出,来对付我一个人,难道还要我出来相迎么?七道埋伏,你们若能通过,自然可以见到我了!”
天一叟怒极,一声怒吼,道:“你估量我们通不过么?”
寿菊香哈哈一笑,道:“我可没有那么说,但你们三人之中,有一个却已成了烧猪!”
寿菊香的这一句话,一传了过来,不但天一叟怒得面色铁青,连一直十分沉着的苍云老人,也是为之面色陡地一变,其余各人,更是纷纷喝骂。
天—叟沉声道:“苍云,你听到了没有?若是我们不能冲进去,只怕寿菊香一赴中原,中原武林,便再也难以生存下去了”
苍云老人沉重地点了点头,道:“是。”
天一叟立即道:“我们再去闯一闯那七重埋伏!”
苍云老人略一沉吟,道:“好!”
两人倏地转过身去,身形起处,已向前掠出两丈许,去势之快,难以形容,简直就如同御风而行一样,众人一看了,不自由主,齐声叫好。
就在众人的叫好声中,突然听得谷口处传来一声大叫,道“两位且停,我有话说!”
紧接着,一条人影,自远而近,疾投了进来。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一听得那人的声音,也立即转过了身来,两人一转身,那人已在两人的身前站定,身法之快,不亚于两人!
那人一站定,众人便都已看清,只见他不是别人,正是武诸葛欧阳生泰。
欧阳生泰的面色,十分紧张,才一停下,便道:“两位不可莽撞!”
苍云老人道:“你都知道了么?”
欧阳生泰道:“我听两位怪啸之声,心知有异,赶了过来,刚好遇上了车怪侠,已经知道了一些大概了,两位此去,可是仍然准备闯那七道埋伏?”
天—叟道:“不如此,倒叫寿菊香这老贼婆小觑了中原武林人物。”
欧阳生泰立即道:“若是如此,那正是寿菊香求之不得之事!”
天一叟一声怪叫,道:“欧阳生泰,你何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欧阳生泰道:“天灵上人,便是前车之鉴!”
天一叟道:“他只是一时不察,才中了奸计.何足为损?”
欧阳生泰长叹了一声,道:“三派掌门.闭关一年,苦练神功,就是为了对付寿菊香,如今连寿菊香的面还未曾见着,天灵上人便已身受重伤,若是两位之中,有谁再受伤的话,敢问如何对付寿菊香?”
天一叟听了,无话可答。
但是看他的面上神色,显见得他口中已无话可说,但是他心中却仍然不服。
苍云老人叹了一口气,道:“欧阳兄、那你可有什么妙策?”
欧阳生泰的面色十分严肃,道:“办法我倒有一个.但两位若是不肯听,我说也无用。”
苍云老人一听,心想欧川生泰这样说法,那分明是要自己先答应了他的办法,他才肯说了。他略一沉吟,心想欧阳生泰足智多谋,他既说有办法,谅来定属可行。 所以便点了点头,道:“好,阁下请说。”
欧阳生泰道:“今番要为武林除害,三派学门,乃是主力。如今天灵上人身受重伤,两位在未见寿菊香之前,更是不能再有损伤,因之方万不能再冒险去通过那七道埋伏!”
天一叟立即道:“不行,如此岂不是示弱于寿老贼婆了?”
欧阳生泰的面上,突然现出了十分悲壮的脸色来,道:“那倒也不致。”
苍云老人道:“道要请教。”
欧阳生泰抬头向天,语音异乎寻常地镇定,道:“在下想邀一位朋友,去闯那七道埋伏,苍云、天一叟,你们两人,另取他途,去与老贼婆相会!”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一听,面上都为之色变!
因为欧阳生泰不是不知那几道埋伏的凶险,他坚持不让天一叟和苍云老人两人闯那几道埋伏,便是因为那几道埋伏大以凶险之故,天一叟在心中还在暗暗讥笑欧阳生泰胆小怕事!
可是他如今一听得欧阳生泰讲出了这样的话来,才知道大错而特错了!
欧阳生泰绝不是胆小怕死之人,而是侠义心肠,无以复加的仁人,他毅然要去赴险,自然是为了整个武林大局着想!
苍云老人呆了一呆,道:“这如何使得?”
天一叟适才心中错怪了欧阳生泰,这时也好生不安,忙摇手道:“是啊,这如何使得?”
欧阳生泰凄然一笑,道:“两位,这个办法若不使得,两位可有什么好的方法么?”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面面相觑,答不上来。
正在此际,只听得众人之中,突然响起了一个破锣也似的声音,道:“好,欧阳生泰,洒家与你一起去!”
众人一齐循声看去,只见讲话的乃是一个丑陋的汉子,青渗渗地一张怪脸,好不骇人,正是嵩山派高手,铁碑留痕林三泰。
那林三泰的性格,十分鲁莽,嵩山派和欧阳生泰所住的地方极近,铁碑留痕林三泰有一次喝醉了酒,曾痛殴了欧阳生泰的三个弟子一顿,将那三个弟子打得骨折筋裂。
为了这件事,欧阳生泰三上嵩山,找嵩山掌门人理论,嵩山掌门痛责林三泰,林三泰怀恨在心,又曾夜晚到欧阳生泰的花园中去放火,被欧阳生泰设计捉住,打落了两只大牙!.从此,欧阳生泰和嵩山派之间,虽然说不上有什么冤隙,但是和林三泰,却是冤家对头。
这次,众高手一齐南来,林三泰和欧阳生泰在一起,两人也起了几次冲突,几乎动起手来,都是被其他人好歹劝住的。
两人之间的冤隙,当然未曾解除。
但是林三泰此际;一听得欧阳生泰为了整个武林大局,竟有毅然赴死之心,心中不禁大是佩服,他究竟是个血性男子,刹时之间,将个人恩怨,抛到了九霄云外,立时愿意和欧阳生泰一齐前去!
欧阳生泰乍一听到林三泰的声音,心中还在暗忖:这家伙,莫非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还要来夹缠不清,找我麻烦么?”
他却是绝未想到.和自己仇深如海林三泰,在忽然之间,竟愿和自己一齐赴难!欧阳生泰的心中,不禁也大为感动!
因为这等事,如果不是真正有豪杰胸襟的人,是绝做不出来的!
他转过身去,道:“林朋友,此去大是凶险呐!”
林三泰反手一掌,“砰”地一声,击在他自己的胸前,他外号“铁碑留痕”,便是指他所练的“开碑手”而言,不要说石碑能以击碎,便是铁碑,也可留痕!此际他伸手在自己胸前一拍,声响也是惊人,道:“欧阳生泰,难道只有你不怕死,林某人便是偷生怕死之辈么?”
欧阳生泰哈哈大笑.一步跨过,伸手在林三泰的肩头之上,重重地拍了一下.道:“好,欧阳生泰交上了你这个朋友,也不枉这一生了!”
苍云老人一听,忙道:“欧阳兄,切莫如此说!”
欧阳生泰话一出口,便立即省到,在此时此地,这样说法,实是大不吉利!
但是他随即一声长笑,道:“苍云,人生在世,谁能不死,区区就算死在埋伏之中,只要两位能以铲除武林大害,也是值得之至!”
欧阳生泰这一番话,更是说得豪气干云!
一时之间,所有人,人人都以钦佩之极的眼光望着他。
欧阳生泰沉声道:“两位前去,可捉人问话,一定可以见到寿菊香的。至于我和林朋友两人,侥幸不死,自然再会和大家会面的!”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叹了一口气,道:“阁下既执意如此,我们还有何话可说?”
欧阳生泰和林三泰两人,哈哈大笑。
这两个在一盏茶时之前,还是一见面就眼红耳热的冤家,这时却并肩向前走去!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身形幌动,跟在后而,不一会,便到了山洞之前。苍云老人要开口讲话,欧阳生泰却作了一个手势,不令他开口。
苍云老人明白欧阳生泰的意思,是要寿菊香以为再闯进埋伏之中的是他和天一叟两人,并不是别人。
那么,他们两人,另循他途,出奇不意地赶到,寿菊香自然会措手不及了!
所以苍云老人不再开口,欧阳生泰和林三泰两人,昂首阔步,便向那山洞之中,走了进去。
天一叟和苍云老人,在洞口停立了好一会,才互望了一眼心头无限黯然,大踏步向前掠了出去。
掠出了半里路,一路静听,却是一点人声也没有。
两人心中,不禁暗自焦急。
因为这个山谷,甚是深遂,若是没有人指路的话,要找到寿菊香的老巢,也不是容易之事!以他们两人的武功造诣而论,耳力自也灵敏之极,虽然在向前急弛,但若是十丈方圆内有人隐伏着,却也是难以逃得过他们两人的耳朵!
他们一直向前奔出了三五世,才听得前面草丛之中,传来了“悉”地一声响,同时隐隐听到了有人的呼吸声,传了过来。
天一叟和苍云老人两人,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互望了一眼,仍然照常向前掠去,直到来到了那草丛之旁,天一叟才陡地一个转身,“呼”地拍出了一掌!
他那一掌拍出,掌力所及的范围,足在一丈方圆左右,刹时之间,只见那一丛比人还高的野草,尽皆偃伏,一个身形高大的苗人,腾身欲起。
可是天一叟的掌力,已然压到,那苗人跃起了两三尺,便被天一叟的掌力,硬生生地压了下去,砰地跌倒在地上。
天一叟身形一闪,向前掠去,不等那苗人再站起来,便已赶到了他的身旁,一伸足,踏住了那苗人的背脊,沉声道:“寿菊香在哪里?”
那苗人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出。
天一叟脚下一用力,眼看那苗人双眼翻白,已经快要死了。苍云老人连忙赶了过来,将天一叟拉了开来,低声道:“别急!”
天一叟不知苍云老人是何用意,道:“他要是不说,我一脚踢死他!”
苍云老人道:“与这般无知之人,何必一般见识,我自有主意!”
天一叟不再多说,两人身形展动,便向外掠了出去,那苗人站了起来。向前急奔而出。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早已悄悄跟在后面。苍云老人和天一叟的轻功,何等高超,那苗人如何知道有人跟在身后?
约莫跟出了六七里,只见一个少女,迎了上来。那苗人气急败坏,向那少女讲了几句话,那少女面色一变,转身便走。
天一叟足尖一点,飞身而上,将那苗人的穴道点了,又将之抛入了草丛之中。
看官,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文丽。她一听得苗人讲起有这样两个人闯了进来,便听出其中一个,竟像是苍云老人!
她知道这事情非同小可,若是报得快了,便可以得个头功,是以她立刻一个转身,向前奔去,却料不到天一叟和苍云老人两人,早已跟在她的身后。
三人一前一后,转眼之间,便已转过了右角,只见文丽向一座宫殿也似的大宅奔去。苍云老人向天一叟使了一个眼色。天一叟一俯身,拾起了一枚小石子来,“拍”地弹出。
那枚小石子“嗤”地一声,向前疾射而出,射出了足有三五丈,去势不弱,恰好弹中在文丽腰际的软穴之上,文丽连声都未出,软穴便被封住。
而天一叟蕴在小石子上的巧劲,到这时才陡地发作,将文丽的身子,震得向旁,跌出了七八尺去,滚人了草堆之中!
天一叟一个起伏,赶向前去,伸手将文丽提了起来,文丽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天一叟一提住了文丽,立时又向后倒退而出,退出了丈许,才将文丽放了下来,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文丽一见一个矮瘦老者,和一个貌如天神,长髯飘拂的老者在一起,已经知道那两人,一定是天一叟和苍云老人了。
她吓得牙齿打震,哪里说得出话来?
文丽自然知道,若是自己的身份暴露,天一叟和苍云老人知道自己乃是欺师灭祖,离师叛道的人,那一定是难以活命了。
所以,她连忙道:“我……只不过是一名女侍,叫着……阿香。”
天一叟虽看出文丽会武功,但是文丽的那些功夫,自然不在天一叟那样高手的眼中,文丽说是女侍,倒将天一叟瞒了过去。
天一臾又道:“好,那么寿菊香这老贼婆,是在什么地方?”
文丽知道天一叟迟早会有此一问的,她心中不禁为难之极!因为,她若是讲出了寿菊香的所在,寿菊香见怪起来,如何是好?
但如果她不说的话,天一叟又怎肯放过她?
文丽心中一急,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想不到她这一哭,倒反而救了她。
天一叟乃是一派掌门,身份如何之高,出于无奈,才会向文丽这样的一个小姑娘来逼问的。如今文丽一哭,他不禁立即松手,道:“我只是问你寿菊香在何处,你哭什么?”
文丽为人何等机伶,她一见天一叟松手,便知道是为了什么原故,一言不发,哭得更是伤心。
苍云老人双眉一皱,道:“我们既已来到这里,就算硬闯进去。也必然可与老贼婆会面的了,何必再听她哭哭啼啼?”
天—叟点头道:“不错,这里一定是老贼婆的贼巢,我们一路打将进去,不怕她不出来见我们!”
天一叟话才出口,两人已不约而同,发出了一下长啸之声来!
随着那一下长啸,两人的身形,斜斜拔起!
他们逼问文丽之处,距离宏伟的宫殿大门,本就没有多远,这一长啸拔起,只见他们衣袂飘飘,身在半空,犹如两头怪鸟,自天而降一样,身形一沉间,身子已落在石阶之上。
守在门口的几个身形高大的卫士,乍一见有人自天而降,来势如此威猛,不禁吓得呆了。
等他们定过神来,想要对付两人时,苍云老人双臂一振,“轰”、“轰”两股劲风,横扫而出,左右各两名卫士,老大的身躯,便如同断线风筝也似,向外翻翻滚滚,直跌了出去。
而天一叟则在此际,身形一矮,双掌挟着浑厚之极的内力,齐向那镶金砌玉的大门推出!
苍云老人将那四名卫士震跌之后,唯恐天一叟一人之力,不能将门击开,倏地伸手,加在天一叟的肩上,将本身的内力,传了过去。
刹时之间,天一叟所发的掌力,陡地加强了一倍,双掌“叭”地击在门上,大门立刻撼动,声势之猛,实是难以形容!
紧接着,“轰”然巨响过处,那扇大门,竟被两人的掌力,硬生生地撞了开来!
大门开处,两人的掌力,余势未尽,向前直扫了过来,恰好撞在一条大柱之上。
那条大柱被两人的掌力一撞,摇幌了一下,虽然未曾倒下,但是屋顶上的琉璃瓦,却已经碎了一大片,一齐跌了下来,满地皆是碎片。
天一叟和苍云老人两人,踏着碎片,向前走去。
他们两人所经之处,“格格”之声不绝,在地上的琉璃瓦碎片,尽皆变成了粉末!
两人穿过了大殿,又以掌力,催毁了两扇门,来到了一个石坪上,却仍是一人不见。苍云老人一声厉吼,道:“寿菊香,我们已直捣老巢,难道你还不出来与我们见面么?”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已经来到,寿菊香自然已经知道了。
但是她却也还是刚知道!
因为欧阳生泰和林三泰两人,进了埋伏,寿菊香一直以为那是天一叟和苍云老人,正在尽力发动一切埋伏,围攻两人。
直到天一叟和苍云老人两人,陡地发声长啸,扑向大门,寿菊香在那石亭之中,听到了两人的啸声,她才知道不妙,才知道进入埋伏中的,并不是天一叟和苍云老人!
她立即以传者入密之法,召唤袁中笙,这时,袁中笙刚到她身边来,她匆匆吩咐了袁中笙几句,苍云老人的话,已传了过来。
寿菊香所设下的埋伏,共有七道,首三道形同儿戏,乃是特意如此的。而从第四道起,地火、风雷、毒水、迷雾。
那四道埋伏,却是厉害之极。
峨嵋掌门天灵上人,便是中了寿菊香之计,因为头三道埋伏,破得太是容易,所以毫无警惕,便踏入了第四道埋伏之中。
他一踏了进去,地火便被引发。原来在那第四道埋伏的石室地底上,钻有无数指头大小的小孔,猛烈的火焰,由那小孔之中,喷了出来,天灵上人骤不及防,未被立时烧死,算是他功力深厚了!
寿菊香的计划,本来是想将三派掌门,一齐毁在七道埋伏之中的,若当时,天灵上人不是一人直冲,可能寿菊香的阴谋,已然得逞。
但是阴错阳差,天灵上人却只是一人冲进了第四道埋伏,在他受伤之后,天一叟和苍云老人,竟不再由那七道埋伏前来。
对寿菊香而言,这自然不太如意。但是当她想及,她已经除去了天灵上人,使得强敌的力量,弱了三分之一,心中却仍不免高兴,因为强敌万里而来,还未曾与她见面,便遭到了重大的挫折,这不能不说她已经占了极大的上风!
所以,寿菊香一听到苍云老人的话,立即发出了一声阴恻恻的冷笑,道:“你们心急作甚?既然你们无胆通过老身所设的七道埋伏,而急于与老身见面,老身自然会成全你们的!”
她一面说,一面木拐一点,人已向前,疾掠而出。
袁中笙刚才已得了她的吩咐,此际一见她掠起,便连忙跟在后面。两人的身法,都是极快,转眼之问,便要到大厅之后的那幅石坪了。
寿菊香的去势不减,但是袁中笙的去势,却陡地慢了下来。
寿菊香直到此处,才发出了凌厉无比的怪笑声,身法快绝.如一缕黑烟也似,倏然之间,便已经在石坪之上站定!
寿菊香突然现身,天一叟和苍云老人的人,也绝不敢托大,他们两人,各自横掌当胸.掌力略发,将寿菊香赶到之时,所带起的劲风,逼了回去。
寿菊香木拐“拍”地点在地上,离两人约有一丈五六尺远近,停了下来,阴森森地道:“两位别来无恙否?”
寿菊香当年,乃是邪派之中第一魔头,天一叟和苍云老人两人,自然是与之见过而的,但那也是许多年来前的事情了。
所以寿菊香一见面,便这样问两人。
苍云老人沉声道:“寿菊香,你在此处,隐居多年,正该趁武林中对你的毁语,日渐减少之际,重新为人,以博百年名声,为何又静极思动,为害天下?”
寿菊香一听,突然“桀桀”怪笑起来,道:“苍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自己以为仁侠过人,你此来难道就没有私心么?”
苍云老人听了,不禁一怔,道:“私心?”
寿菊香怪笑道:“自然,我一赴中原,手下四弟子便将你武当派镇山之宝,玄铁神手偷了来,你不是为了玄铁神手而来的么?”
寿菊香的话才一出口,天一叟便不自由主,发出了“啊”地一声,连苍云老人,也不自由主,心暗中叫了一声“惭愧”!
武当派失了镇山之宝,玄铁神手,这件事,可以说是普天下人,尽皆知道了。但是究竟是谁下的手,却只有极少人知道。
连苍云老人,也是直到此际,才知道原来偷去玄铁神手的,乃是寿菊香门下的滇南四鬼!他心中十分恼怒,道:“玄铁神手何在?”
苍云老人的这一问,却令得寿菊香也极其难堪!
不错,武当派镇山之宝,玄铁神手,是她手下的四大弟子偷去的。但是那玄铁神手,连她也未曾见过,便自移了主。
至于如今,那玄铁神手在什么地方,寿菊香也是一无所知,自然她做梦也想不到,在经过了许多曲折之后,玄铁神手,已到了玉骷髅史媚手上!
当下,寿菊香只是冷冷地笑道:“苍云,你能胜了我,自然可以找到玄铁神手。若是你败了,哈哈,你这副臭皮囊,也难免要留在此处了,还提什么玄铁神手!”
寿菊香的这一番话,讲来十分模棱两可,她并没有说玄铁神手在她这里,但是听来,玄铁神手却正像是在她处一样!
苍云老人自然知道,若是胜不过寿菊香,只怕自己是难以离开这里的了,所以他也只得暂且撇开玄铁神手,不去想它。
他冷冷一笑,道:“你收留了袁中笙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不要自以为得计,到你终为他所害之时,你才知失策了!”
寿菊香又桀桀笑了起来,道:“他害我?他怎会害我?有我在,他才不至于为你们所害,你想想,他会害我么?”
袁中笙此际,正依寿菊香的吩咐,躲在一条大柱之后,他自然将苍云老人和寿菊香两人的对话,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而他心中的难过,也到了极点!
的确,如今他除了和寿菊香相依为命之外,已绝无第二条路了。
究竟是怎样会造成这样的事实的呢?袁中笙心中,只觉得一片迷惘,往事在他的心中,仍十分清晰,他自信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事实上,他却一步一步,踏向深渊,终于到了如今这样的田地。
寿菊香笑声不绝,道:“本来你们,是准备以三敌一的,如今已少了一个,你们两人,还等什么?”
三派掌门,早年和寿菊香相会之际,武功皆不如寿菊香,所以他们一想到要对付寿菊香之际,便立即闭关共练神功。
这时,天一叟和苍云老人两人,也不知自己一人的武力,是否能和寿菊香匹敌!
在如今这样许胜不许败的情形之下,他们两人,自然也顾不得什么以二敌一了。两人身形一沉,向后退出了半步,齐声道:“寿菊香,你要如何见高下?”
寿菊香早已有了安排,她也料到了两人要一齐出手,必然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会有此一问的。所以她立即一声长笑,道:“我们都不是初出茅芦的人了,难道还要演花拳绣腿么?”
天一叟和苍云老人两人一听,便已经知道寿菊香的意思,是一上来便比拚内力。
他们两人互望了一眼,身子一矮,立即坐了下来。
他们两人本来是并肩而立的,可是在一坐下来之后,却是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苍云老人的双臂,微微向前伸出。
而天一叟则坐在苍云老人的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头上。
寿菊香发出了一声冷笑,也坐下了来。
她坐下之后,单掌扬起,一声怪叫,只听得“呼”地一声响处,一股强劲之极的掌风,已经向前疾袭了过来,苍云老人并不知道寿菊香走火人魔,幸而遇到了袁中笙,才使半边身子,能以动弹。
他只当寿菊香根本不将自己和天一叟两人放在眼中,所以才只使出一只手掌来的。
不但苍云老人那样想法,连天一叟也以为如此,两人一见寿菊香的掌功之强,非同小可,各自真气运转,苍云老人的手掌,也早已扬了起来!
苍云老人在一坐下之际,双臂便向上微张,可是他本来是以双掌齐施的,但寿菊香既然只发了一掌,他这时扬起的,也只是右掌。
只不过他发的是单掌还是双掌,并没有多少差别。
因为他一掌扬起,两人的内力,早已一齐疾涌而出!
两股强大的掌力,在半途相遇,只听到一下极其闷实的声响,寿菊香的身子一摇,天一叟和苍云老人的身子,也自一摇。
但是,他们双方非但不后退,而且不约而同,一齐向前移来!
他们都坐在地上.却自地上向前滑了过去。本来他们相隔,约有一丈五六左右,一移近,便变成了相距只有三尺!
而双方虽然相隔已经如此之近,但却还在继续向前移去!
寿菊香和苍云老人两人手掌问的距离,越缩越近,到后来,只有寸许了。
这时候,在三人的身旁,卷起了阵阵旋风,那一阵阵旋风,夹起极强的力道,向外扩展了开去。袁中笙此际,功力已经极高,而且他离三人也十分远,可是当阵阵旋风向外卷来之际,他却也几乎站立不稳。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的面色,都已变成血也似红,而寿菊香的面色却是相反,青白得简直就像是一具干了死尸一样!
那当然是他们双方的内力恰好相反之故。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全是正派中的掌门人,他们自小修习的内功,便是至阳至刚的内家正宗功力。
寿菊香则早年所学的内功极杂,后来便专习“太阴真气”,那“太阴真气”功大,乃是至阴至柔的功夫!
所以,此际双方的内功,都已经发挥到了极致,但是他们面上的反应却不一样。
他们两人的下掌,相距虽然只有寸许了,但是还在接近,约莫过了一盏茶时,双方的手掌,眼看已经要合在一起了!
直到如今为止,双方还是不相上下。
这时,苍云老人的手掌和寿菊香的手掌,还未曾合在一起,他们如今所在比拚的,也还只是掌力,而不是各自的内力。
一定要到双方的掌心,粘在一起之后,真正的内力比拚,方才开始,而到那时候.双方不分胜负则已,一分胜负.则生死立判了!
袁中笙在这时候,心中也紧张到了极点!
因为寿菊香命他站在一边,并不是令他观战,而是密令他在双方比拚内力开始之后,到了最紧要关头,突然现身,掌击天一叟和苍云老人!
袁中笙自然知道,就算天一叟和苍云老人,原来是占着了上风的话,只要自己一介人,那么他们两人,也是非败不可!
袁中笙当时答应了寿菊香,但这时,他心中却起了极度的矛盾!
他知道,自己如果按照寿菊香的吩咐去做的话,那么从此以后,自己实是再难以自拔了!
他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额上的汗珠,比豆还大,涔涔而下。
就在这时候,只听得一下极其异样的声响,宛若裂帛一样,但是声音却尖锐之极,令得袁中笙的身子,猛地一震!
他连忙向前看去,只见寿菊香、天一叟、苍云老人三人的身子,像是在狂风暴雨之中的幼树一样,左右摇摆不已!
而苍云老人和寿菊香两人的手掌,则已经紧紧地贴到了一起!
三人的身子,摇了片刻,便渐渐地定了下来,终于,三个人变得看来绝不像是三个生人,而只像是三尊石像!
寿菊香的面色,更是白得可以,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则还和刚才差不许多。
照这情形来看,似乎是寿菊香处于下风了。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的身子,隐隐有白气冒出,苍云老人的身子,似乎在微微地向前倾出,、而寿菊香的身子,则向后斜去。
这情形,更可以看出,是苍云老人占了上风。
但是过了片刻,自寿菊香的头顶,升起一股缕缕白气来,苍云老人的身子,渐渐坐直,双方之间,又恢复了原状。
袁中笙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地站着,他心中仍是决定不了自己应否照寿菊香的吩咐去做。
若是为了自己眼前的处境着想,当然应该现身,掌击天一叟和苍云老人。
但是这样做了之后,自己便变成彻头彻尾的邪派大魔头了!
袁中笙实是难以想像自己竟会成为一个“邪派大魔头”!他心中无可奈何地苦笑着,接着又问自己:难道如今,自己是一个正派侠士么?
就算自己此际出现,不向苍云老人和天一叟动手,而向寿菊香动手的话,只怕天一叟和苍云老人两人,也是会立即取自己性命的!
看来,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那条路便是:听寿菊香的话。
袁中笙在心中大声叫道:为什么?为什么竟逼得自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他倏地抬起头来,只见寿菊香眼角转动,正向他望了过来。
寿菊香向他望来,自然是在催他出手了!
他不自由主,向前跨出一步,自石柱之后,现出身来。他这里才一现身,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便大吃了一惊!
两人自然知道,袁中笙此际出现,绝不怀好意。
可是,他们两人正在和寿菊香力拼,寿菊香在一上来的时候,虽曾略现不支,但是立即扳成了平手。若是他们腾出手来对付袁中笙的话,那么只怕不等他们发招,寿菊香的太阴真力,便疾袭了过来!
袁中笙向前跨了三步,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身上已大汗淋漓!
当然,他们两人看到了袁中笙之后,心中便自大惊,但这时候他们身上的汗,却也不是吓出来的。
那是他们两人,同心一志,想在袁中笙还未曾出手之前,便将寿菊香击倒之故。
这可以说是他们两人唯一的机会了!
所以,他们两人在刹时之间,内力陡地加强,身上的白气,咕嘟嘟地向外直冒,一身皆为汗所湿。
而他们两人,一倾力而赴,寿菊香也立时现出了不支的神态来了!只见她身子后仰,全身骨节,发出爆豆也似,“格格”一阵乱响,面色转为死灰。
袁中笙心知,若是再不上去,那寿菊香便不能再支持下去了!
寿菊香一倒,自己的命运,不问可知!
当他想到自己和寿菊香,竞是这样地祸福与共之际,他又不禁苦笑了一下。
也就在这时,突然听得寿菊香的喉头,响起了一种怪异之极的声音来。那种声音,听了令得人毛发直竖。
袁中笙陡地惊起,一跃向前。
这时,他简直已没有考虑的余地了!
因为看寿菊香的情形,分明是难以再支持下去了,寿菊香一死,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意?自己还不是要受尽折辱而死?
所以,他一跃向前之后,手起掌落,“呼”地一掌,已向天一叟背后击下!
天一叟一声大喝,右掌一翻,反掌来迎。本来,天一叟的双掌,是一齐按在苍云老人的肩头之上的,他的内力,也从掌心中不断传人苍云老人的体内,虽是苍云老人一人在和寿菊香对掌,但是内力却是他们两人共同的。
这时,他们两人,全力以赴,一点余地也不留,才将寿菊香逼得险象环生,天一叟在这样的吃紧关头,陡地反掌去迎袁中笙,苍云老人只觉得力道一个不继,寿菊香的太阴真力,已经如同排山倒海也似,向外直涌了过来!
这一切,全是电光万火间的事情,在天一叟的手中,还未和袁中笙的手掌相交之际,苍云老人首先不支,一张口,“哇”地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来。
寿菊香见状大喜,太阴其力的去势更快!
但也就在此际,天一叟的手掌,已和袁中笙的手掌相交。
天一叟见苍云老人口喷鲜血,心胆俱裂,连忙内力向前涌出,希望能够再阻一阻寿菊香太阴真力的来势。
而袁中笙的一掌,与之相交,掌力送出,竟也进人了天一叟的体内,一齐向前送去!
寿菊香正在乘势追击之际,突然间觉出一股阴阳互济的大力,反涌了过来,她立时知道弄巧成拙拙,急忙待收回真力,却已慢了一步!
刹时之问,天一叟和袁中笙两人一齐发出的力道,和寿菊香疾发而出的太阴真力一撞,寿菊香又急于收力,力道一错,她只觉得身子陡地发起热来。
寿菊香是曾经走火人魔过的,身子一发热,正是走火入魔的先兆,寿菊香的心中,不禁大惊!
以寿菊香的功力而沦,此际若是能镇定心神,沉着以赴,或许还可以挽狂澜于既倒。
但是她却见过鬼怕黑,身子一发热,惊惶失措,竟不及气沉丹田,一个倏忽间,无穷无尽的真力,立时奔入了岔道!
寿菊香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热,汗出如浆,终于,在刹那之间,又冷了下来,而她本来已可以活动的半边身子,这时又不能动弹了!
寿菊香的心中恨极,发出了一下震耳欲聋,难听之极的怪啸声来,四面山谷,尽皆响应,声势之威猛,实是难以形容!
而天一叟被袁中笙所发的太阴真力,袭入了体内,和着他自己数十年苦练之功,一齐向前送去,顿时武功全失,委顿在地,不能起身。
袁中笙向外一跃,跃了开去。
寿菊香怪啸起处,只见苍云老人身子摇摇幌幌,站了起来,银髯之上,尽是血渍,面色惨白,十分可怖。
他站定了身子,才道:“你们使的好狡计!”
这时,天一叟、苍云老人和袁中笙三人,皆不知道寿菊香已经走火人魔。袁中笙刚才在绝无考虑的情形之下,一掌击出,定了大局,这时见到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身受重伤,心中十分难过,忙道:“两位快走吧,胜负已分了,还留在此地则甚?”
天一叟这时,也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两人的身子,靠在一起,齐闭上了眼睛,站着不动。
袁中笙急道:“你们还不走作什么?”
苍云老人睁开眼来,道:“走?”
袁中笙道;“是啊,谁不让你们走了?”
苍云老人回头向寿菊香看了一眼。寿菊香这时,早已止了啸声,正在闭目运转真气,想要将被走人岔道的真气闭住的内穴冲开,也根本未曾听得袁中笙和苍云老人说些什么。苍云老人转头向她望来,自然也是一无所知。
苍云老人见寿菊香不出声,又望向袁中笙,袁中笙顿足道:“快走!快走!寿菊香一起身,你们就再也走不了哩!”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的眼中,都现出了十分诧异的神色来,但是那种神色,却是一闪即过,苍云老人道:“你不趁机取我们性命,来日将会后悔莫及!”
袁中笙心知苍云老人所说的是实话。
但是这时候,要袁中笙再下手取两人的性命,袁中笙却是万万难以下手的。
他叹了一口气,道:“即使来日反悔,如今我也不能下手,两位快去吧!”
袁中笙这两句话,讲来伤感之极。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互望了一眼,慢慢向外走去。他们走出了丈许,袁中笙一跃而过,道:“且慢!”
两人面色一变,一言不发,傲然而立。
袁中笙道:“你们出谷之后,快快离去,若是寿菊香追出谷来,你们尽皆性命难保!”
苍云老人一听,忽然怪声笑了起来,也难以明白他这样笑法,究竟是什么意思。
袁中笙也不知道苍云老人是不是肯听自己的劝,长叹一声,转身走开,眼看着苍云老人和天一叟这两大高手,渐渐走远了。
就在这时,文丽已向前疾掠了过来。她在掠过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的身旁之际,停了一停,抬起头来,一见袁中笙,便道:“小师叔,那闯进埋伏中的两人,已中毒而死了!”
文丽的话,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也听得十分清楚,他们两人只觉得心头一阵剧痛!
文丽那样说法,就是说欧阳生泰和林三泰两人,已经惨死了。
武诸葛小天雷欧阳生泰,在武林之中,交游极广,人缘也极好,和苍云老人、天一叟两人,相知极深,死在寿菊香的埋伏之中,两人的心中,自然十分难过,而当两人想及,死在埋伏中的,本来可能是自己,欧阳生泰等两人,只不过是替自己而死的时候,两人更是欲哭无泪,抬头望天!
这时候,他们两人是绝料不到袁中笙的心情的。
他们不知道寿菊香已受了她自身真气反逼,而已经走火入魔,也不知道袁中笙为什么竟肯让他们两人离去。他们只当袁中笙和寿菊香两人,另有奸计。
但是他们既然有离开的机会,自然也不肯轻易放过,一直向外走了出去。
袁中笙听得文丽这样说法,心中又叹了一口气,心知又有两个正派中的高手罹了难。他沉声问道:“那是什么人?”
文丽耸了耸肩,道:“不知道是什么人,他们中了毒,早已全身溃烂,理他是什么人作甚?”
袁中笙心中难过,但是他心知文丽是绝不会了解自己心情的,因之转过了身去,不欲和文丽讲话。
但是文丽却身子一转,转到了他的身前,道:“小师叔,师祖已大获全胜了么?为什么竟放这两个老畜牲离去,不斩草除根?”
袁中笙不等文丽讲完,便厉声喝道:“住口!”
文丽从来也未曾见过袁中笙对自己如此凶恶,心中大吃一惊,连忙向后退去,说道:“你……你……”
袁中笙叹了一口气,道:“你别来烦我,我心中烦乱得很。”
文丽不敢再说什么,道:“是!”
她一面说,一面便躬身退了开去。
袁中笙一个人站着,脑中乱哄哄地,也不知该想些什么才好。
好一会,他才被寿菊香的声音惊醒,只听得寿菊香尖叫一声,道:“中笙!”
袁中笙连忙转过身来,只见寿菊香仍然坐在地上,目中的光芒,却是阴森森至极,袁中笙忙道:“徒儿在。”
寿菊香眼珠一转,道:“苍云、天一叟两个老贼呢?”
袁中笙道:“他们两人,身受重伤,我已放他这离去了。”
寿菊香一声怪叫,道:“放他们离去?为什么你要放他们离去?”
袁中笙吓得后退了一步,道:“他们两人,身受重伤,已形同废人,放他们离去,想来也难以与我们为敌了!”
寿菊香闻言,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中笙,若是我未曾出事,当然不要紧,难道我会怕他们么,可是如今,唉”袁中笙一呆,道:“你出事了?”
寿菊香苦笑道:“你难道看不出么?我又已全身僵硬,难以动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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