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钩婆见阮自芳居然胆敢在她的面前想动手脚,哪里还把铁钩婆放在眼里?不由冷冷一笑,轻蔑地说道:“姓阮的小子,你那两手解穴手法,还是搁着吧,你不解,他或许还能醒来,你一拍,嘿嘿……”
俊面一郎阮自芳见铁钩婆当面揭破他的阴毒,不由恼羞成怒,浓眉一轩,暴声喝问:
“铁钩婆,你别忘了你现在立在什么地方!”
铁钩婆怒极一笑,不屑地说:“姓阮的小子,你别神气,莫说是你小小的卧虎庄,就是皇宫内苑,老娘同样地要去就去,要走就走。”
话刚说完,早已醒来闭目静听的凌壮志,已经缓缓地睁开眼睛,他佯装茫然地看了一眼左右,似是想起什么,惊得慌忙坐起来。
万绿萍一见,立即奔了过去,同时低呼一声“表哥”。
阮自芳见凌壮志果真自动醒来,再看了万绿萍那副关切惊喜的神态,不啻在火上又加了一桶油。
铁钩婆既然和少庄主闹翻了脸,自是不愿再待下去,这时一见凌壮志醒来,立即沉声说:
“傻小子,我们走,看看谁敢动你一根汗毛!”
万绿萍怕阮自芳向凌壮志突下毒手,因而蓄势挡在床前。
凌壮志虽然恨透了阮自芳和紫裳少女宫紫云,但他表面仍装出茫然、畏怯和惊惶的神色,这时听铁钩婆说走,正中下怀,赶紧移下床来。
阮自芳见铁钩婆当众夸口,决心要将他留下来,煞煞铁钩婆的傲气,于是,面向紫裳少女躬身急声说:“七师叔,芳儿定要……”
话一出口,宫紫云立即微剔黛眉,翠袖一拂,怒声喝斥道:“闭嘴,还不退下去!”
阮自芳本待再度要求,但看了闭目不语的晋德大师,神情冰冷的雷霆拐等人,自知情势不利,于是,怨毒地看了铁钩婆等三人一眼,转身纵出房门,腾身飞向墙外,晃眼已经不见。
宫紫云知道无法再留住铁钩婆,于是,手托玉扇,缓步走至凌壮志面前,歉然一笑,说:
“方才是开玩笑了,希望凌相公不要记在心里。”
说着,伸出一双春葱似的纤纤玉手,将玉扇送上。
凌壮志虽然恨极宫紫云,在未睁眼时,他决心要严惩这个美丽少女,但这时面对她绝世风华的娇靥,寒潭秋水般的眸子,心中那丝怨忿,完全被她眉目间那丝熟悉的意念而冲淡了,原本要说几句泄忿话的勇气,也没有了。
于是,只得接过玉扇,急忙拱手,显得无可奈何地说:“啊,些许小事,姑娘何必挂齿,只要下次不开这个玩笑,也就是了。”
晋德大师和雷霆拐萧子清等人,看了他那副文静儒雅的迂腐神态,俱都忍不住哈哈笑了。
高雅绝美的宫紫云,正在生气的万绿萍,也被他那副既不甘心,又不敢发作的神情逗得噗嗤笑了。
只有铁钩婆,仍紧绷着老脸,望着晋德大师等人,气呼呼地说:“诸位再见,我老婆子要先走一步了。”
说罢,转身走出书房,凌壮志和万绿萍紧紧跟在铁钩婆的身后。
晋德大师、宫紫云,以及雷霆拐等人,俱都在身后相送。
这时,天光早已大亮,花园中洒满了柔和的朝阳,照得满园露珠点点,愈显得各色鲜花的明艳。
来至花园门前,铁钩婆坚请晋德大师等人止步,在一片珍重后会声中,三人沿着修竹夹道,缓步向宾馆方向走去。
晨风徐徐,仍有浓重的凉意,令人不禁为之精神一振,倦意全消。
凌壮志想到黎明之前紫裳少女宫紫云点他璇玑穴的一刹那,这时想来,心中仍有余悸。
假设宫紫云手下没有分寸,这时他的身体恐怕早已冰冷地挺在床上了,如果当时他一迟疑,这时的后果也不堪设想了。
一想到紫裳少女宫紫云,便令他情不自禁地回过头去,再看一眼那张略感熟悉秀丽的面孔。
他看到晋德大师和宫紫云等人,依然立在花园门前尚未回去。
晋德大师目光柔和的望着他们三人,红润的面孔上,展着慈祥的微笑。
宫紫云微蹙着远山伏影般的黛眉,闪辉的目光,望着他和万绿萍并肩前进的背影,含愁的娇靥上,又笼罩着一丝伤感,云裳上的玉佩金环,在朝阳之下,闪闪发亮,令人看来又觉得她是那么遥远。
雷霆拐和几个劲装老人,正在相互交谈,想是谈论昨夜击毙金刀毒燕的那个白衫少年,是否与击毙宋南霄的那人有关。
再回头,三人已到了宾馆,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知道各路前来的武林贺客,早在天明以前离去。
再经过两个独院,走完一道长廊,出了高大门楼,直达庄墙跟前,三人一路行来,到处一片死寂,再没有昨夜那种欢腾气象了。
凌壮志仰首一看墙上,正有不少庄丁望着美貌如花的万绿萍。
万绿萍羞涩地看了凌壮志一眼,在这等众目睽睽之下,她再也鼓不起昨夜那份勇气了。
四丈多高的墙,在凌壮志来说,仅是点足而过的事,但在此刻,他却要装出一副担心害怕,腿都有点发抖的神态。
铁钩婆没好气地看了凌壮志一眼,她觉得将一个聪明秀丽,貌若天仙的女儿嫁给这么一个书呆子,的确有点可惜。
这时,围墙上又跑过来不少庄丁,看到铁钩婆和万绿萍如何去架一个丰神如玉的俊美书生,个个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铁钩婆一见,那股子满腹无处发泄的怒火,顿时暴发出来,于是小眼一瞪,仰面一声大喝:“都给我滚开,小心老娘上去剥了你们的皮。”
大喝声中,咬牙切齿,小眼睛光如灯,手中铁钩一连向上挥了几挥。
庄丁大都知道铁钩婆难惹,这时一见,顿时大乱,纷纷仓皇走开了。
就在这时,蓦闻铁钩婆低喝一声“起”,身形应声腾空而上。
凌壮志尽量提气,减轻自己的体重,他真怕铁钩婆的轻功不济,纵不上墙去。
铁钩婆和万绿萍,一人架着凌壮志一个手臂,腾空登上墙头,身形略微一顿,接着疾泻而下到达地面,铁钩婆一声未吭,当即向前走去。
三人进入阴森的巨大护庄林,凌壮志不得不佯装不解地向万绿萍问上几句。
最后,他佯装惊悸地说:“小生这次险些丢了性命,真算是大开眼界了,看来你们武林中的事,还是少见识一些的好。”
说话之间,已到了宽大官道上,铁钩婆立即停身止步,回身望着凌壮志问道:“现在我们要去莫干山我结拜大妹子铁棒槌那里去为她祝寿,你小子是否还要去见识见识?”
凌壮志一直怀疑击毙金刀毒燕阮陵泰的白衫少年,就是天山琼瑶子的衣钵弟子展伟明所为,因而,他急于要赶去石门。
同时,那柄琼瑶子仗以成名的寒玉宝扇,也必须尽快交还展伟明,否则将不知给他带来多少麻烦。
于是,急忙拱手说:“啊,老妈妈,小生必须前去石门,那莫干山,小生万万不能前去。”
铁钩婆虽然有几分喜欢凌壮志,但却有点讨厌他那股书呆子气,觉得带着他,也的确有些不便。
于是,举手一指正西,正待说话,万绿萍已幽幽地说了:“表哥,几百里地在我们说,已不是太远的路程,你先随我们去莫干,让娘留在那里,小妹再陪你去石门找展伟明。”
凌壮志为了尔后行动不受牵制,目的就是尽快摆脱铁钩婆母女,哪里还肯跟她们去莫干山?
于是,急忙摇头,惶声说:“遥遥数百里,往返需数月,怎么能说不是远路程呢?”
铁钩婆是个性子急的人,既然凌壮志不愿前去,何必强他所难?因而一挥手,立即不耐烦地说:“好了,由此奔正西,经九华,越马鞍山,便到了皖、赣交界的石门了。”
凌壮志宛如得到大赦,急忙拱手,朗声说:“老妈妈珍重,萍妹珍重,小生就此告辞了。”
说着,深深一揖到地,转身向西走去。
万绿萍见凌壮志说去就去,对自己竟无一丝留恋之意,芳心一酸,几乎掉下泪来,她情不自禁地望着铁钩婆,含泪低呼:“娘!他……”
铁钩婆心疼爱女,似是想起什么,觉得不能就这样轻易让这个书呆子离去,于是,小眼一瞪,沉声低喝:“小子回来。”
凌壮志刚刚走了没几步,蓦闻喝声,心知要糟,知道定是为了万绿萍的事,于是赶紧回来,再度拱手一揖问道:“啊,老妈妈,将小生唤回可是还有什么叮嘱之事?”
说话之间,觑目瞟了一眼柳眉深锁,幽怨含愁的万绿萍。
铁钩婆嗯了一声,紧绷着老脸,冷冷地问:“怎么,你就这样说走就走吗?”
凌壮志被问得一愣,他心中虽然明白铁钩婆问话的意思,但他却久久不知如何回答。
铁钩婆误认凌壮志存心不理,心中不禁有气,不由大声问道:“你别跟我装糊涂,我的萍儿怎么办?你说!”
说着,举手指了指微垂螓首,珠泪簌然的万绿萍。
凌壮志确没想到这次前去卧虎庄竟会招来这么一个大麻烦。
他并不是一个寡情绝义的人,只是他目前重任在身,只限于师诫,不容他和任何人在一起纠缠,尤其是女人。
他看了一眼楚楚可怜的万绿萍,想到她昨夜毅然抱自己飞越高墙,心中着实不安,因而望着铁钩婆,讷讷地低声问:“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如此一问,铁钩婆也被问住了,愣愣地瞪着一双小眼,嘴角不停地牵动,乍然一问,她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万绿萍见凌壮志对她的一片痴情,根本不懂,因而芳心一阵难过,再也忍不住掩面哭了。
铁钩婆一直梦想着将女儿嫁给一个英挺潇洒,武功高绝的俊美人物,没想到女儿偏偏喜欢这个书呆子。
这时见爱女伤心地哭了,一股怒火倏然而起,举手指着凌壮志的前额,瞪着小眼怒声说:
“姓凌的小子,你可别不知足,我的萍儿长得虽不像仙女,可也不逊于当年的西施,你穷酸能娶我的萍儿做媳妇,算你前世修来的清福。告诉你,今天你不说个明白,道个清楚,我就一钩劈死你,也免得我的萍儿日夜相思……”
掩面含泣的万绿萍,见老娘越说越不像话了,所幸道上寂静无人,要被别人听去,岂不羞死了。
因而,未待铁钩婆说完,气得小靴一跺,羞急地说:“娘,不要说了……”
铁钩婆小眼一瞪,怒声说:“为什么?老娘偏要说,这小子简直不知好歹!”
凌壮志被骂得啼笑皆非,只得连连点头,连声应是,不由低声下气地问:“依老妈妈之见,小生该怎样才可走呢?”
铁钩婆毫不迟疑地一指青天,大声说:“跪在地上向天发誓。”
凌壮志一听,几乎忍不住脱口笑出声来。
万绿萍放下一双掩面玉手,也聚精会神地望着凌壮志,她虽然觉得发誓并不可靠,但至少也可让凌壮志表明一下对她的爱心。
凌壮志强自忍笑,苦着脸问:“发什么誓呢?”
铁钩婆瞪眼大声说:“要向玉皇大帝保证对我的萍儿永不变心!”
凌壮志知道今天要不设法安住铁钩婆母女两人的心,不但目前摆脱她们甚难,就是将来也会纠缠不休。
心念及此,灵智一动,顿时想起恩师赠给的那颗丽彩夜光珠,于是哈哈一笑,探手怀中,取出一个色呈碧绿,大如核桃的宝珠来。
接着,拱手一揖,含笑朗声说:“啊,老妈妈,小生对萍妹之心,天神共鉴,何必定要发誓?小生这里有家传至宝涵碧珠一颗,功可祛毒驱邪,谨赠萍妹,尚望妈妈代为收下。”
说着,顺手将宝珠捧上。
铁钩婆接过来一看,和万绿萍两人同时喜呆了。
宝珠入手,份量极重,在逐渐升高的朝阳下,毫光四射,耀眼生花,知是价值连城的珍品,两人不由地相对笑了。
铁钩婆以为这就是凌壮志对爱女的文定彩聘,因而笑向万绿萍说:“死丫头,这总该放心了吧?”
说着,笑嘻嘻地将涵碧珠塞进万绿萍手里。
万绿萍接珠在手,粉面通红,喜在心间,大而明亮的杏目,深情地望着俊面含笑的凌壮志,羞涩地说:“凌哥哥,希望你在石门等我……”
凌壮志听她的称呼,愈来愈亲热了,知道这个漩涡越旋越深,最后终难拔足,于是,他不敢肯定地回答说:“如无要事,定在石门等你!”
铁钩婆见爱女那副羞答答的样子,老怀看了也极为高兴,于是,哈哈一笑,愉快地笑着说:“死丫头,别罗嗦啦,他小子半天走不了十里路,等我们祝寿回来,他还没过马鞍山呢!”
凌壮志一听,不由暗自笑了,他确没想到铁钩婆对他竟无一丝疑虑,亏她还是一个老江湖呢!
万绿萍仍不放心,再度羞涩地叮嘱说:“凌哥哥,你一定要等我。”
说着,一面望着凌壮志,一面转身随铁钩婆向东走去。
凌壮志待办之事极多,他在石门最多待上一日,但为了安慰万绿萍的心,也只得连连颔首,说声珍重,也转身向西大步走去。
这时红日已经升高,官道上依然没有一个人影,凌壮志断定这条大道可能是卧虎庄所有。
他离开了铁钩婆和万绿萍:心中感到非常轻松,但他的脑海里,仍浮现着万绿萍娇美秀丽的影子。
每当他想和万绿萍亲近的时候,他便想起师父的告诫世间最可怕的人是女人,尤其是美丽的女人。
最初,他无法体会出师父这句话的涵意,现在经过宫紫云的猝然下手,令他对美丽的女人,更加提高了警惕。
因为,宫紫云就是一个丽姿天生的绝美少女。
念及至此,他再也忍不住伸出手来,仔细地看看掌心,但是掌心中任何青色纹路都没有,而他却确确实实地具有青罡气的功力。
想到晋德大师说的话,他不禁感到有些迷惑,暗忖:莫非自己的武功的确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地?
晋德大师曾在酒楼上说过他的赤阳掌功已有百年以上的根基,那时他听了,还暗觉好笑,如今,他有些相信了。
因为,他已知道晋德大师是一位颇受武林英豪尊敬的有道高僧,以晋德大师的声望地位,绝不会危言耸听,诳语惑人。
现在,根据两天来的风闻和判断,他证实他的恩师既不是昔年最厉害的魔头赤阳神君,也不是任性嗜杀的九华魔女,他的恩师只是一个获得绝世武功的人。
至于他恩师究竟是谁,他的一生坎坷遭遇究竟又如何,只有找他师父的女儿娟娟,再去恒山凌香庵探询了。
但是,到哪里去找那位娟娟姑娘呢……
每当他想到这个问题,他便忧心如焚,心绪紊乱,感到坐立不安,不知应该如何着手去办!
一阵凉风吹来,眼前光线同时一暗
凌壮志一定神,非同小可,立即停身止步,机警地看了一眼道路两旁,发现道上田间依然寂静无人,那颗紧张的心,才静下来。
因为,在他沉思前进中,脚下已本能地展开了流云步,这种轻功,看似慢,实则快,施展开来,身形如行云流水,柳絮飘风。
回头一看,面色立变,只见身后十数里外的卧虎庄前,尘烟弥空,黑影点点,宛如狂风般卷来。
这时,才听到隐约传来的马嘶,和闷雷似的蹄声。
凌壮志断定是卧虎庄的马队,只是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也许是分途到各地奔丧,报告金刀毒燕已死的消息。
为了避免卧虎庄的人起疑,他不敢再施展轻功,只得大步走进林内。
茂林俱是高约数丈的大白杨树,枝长叶大,紧盛蔽空,仅道路的中央上空露出一线蓝天。
白杨树林极深,走了数百丈,依然未看到尽头。
这时,闷雷似的蹄声渐渐近了,马嘶此起彼落。
再前进百丈,已能看到林的前沿,但身后的马队已相距不足一里了。
转瞬之间,马队已奔至身后,蹄声急如骤雨,马嘶剌耳惊心,震得树上杨叶自响,地面微微颤动!
凌壮志本能的回头一看,健马竟有二十匹之多,俱是劲装佩刀的威猛壮汉。
当前一匹高大青马上,正是身穿锦缎劲装,胁挂毒燕镖囊,腰悬厚背金刀的俊面一郎阮自芳。
阮自芳嘴哂狞笑,白面罩煞,目光怨毒的望着凌壮志,他对没看到万绿萍和铁钩婆,似乎颇感意外。
凌壮志一见阮自芳的那副狰狞神色,即已看出他的来意不善,因而顿时升起一丝杀机。
因为,他觉得像阮自芳这样的人,同样的不能让他活在世上。
心念间,他依然作着躲马之状,急步走向路边……
就在他刚刚走至路边的同时,阮自芳一马当先,势如猛虎,挟着如雨蹄声,带着呼呼劲风,直向凌壮志身后疯狂冲来。
凌壮志暗哼一声,身形略微闪动,那匹高大青马,擦身冲过,惊险万分。
阮自芳心中一惊,不由大喝一声,手中马鞭,反臂挥出,猛抽凌壮志的面门。
凌壮志顿时大怒,杀机倏起,仰面一闪,马鞭擦肩飞过,接着一声大喝,左掌反臂挥出,猛击阮自芳的马股。
砰然一声大响,青马痛极长嘶,前蹄仰天,人形而立,旋身蹿向林内。
阮自芳一心想抽凌壮志一鞭泄忿,根本就没想到青马会突然立起,如此一起一落,哪里还坐得住,一声惊叫,翻身栽下马来。
就在这人翻马仰的同时,后面二十余匹健马同时奔到,当前四马,收势不及,直向地上的阮自芳和凌壮志冲来。
凌壮志一声冷笑,身形旋飞腾起,一跃数丈,几达林顶。
阮自芳跌得头昏脑胀,吓得魂飞天外,一声刺耳嚎叫,疾地连滚带爬,险些被踏死马下。
其余马上壮汉,纷纷急刹坐马,惊呼喊叫,马嘶蹄乱,浓尘弥漫林间,顿时乱成一片。
俊面一郎阮自芳滚至路边,翻身跃起,面色苍白得已无一丝血色,一身尘土狼狈至极。
他平素狂傲,恃技凌人,何曾栽过这种跟头?这时一定惊魂,羞怒交集,只气得浑身嗦嗦直抖。
他望着飘然落回原地的凌壮志,目光充满了怨毒,咬牙切齿缓步向前逼去,同时恨声说:
“果然不出我七师叔所料,你小子确是一个伪装的书生。”
凌壮志微轩剑眉,星目闪辉,他既已施展了武功,自是已动了杀机,于是,冷冷一笑,微一颔首,说:“不错,在下倒很佩服你七师叔的眼力,可惜……”
说着,游目看了一眼跃下马背,正在纷纷掣出兵器的壮汉。
阮自芳立即不耐地怒声问:“可惜什么?”
凌壮志轻蔑地一笑,说:“可惜她当时没将在下点毙!”
阮自芳瞪眼一声厉喝:“现在杀你,也不太迟!”
“迟”字刚出口,纵身前扑,倏举右掌,狠劈凌壮志的面门。
凌壮志哈哈一笑,说:“已经太迟了。”
“了”字出口,急上一步,右臂架横封出。
砰的一响,闷哼一声,阮自芳攒眉苦脸,身形踉跄后退,额角上的冷汗,顿时渗出来。
阮自芳左手一摸,发觉右腕已断,心中顿时一慌,再也拿椿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横刀立在四周的壮汉,平素俱是作威作福的恶奴,这时见少主被白衫少年震断了手腕,俱都惊呆了。
就在这时,一声烈马长嘶,划空传来。
凌壮志一听,面色大变,知道又有卧虎庄的马队赶来,也许是紫裳少女宫紫云和晋德大师等人。
所有横刀发呆的壮汉,俱都精神一振,同时暴起一声震撼林野的欢叫!
蓦闻跌坐地上的阮自芳,震耳一声大喝:“还不快将这小子乱刀分尸!”
喝声甫落,暴起一声呐喊杀声,所有壮汉,齐向凌壮志疯狂扑来。
凌壮志心急如焚,顿时大怒,想到恩师的告诫,杀机登时迷昏了心智,一声大喝,身形电旋,无数白影,飞驰在二十余个大汉之间。
所有壮汉顿时大骇,手中单刀望着飞旋的无数白影,乱劈乱砍。
刹那间,刀光血雨,臂断头飞,惨叫刺耳惊心。
这时,那阵马嘶蹄奔声,愈来愈近了,似是已到林外。
凌壮志急怒攻心,神情已近疯狂,为了及早脱离现场,俯身拣起一柄单刀,寒光一闪,最后两人也倒下了。
他停身游目一看,只见俊面一郎阮自芳,身形如箭,抱头鼠窜,迎着飞来的马队,疯狂驰去。
凌壮志岂肯让他逃走,大喝一声:“拿命来!”
“来”字出口,功集右臂,手中单刀,猛向狂逃的阮自芳掷去。
一道寒光,势如奔电,挟着尖锐啸声,一闪已至阮自芳背后。
一声凄厉惊心的刺耳惨叫,阮自芳两手抱胸,踉跄栽倒,顿时气绝。
凌壮志哪里还敢停留,展开绝世轻功陆地飞行,身形宛如一缕白烟,藉着林木掩护,直向西南飞去。
一阵飞驰,足有五里,前面已是林沿,身后也听不到蹄声马嘶。
凌壮志停下身来,首先镇定一下心神,他断定方才赶来的马队,如果是紫裳少女宫紫云,她必继续向西紧追。
念及至此,他不敢再走那条大道,只得越野前进。
由于连日未得好睡,酉末时分,便在一个小镇上的小客店里住下来。
他怕遇见夜去卧虎庄的武林贺客,因而匆匆晚饭,立即和衣倒在床上。
他要想的事太多了,千头万绪,无法理起,于是,索性盘膝打坐,心里一静,不觉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月光满窗,室内景物清晰可见,睡意全消,他想,既然已无睡意,何不星夜赶路?
心念已定,飘身下床,取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悄悄开门,轻步走出房外。
一轮明月,高挂中天,光华轻洒似水,正是三更时分。
游目一看各房前窗,俱都黑暗无光,脚尖一点,腾空飞上房面,展开轻功,直向正西驰去。
暮春天气,深夜寒意仍浓,田野愈显得寂静。
蓦然
西北荒野间,一条白影,由东向西,一闪而逝
凌壮志心中一惊,暗呼好快,继而一想,不由惊得脱口低呼道:“啊,一定是他!”
低呼声中,功布全身展开陆地飞行术,疾如掠地流星般,直向西北追去。
凌壮志认为一闪而逝的白影,极可能就是击毙金刀毒燕的白衫少年,他决心追过去看看。
再驰一阵,距那道快速白影,果然近了,距离最多数十丈,同时,已能看清那人白衫飘拂,身材似乎比他矮小。
他想,再追一阵便可追上了,想到得意处,不觉笑了起来,脚下继续不断地加劲……
蓦然
前面那道白影,似是发觉后面有人跟踪,倏然转过来,两道目光,宛如两柄利剑望来。
凌壮志心中一惊,暗呼不好,闪电隐在一株大树之后,探首一看,那道白影又在百丈外了。
但就在那人回头一瞥之间,他已看清那人无须,果真是一个少年,因而,他愈加相信那人就是击毙金刀毒燕阮陵泰的白衫少年,同时他也证实白衫少年并不是展伟明的化身。
这时,他心中有一种受愚弄被侮辱的感觉,不禁心头火起,决心尽快追上去,向那白衫少年质问,但他却不知,他已犯了武林最大的忌讳。
在皎洁的月光下,清冷的旷野间,两道白影,前后追驰,疾如流星赶月,快愈掠地惊鸿,直向远处一片黑压压的大镇店驰去。
凌壮志一见,心中大感焦急,由于前面白衫少年发现了身后有人,也在尽力施为,因而,凌壮志始终与那白衫少年相距着百丈以上的距离。
那白衫少年,对镇上地势,似是极为熟悉,腾空飞上一座房面,白影一闪,顿时不见。
凌壮志阅历浅解,豪无江湖经验,身形不停,速度反而加快,来至那座瓦房,一身长形,也腾空而上。
游目一看,镇上房屋栉比,不下千间,那里还有白衫少年的影子?
镇店相当大,仅有远处两户豪富之家的高楼上,街有一两只窗上亮着灯光。
凌壮志断定那白衫少年决不是贫苦人家的子弟,因而,他仔细估计那两处豪富人家,俱都在百十丈外。
细看两家房舍,朱楼画栋,红砖琉瓦,建筑的极为富丽。
东边一定气势略小,西边一家,占地较为广大,修竹掩映中,露出一角飞阁,另具一种清幽脱俗气象。
凌壮志决心去探西边那一家。
心念既定,即展轻功,以极灵巧的飘掠动作,在房上纵跃前进。
渐渐,发现靠近这面的修竹飞阁,竟是一座不算太大的花园。
园内,修竹矮松,花木葱龙,中间别致的建有几方畸形怪石,上面绿苔斑驳,爬满藤萝。
凌壮志愈前进愈提高警觉,因为,这家的少主人即有如此惊人的武功,这家的老主人定然也不是庸手。
来至近前一看,是一道雪白的孔砖花墙,墙内植有一排阔叶芭蕉,正好掩护他进入园内。
他机警的看了一眼园内,立即沿着一道曲径,摒息向内走去。
前进中,发现园内奇花烂漫,清香四溢,凉风徐吹,月华似水,如能在此时观花赏月,该是多么雅致……
蓦然
一声银铃似的清脆撒娇的声音,就在那几方怪石之后响起!
“师父,苓儿真是笨死了,这招万花献佛,练了几遍,还悟不透其中的精奥之处。”
凌壮志心头一震,面色立变,他虽没有江湖阅历,但却知道窥人练武,罪不可赦,为武林最禁忌的事。
一声祥和的呵呵低笑,接着是亲切的夸赞声音:“苓儿,你练两遍已经有了如此成就,应该心满意足了!”
另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爷,我家小姐就是什么事都不知足,今天我家老爷子请英俊潇洒,仪表非凡的玉山薛公子来吃酒,目的是给小姐……”
语未说完,一声娇羞怒叱:“死丫头贫嘴,看我割掉你的舌头!”
依然是那个祥和的声音呵呵笑着说:“苓儿,饶了春丫头吧,她那张油嘴,气能把你气死,笑能把你笑活。”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动,本待稍稍退出园去,但这时他被玉山薛公子五个字给吸住了。
他认为那位薛公子,可能就是方才那个白衫少年。
念及至此,摒息向着几分畸形怪石绕走过去,由于怪石的那面有人谈话,他的前进愈加小心。
来至石后,摒息立在一蓬垂藤下,恰好掩蔽住他的身体,缓缓探头,极谨慎的向石前望去……
前面是一块绿草如茵,方圆约六丈的平地,草地的对面,即是小径花圃。
首先,他看到一个年约十六七岁,身穿花衣,梳着两条长辫子的侍女。
花衣侍女,眉清目秀,容貌不俗,虽无十分姿色,却也有动人之处,这时,她雪白的脸上,正挂着顽皮的微笑。
凌壮志知道,花衣侍女定是方才挨骂的春丫头。
再往内看,是个秀发披肩,一身红衣,手抱长剑的少女。
红衣少女,瓜子脸蛋,肤如凝脂,年龄约有十七八岁,一双剪水双瞳,明若秋波,两道修长秀眉微向上飞,似嗔似喜的面庞上,充满了傲气。
这时,她正抱剑领诀,双目凝视,作着练剑的起始姿势。
凌壮志知道,她就是自称苓儿的那个少女。
探首再向内看,不由惊得浑身一战,面色大变。
只见一个头挽蓬松道髻,满面油泥,身穿一袭破道袍的跛足老道,正瞪着两眼望着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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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雨香魂 第 六 章 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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