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头身死,二人既没有听到少女嚎啕痛哭,也没有看到她俯身下拜。只见她双肩颤抖,显是在尽力克制着这巨大伤痛的突然刺激。
这样足足有一盏热茶的光景,少女用手绢拭了拭眼泪,突然转身。两人只觉眼睛一亮,好—位绝色艳丽的姑娘。
只见她粉装玉琢般的面容,点缀着一张樱桃小口,泛红双腮光彩照人,翠眉高挑,星目圆睁,与无灵年岁不相上下。只是此刻那女子满面带煞,显是愤怒异常,恨声道:“你们这对狗男女,心如蛇蝎,难道定要斩尽杀绝么?!”
谢羽晔想跟她解释几句,遂道:“我们……”岂料那女子不容他开口。
“少废话!”少女急道:“叫你们来得去不得,纳命来吧!”说声不了,手中已多了两柄窄叶薄刃长剑。
双剑一分,同时分击两人,其快无比,二人自左右闪开,“唰唰”连环三剑,剑尖抖出两朵剑花,均是分击二人要害部位,招式极其精妙。谢羽晔二人并不还手,一味闪避。两人避开她连环三剑,展开剑式与她对拆。
谢羽晔和凌无灵到底是杀了巨魔,心中一喜继而真气涣散而疲累不堪;又觉得两个人对付—个女孩子,而且是父母新丧的弱女子,不忍下手?虽然她的父母乃是十恶不赦之徒,她却是清白无辜的。听他们父女刚才的说话,姑娘甚至没有住在“赤石岭”。二人对她既无仇又无恨,如何能狠心撕杀。又道是有情才有意,爱也是情恨也是情,无情则是无意,无意者心如止水,古井不波,岂能发力拚斗。
如是,这个架打得别开生面。两人剑招毫无章法,对方招式递来,能躲则躲,能闪则闪;实在是万般无奈的对拆一招,出手也是软绵绵地毫无生气。
这位少女,却以为二人已经力竭气殆,招式催紧,一剑快似一剑,把二人笼罩在剑幕中。
岂料他俩还是那个懒洋洋的见招拆招。虽是如此,任凭对手少女剑式凌厉快捷,却总沾不着两人衣角。
姑娘愈战愈恼,恨不得把两人生吞活剥,出剑已经快得不能再快。几十招下来,已是累得遍体生津香汗淋漓。姑娘似乎心中一时恨心难消,发狠着急。她也不想想,她父亲姜铁庵是何等样人,天下各门各派闻其名而胆寒,在二人联手合击下大败而亡。她又能是乃父的几成功力。
虽是二人忍让如斯,她这不知进退。搅得羽晔一时性起,使—着“沾”字诀。对手少女的窄叶薄刃长剑,犹似碰到了磁石,任凭她发力施招,总是摆不开甩不脱,而且剑身有一股真力自剑传入手心,源源不断的护入体内,弄得她内息翻涌,手臂酸麻,右手如斯,左边力道更过奇寒难耐,简直会把姑娘冻僵,缠得姑娘双手脱剑,急急后退,忙运功调匀内息。
谢羽晔道:“姑娘,咱们就此罢手如何?”
不料少女冷哼一声道:“哼,休想!咱们今日不死不休!”说毕,双手急挥而上。
谢羽晔道:“珑儿退下!”
无灵只得依照他的吩咐,站在一旁惊阵。对手少女的内力不弱,掌出有风。羽晔心道:
“看来,不给她一点厉害,她决不会善罢干休!”
当下,谢羽晔展开“龙翔十九式”的招式与她周旋。只见他身形轻灵翔动,指东打西,圈南点北,一时间打得那少女忙乱无措。羽晔与她对了两掌,感觉她掌力阴冷,掌上麻痒,知她掌风有毒,他连连调息内气,忙把毒气逼出体外。掌力摧动,把她的真气逼回。如此一来,少女四面八方均被他封得死死的,任她全力施拚,也冲不开这固若金汤的招式。
两人斗得天昏地暗,谢羽晔在她周围布下一道道强劲气罩,如潮掌风迫得她吐息急迫,感觉气闷窒息乃至昏沉欲倒双掌无处着力。
姑娘自出剑至徒手搏击,猛烈地激战了几近两个时辰,内力再强,到此时亦难支撑,以至力竭三衰。羽晔不忍再斗,双手连点她几处穴道。
霎时,风平浪静人影乍现。姑娘呆立当场,有如泥塑木雕。
羽晔道:“姑娘,承让,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两手一拱……
姑娘美目流盼,朗声道:“慢着!”羽晔没有点她的哑穴故还能说话。
羽晔道:“姑娘还有何见教,在下洗耳恭听!”
姑娘哀哀地说道:“亡人无过!大侠可否让小女子略尽孝道,就地葬父,以免露尸荒郊!”其声悲切,双目蕴泪。
二人看着好生不忍。
谢羽晔肃然说道:“姑娘!非是我们心肠狠毒,实在你双亲手段太绝,多少庄寨均为他斩尽杀绝,无一生还。以至造成武林劫难,激起了天下武林同道的公愤,各门派群起而伐之。
时至今日,我们绝不想与姑娘为敌。眼前的争斗,我们若存心斩尽杀绝,姑娘早巳横尸当场。
望姑娘体谅我们的心意,不要再斗!至于姑娘举衷尽孝,实用姑娘美德,在下二人当鼎力相助,不敢不从!”
说毕,走近身旁,双手轻拂,解开她被制穴道。姑娘轻舒玉臂,活动受制气血。好在羽晔点穴颇有分寸,姑娘气血并无大碍,稍事活动即气血流畅。她拣起地下双剑,就地挖坑。
谢羽晔和凌无灵也同时动手,帮助她挖好坑穴。
姑娘转身站在姜铁庵尸身前,直愣愣地双目坠泪。
谢羽晔知她不忍抽刀,遂躬身拔出厚背大砍刀,只见姜铁庵当胸碗口大血洞。三人把尸体放在墓穴中,撮上成坟。
此时,三人成鼎足之势站在墓穴两边。羽晔和无灵站在一边,三人均低头拂土。
突然,对面姑娘双手同时翻飞,精芒一闪,事先毫无所觉,两人猝不及防。好在羽晔感觉极灵,收发自如,心意想随,眼见有异.人已就势纵出丈许,堪堪避开那出手无声的暗器,羽晔已然看清是“地幽无回芒”。再看无灵,已经倒在地上。
谢羽晔怒声道:“姑娘何以这般以怨报德!休怪在下心狠。”
姑娘冷冷地说道:“你若杀了我,你的朋友就得跟我陪葬!”
羽晔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你……你……”
姑娘道:“我这‘地幽无回芒’之上未淬毒,却有迷魂药物。上身即昏晕如死,若无本姑娘独门解药,三日后则气息闭塞而亡!”
谢羽晔慢慢静下心来,望着姑娘,道:“难道的是龙生龙子,狗生犬崽吗?看姑娘艳质绝色有于天人,却似蛇蝎心肠!”
姑娘恨声说道:“阁下再说,事已如此。父母大仇当不择手段,若是要我认敌为友,如何能成!”
“你要怎样?!”羽晔问道。
“阁下不必太过激动。闹了半天,姑娘还未告诉你我的名字。贱姓姜名恬馨,家住在银川‘西春园’。明日阁下请来‘西春园’,小女子恭候大驾,若依得小女子的条件,即刻奉上解药,就此别过。”
说声不了,人已纵出三丈开外。谢羽晔不敢轻动,只得抱起无灵,看她气若游丝,好生心疼,立即发足向银川方向急奔。羽晔此时心急如焚,两脚生风,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银川。
按照苟奴的详述,找到“丐帮”银川分舵舵主“花面书生”韦光家里。
韦光从未与谢羽晔晤过面,眼见这位少年心急的抱着姑娘,闯进他家,连声问道:“阁下有事吗?”
谢羽晔急道:“在下谢羽晔,有事找‘丐帮’舵主韦光。”
韦光听说是谢大侠到了,连忙说道:“啊!是谢大侠,在下韦光,未曾远迎,望大侠见谅!
这位……”
“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子凌珑。”
“大伙,凌姑娘受了伤吗?不碍事吧?”
谢羽晔连忙把今天斗姜铁庵父女的情景,大致对韦光说了一遍。
“姜恬馨?!”韦光听得一怔,约略思索,说道:“名字一点不熟,至于‘西春园’乃银川第一大字号的大商行。在银川,那是连三岁孩童都知道。大侠不必心急,还有三天时间,大家来想法子。”
谢羽晔道:“今日天色已晚,请韦舵主派一名得力弟子,持我手笔去‘赤石岭’,召回帮主尹继维。其余事情明日再作理论。”
谢羽晔自悄晨至现在,一天苦战奔波,精力耗损不少,就是铁打的汉子也难挡饥饿。他最是讲究礼仪,凌珑常讥他“穷酸书生”,涵养超乎常人,武林人物中更是少见,眼下却不得不提出要初次昭面的韦舵主为他安排膳食。
吃完饭已是交更时分。羽晔看了看凌珑,见她依然如故,一时无计可施,只得把她用双手托起,抱入韦舵主为他们安排的客房中。
自从两人在寒月神尼面前行过夫妻大礼以后,谢羽晔和凌珑二人已正名分。二人毫不隐讳这层关系,即使在老前辈师长面前,都是以未婚夫妻见礼。眼下,凌珑受伤如斯,羽晔更无所顾忌,他把凌珑轻轻放在床下,自己在床榻边盘膝打坐,运功凋息恢复体能。想起她前次受伤,险些丧命;这次受伤又吉凶未卜。那姜恬馨小小年纪竟施用江湖上下三烂的玩意儿!
欲给珑儿服食“养心丹”,又不敢,深恐用药不当,反而害了她。
师太曾算计他们劫难重重,只有结为夫妻方能化解。凌珑前回伤在夏狐手上,此次又为她女儿所伤,可是阳世间之事,都是冤有头债有有主,不可勉强。
这样胡思乱想,始终不能入定,堪堪调匀内息,心想与姜恬馨的约会是祸矣?福矣?!弄不好还有一场恶斗,必得有旺盛的精力方能应付各种复杂情况。这样一想,立即强自稳定心神,入定调息。气血运行三十六周天,循行周身各处穴道,养息调节,顿时疲乏尽除,灵台清明。不知不觉间,屋子里亮了起来,已是次晨拂晓。
忽听有人敲门,羽晔正自收功,连忙自床上轻轻跃起。
开门只见老哥哥尹继维和二弟苏静仁三妹司徒蕙怜,神情紧张地站在门外,满面风尘仆仆,显是得信后连夜赶来的。
尹继维道:“贤弟,珑儿伤得怎样?”
“中了迷魂药。”羽晔平静的说道:“想来无大碍。二弟三妹,到屋子里坐。”
三人闪身进屋,走到床前,尹继维探了探珑儿鼻息。蕙怜摸了摸她的手脸,道:“老哥哥,四妹显然在与人比拚时受伤。从昨天上午到现在,既来进食,又未梳洗。我想跟她洗洗身子,换上身上的脏衣服,不得碍事吧?”
尹继维约略思忖,道:“如果中的是迷魂药,自然不碍事,只是……”
羽晔急道:“迷魂药物是涂在‘地幽无回芒’上面,无灵上身即昏迷不醒,此药好厉害!”
遂把他们如何杀死姜铁庵,如何撞上他女儿姜恬馨,以至凌珑受伤,姜恬馨约会等情形,详详细细的说给三人听。
蕙怜急不可耐的说:“你们都出去说活,让我来给四妹净身。”
“等一等!”尹继维想了想说道。随即跑到外面去了。片刻之后,手里拿出一块灰黑色的小石头递给蕙怜,告诉她这是磁石,净身时务必把珑儿身上的无芒取出来。羽晔感激地望着老哥哥,微微颔头。静仁已端来一盆热水。
三人就在厅堂叙话。尹继维道:“姜恬馨单打独斗有好长时间?”
“约有半个多时辰。”羽晔遂把他与姜恬馨打斗的详情一占脑儿说给二人听。
“大哥是否全力以赴?”静仁问道。
“姜恬馨不知进退,死缠不休。小兄还以色颜色,自然全力以赴,你问这个干什么?”
羽晔颇觉纳闷,方才不是已经把拼斗的经过详细说了吗?如何还问这个,故此反问二弟—句。
“没什么,随便问问而已。”苏静仁望着他以有所悟的微微颔首。
羽晔愣愣地望着一个地方,似在回忆当时时情景,对老哥哥和二弟的表情毫无所觉。他与凌珑感情至深,珑儿每有罹难,羽晔往往乱了方寸,心神恍惚不定,与人说话心不在焉。
此时,尹继维二人如此小动作,哪里能觉察,若是平日,万难逃过羽晔的眼睛。正所谓情种冤孽在动难逃。
过了一顿饭时光,只听蕙怜开门,说道:“好了,大家进屋叙话。”
待三人进门后,复又关上房门道:“无芒已取出来,两枚中在背脊和肩头,未伤穴道。”
说,手上拿着两枚毫光闪闪细如片毛的小针。
“上面果然没有淬毒!”尹继维拿着“地幽无回芒”仔细的观瞧了一会儿说道:“珑儿无大碍!”话中,有意无意地对着静仁望了一眼,二人眼光相触,神秘的微微一笑。虽然不露声色,却逃不过蕙怜的眼睛,她也只是望了二人一眼。
这时,韦光已命人端来早点。四人草草用过早点,羽晔急欲去“北景园”赶会。
“待韦舵主回话之后再去不迟。”尹继维道,话毕,韦舵主已然进屋。
韦光对着四人权手抱拳一拱,道:“帮主,各位小侠!听说消灭了‘巨灵教’,尤其是教主姜铁庵授首,今日银川街上万众欢呼。谢大侠已是世人交口赞誉的大英雄大豪杰,名士商贾欲为谢大侠设筵接风!”
谢羽晔坐着一动不动的,浑如未觉。
韦光复又道:“‘巨灵教’布在银种各处的眼线,俱已在我们的监视之中。只等‘赤石岭’的大队人马一到,听候发落。”
尹继维道:“我们请阁下打探的情况如何?”
韦光道:“‘西春园’大老板姓文名鹏程。文鹏程确有一个独生女儿叫恬馨的,年方十七岁,爱如掌上名珠,平时极少外出,只在家中习武。文鹏程为人豪爽,并无劣迹,也未发现他与‘巨灵教’有任何联系。”
尹继维又问道:“文鹏程可是武林人物,家中有没有武师?”
“文鹏程乃银川地面的巨商大贾,识字不多,全不会武功。家中倒有不少护院武师。”
尹继维“嗯”了一声,他似乎在等人,心中—时难决,羽晔连连急着动身,尹继维只是不允。
这时,弟子传报,‘赤石岭”大队人马已至银川,高其倬现已在门外。尹继维听说“小诸葛”来了,心上一喜,连忙吩咐有请。眼睛示意苏静仁和蕙怜稳住羽晔。自己和韦舵主去前厅会见“小渚葛”高其倬。
正厅里,除了高其倬,随来的还有顺竹道人,善云长老,慧非禅师,“三大剑客”等一干人。大家见面。尹继维把谢羽晔和凌珑昨天情形,约略说了一下。
未了,尹继维道:“凌珑就是姜铁庵的女儿姜恬馨所伤。姜恬馨约羽晔,今日‘西春园’相见。”
“谢大侠去了吗?”高其倬道。
尹继维道:“他神情恍惚,早急着赴会。我正在等各位,好歹缠着他没有动身。”
高其倬朗声道:“立即派出高手暗暗包围‘西春园’,作监视状。同时尽快着手把‘巨灵教’在银川的所有余孽统统捕获,让各门各派分头行动,就请‘丐帮’银川分舵的众弟子协助我们。谢大侠立即赴会。三件事情同时进行,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齐道:“高兄高见,立即分头去办。”尹继维立即飞奔出去,告诉羽晔速速赴会。
高其倬火速调兵遣将,他要赶在谢羽晔赴会之前完成前两桩事情。
谢羽晔独自匆匆赶到“西春园”。“西春园”乃西北地区经营珠宝的头一家大商号。门面气派,金字招牌金光耀眼。刚走近门口,便有人招呼谢羽晔,导引他穿过几层豪会房子,来到一座大花园。
花园深处有一幢青砖碧瓦的两层楼精舍。底下明三暗五,门窗廊楼雕梁画栋龙飞凤舞,脚下青石铺地,正厅当面是一排玻璃屏风,自屏风后面转出一位打扮娇艳的婢女。
婢女对他微微躬身衽裣,道个万福,道:“我家小姐请大侠绣楼赐教。”
大家闺阁小姐,如何在绣楼与陌生男子会面,而且还是“赐教”?若是平日,羽晔断不会上楼,但时下事情紧急,慢说绣楼就是刀山火海,他也无所顾忌。
谢羽晔不假思索地跟着那艳婢登梯而上,转过一段游廊,门口站着一个更加艳丽的女婢。
只见她对羽晔躬身一礼道:“小姐请大侠进去。”
谢羽晔毫不犹豫地大步进去,只见姜恬馨浓装艳抹,坐在房中,比之昨日在荒郊野地里见到的姜恬馨,另有一番夺人心魂的魅力。
姜恬馨垂首静坐,轻声道:“大侠请不要客气,随意落座吧。”
站在门口的女婢用托盘端来一杯香茗。
谢羽晔自从进了“西春园”的大门,生怕有失检点被人蔑视,是以,行止极为谨慎,手拿玉杯茶盅,只有唇边微微触了触,即托在手上,眼望前面,目不斜视,更是不轻意开口说话。
姜恬馨慢慢抬起头来,美目流盼,有如寒星点点。谢羽晔偶一触及,四目对视,搅得他心头鹿撞,脸红耳热。姜恬馨望着他轻盈微笑,眼如秋波,双靥生花,樱唇轻启。
“大侠果然是信人,未使小妹失望,小妹好生钦佩!”
谢羽晔听得心中一愕!自己是她杀父仇人,如今却受这般亲昵称谓,似乎眼前情形约会成了幽会,几乎成了卿卿我我之势。
忽又听她轻声说道:“小妹伤了大侠未婚妻,大侠还气小妹么?”一夜之间,她居然探清了他与凌珑的关系,果然不简单。惊诧之余谢羽晔顿生警觉。
“小姐为报亲仇,实出无奈,在下体谅小姐的一番苦衷!”
姜恬馨道:“大侠果然心怀坦荡,不失君子风度!”
“小姐过奖了!”谢羽晔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只不知小姐这赠还解药的条件是什么?”
姜恬馨望着她嫣然一笑,满面绯红地说道:“大侠稍安勿躁。小妹有一事不明,特请教大侠。”
“小姐尽管说出来,在下当尽力效劳。”
“小妹一夜之间父母双亡,虽然义父对小妹恩重如山,毕竟隔了一层,总是寄人篱下!”
姜恬馨感慨地轻声说道。
“小姐过虑了!这个家终非小姐生活之所,小姐还当有自己的家。”羽晔道。
“这就是了,小妹须得找一位如意郎君,以成家立业,难啊!”
“似小姐这般姿容国色的女子,找—个如意郎君又有何难?”
“唉!”姜恬馨深深吸息了一声,望着羽晔莞尔一笑,道:“难就难在,我心中有他,就不知他心中有我没有!”
“倘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呢?”
“小姐应该相信,你那如意郎君是有情人!”
“小妹但愿大侠所言,吾心足矣!”
“在下祝愿小姐雀屏中选,劳燕齐飞!”羽晔笑道,此时,似乎已解除了内心的拘谨。
“大哥可知小妹心中的如意郎君是谁吗?”
“小姐的心意,别人怎么能知道,他是谁……”
“你!”姜恬馨迫不及待地脱口而出,立即含情脉脉地望着羽晔。
“啊!”羽晔脑袋“嗡”地一声鸣响,不知是惊?是忧?或是喜!虽然进门就似乎有所觉。
却未成想到姜恬馨如此坦诚、直言不讳。这,这又如何能成!休说他们深仇大恨在胸,乃父乃母是何许人也,传了出来,他将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凌珑,凌珑会怎样想,她会如何看待这桩事情?!她两次受伤,出生入死,都伤在姜恬馨母女手中。不,不可能!
谢羽晔看了一眼姜恬馨,后者正静静的等待着,漆黑的眸子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刺得羽晔浑身不舒服,欲言又止。几次三番的难于启齿。
蓦地,凌珑垂死昏迷的影子他眼前晃动,她僵直的身子,紧闭的灰白双唇,失去光彩的面颊呈现眼前。可怜的珑儿,他决不能做出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她紧紧的咬了咬牙,似乎下下决心,沉声说道:
“小姐,羽晔一介武夫,粗俗鄙陋,何堪与小姐相伴,恕难从命!”
姜恬馨倒抽了一口冷气,沉静地说:“大哥似在恨小妹伤了你的心上人!须知,小妹事出无奈,决无半点伤害她的意思,望大哥体谅小妹一片苦心!”
羽晔道:“小姐,真人面前不打逛语,在下心有所届,岂能再容他人之情!”
姜恬馨道:“小妹没有奢望,为妾为婢不计名分,只要能相伴在大哥身边,妾心足矣!”
声音凄凉,不知不觉间掉下几滴清泪。
羽晔道:“唉!羽晔何德何能,得小妹这般垂青,实乃受宠若惊!只是有约在先,信誓旦旦,岂敢毁诺!”
姜恬馨好一会儿没有开口,缓缓正色道:“若是小妹做妾做婢,尚不能打动大哥的心,何言‘受宠若惊’!分明嫌小妹出身旁门,有辱大侠声誉!”
“小姐息怒!”羽晔急忙说道:“在下极重诚诺,倘若一时情急而允口,既为他人所不容,也会受世人齿冷,更对不起小姐一片好心。诚望小姐体谅在下难处,实实不敢从命!”
“大哥!”恬馨面色一整,态度十分诚恳地说道:“小妹初见大哥和凌姑娘时,曾仇恨似海,恨积三江!一旦与大哥交手,不知怎地,大哥的风采使小妹倾心欲醉,再也把持不住心神。万般无奈之际,突发奇想,施暗袭伤了凌姑娘,以此要挟大哥,这实是小妹心有所属。
小妹言已尽此,望大哥看在小妹对大哥的至诚苦心,收容小妹吧!小妹眼下已是孤身一人,举世无亲!为了大哥的侠名,小妹可以仍作文家的独身女儿文恬馨,旁人再也不敢异议,大哥可否应允?”
谢羽晔此时好生为难,姜恬馨迁就如斯,已经是婉转哀求。羽晔并非槁木死灰的方外之人,他有七情六欲,甚至是感情充沛的热血男儿,姜恬馨陈词凄惶情深意切,不能不打动他的心。更何况恬馨天姿国色,楚楚动人,谁能不动情!可是,谢羽晔的情愫中,却有一股执着的专注之情。他绝不似那些用情不专,玩世不恭的纨绔公子。也许正是因为这个,打动了凌珑的心,“断魂崖”之夜,羽晔的心已是全为珑儿占据,无暇他顾,连多情敏感的蕙怜也自觉退让。如今却钻出了一个姜恬馨,即使他心有所动,那执着的感情却像无形的桎梏紧紧地缠住他的心,搅得他心头鹿撞之下,无以自制而心乱如麻,一时喘不过气来。
只听他喃喃道:“小姐,这个……在下……唉!”
她的父亲,曾令武林震慑,谢羽晔却从不畏惧。如今这纤弱女子,倒真难住了他。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叫人拒也难来允也难,难上加难,难!难!难!
羽晔进退维谷之下,只好对着姜恬馨殷殷说道:”小姐,事出突死,请容在下三思如何?”
姜恬馨肃然正色,道:“有何不可!不过小妹要把话说明白,大哥已步入小妹闺阁;从此,小妹心有所允,身有所属,别无二致。小妹若是没有你,你也休想得到凌姑娘!”
“小姐言重了!”羽晔呆呆地说道:“明日在下自有交代,就此暂别!”
恬馨微微颔首,道:“请吧!春兰送客!”门帘开处,先前迎羽晔进来的婢女,已立门外……
谢羽晔回到韦舵主家中,正厅里早已聚了不少人。见他进门,连连发问。
羽晔眼光过处,但觉都是自己至亲至近的人,遂把去“西春园”的经过略述一番。
他的话刚落音,苏静仁和司徒蕙怜不约而同的“啊”了一声,道:“果然不出所料!”
顺竹道人望着他们道:“娃娃为何如此说?”
苏静仁道:“师祖容禀!那姜恬馨已为大哥的英俊外貌和绝世武功所倾倒,哪里还能对招!
师祖试想,姜恬馨深受父母武功薰陶,父母的武功又是当世武林的顶尖高手,姜恬馨得其真传。大哥武功再高,她也不致如是不济。再则,此女心机不弱.大哥又是习慈仁厚的人,她若略施诡计,大哥如何能逃过厄运。且‘地幽无回芒’何其歹毒,而这一次仅仅涂上迷魂药物,可见用心良苦。昨日听大哥所言,已知就里,今日果然如斯!”
尹继维笑道:“有其兄必有其弟,都是些机灵鬼!晔贤弟你真是艳福不浅。老哥哥祝贺你们永结连理,劳燕齐飞!”
“哎呀!这是什么时候,”羽晔急道:“真急煞人啦!你还拿小弟开心!”
“这桩婚约,难道贤弟还想推却吗?” “这怎么成,她父母皆是江湖上人人痛恨的人大魔头,死有余辜的逆贼,你叫小弟如何做人?”
尹继维道:“她为了你,自愿认文鹏程为父,从此仍然姓文,可见情真意切。浪子回头金不换,何况她身无劣迹,甚至不是‘巨灵教’人,清白无辜,谁敢言个不字?她的身世,我们这些人如果守口如瓶,谁又知道呢?”
“我是她杀父仇人,她焉有不记恨之理?”
苏静仁朗声道:“她若记恨,早就可以杀了你,用不着拐弯抹角。她不记恨,难道大哥还去计较她吗?要知道,大哥的仁德侠义早已誉满天下,自然也能够感动得了她。”
“小兄如何对得起珑妹?”羽晔说罢,连连摇头。
尹继维听他如此说,不禁哈哈大笑,道:“珑儿可是胸怀宽广的巾帼须眉!只要对你好的人,她都喜欢,从没有任何妒嫉心。亏你与她相处许些日子,还会说出这番话来。”
“大哥要想到,你是为了救她呀!”蕙怜轻声说道。
羽晔思忖片刻,道:“心中不安!”
蕙怜正色道:“文恬馨自愿不计名份,妾婢均可,还有什么不安呢?男子汉大丈夫,一妻一妾古今有之,偏你自生异议!”蕙怜待人极少重言,今日说话几有愠色。
羽晔闻言心中一惊,暗道:“三妹动了真情!”遂道:“三妹言之凿凿,只是婚娲大事……”
“晔儿可是觉得无人作主?”顺竹道人朗声道:“师祖与你作主就是了,你老哥哥尹继维为婚。这桩婚事就这样定下了。至于二人名份,咱们征求珑儿的意见,或者依年龄大小,以姐妹相称也可。”
蕙怜笑道:“师祖,老哥哥、大哥都不用操心,名份一事包在怜儿身上就是了。”
谢羽晔到了此时,再固执也难违众议,心中何曾不幸,遂道:“我这就去回话如何?”
尹继维笑道:“你又来了,先前一步三拐棍,你比谁都沉思,珑儿可不有误事呀!”
“珑儿中的是迷魂药,不碍事的。”尹继维安慰他道。
苏静仁道:“大哥,文恬馨虽然对你一片真心,毕竟是初交,还不知道她的性格是怎么样的,万—被她瞧破,日后相处颇有些费神。今晚还是不去的好!”
“从容做好事,说不得你急反而她不急,你若显得随随便便,她却会急起来!哈哈,处世之道呀!”尹继维笑道。
“大哥呀!大哥,”蕙怜望着羽晔笑道:“真乃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四妹真若有个好歹,慢说恬馨姑娘得不到你,只怕你会饶不了她!四妹肯定无恙,她不过想胁迫你,大哥又急哪门子事,你怕她跑了么!”
羽晔急得直跺脚,连道:“连你都来编排为兄!好了,好了,我不去了。珑儿出了差错,为兄拿你是问!”
蕙怜笑道:“小妹接下这份军令状就是了,大哥这下子安心了吗!”说得众人俱笑了起来。
顺竹道人一直在旁默默在望着羽晔,似仍满腹心事。这时,也微微—笑,道:“晔儿,你今晚什么事情也不用干了。珑儿由怜儿照顾,你独自一人好好休息一晚。仅仅两天时间,看你心力憔悴如斯,似病了一场。”
谢羽晔再不多言,独自回房休息。
再说高其倬他们,料理完银川方面的事情,听说羽晔这边无事,已带领大队回“丹心寨”,准备庆贺胜利。
入夜,谢羽晔独居一舍,起初盘膝打坐,心神不安,难以静下心神,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时担心凌珑的伤势,一时又怀疑文恬馨是否真心实意,她父母大仇在身,岂能随便待人以身相许!这般心不在焉地海阔天空,沉思冥想,又想到师祖的告诫,方强自放定调息了两个时辰,渐觉气血流畅,心境空明。但是几天来的变故,尤其凌珑的受伤,仍给予他精神的压力不小。凋息完毕,他干脆宽衣解带,蒙头大睡。这一觉睡得真香,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方醒。待羽晔早茶用毕,忽报有人求见。
来人乃一位五旬开外老者,身着青袍,进门即问道:“哪位是谢大侠谢羽晔?”
羽晔道:“在下便是。”来人望了望他,似曾相识,并不答话,只是默默自怀中拿出一封信和一个小纸包,双手递给羽晔。
函面“谢羽晔亲启”五字跳入眼睑。羽晔急急启开信封,抽出信笺,仔细看去,上面写道:“晔大哥:恕小妹一时唐突伤了凌姑娘,以此胁迫大哥,此举实属侠义之道所不容,小妹思前想后,甚感愧赧,实有辱大哥名节。今特请护院师父杨老前辈送来解药。小妹另有要事,不能亲赴居室致歉,深以为憾。昨日小妹向大哥所提非份之求,实是强人所难。大哥意欲何为,悉听尊便!大哥欲见小妹,可于今日午后来‘西春园’—会。”底下署名:“贱妾文恬馨顿首。”
羽晔阅毕,心中—愣,思忖片刻,将信转给苏静仁,把包解药给了蕙怜。那杨师傅道:
“可将解药用开水冲服。”
羽晔望了望蕙怜和老哥哥,示意不要服用,转面对杨师傅道:“前辈,在下可否问一声,实不知小姐何事缠身,叨扰前辈劳步?”
“老朽实不内情,书信乃春兰丫头转给我的。据她说,似乎有人秘密约会小姐。”
“前辈未见到那约会之人吗?”
“没有。”
“小姐可曾有什么口信转告在下吗?”
“就请前辈转告你家小姐,在下定然按时来‘西春园’赴会。”
送走了杨师傅,谢羽晔回到正厅,四人早巳等在厅中。
羽晔道:“又是一个新的疑点,二弟你看这信呢?”
“不晓得姑娘笔迹如何,口气倒是恳切之至!”苏静仁道。
“奇怪!”羽晔皱眉道:“为什么她的态度突然有这样的转变?”
顺竹道人道:“慢说这些,先搞清楚这解药的真假!”
苏静仁道:“若按信上的口气,解药应该不假。她要赴约,大哥此时未去,她怕见不到大哥,误了大事,故只好请人送来解药,自己按时赴会。”
尹继维忧悒地说道:“更有一层,她不知这约会的吉凶祸福!”
“只不知这姓杨的是否真的是‘西春园’的护院师傅,嗯?”顺竹道人道:“问问舵主即知。”
当即请来韦光,一问之下,方知此人叫杨远致,是“西春园”的老护院武师。众人当即确定解药是真的。他们立即进房,由谢羽晔和司徒蕙怜服侍凌珑吞下解药。
解药果然不假,不到一盏茶时间,凌珑已幽幽醒转。她眼一睁开,立即坐起身子,喊一声:“晔哥哥!”
羽晔喜形于色,望着她由衷地一笑,点了点头。到底老哥哥尹继维经验老到,连忙对凌珑道:“珑儿休要太过兴奋,你先提气调息一番。”
凌珑依言,闭目运气调息片刻,睁开眼睛道:“气血畅通无阻!”
顺竹道人道:“珑儿先随怜儿去吃点东西再说。”
待二人出去,他转面对三人道:“这个‘西春园’的女娃儿,为何态度转变这样快呢?”
苏静仁道:“除了上面说的,还有一层意思,她对大哥情深意切。一时别无良策,女孩子情急之下,往往不分正邪,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过后一想,似乎觉得做过了头。加之关系甚大,是以猛醒回头。”
“关键是约会。”顺生道人肯定地说道:“晔儿准备午后按时去‘西春园’。我们都要尾随晔儿,相机行事。”
四人当即把羽晔约会的细节推敲议定一番。这时,凌珑和蕙怜两人,欢欢喜喜地的自外面跑了进来。 凌珑笑着对羽晔说道:“恭喜大哥要做新郎官了!”显然,蕙怜已把“西春园”事告诉了她。
尹继维啐道:“调皮的小妮子,你晔大哥就怕你吃醋呢!”
凌珑一本正经地说道:“没有呀!今天的菜挺好吃,都没有放醋。我才不高兴吃那些玩意儿!酸酸的,老哥哥可是饭桶,什么都吃。”
说得几人捧腹大笑。尹继维啼笑皆非,直摇头。
苏静仁干脆直言不讳地对她说道:“晔大哥做新郎,你怎么办,你不是新娘子么?”
凌珑笑道:“我么,我随便,只要晔哥哥做新郎,我做不做新娘都无所谓。”
静仁道:“好!那文恬馨就做他的新娘子,你做他的二房。”
“二房是什么?”珑儿正儿八经地问。
“二房是小老婆,是妾!”静仁笑道。
“咳。一房二房,大老婆小老婆多难听!干脆就姊妹相称多好。好了,不说啦!羞死人,到外面可千万别乱说呀!”显然,这几人都是她心中的至近亲人,在她看来无伤大雅。
尹继维笑道:“晔弟可否带珑儿赴会?”
“这个……”羽晔一怔,道:“让她暂时跟你们在一起吧。”
“不行!让我跟我去会会这个恬馨姐姐。她的武功不弱,心机也高。上回看见她,满面愁苦,我见犹怜。今天倒要看看她的绝色姿容。”
“让她去吧!说不定更有好处。”尹继维道。
顺竹道人略一思忖,道:“珑儿可以同去,但要易容。”
于是,凌珑扮作随行伴当,脸上涂了药物,显得黑不溜秋的随侍模样,偕同谢羽晔同去“北景区”。
二人来到“西春园”还是与昨日一般无二的,早有人在门前招呼。那人疑惑地了凌珑,羽晔道:“我的随从。”
那人知道,以谢羽晔的武功,来“西春园”用不着找帮手。至于统领天下各门派的武林首领,带个把随从倒是颇符合他的身份。再看那随从,虽然黑了一些,但穿着不俗,小小年纪蛮有派头的。
还是花园深处两层楼精舍,还是那么典雅肃穆,四处花木扶疏;还是那个娇艳丽质的春兰丫头在门首恭候。谢羽晔随眼一瞧,不觉心中一怔,春兰似乎有些心神不定,双目灵光散乱,难道……谢羽晔并不说话,暗暗小声对凌珑道:“小心!”
凌珑会意地微微颔首,紧随其后,拾级而上。
这回,却把他们引到了另一间大房子里,摆设虽不亚于恬馨的闺阁,却简单得多,仅仅足桌椅板凳,窗上盆景而巳。显是一间普通客厅,羽晔进门一看,已有四人坐在对门的太师椅上,旁边还站着几个下人。见他进屋,连忙起身站座,态度非常恭敬。
一人道:“大侠请坐,小姐因事外出,要我们接待大侠。”
谢羽晔也不客气,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凌珑站在他身侧。
先前发话那人又道:“小姐要我们问大侠,可否接受他的条件?”
“什么条件?”羽晔道。
那人哈哈大笑道:“大侠恐怕是明知故问吧!”
谢羽晔思维急转,那样的条件小姐自然不会对他们讲明,可是他们也不会知道这回事呀!
谢羽晔顿生警觉,不善逛语的他,情急之下,也无师自通地信口雌黄起来,道:“我们确实不曾谈什么条件,小姐只是要我们今日午后,来‘西春园’一会。”
那人道:“我家小姐与大侠似乎并非知交,大侠无能为力她的闺房,难道有什么隐私么?”言语显得唐突,目带几分审问的气势,谢羽并不气恼,仍然颇有兴致地与其周旋,道:“有的。”
那人道:“啊!恕在下冒昧,大侠到此欲会小姐一会吗?”
羽晔颔首道:“正是如此。只不知小姐可否有话交代各位转告在下。”
那人道:“没有。只要我们好生接待大侠,如定要会见小姐,可随我们一趟。”
羽晔道:“那倒不必,在下就在此地恭候小姐吧。”
另—人道:“小姐恐怕今天不会回来了,大侠急欲见他,可随我们到她那里去.大侠尽管放心,我们都是小姐信得着的人,断不会打什么意外。再说,凭大侠绝世神功,难道还怕人暗算不成?哈哈!”
那人干笑两声,偷眼暗觑羽晔。旁边的人,也在挤眉弄眼的做作一番。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站在羽晔身边,丝毫不引人注意的小厮,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心想,此人用言语激将晔哥哥,他们生怕看错了人!羽晔也自感觉对方在用言语激他,虽不见其小动作,却深知情况有异。眼下形势,文恬馨在书简中并未提及,更没有要他随同前住,再则,春兰的脸色……难道是一个圈套,恬馨诱他上钩?看来,她并非与眼前这些人是一伙,书信口气也不似诱他。恬馨难道…… 他又不便与春兰打话,自他们进屋,春兰就没有再见面。他眼光向众人一扫,觉他们在暗中动作,连忙提气戒备,嘴里却说道:“诸位到底是何来历,可否见告在下?”
先前那人呵呵一笑,道:“大侠果然心机过人!老实告诉阁下,我们几人在此是专候大驾。”
“小姐人呢?”羽晔问道。
“小姐己在我们的掌握之中!”那人道:“阁下若想得到解药,非得乖乖听我们调遣……”
“什么解药?”
“哼,阁下别装糊涂呢,”一阵干笑道:“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你的未婚妻凌姑娘,已中了恬馨小姐的‘地幽无回芒’。没有她的独门解药,凌姑娘小命危在旦夕,阁下难道忍心凌姑娘命赴黄泉吗?”
“各位意欲何为?”
“随我们到小姐那里走一趟。”
“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羽晔道。
那人道:“我们自然知道,你只要乖乖的随咱们就行了。”
羽晔佯装着无可奈何的神情,道:“那就走吧?”
那人立起身来,道:“这就走,请吧。”
羽晔慢慢随众人向门外走去,外面早巳站着几个人在门口等候。那人道:“阁下不必下楼,咱们就自房脊上奔行吧。”说话之间已自楼栏上向园外窜去。羽晔却自楼拦—个鹞子翻身,飞上了精舍屋顶瓦面上,放眼望去,精舍位于花园深处,离此十丈开外便是花园围墙。
外面房屋鳞次栉比,再看周围已站了不少人。那人已从下面纵跃而回。大概是在上房时,凌珑已被他们隔开,站在后面丈许外。二人都被几个人包围着。先前那人自花园下面蹿上瓦面,望着羽晔,面若寒霜地说道:“阁下为何言而无信?”
羽晔气得冷冷地说道:“为什么非要按你指的路线走,在下偏要走‘西春园’大门穿行!”
那人也恼怒起来,大声道:“你休想!”
“在下从来言出必行,不信你试试。”羽晔道。那人再不答话,说—声:“上!”话未说完已抽剑在手。
围着羽晔的有八个人,而围着凌珑只有四个人。显然他们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以为这个小厮可以一举成擒,并未把她放在眼里,只是一味首攻羽晔。
七人随着那人的口令,各执长剑,向羽晔围攻上来。羽晔将腰中软剑摘下,用手一抖,真气贯注剑身,软剑眨眼间已居一柄长剑。
虽然八支剑同时递进,羽晔却不慌不忙地展开手中剑,一招“鸳鸯戏水”,荡开来剑,与八人展一攻势。这几个人招式并无特异之处,不过是进退有方配合得当,初时,羽晔并不在意,几招过去,方自感觉对方有些邪门。
看起来他们出剑并不如何凶猛,甚至谈上迅急,但却着力绵柔且牵引力极强,似乎是“武当派”的柔道剑式,让人无处着眼,任你剑招如何凌厉辛辣,却如击在棉团上柔若无物,不着边际,总是摆不脱他们的剑式,你进他退,你遁他攻,往来不息。八人位置并不固定,随时变换无方。
谢羽晔何等心机,并不心怕,暗暗发动真气,把剑式护卫周身,并不急于攻击对手,冷眼旁观。只见凌珑正与四人高呼酣斗,四人用的似乎是“黑石岭”见过的“四象剑阵”。此时凌珑已有了一定经验,虽在猛斗,却并不下杀手,只在缠斗。看起来斗得猛恶已极,实则是虚张声势。
这样的缠斗,远非“黑石岭”之斗可比,既不耗力对手有喘息之暇,招式都是点到为止,快而奇奥,这乃是寒月神尼临终时,授给她的“映波门”式中的绝活,又可弥补“两仪九幽神剑”式中不足。羽晔看到此处,心中一喜,暗道:“珑儿临敌经验大有长进!”他知道,凌珑若施出“玄冰禅掌”招式,对手必败无疑。
再看围攻自己的八个人,见久战不下,似有不耐,剑招变得快速狠辣起来。对于先前的绵柔剑式,羽晔巳自心中了然。眼下这快捷凌厉的进击,乃悬“少林派”的“摩云剑”式,其进击速度又似“昆仑派”的“旋风剑”式,他们的剑招博杂,谢羽晔武学精深,于各派各家的武功套路武学要诀,心中有数,什么都逃不出他的眼睛,自然有其应变机能。
是以,任其变化多端,却是化解有方。此时,见其剑式转急,欲在急切中瓦解对手。羽晔坚定心志,静现对手施尽绝着,意在伺机打开—条决口,破其剑阵。
对方剑阵却是严密无隙,极难觅其空门。羽晔只得施展“龙翔十九式”中“凌空摄物”
的绝招。果然,奇招突出,左手连挥,已有两柄剑被他夺下,对方阵脚立时被破,趁他们忙乱之时,羽晔手中剑一紧,只见精芒闪闪,剑式迫人,对手剑阵已乱,招式无以适从,再战之下,非死即伤。
先前那人大吼一声道:“快撤!”然而迟了一步,有三人已中剑滚落地下,气绝而亡,余下五人吓得魂飞天外,哪里还敢恋战,急欲夺路而逃,却不知怎地,五人中如中箭飞鸟硬生生地自空中跌落花园中。
围攻凌珑的四个人也相继倒在瓦面上,好像是乖乖的听任地的摆布。原来他们都中了她的“玄冰禅掌”,慢慢倒在瓦面上。
围攻羽晔的八个人,只有三人被他的软剑击杀.其他五人并未受他攻击,如何自空中落下。羽晔正自诧异,一个轻飘飘的身形已在瓦面上亭亭玉立,身法轻灵妙曼。羽晔展眼一瞧,正是文恬馨。
羽晔连忙笑道:“馨妹哪里去了,叫小兄好等。”他的称谓大异于前,使恬馨大喜过望。
实际上,羽晔一见她现身,就想起她今天的种种深情之举,知她也是性情中人,心中已自多了几分爱悦。心念电转间,先前的龃龆尽释,陡然生出一片情意。
但见恬馨望着他嫣然一笑,面若桃花,眉目含情。今天她的装束也是分外淡雅,素色短衫,薄施脂粉。
她转面了望凌珑,回眸一笑,道:“请两位到屋子里坐。”
她翻身跃下屋面,喊道:“春兰,春兰!”四处寻找,原来春兰站在她闺房的屋角,双眼瞪得大大的望着恬馨,显是被人制住穴道。她急忙上前,双手连拍,解除了身上受制穴道。
春兰大喊—声“小姐!”泣道:“你再迟来一步,贱婢就见不到你了!”
恬馨笑道:“你放心,晔大哥已将来人尽数消灭!”说话之间,羽晔和珑儿已自瓦面上翻身跃下。
四人来到恬馨的闺阁,春兰连忙去烧茶。恬馨道:“大哥,这位……”
羽晔望了望珑儿,哈哈大笑道:“她乃凌姑娘!”
凌珑急忙把脸上的易容药物洗去,现出她了的庐山真面貌。
恬馨大笑道:“凌姐姐,小妹有失迎迓,望乞恕罪!”
凌珑笑道:“姐姐真乃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怪不得晔哥哥喜欢你的!”
恬馨被她大刺刺几句话说得又喜又羞,赧然失措,想要啐她几句,又是初次见面,倘若默然无语,又不好意思。是以,满面绯红地笑道:“姐姐才是大哥的知心人,姐姐受伤,可把大哥急坏了?”
凌珑急道:“哎呀,小妹还没有感谢姐姐疗伤之德!”
“明明小妹施暗器伤了姐姐,姐姐反倒感激小妹……”
羽晔连忙解围,道:“好了,两人到底谁是姐姐,你们报上生辰,让小兄排排。”
恬馨和凌珑,各报自己的生辰,原来两人同庚,恬馨略大几个月。
此时,春兰正自用托盘端了几杯香茗,先给羽晔一杯,然后走到凌珑面前,道:“大姐请用茶!”
凌珑望着春兰笑了笑,双手拿起茶杯道:“恬馨姐姐,咱们的名份排定了。你才是大姐,我是二姐。”
恬馨似有所悟地佯装湖涂,问道:“什么名份呀!”
凌珑朗声道:“啊呀!小妹忘记告诉姐姐啦,晔哥哥巳答允和你的婚约。师祖为他作主,老哥哥尹继维为媒。咱们以姐妹相称。你知道吗?你是大姐,是大老婆是妻,我是二姐,是小老婆是妾……”
恬馨被她说得满面酡红,一张俏脸霎时成了猪肝似的,连耳根都在发烧。她心中又喜又急。心想凌姑娘如何这般耿直!急道:“好啦,妹昧,别……别说了。”双手连搓,偷觑羽晔,见他满脸堆笑地坐在那里,心中一次石头落了地。春兰何等乖巧,连忙对着羽晔双膝一跪,道:“婢子见过姑爷!”
凌珑笑道:“姑爷快给赏钱!”
此时羽晔身无分文,好生尴尬。他知道这是珑儿在捉弄他。恬馨急忙以暗器手法掷出一锭大银,羽晔随意伸手接住。出手、接银均在弹指一瞬间,虽瞒不过凌珑的眼睛,跪在地上的春兰却是毫无所觉。
羽晔连忙把银子递给春兰,
凌珑上前儿步,扶起春兰道:“你和我们在—起,用不着这般动不动地施大礼了!”
春兰笑道:“主仆有别。”
羽晔也笑道:“虽然主仆有别,我们武林儿女,毕竟不同于普通人家,贵贱之别不致太大,姑娘不必太过拘谨。”
凌珑仿佛想起什么,连道:“姐姐,你倒是说说,今天到哪里赴会去了?”
恬馨轻咳—声,道:“是这么一回事。”
于是她把前因后果详细说给他们听。
原来,昨晚有人持函来请“少主”赴会。称姜恬馨为少主,自然是“巨灵教”的人所为。
恬馨心知此事与谢羽晔有关,立即手持书简,暗请护院武师杨远致去“丐帮”银川分舵。面呈羽晔并附上解药,以应付事变突发。
今日她按时赴约。地点在郊外一秘密石窟中,相寻之下,方知是“巨灵教”冬面苗主安在银川的一支人马,极为隐密,连姜铁庵都不知道。是冬护法安插在姜铁庵所在的“西春园”
附近。以保护她为名,实际暗暗监视这一家人。
姜铁庵托文鹏程抚育恬馨,乃是请中人转托。文鹏程并不知道个中详情。中人谎称恬馨孤儿,让文鹏程收为义女。姜铁庵和夏狐只是以客卿身份来此给恬馨授艺。恬馨称他们是自己的授艺思师,直到姜铁庵临死,恬馨才真相大白。
冬面苗主安插这些人,旨在“巨灵教”一旦横行天下而得逞,当以此女要挟姜铁庵。—
教教主与护法私通,且有孩子为证,姜铁庵如何不乖乖就范,眼下大势已去,这些人失了靠山,贼心不死,欲请恬馨以“少主”身份,东山再起。
恬馨已知这“巨灵教”乃旁门左道的邪教,她虽是姜铁庵的亲生女儿,却受养父文鹏程豪爽性情的薰陶,是非分明。否则,如何能重大义而灭亲仇,钟情大侠谢羽晔呢?是以,恬馨不为其说词所动。
这伙人的头儿名叫刘家强,是冬面苗主的心腹死党。当即他说道:“谢羽晔乃是杀你父母的大仇人,小姐难道不思报仇雪恨吗?”
恬馨道:“‘巨灵教’乃大逆不道的邪教,旨在残杀无辜,使生灵涂炭。谢羽晔替天行道,是使天下武林免遭劫难的大英雄,小女子不能逆天行事。至于报仇一事,他们乃咎由自取。又道是天作孽犹可话,自作孽不可生!人生在世大义为重,断不可以一已之恨违拗天意!”
文恬馨在“西春园”平日读书不少,算得上是文武兼备的才女,口齿伶俐,又识大体。
刘家强说她不过,遂以其身份要挟道:“谢羽晔若知你是教主之女,决不会饶恕你的,他必定斩草除根。小姐难道愿引颈受戮不成?!”
“谢羽晔乃一代奇侠,决非宵小之徒。阁下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如果似阁下所言,决成就不了大事。”恬馨道。
刘家强又凄切地说道:“难道小姐不体谅我等良苦用心,眼见区区数人惨遭屠戮不成?”
恬馨道:“只要诸位悔悟,小女子可保你们安然无恙!”
刘家强心头一亮,道:“小姐可否请那谢大侠来此与我等一会?”
文恬馨心机灵巧,心知他欲诱谢羽晔来此,一举成擒或者暗施杀手,如何肯答允,连连摇头,道:“他决不会来此地!”
随同她来的秋香,道:“小姐可以赠解药为由,约他来此。”恬馨冷冷地望着秋香,双目喷火,吓得秋香连连后退。”恬馨想起这秋香乃是毛遂自荐来的“西春园”服侍自己的,常常鬼鬼祟祟在她身边探视自己的行动,难道是他们安置在自己身边卧底?要不,谢羽晔昨天来“西春园”,他们如何这般清楚。万幸羽晔入室她预先引开这秋香,使刘家强不知他们在闺房说话的详情。解药乃是她从恬馨与春兰谈话时,窃听而来。心道:“好呀,我身边倒有一条毒蛇,决不会饶你!”
此时,她心中已暗下杀机,口中说话仍然平平静静,不露声色。
“约他来‘西春园’不是—样么,何必定要他来此?”
刘家强旁边一人,冷然大声说道:“小姐!事已至此,咱们打开窗子说亮话。约他来此,就是叫他谢羽晔来得去不得。就如小姐你现在一样。要不你听我们的调遣,否则,小姐恐怕难出此地一步!”
他们自以为得计,一个纤纤弱女子,吓也要把她吓得软呼下来。岂料恬馨天生的硬骨头,至死不低头,听他这般说话,气得生窍生烟,当下冷冷说道:
“哼!阁下言之过甚,此地未必困得住姑娘?”
“小姐不妨试试!”那人道。
“试”字一出口,长剑己然出鞘。他快恬馨更快,她早提气戒备,他的话甫落音,她的右手一挥,一把“地幽九回芒”应手飞出,快如闪电。在座五人中已有三人中她的无芒“砰”
“砰”声响中均倒在地上。只有刘家强和方才说话那人,急腾身后跃,连发两记劈空掌,方荡开那急射而至的“九幽无回芒”。
他们双双执剑自左右夹击文恬馨。两人剑势急如飘风,开手之际连连狠下杀手,意在短时间内将恬馨击毙剑下。在他们想来,一个小姑娘家能有多大作为,何况还在两大高手包围之中。他们一味地猛烈进击,恨不得一口吞了她……
他们虽然在“西春园”附近时时监视恬馨,姜铁庵与夏孤每次私访也极稳密,每次来访虽未逃出他们的监视,却不知二人每次都传了她许多武功招式和内功心法口诀。“吸血僵魔”
行事何等诡诈,更有夏狐相助,慢说是他们,即使随侍身边的秋香也难知真底。是以,这些人并不知道文恬馨武功的根底,只知她是护院武师远致的徒弟,自然没有把她放在眼中。
初时,恬馨也被他们迫得有些儿沉不住气。他们毕竟不是一般武林高手。二人进退有序,出手之快令人眼花缭乱;加之二人一意将她击毙,动手之间毫无顾忌,放手施为,使出浑身解数,尽展绝着。这样的打法,渭之“速战速决”,短时间能收奇效,但也极耗内力。
这两人甚是不自量力。既然经常监视“西春园”,难道对恬磬姑娘的武功根底全然不知吗?她的师父杨远致,虽然武功平平,可是她的生身父母却是当今武林高手闻名丧胆的大魔头,且经常暗暗探视女儿,竟会不传给她真功夫?她得当世两大武功绝顶高手的真传,她的武功焉能小觑?两人既然不知道,也没有在这方面推究一番,可就吃了大亏。
文恬馨以姜铁庵所授“巨灵魔刀”虽没有“血煞真气”贯注剑身,但每招每式均得其真传。力道虽嫌不足,精妙处却毫不逊色。任他们如何发力施为,她的双手窄叶薄剑快如风驰电掣,展开那夺命追魂的“巨灵魔刀”法中的精妙绝招。对手进击威猛,她施出地藏门,守住门户拒敌,不时又七十二路演天式出击,应付自如。
这两人猛然攻势毕竟似伏天的暴雨,来得快速猛脱,时间却不长。片刻后,一阵怒涛般狂攻过去,其势骤落进入低谷。
恬馨可不容他们有喘息之机。她双手剑式摧紧,洒下一片寒芒,几剑连环,点胸挂臂,杀得两人顾此失彼难于招架。恬馨频频得手间,毫不迟缓地猛下杀手。只见她手中剑一圈,甩开刘家强,转到另一人身侧,双剑一合,一招“独劈华山”,那人一劈两开。剑式不缓,回手一招“横架金梁”,左手搭上来剑,右手“长虹贯日”,剑出如风,窄叶长剑直击对手,穿胸而过。她双剑一缩,在那两人尸身擦了擦。
正要合剑入鞘,陡然瞥见秋香躺在旁边,不由怒从心上起,恶问胆边生。这丫头!姑娘子日待你不薄,岂料你是个吃里扒外的奸细。少年人肝火正旺,那容得宵小之徒。她手里窄剑一挥,秋香已分身两处。
“他们已然落败,又何必斩尽杀绝呢!”羽晔叹息道。
恬馨正色道:“是一种信念在小妹心中升起。自认为是大哥的人,理当要追随大哥的侠义道,做一个正人君子!”
“姐姐说得好!”凌珑拍手笑道:“做事就要这般爽快利索。晔哥哥可是菩萨心,婆婆妈妈的。“阿弥陀佛”!说着,双手一合,逗得几人都笑起来。
羽晔笑道:“馨妹不记大仇么?”
恬馨听他说话,笑容顿敛,肃然说道:“心中何仇之有?小妹自来当养父为自己生生之父,深受他的豪爽性情影响,不耻于‘巨灵教’之所为。义父常常对‘巨灵教’所作所为深恶痛绝。他虽不是个武林人物,却有满腔豪情。平日,慑于‘巨灵教’的气焰,不敢公然作反,却也时时教导小妹做人之根本,使小妹深明大义。”
“父母常来‘西春园’作客,授我一身绝技。但小妹不知其真面目,连义父也是不知他们是小妹的生身父母,更不知他们就是‘巨灵教’教主和护法。否则,他定然隐迹山林而不出。”
义父倒是对大哥推崇备至,常常与小妹提及大哥,小小年纪,居然领袖群雄扫荡巨魔,这份胆略,真乃亘古难寻的大英雄。要不,小妹一夜之间对大哥竟会钟情如斯!”
凌珑调皮地笑道:“‘赤石岭’下,何以出手狠极呢?”
“情理难容啊!”恬馨笑道:“他教了我—身武功,自然有师徒之义。又听他亲口说是我父亲同,小妹焉能无动于衷?回来以后,好—阵寝食不安!”
羽晔道:“馨妹,你别听她的话,珑儿可是调皮得紧。今后你们两人相处,你做姐姐的可要担待点儿。嗯,你未对义父言及此事吗?”
“自然没有,那—夜痛定思痛之后,小妹自觉人生在世,须得立身方正,立志随义父和大哥行事。从那时起,心中已把义父当作自己的生父……”
“姐姐!”凌珑笑道:“说了大半天,晔哥哥还没有见到他的岳父大人呢!”
恬馨俊面泛红,羞答答地抿嘴含笑,喃喃说道:“这个,这个……还要一人从中引见方是正理!小妹如何能毛遂自荐!”
春兰连忙说道:“何不请杨师父引见一番。”
恬馨笑道:“对!春兰真是心机灵动。相烦姑娘请师父客厅叙话,”三人也自转入客厅。
方自落座,杨远致已然入厅。说起来,杨远致乃是恬馨的师父。恬馨连忙起身让坐,连道:“师父请坐!”
杨远致见到谢大侠好不高兴,边入座边笑道:“久违了,大侠果是信人!我家姑娘得见大侠一面,真乃三生有幸!”
“杨师父!”春兰笑道:“谢大侠已是‘西春园’的娇客啦?”
杨远致听春兰如此一说,大喜过望,笑道:“真的么?哈哈,今天可是我家姑娘大喜的日子!快,快请老爷客厅迎娇客!”
春兰道:“他们是阵上招亲,还得劳动师父在老爷面前美言几句才好!”
“啊!哈哈,那个自然。请姑爷稍待片刻。在下就去面见老爷,说明情由。”转身忙不叠的走出厅外。
凌珑笑道:“姑爷快去见过岳父大人。见面时可要大礼参拜!不可以摆你的大统领的架子啦!”
羽晔淬道:“多嘴多舌的妮子!我几时摆过架子来着?!”
凌珑又笑道:“这不,威风就出来啦!”
恬馨也笑道:“妹妹放心,大哥定会听你的话。”
凌珑偏着头笑道:“他为什么一定会听小妹的话呢?”
“妹妹说话通情达理,如何不听呢!”
“倘若是小妹要他见岳父大人时,摆摆架子拿拿威风,他也会听吗?”
“会听的。”恬馨一本正经地说道:“只不知妹妹会不会说这几句话,不妨说来大家听听。”
珑儿笑道:“哎呀!姐姐的嘴皮子也会打暗器呀!”三人都笑起来。
羽晔笑道:“珑儿可遇到对手了!”
正在这时,春兰笑着跑进屋来,说道:“老爷有请姑爷中堂叙话!”
凌珑连忙上前拉着羽晔往恬馨闺房中走去,边走边说道:“快到姐姐房中去!我给你打扮打扮,换件衣服,漂漂亮亮地让老爷喜欢!”
春兰笑道:“二姐用不着费心啦,老爷好高兴的!”
恬馨也道:“家父从不注重衣冠,妹妹不必多此一举。”
谢羽晔让她拉拉扯扯的,正自为难,又不便硬性推托。听二人如此说,连忙说道:“妹妹放心,小兄这身衣服挺好的。”
凌珑望着他,点了点头,道:“倒不难看,只是旧了些儿。我给你梳梳头。”说罢,按羽晔坐在一把交椅上,解开头绳,为羽晔梳理满头乌发。她做得认真细致,恬馨和春兰也在一旁帮她料理。三人个围着羽晔身边转,不一会梳理完毕。羽晔深恐礼数不周被人误解,急忙抽身步入中堂。
凌珑犹自喃喃自语道:“大哥须得做套称身的新衣裳才是!”
恬馨笑道:“江湖儿女何须注重衣冠!”
凌珑正色道:“平时不打紧,大堂作客衣履不整,乃是对主人不尊,尤其是做娇客!”
恬馨暗暗点了点头,心道:“别看珑妹,活泼爽快,其实在关即刻,想得倒是非常周到,体贴入微。难怪大哥这么喜欢她的!”
你道凌珑为何突然对谢羽晔的衣著这般考究?原来在进“西春园”时,眼见上上下下的人,无—不是穿着华丽整洁,羽晔作为“西春园”的上上贵客,竟能随随便便的被人指点!
这也是她对谢羽晔的一片真心,时刻只记挂她的晔哥哥,让他在人前不失礼仪受人尊敬:晔哥哥的举止言行,无时无刻不牵挂着珑儿的心。
恬馨见她一个人呆呆地沉思冥想,遂问道:“妹妹在想什么呢?”
凌珑莞尔一笑,道:“晔哥哥为人侠义豪爽,却极少注意自己的生活小节。我们姐妹,从今往后,可得要多多休贴关心他才是。姐姐,你说小妹说对了么?”
恬馨听得心中一动,连忙近身搂着她的双肩,说道:“妹妹对大哥真是处处关心备至,姐姐好生惭愧!自当多方照拂大哥,方是正理,妹妹所言极是,姐姐当铭刻于心!”
两人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高兴处,姐妹相视而笑,好不高兴。正自兴高采烈时,春兰笑嘻嘻地进来报信,道:“老爷好高兴,亲自起身到堂前,恭迎姑爷到中堂。说话句句带笑。
现下已派杨师父带人接姑爷的师祖和‘丐帮’帮主来咱‘西春园’饮宴。并命人打扫客房,要留他们在此住宿。一面吩咐总管筹备一应物事,准备你们即日完婚!”
凌珑道:“恭喜姐姐,不日就收做新人!”
“才不呢!”春兰道:“你也是新人!老爷说啦,你二人不分主次,只不过按年龄划,以姊妹相称。二姐也是新人咧!”说毕,望着凌珑由衷地笑了笑。
后园谈笑风生之际,整个“西春园”已是哄动起来,各房各室都在闻负而动,为恬馨小姐的婚事大忙特忙起来。采办衣料,请裁缝师傅赶制新衣新帽,购置家具,采购菜蔬大摆筵席。
此时,“西春园”又来了几位客人。走在前面的是羽晔师祖顺竹道人和老哥哥尹继维,还有“四大小友”中的二哥静仁和三姐司徒蕙怜,后面是“丐帮”银川分舵舵主“花面书生”
韦光。众人步入中堂,经羽晔一一引见与老爷文鹏程见礼。这些人在江湖上都是有头有脸的成名人物。尤其“百叶神丐”尹继维,因为是“丐帮”老帮主,在西北一带名头响亮。顺竹道人在武林中虽然声威显赫,在西北一带,特别是像“西春园”这样的富商巨贾耳中却不及尹帮主的声誉。谢羽晔又与他们一一见礼。 待众人按序入座后,文鹏程肃然说道:“众位英雄好汉驾临敞舍,文某未曾远迎,望乞海涵!”
尹继维呵呵一笑,道:“好说!晔贤弟承大老爷抬举,纳为东床,老叫化深以为荣。不知大老爷有何见教!”
文鹏程道:“文甘久居银川,多年经商,薄有空产,膝下无子,只此一女,想即日为他们操办婚事,了却老汉一桩心事,‘西春园’的财产也有人继承。不知各位前辈意下如何?”
听他的口气,似乎有意让羽晔入赘为婿。谢羽晔乃名动江湖的一代大侠,当今武林泰斗,焉是“西春园”锁得住的么?
顺竹道人微微一笑,道:“老朽有一言容禀。晔儿与怜儿婚事,当初是老朽作主,尹帮主为媒。老爷愿即日完婚。自是皆大欢喜。只是这继承‘西春园’还得麻烦文老爷操心费力才好!”
文鹏程笑道:“师祖容禀,文某方才只是说到‘西春园’财产继承—事,至于经营‘西春园’,文某自是责无旁贷!”
顺竹道人笑道:“那就好,那就好!老朽把老丈的意思体会错了,哈哈!”
羽晔忽然起身对文鹏程长揖一礼,说道:“岳父老大人容禀。小婿离开师门下山之时,师父曾交代过小婿。每年腊月初三乃是他的寿辰,必得为他老人家上山拜寿。小婿恩师乃一代武林异人,且年逾百岁,不敢有违。今距他老人家寿期已不过一月,小婿意欲带恬馨与珑儿,先行上山为师父叩拜之后,再回西春园完婚,不知岳父大人意下如何?”
“你恩师世外奇人,且年逾百岁,自然为他老人家拜寿为上,老夫如何不允。晔儿,速带馨儿与凌珑姑娘上山为你师拜寿。西春园也好乘机安排一下,我们把这里全安排妥当,等你们给师父拜完寿后.回来就立即完婚。”
谢羽晔带着恬馨与凌珑去昆山了!
谢羽晔与文恬馨与凌珑将在西春园成亲之事也由百叶神丐尹继维之口传遍了天下。
毒石之战把谢羽晔的功迹推至了巅峰。谁都以认识谢羽晔为荣,武林中更传出了“不见羽晔,不算英豪。”
不交羽晔,何来人世?”
银川一下子成了武林津津乐道的地方。大家纷纷打听,谢羽晔成亲之日,以便结交。当然,丐帮总舵与银川西春园成了大家探听消息的好去处。 可把西春园的文鹏程与百叶神丐尹继维可忙坏了!成天接待宾客,没有些许空闲。
一个月,二个月,四个月过去了……
武林人等奇怪已极,怎么谢羽晔不出现了?更是急坏了百叶神丐与各位至交友好,难道……
百叶神丐亲自下令,全国十万八千乞丐全部出动探听消息,探得消息者,大大有奖!
终于,昆仑山下有一乞丐,送来谢羽晔亲笔书信。
原来,不群散人因谢羽晔与恬馨,凌珑年纪还小,又带回了“无双剑笈”,故决定让三人悟通“无双剑笈”后再成亲。
武林中再也没有出现谢羽晔与恬馨,凌珑。问问谢羽晔的至交好友,皆也说不上来。
谢羽晔成了武林中的传奇!慢慢地,人们传出—句话:
武林之最,唯有晔尊。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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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剑法 第十六章 唯有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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