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爆炸--第五章 鱼
第五章 鱼
利甫齐兹将军就在这天夜里不知去向。凌晨,几个军官正在食堂吃早饭,将军的副官茹菲奥走进来,脸色青灰,胡子也没有刮,向他们宣告本研究中心负责人利甫齐兹将军在午夜接到一个电话,显得神色惶张,赶紧关在办公室里给国外打了几个电话,用私人电脑写了一篇长长的报告,后来又将它全部销毁。两个小时后,一架从附近军用机场起飞的飞机紧急把他接到五角大楼去了,传令官只说了一句:“有事咨询。”在大家七嘴八舌地追问下,将军的副官只得承认他不知道主人要去见谁,也不知道他何时返回。匆忙应召而去,既不通知其助手,也不指定临时代理,这不是利甫齐兹的工作作风:他视HP5项目为自己的生命,走时至少会留下书面指令,或是一封信,一个便条,但这次什么也没有。一个小时后,走廊上传云将军听说报纸上将要把本项目巨大的开支泄露出去,以及他掩盖实际开支的手段,就立刻自杀了。还有人说他自杀的根本原因是一段感情纠葛,而且他在死前还用了好几个小时和白宫通话,以编造一篇假话,将这个原因粉饰起来。副官那六神无主的样子,也证实了这一传闻。
传言真真假假,反正到了上午10点钟的时候,几名工人把将军的名字从研究所负责人办公室门上抹掉了,而且着手搬走家具;也在这个时候,他的副官茹菲奥也向弗拉格斯塔夫机场方向逃之夭夭。
中午时分,一架海军巨型直升飞机降落在研究所院子里,高尔托贝海军大将从中走了出来。
研究中心的人员对高尔托贝海军大将,至少是久闻其名。此人身材瘦高,棕发黑眼,南方口音很重。他是总统国家安全顾问奥利弗·塔勒维兹的助手。高尔托贝以其出身于墨西哥家庭而自矜,也深得混血国民的欢心。副总统的妻子是墨西哥血统,所以他与副总统关系密切,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他还会青云直上,甚至有朝一日被指定为副总统,也难料道。一个墨西哥非法移民居然爬到如此高位,其手腕可想而知。此人作风生硬,处事老练,没有知识分子的繁褥哲学,和安全顾问奥里弗·塔勒维兹迎然相异。塔勒维兹乃是耶鲁大学教授,特别讨厌那种生性好斗的人。在总统选举战期间,高尔托贝就被副总统指定为安全顾问助理,此后他就不断地挑这位知识分子的毛病,还一一记录在案。
他的来临使全研究所大出意外。刚刚把两个手提箱放下,他就召集军官和主要研究人员会议。会议在主楼楼厅举行,他开门见山,宣布自己是本研究中心总管。会场上语声如潮大家纷纷问利甫齐兹因何而失宠,问他这位鼎鼎大名的人物为何甘愿到此忍受寂寞。他解释说这一人事安排早已定案,但这话无人相信。他又说,就目前而言,本中心各部门的工作没有任何变化,总统对本中心的任务之重视依然如初,他本人被命来此,也证明了此点。话虽如此,他也不讳言此次调动他并不高兴,因为他不得不离开华盛顿,而且他正在那边参加一项极为关键性的工作。散会之前,他表示对本中心的活动特别感兴趣,而且暗示这种兴趣纯系个人好奇,故决定要找研究人员个别谈话。
然而他的态度和行为举止,完全表明根本不是什么“个人好奇”。他显然是来整顿和处理什么问题的。是什么问题呢?他在谈话中对前任只字不提,那些和前任一同创建本中心的元老们心中颇为不快。说句真心话,谁也不明白这场人事变动的根由。
而亚当姆斯很快就明白了。
中午饭时分,他被新上司叫到前任的办公室里,里面已经摆上新主人的勋章和照片。海军大将行事也直来直往,他一切情况都在掌中,也认为亚当姆斯知道对方对自己了如掌指。他不断地翻阅着一份蓝皮的档案,里面是英特网上亚当姆斯的全部对话记录,其内容他早已烂熟于胸中。他毫不掩饰地打开录音机,开始向亚当姆斯提出一长串问题,内容涉及他与巴尔希特的对话及两次对霍皮人的造访。华盛顿方面当然知道这两次沃尔皮之行,但与查奎纳谈话的具体细节,除了亚当姆斯在网上对巴尔希特有所透露,以及窃听器所捕捉到的以外,官方均一无所晓。现在,亚当姆斯把查奎纳的话源源本本叙述了一遍。海军大将细心听着,开始似信非信,表情显然有嘲弄意味,后来就表现得说不出的惊恐,他提了成百个问题,好使亚当姆斯前后矛盾,好像他怀疑亚当姆斯本人也参与造假,同谋制作疑团。
最后高尔托贝自己讲话了。他所述华盛顿方面对此事的反应,与昨夜利甫齐兹将军谈的完全不同,仅隔一天,差别如此之巨!……
亚当姆斯明白了,华府方面对巴尔希特其人,所知并不超过自己,五角大楼最先进的计算机也未能将此人追踪定位。谁也不相信他是从未来与当今对话,但他仍藏在暗处,这一点真不可思议,也使搜索手段黯然失色。高尔托贝解释说这不是个破译密码的问题,因为对方就在网上,毫无遮掩,并无反搜索防范。从技术角度来看,就好似一艘潜艇开进白宫的椭圆形大厅而又找不到踪影!加之巴尔希特所说的疯话,其中有许多令五角大楼坐卧不宁。高尔托贝证实,将来准备用于编制核武器密码的系列数据的确包括霍皮人的图案,其中还有法国马恩河上沙龙地区的都散修道院墙上的图案,都在其内,巴尔希特均提到了。目前,仅仅决定采用这些图案的原则,但具体取用,尚未进行。更令人担心的,是这个决定是总统在办公室里和另5个人一同商定的,同时还通过了其他绝密的计划,例如将来要把携带核武器的卫星送上太空轨道,以及间谍卫星使用的发射频道等。这些计划都是以后几十年中美国防务的核心,这个疯子居然在英特网上大肆张扬,所以将此人找出来,是生死存亡的大事。
巴尔希特所披露的控制核潜艇发射弹头的密码,也丝毫不差,而这个密码连副总统都不知道!
最后还涉及到三叉戢四型核潜艇,此事更令人百思而不得其解!巴尔希特举出的核潜艇所用密码现在甚至尚未投入使用,仅仅由总统个人选定而并未同任何人谈过。他对下属说:“就连对我的牙刷,也未提过此事!”
而联邦调查局的分析人员对阿尔芙尔居然也出现在网上,更觉触目惊心;除了这个狂人以外,又有一个人从同一地点(也许是同一时代?)出现向世人提出警告,防止他干坏事。这一事实本身就使人毛骨悚然!她从何处来?(或从那个时代来?)不知道!分析人员作了研究,把主要的恐怖组织一个个排除了。那么是某个卡特尔?或者某一秘密教派?某一国家?某一黑客?某一潜能研究专家?种种假设均一个个被提出来,又一个个被推倒了。
后来,在总统椭圆形大厅开了几次长会,各行各业的专家们第次发言,均不能自圆其说,部长们搞得昏头胀脑,总统则一言不发,最后要求紧急把锐夫塔脱替星的轨道准确地加以计算,这件事大家都忽略了。这个意见引起大家齐声反对,认为那有关世界末日的胡说八道不屑一顾,关键问题是美国的战略布置已经泄露,这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但总统坚持己见。第二天,五角大楼邀请美国第一流的天文学家用最好的计算机进行了计算,证实了2126年8月14日该替星果然要越过地球轨道,但此刻地球已在24小时之前过去了。况且,该彗星因木星引力的作用,还会有若干滞缓。总之,该彗星与地球的距离不会少于90万公里,所以不存在任何碰撞或干扰的危险;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的后代此时可观测到一场美景,作出些惊诧赞叹的反应,如此而已。
下一次白宫会议时,这些数据加强了怀疑派的地位。副总统发言说,为对付这个狂人的挑衅,所用时间过多,他已责令情报单位认真调查泄密情况。他这话针对的显然就是总统,但总统并未让步,白宫的办公室主任坚持此案应归总统处理,其理由不言而喻,有一个秘密派别操纵其中(他列举了6个可疑的新教派),其目的是破坏下届总统选举;人人均知道总统近来向上议院建议限制这些教派在美国领土上的金融活动,而副总统对此建议曾表示激烈反对。会上气氛有一触即发之势,国家安全顾问则一言不发。
总统接着用平板的声音又问,如用相当于广岛原子弹爆炸当量5亿倍的集束核弹射击锐夫塔脱彗星,是否能阻挡其运行方向。
与会者中间有人破涕而笑,会场立刻陷入难堪的沉静。热核部门负责人严肃地解释说,这种爆炸会释放出一种高温,足以把替星溶化,并说如果此种爆炸与地球有精确的距离,即距地球既不太远,也不太近,人类就可避免受到致命伤害,但替星的许多碎片还会陨落到地面上,这是唯一令人担忧的事。其余的碎片则会飞向冥王星。总而言之,这种形式的核弹齐射,是可能消除一颗彗星对地球的威胁的。但他又说,锐夫塔脱彗星的情况不同……
总统一动不动的听着,脸上毫无表情。后来,他用刚刚听得清楚的声音问(每当谈到严重问题,他都这样的小声说话),是否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一个世纪后,有人可以对过去说话。
每个与会者都把目光移向一边,尽量不看会议桌的中心点,心想总统是否脑袋瓜出了问题,现在副总统正在找他的岔,就盼他说错话办错事以能幸灾乐祸,而且报界已对他发动攻势,他怎能当着副总统的面提了个这么天真的问题呢?
但他坚持要大家讨论,与会者叽叽咕咕议论了好大一阵,提出了各种假设,但谁也不公然排除此种可能,以免总统丢面子。最后,总统生硬地合上他面前的档案,作出结论道:
“我们至少要做这么一件事:要采取相应措施,防止将来会有这么一个狂人,此人扬言会用布署在太空轨道的核弹头攻击美国,并以此要挟总统。”
此话令在座人人目瞪口呆:或者总统完全精神失常,或者他有不可告人的原因,才作出如此这般的结论。
说完之后,他才宣布要重新研究某些已经作出的决定,特别是要把霍皮人的图案从武器密码编制材料中剔出去,并推迟在太空轨道布署导弹。然后他又以更加低沉的声音问,在座是否有人可以向他保证,将来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过去,取消他刚刚作出的决定并反其道而行之?
听到他这样胡言乱语,副总统乐得心花怒放,大家都说总统您想得太多了,而总统则耸耸肩宣布散会。
安全顾问塔勒维兹会后请高尔托贝到他的办公室来,对他说总统近日过于操劳,十分疲倦,这些情况如果传出去,会影响他连选连任的。这么一来,副总统也只好返回他的加利福尼亚老家打高尔夫球,因为一旦总统连选失败,大家都树倒猢狲散。
总统认为解开这个哑谜的钥匙还是在HP5研究中心,因为事情是从这里闹出来的。所以他要求安全顾问派一名亲信到中心去,把与此案有关人员都询问一次,亚当姆斯是第一号嫌疑人,自然首当其冲。又因为白宫的人跑到温斯洛难免引起报界注意,安全顾问决定把自己的助手高尔托贝派来。高尔托贝听了马上表示异议,安全顾问安抚说此举决非把他排挤出中央,而是因为把他作为人选,最易解释。这样,海军大将高尔托贝就成了本研究基地的总管,完成调查任务后就走,时间不超过一个星期。副总统已知道这个任命,并表示赞同。安全顾问最后说:
“情况就是这些,您要把一切向我汇报,总统对您的忠诚,从未有丝毫怀疑,现在该您以行动向他作出证……”
高尔托贝海军大将把经过原原本本向亚当姆斯交待清楚后,总结性地说道:
“亲爱的拉·丰登先生,我可以把听到的话对您逐句重复:我对您的忠诚,从未有丝毫的怀疑,现在该您以行动向我作出证明了……您应该明白,由于您有历史问题,某些情报机关认为您完全构成一名嫌疑犯,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您当成替罪羊从而了结此案,并且把您扔出去作为报刊的攻击目标,若您甘愿自取其咎,也就只好再来一次不幸的遭遇了……”
亚当姆斯刚要为自己鸣不平,高尔托贝却不让他讲话,继续说道:
“您完全有可能自己编造了这一切,自己对自己发出了这些信息。如此说来,也就解释清楚了为什么找不到您的对话人,因为他根本不存在!您这样做的目的,是宣称有人能证明您在克拉斯诺雅斯克事件中,原是清白无辜的。您这种可笑的天真之举,恰好让报界相信了您的确有罪……我如果这样干了,总统也就放了心,我也能立刻回到白宫左厢房我原来的办公室。但我不愿这么干,至少目前不愿,因为从昨天夜晚开始,我们又找到了另一条线索。我们对巴尔希特写的东西进行了分析,认为他很像阿尔奎瑞特上校,此人原是个宇航员,乘坐了一趟宇宙飞船翱游大空返回地面后,转而研究神学。您记得他吗?此人已至少两年去向不明了。巴尔希特的文书语气,与他在某些方面大同小异,均出自南德克萨斯州某一大学,阿尔奎瑞特正好在这所学校呆过一阵,我们正在寻找他,搜索圈也在缩小。但为了肯定确是此人,我需要您帮我直接与巴尔希特接触。”
说到此处他站了起来,看了看表,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银瓶,倒出6颗细小的丸药,贪婪地吞下。
亚当姆斯回答道:
“与巴尔希特接触?我看不出怎样才能帮您的忙,他独来独往,在网上时间很短,像是怕什么。除非您愿意安顿在我家……”
对方摇摇头说:
“我没有这个打算,但我可以片刻不离地监听您和他在终端机上的对话,他一出现,我就从网上插进去。”
“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海军大将先生,要知道他只信任我一个人,不会同生人谈话的。他很可能受到惊吓,逃之夭夭。”
“那您说怎么办呢?我有些问题要对他提出来,我到这里就是为了干这个!”
“把问题交给我,由我来提!”
高尔托贝不动声色地把他打量许久,好似犹豫不决。后来他把小银瓶放进前任装机密文件的抽屉,然后说:
“我更愿意自己提问题。”
亚当姆斯微笑着道:
“我还真的以为您相信我呢?……好吧,他一出现,您就设法即刻赶到,我所能办的也就是如此这般了。等……”
海军大将点点头,站起身,伸过手说:
“咱们试试看,他和您接头时,您不要讲实质性的东西,不要回答任何问题,尽量让他多说话以拖延时间,并等着我。”
亚当姆斯仍端坐不动,他问:
“我可以提个问题吗?”
“请说吧。”高尔托贝有点意外。
“你们曾想利用霍皮人的神圣图案编制密码吧?”
“确然如此,它属于种种打算之一。我们曾想到利用宗教象征符号编码,包括霍皮符号。”
亚当姆斯立起身来,指着海军大将的胸口说:
“你们若没有见过这些符号,怎么会想到利用它呢?任何人也从来未见过这些霍皮石牌,那你们怎么把图案弄到的?”
海军大将坐了下来,额上顿时布满了汗珠,他掏出手绢擦着,一面说:
“就目前而言,这个名单只不过是理论上的,到时候才会具体研究,仅仅是个原则,没有任何具体的东西……”
“你们现在放弃使用它了,对吧?”
高尔托贝忽地站起来,好容易挤出笑脸并向亚当姆斯伸出手来,把他向门口推去。
“您知道得越少越好,不知更好。”
回家的路上,尽是荒原,亚当姆斯思索着海军大将刚才讲的一切,想起他神色有异,似乎每说一句话都是编造的。无论如何,他来到HP5中心,完全可能另有目的。所提到的那个变成疯子的宇航员,以及他两年隐姓埋名搞阴谋,完全是个荒诞不经的故事。总统更可能是认为某一掌握绝密情况的高级将领打算利用通讯网络对他进行要挟。如果真是这样,高尔托贝来此的目的,就是找出一些线索,然后根据这些线索亲自把这位华盛顿的高级将领揪出来。
这些勾心斗角的人是多么蠢啊!他们以为事物都在他们脑子想得到的圈子中发展!亚当姆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远不是参谋部某个军官的不忠,或那位宇航员在于什么疯狂的事;他也明白围绕印第安人的预言正进行着另一场角斗,其性质不同,亦不可等闲视之。对他而言,今后最重要的是应赶快把友玲不声不响画出的图案传出去,但怎么能传给巴尔希特而不被高尔托贝发现呢?
他在午饭时分回到家里,巴尔希特已经在网上等着:
“您又找了那位印第安人吗,得到了答复吗,他有图案的空缺部分吗?我开始不安了。我一直相信您,到目前为止,一切按我的计划顺利进行。但现在我心里没底了,因为末日已经临近。我的神经还应更坚强一些。每个人都眼看着彗星在变大,在晴朗的夜空,朝北看肉眼可见:中间主体为蓝色,两侧镶着鹅鸦蛋大小的尾翼,为淡蓝色,它看起来一动不动,因为是沿着对角线运动。看它这个样子,谁能想得到它会比广岛原子弹厉害10亿倍呢?对于它的轨道,人们众说纷纭,如果计算差1小时,距离就是10万公里!生死存亡,就决定在毫厘之间……我比谁都清楚实际情况,因为我一直在于这种工作。现在还没有一个天文学家道出最后的悲惨结局,他们也无力这样做。但俄罗斯的绿党已宣布该彗星将划过大气层;某些日本专家断言这种摩擦所产生的温室效应,足以使人类在10年之内绝灭,所以要大力投资生产防瓦斯装备……而昨天这些人还告诫大家不要惊惶失措,听信谣言!在意大利,人们竞相争购发电设备和电池!一些老太太跑到教堂去偷蜡烛和油灯,然后再拿到黑市出手……法国发表了官方公报,专门戳穿‘灾难骗子’,说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彗星在与大气层摩擦中自行毁掉,顶多只有一小部分坠入海中而不会造成任何伤亡;公报还提醒大家注意,历史证明悲观论者均是杞人忧天,目前这种人则是接受了美元,当了美国宣传的应声虫,其目的是反对欧洲拥有独立自主的大空武装力量。最近这个时期,新闻媒体仍在罔顾左右而言他,侈谈什么货币走势,经济增长率和劳动就业。为数不多的记者提出过这方面的问题,但大家充耳不闻,闻而不应,没有一个国家领导人想到如何保护自己的国民,对付两天以后即将发生的事!只有一个例外:赛舍尔总统杜布雷决定将国民全部用船转移到印度港口,但无钱买签证的人又会被遣返回国,有签证的正在海上飘流之时,彗星就会已经撞上地球了……为政者是多么肮脏腐败啊!人们在被其抛弃之前,早该把他们扔掉!可悲的是这些人还能玩最后的花招,否则大家从中该会吸取多少教训!如果及时行动,还有多少事情可做啊!……幸亏我把一切都想到了,届时大家都会对我五体投地……塔斯马尼亚新闻媒体证实,各种文明国家的首脑都集中在该地旅馆饭店,成为录音机和摄像机追逐的目标,但他们均缄口不言,戴着墨镜,拉长着脸。我现在再次到了巴黎,许多年轻人又回到巴黎圣母院做祈祷,神情虔诫,泪水汪汪,队伍一直排到新桥。咖啡店也是万头攒动,夏日晴朗,姑娘们正笑对未来,真难想像这颗刚刚出现在木星旁的闪亮星星,这颗被无数恋人仰望的星星,竟会把这温柔之乡付之一炬!在英国海德公园,一位演说家声嘶力竭地对听众说只剩下两天了,之后他们将经历从来不敢想象的劫难,但无人听信……在意大利,教皇要求做一个星期的祷告和默念,昨晚他从甘多福堡的阳台上发表了一次演说,主题是讲圣母升天与营星的关系,还第一次引用了第三圣约书中的一段话。真大出我所料之外!据称拉丁美洲海滩上发生多起群体自杀,有父母将其子女先杀死以免来日受慢性死亡的折磨。在非洲,第三圣约书有了成百万的信徒,各种教会的头目则兴高采烈地从雨点般落下的施舍中谋利;在拉哥斯,大批群众涌向教堂,已有人死于拥挤践蹋和窒息之中。在俄罗斯,前往喀山大教堂的朝拜者绵延50公里……在耶路撒冷,千年互相仇视的双方教徒决定休战8天共同祈祷,清真寺前的广场上,一位犹大大教长拥抱了两位伊斯兰的穆夫提。在印度的恒河两岸,成千上万的人自焚而死,以能在灾难来到之前就能去见印度教大神毗湿奴。在吴索不达米亚的女神伊斯塔尔庙前,巴力的祭师又开始以活人为供奉。特派记者报道,352架中国民航飞机被劫持飞往塔斯玛尼亚方向,但其中多架因燃料不足而在印尼或关岛迫降……各种教派的宣道士们都在召集信徒,全是些心地贪婪头脑简单的蠢货,只不过是利用人们的恐惧心理聚敛财富!丹尼尔·科恩,克隆人协会的创始人兼主席,最近宣布把他的财产中四分之一捐给第七福音教派,因为他自认为已经长生不老,但这笔钱也会化为灰烬,因为即使有人把克隆出来的后代送上太空,返回地面后也无处可居,所以一切全是徒劳。每时每刻,成百万的隐密教派中,越来越众多的人相信危险迫在眉睫。在美国,新闻界组织专家讨论会,辩论的主题是到底会发生什么情况,中间还穿插各种音像手段。大部分人认为某些散落体会掉进印度洋,但谁也说不准,因为这就像把一颗子弹射向旋转的陀螺,谁知会击中何处?他们还预言会有凡百米高的海啸,含蓄他说孟加拉国和孟加拉湾以及缅甸将不存在。但这些小块地方被灾祸所吞噬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伦敦方面甚至有人打赌,事到临头会有几百万人丧生海底,还派去了采访组打算实地作现场报道!没有一个人相信生命将会结束,也没有一个人理解到人类将从此消亡!人人都为其邻居注定必然死去而伤心,但谁也未想到自己也是别人的邻居!我真愿意他们实实在在地感到恐惧,这样才体会得到我正在干的事多么珍贵……啊,亲爱的教授,现在的人是多久懦弱啊!在您那个时代,他们也是如此么?那些自以为文明。团结。友爱。关心大众利益的人,现在却毫无顾忌地你椎我攘,互相践踏;只要是踩着别人的尸体能够逃到太平洋的岛屿,他们就不惜从自己的母亲。兄弟和子女的身上踏过去。您会同意我的看法,这种人不配活着。人类早已把自己糟蹋得够可以了,现在正是把他们扔进历史垃圾堆的时候,把他们的灵魂从肉体中解脱出来,从而另求生存空间。让这一切结束吧!
是的,我完全可以袖手旁观,听其自然,一走了之,到另一个星球去生活,逍遥于冥冥天外。鱼纪元就此结束。教授,您肯定会同意我的观点,人类应该受末日灾难的惩罚。况且,上帝也许早已考虑到这些人大限已定,只是不想让他们忍受慢性死亡之苦而已。这些蛆虫不如的人还有资格享受幸福么?没有!造物主也许早已选中了其中的优秀分子,已经着手重新创造一切!所以这颗营星也有其好的一面,您不这样认为么?……”
电话铃声响了,是威尔菲尔德打来的。他的声音十分紧张,不等亚当姆斯发话就说:“我核实了一下刚才在魔鬼峡谷看到的东西,昨晚它出现以前,任何人也没有发现过这颗飞行物体,也不知其存在,更谈不上测知其轨道了。其原因在于它仅仅是第一次出现,而且是从MYCI8号星云中突然分离出来的。巴尔希特不可能预先测知,但他却在两天前准确地预报出来了,这完全是无法办到的……现在我开始相信您的那个外星人的故事了。我一定要和您谈一谈!”
“现在不行,我正在同他网上对话。”
“是吗?他在网上!您问问他这颗星是什么,现在就问,我不挂电话。”
亚当姆斯也不挂电话,转身在键盘上打:
“我按您所请,去了魔鬼峡谷。”
对方的语气温存了许多:
“是吗?我倒忘了这个……这边诸事纷杂,而且少有愉快。很好,相信您一定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场面,是吧?”
“我看见一颗像是流星的东西,您预报的就是它吧?”
“不错,它就是你们称之谓MYCI8号星云的尾部。”
“别人告诉我这颗流星事先并未观测到,您怎么会知道的呢?”
“因为我们的各个观测站都记录着它在您的时代飞越亚利桑那州的准确时间。”
亚当姆斯转向电话说:
“他讲……”
“我已听到了。”
老天文学家的声音都变了。亚当姆斯问道:
“您认为这可能么?”
对方停了好一阵才说:
“不可能!……或者迄今为止是不可能的。”
亚当姆斯身后的门砰然一响,高尔托贝闯进来了;他手上拿着偷偷配的钥匙,但并不掩饰。亚当姆斯吃了一惊,对着电话小声道:
“现在无法对您讲了,呆会儿再叫您!”
他挂上电话,转身对海军大将笑着说:
“别拘束,这儿就像您的家!”
“我在车上就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昨天你们二人外出留达的事,您可只字未吐过!您不应对我有任何隐瞒。咱们的关系一开始就有问题!现在您问他:如果他掌握密码,他会怎么把布署在太空的武器启动?是进入发射基地还是使用外部启动装置?他怎么打开武器的安全系统?再问他是用什么程序与您沟通的!”
“就是这些吗?那您自己问吧!”
海军大将在键盘上打:
“您是使用什么程序同我们联系上的?”
亚当姆斯想到自己以前没有提这个问题,也觉奇怪。也许当时想到,即使对方回答了,自己也弄不明白?
等了一会儿,对方才作出反应:
“他是谁?他是谁?教授?您还在么?有人来阻止您与我通话,是吧?您只是个小人物,现在大人物插手其中了。我应早已料到……但以前我不认为这些大人物会对此事加以重视。干出这种事来,还是开天辟地第一回,我很引以为自豪!情况严重,我是冒死为之。直到现在为止,我还能镇静自若,能够控制事态的发展。以后,历史中断,人类消亡,均不可逆料,而我呢……喂,您是谁,为什么不自我介绍?”
“我是海军大将高尔托贝,研究基地的新负责人。我命令您……”
巴尔希特打断他的话:
“等一等……让我查一查……喔,是了,您的情况在这儿。您起初参加了海岸巡逻队,开始了行伍生涯。作为一个非法移民的儿子,您爬得不馒!后来您放任命为海军反问谍情报机关的头目。您的政治生涯完全取决于另一个人的沉浮,您在他身上寄托了一切希望,但他也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您怎么敢这样说话?”
亚当姆斯暗想,巴尔希特这么讲,是说给他听的,让他防着点儿。
“你们这些人自以为可以在世上独断独行,但别碰我!拉·丰登教授还想死后香火不断,您应让他帮我的忙!从我这里的位置上,把你们所做的有害世人的事一览无余!你们只不过是一群只知向上爬的可怜的小丑!你们这些趾高气扬的显责,要是你们的同代人知道一个世纪以后你们把地球败坏到什么地步,他们就会专门为你们这些家伙准备各种刑罚加以处置,然后再把你们扔进自己制造的种种贫困角落里了此一生!我对您无话可说,一个字也不说!我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如果教授无法帮助我,也就拉倒!我自有主意,或者一人到爱甫西隆,印地去,但我现在还未做出决断……”
海军大将做了个手势,要亚当姆斯代他继续谈话,口中还喃喃自语道:
“您来给我接着提问题。”
亚当姆斯问:
“您是用什么程序与我通话的?”
过了一阵,答案才出来:
“您跟着他鹦鹉学舌?教授?好吧,这是您的事,我也看不出于嘛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用潜在技术能干出很多事情:如潜在克隆人,这种人也叫克隆图像,他们就在我们身旁,按照我们的奇想完成各种稀奇古怪的任务,譬如直到昨天,我还很喜欢潜在克隆人,在我们这里均是合法的。你们真实世界中一切禁止做的事,在我们潜在世界里都提倡做。至于谈到过去,请记住我的这句话:‘过去只是诸多潜在世界中的一个’。我们又叫它‘超越世界’,这个答案够了吧?反正我不会多说了。可能因为石牌缺了一角,我所作的努力全是白费工夫……”
海军大将急急忙忙地记录着,并提醒他:
“试着问问他怎样打开武器的安全系统!”
亚当姆斯像听写式的打出问题,答案立刻就有了:
“简直孤陋寡闻到了极点!我不仅是天文学家和上帝的化身,还是个武器专家!否则我怎么会是彗星猎手呢?回答到此就够了……我是个奇人,您没注意到吗,每过1秒钟,我作为人类最后希望的分量就重一成!”
高尔托贝低声说:
“他完全可能是这个发了疯的宇航员,我对他的词汇很熟悉……但也有不同之处……您问问他各国军队武器的火力情况。”
亚当姆斯反唇相讥道:
“您的确没有更加紧要的情况想知道么?”
海军大将显得更加浮躁了:
“叫您干什么您就干什么!把他那个时代的情况都弄出来,越多越好?”
“我愿意干,但您为什么偏要知道这些东西呢?”
“这是我的事!”高尔托贝咆哮起来。
“好吧!但别这么嚷嚷,您现在不在海军里!我可以提问题,但他也会向我提问题的。”
海军大将不安了:
“提什么问题?您快点!他随时会离去,他表现得很冲动!”
亚当姆斯再次反唇相讥:
“比您差多了!譬如问我是否得到了霍皮人图案的残缺部分。”
“啊,是的,我倒把这玩艺忘了。”
“假如一旦到手,我可以传给他么?”
“那个神圣石牌么?你能弄到残缺部分?您从未说过那个老印第安人已经给您了!”
“他没有给,但我可能……怎么说呢?我可能自己忆造出来吧?那么,一旦有了,准许我给他吗?”
海军大将把亚当姆斯打量良久,好似他们首次见面。他看着乱七八糟的客厅,瞧了一眼霍皮木偶,最后说:
“您真是个古怪的人!有人早就警告我……好吧,给他,这样可使他安心!反正已经决定不用霍皮人的那玩艺编码了。为了取得他的信任,您随便对他说什么都可以。”
这时巴尔希特又写道:
“这些人都是蛆虫!无论其中的强者或弱者,我们蔑视他们!他们只配当蜈蚣,当细菌!”
亚当姆斯忽然记起,那天晚上他们第一次通话的时候,对方也说彗星撞击之后,地球上存活的只有蜈蚣和细菌,这一次对方是否也递过一个海军大将摸不出头脑的信息呢?他继续打道:
“您要拯救世界,但听您说话,您对人恨之入骨,您到底是何人,为什么对他们如此之恨?”
“我一点也不恨他们,他们只是令我失望,也令您失望,他们自私怯弱。空虚而发臭,比寄生虫还槽!但依靠您的帮助,我仍要救他们,既使您本人也固他们的怯弱而受到连累,先觉者就是他们的救星,他们会把我当成先知先觉的。但我也不企想能将世上的贫困和丑恶一扫而光,不奢望让良知能从过去的错误和罪恶中吸取教训,从而迈出新的一步,不幻想能告别过去而获得新生……”
亚当姆斯完全懂得其中含意,故也陶醉其中,犹如受到某种咒语的感染。他反驳道:
“人们也没有这么高的期待,他们希求的十分有限。”
“您认为是这样?那么是我与众不同?其实我也经常自问我是否就是那个上帝,不自觉问化作凡人来经历这场恶梦般的世界末日?来目睹他所创造的不肖子孙最后的毁灭?或者我就是那犹太人的救主弥赛亚,被派来拆毁这应地狱……”
亚当姆斯打道:“我不懂您的话,我不懂……”
高尔托贝在背后轻声提示道:
“他在说胡话,这人得了狂妄症!干嘛跟着他跑?这么做会一无所获,向他提问题,不同这个疯子拖时间!”
“他没有疯,他只是过度失望。”
接着他又打道:
“您凭什么大言不惭,说是要改变人类?”
“我寻找神灵的古老遗迹,为时久矣!我研究了关于宇宙创始的各种传说,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除了这些传说的作者,谁也没有我熟悉。您懂了吧,亚当姆斯?不,这些显而易见的事,您恐怕到最后才会加以发现,最后一个去弄明白!譬如那些神话,关于泥胎巨人和玉制戢矛的神话,你们这些搞科学的人都对之嗤之以鼻,然而这些故事比他们过去和当今所创造的科学,却要真实得多!……在这灾祸迫近,人人自危的时刻,我发现地球只不过是个大家都在造孽而又在受罪的地狱,既是魔鬼,又是受害者。它不仅是每个人的精神地狱,而且是精神之主的地狱。为了拯救它,我企图在无限中找到一星点人性之火,但至今尚未找到,因为它不存在。我在失望之余,又寻求离开地狱的办法,迁往爱甫西隆·印地。用这种方式拯救地狱,简直是莫大的讽刺!有时我甚至希望失败,鼓起勇气什么也不干,听任生命消逝而作壁上观,那时我也可回归到冥冥之外的爱甫西隆天堂,到那无爱无苦的虚渺中去。正如和平女神之所书:‘支撑宇宙的生命每一刻都去不再来,永恒如茫茫虚无中的孤岛,每个人均能在其中获得满足。’他们在冥冥之外,远离恐惧,归终于虚渺,进入其门栏,重新获得无愧于精神之主的机会,那就是第三圣约韦中的第五宇宙,因为创造鱼类的日子,就是第五宇宙,”
海军大将在后面跺着脚,着急地说:
“他胡扯些什么?杂乱无章!我真不明白怎么会为这家伙耗了那么多时间……”
反之,亚当姆斯觉得巴尔希特的话越来越连贯,而且无可争辩地确凿!非常接近于第三圣约书!他讲世界的毁灭即是进入霍皮人所说第五宇宙的方法,这也是第三圣约书中早已提到过的。
那么巴尔希特是何人?是世界末日灾难的宣道者?现代派的千年祸福轮回论者?还是一个预感到大祸降临惊恐万状的普通人?上述3种类型似乎都集合为一,强烈地表现在他身上,这又是何道理?
此时,海军大将在客厅走来走去,把家具碰得叮哨响。亚当姆斯不情愿他说:
“您怎么会认为他杂乱无章?他说的全是真情!”
“那是因为您相信他,对吧?我敢说,您受了他的影响!一会儿讲要拯救全球,一会儿又说希望看到地球毁灭;一会儿自命要救人类于水人,一会儿又说人类令他作呕!”
亚当姆斯突然灵机一动,脱口而出:
“简直坏透了……”
“怎么坏透了?”
“说是爱人类,却想把人撕得粉碎。”
说了这句反唇相讥的话,亚当姆斯很为自己言辞机巧而洋洋得意。二人敌视良久,高尔托贝咬牙切齿他说:
“您这个人真不讨我喜欢!”
“您以为这句话就把我吓住了,我才不在乎哩!得不到我蔑视的人的欢心,我高兴还来不及!即使死在这种人手里我也不会遗憾!”
海军大将双眼瞪得像两把尖刀,摆出检查官揭发犯人的架式,向亚当姆斯挥起手臂,恶狠狠地说:
“说得好!死在爱您的人的手里,那才是最糟糕的!”
亚当姆斯紧张得连心跳都停止了。海军大将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指他在克拉斯诺雅斯克的表现吗?那时,大家都认为他为了避免放射性物质扩散,只好把自己的亲密战友一个个抛弃在反应堆里,可是却单单救出了阿娜哀尔,因为她是自己的亲人。阿娜哀尔获救后,非但不感激,反而认为舍弃别人单救妻子是不道德的,一直不原谅他,对他的爱也就烟消云散了。海军大将这句话,肯定是指这件事情了。
亚当姆斯决定大力反击:
“够了,海军大将!您完全知道华府方面为什么对巴尔希特的话那么重视,而您还以为我是糊涂蛋,会被您瞒过去。巴尔希特知道控制美国当今和未来武器的密码,他对您我的了解,比全世界所有的反间谍机构都多,而且他来去无踪。您是因为害怕才到这里来的,是的,您怕得不行!您怀疑在这个彗星故事的背后,隐藏的不是那个落魄的老宇航员阿尔奎瑞特,而是另一个人,此人深知您那伙人的隐私和不可告人的追求;您仰仗此人爬到今日高位,而一旦总统怀疑其忠诚,此人就会完蛋!此人就是副总统!”
海军大将大惊失色,亚当姆斯自忖他果然一击而中。但这并非他有眼光,刚才巴尔希特早已明白暗示,他接着说:
“其实,您希望巴尔希特的确是在从未来讲话,宣告人类末日来临。真是这样,您的地位所受威胁要小得多。”海军大将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满肚火气不知如何发泄,好像这个客厅比什么办公室都狭窄憋气。他把友玲曾经胡画过两页白纸簿拿起来,一页页地撕下,然后揉成一团扔出去:
“我把您这个人低估了!”他阴沉沉地道。
亚当姆斯耸耸肩,转身回到键盘上,尽量与巴尔希特保持联系,以便海军大将走后,把图案传给他,他打道:
““您是不是怕一旦失败,性命不保?我有办法让您安心,请您别太着急。”
他的意思是要对方等几分钟,对方能理会么?
“我可以眼看这个世界完蛋而毫不感到遗憾,但我的确害怕,我怕!第三圣约书教导说,生就是死,就是离开我们曾经幸福生活过的虚渺世界,而‘生’所造就出来的人,个个都无知。野蛮、残暴,而且承受不了痛苦。看看那些孩子就知道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先天带来的柔性就馒慢消失,厢逐渐适应了这个地狱,即他们不幸出生的地方。他们甘心接受欺哄,以为这样做就可永生,其实是毫无希望的。地球只不过是个垃圾堆,我们是因为干了坏事才被罚到此地的,所以地球毁灭,我决不遗憾。但也不能被彗星一下子了结……他们应该明白真相以后,而且承认了我是他们的救星以后再死,才死得值。而我要告诉他们怎样从被奴役地位中解脱出来,他们也就能够回到出生之前的地方,那是个充满着柔情和人性的国度。但是能够随我去者为数不多,只有完人、纯洁的人才能在那里保留一席之地……第三圣约书指出:‘地狱沉沦,启程奔赴爱甫西隆·印地的时刻有朝一日会来临的’,但不会马上就到,而要等待‘天外飞来的光束’。现在这光束几乎已经到来。这里的人看到营星不断变大,也就开始相信我的话,相信我这个人,我就把他们救出去!”
这个巴尔希特完全变了,再不是以前那个文质彬彬忠信有礼的人,而成了个狂热的布道者,满脑经文,口吐怪语。显然他害怕彗星,所以臆造出一个天国为自己壮胆。亚当姆斯问道:
“您如果有办法,会不会让彗星自行解体或改变其轨道呢?”
“等您把图案缺少的部分传给了我,我才告诉您。这个怪物已经临近,我恐惧得后脑勺都冰凉了!”
海军大将走近来问亚当姆斯:
“我不懂他要什么?”
“我已告诉过您,他要霍皮石牌的缺角。”
“啊我忘了,您不是说您已经把它想象出来了么?”
“那是开玩笑,我也不是他们的巴哈纳,怎么想得出来……”
高尔托贝把亚当姆斯打量了一阵,最后对他叫起来:
“好吧,我走。尽量拖时间,让这个狂人多说话。今天早晨我得到了一个很好的消息:我们的专家们认为已经弄清了他怎么会从网上逃脱的,他用的是过去拿破仑带兵的老手法!专家们夸口不久就能把他搜索到。这个龟孙子会被我们的机关逮个正着,那时就该他受点罪了!”
海军大将说完就走了,亚当姆斯的印象是此人和巴尔希特一样,怕得要死,但原因不同。他的推断大约是正确的,华盛顿方面可能认为是最高层泄密,怀疑对象也许就是副总统,而海军大将与他的关系又是这么密切!在此情况下,高尔托贝离开他家,是不是欲擒放纵”
其实,只要相信巴尔希特的话,一切都清清楚楚。而他亚当姆斯从今晨开始,就完全相信他了。为什么这么晚?他也说不清。
简单一句话,他最后完全解除了武装。
巴尔希特从2126年8月对他说话,告诉他想拯救地球而又怕办不到,所以为自己想了个出路,设想如果失败了,就逃到臆造的某个天国乐园中去。
而亚当姆斯打算给他传去霍皮石牌图案的缺损部分,以此帮他成功。但友玲又是什么人呢?为什么她要把这图案对他泄露出来呢?
这些问题,他认为永远是个不解之谜。
他看看屏幕,上面又出现巴尔希特的字了:
“您有了我期待的东西么?”
“可能有了。”
过了好一阵,才传出压低声音的叫喊:
“您怕我用它来摧毁地球么,是因为这个您才不早
点传给我,对吧?我知道,我把您的思想猜得清清楚楚。是的,我确实可以瞄准地球,在彗星到来之前把地球击毁,兔受馒性死亡之苦。但这样做等于背叛了第三圣约书。我也可以略施小计,谁也不救,自己一个人跑到爱甫西隆·印地去营造第五宇宙。您这个小爬虫!您怎能理解我要干的事!好吧,一句话:您给还是不给?我有选择的自由,一切都掌握在我手中,我就是主人。您还可以拖一段时间,我要等30个小时以后才能行动。无论您怎么办,我都要行动。”
联络就此中断。
亚当姆斯回味着巴尔希特的那些话,觉得这个人真像有些疯了;但有些支言片语,自己似乎也同样想到过,甚至同样写过,难道自己也疯了么?这几天他一直周旋于现在和未来之间,弄得精疲力倦,头脑发昏,最后连自己和巴尔希特也分不清楚了,好像自己就是对方,对方也就是自己。他想,赶快把图案传出去算了,免得把自己折腾得魂不守舍;可是又想再等一等,摸清情况再说……
“江河之于大海,犹如生命之于死亡……箭如要射中靶,就得相信矢与的两者为一……”
几天来他的失落感又涌现出来……这些句子!当他突然明白过来时,简直惊得差点摔了个仰面朝天。“每个人只不过是上帝的一个恶梦;生活是无形之中的一个地狱……”这些句子在他的日记和第三圣约书中都出现过。这怎么可能呢?……也许是他弄混了!
他跑到厨房里把地板砖掀开,取出笔记看个究竟;他把笔记软盘插进电脑,和与巴尔希特的对话逐字核对了一遍。
后来,他呆了很久,混身一点儿劲也没有。他核对出了很多完整的句子,两者完全一致。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笔记有时整页全都在第三圣约书中找到了,他过去怎么没有注意到呢?这情况只说明一个无可否认的事实:他,亚当姆斯,至少是第三圣约书部分章节的作者!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软盘藏得那么紧,除了他还有谁读过?他想问巴尔希特,然而巴尔希特已经离去,也许他已经猜着了?也许他在屏幕上读到了日记?
他打电话叫威尔菲尔德快过来,他需要和一个人谈一谈,一同分析分析,把这事弄明白。
老天文学家立刻就到了。亚当姆斯先告诉他友玲怎样不声不响地画出了图案的缺角,接着又描述了高尔托贝说的话,但他还是未提自己的日记跑进第三圣约书的事,因为他不敢提。他怕,他个人的隐密思想一下子变成了英特网上的预言,这似乎证明他做错了什么事,证明他原来也是个疯子!谁会相信他呢?那么一切都垮了,因为他一旦说了出去,威尔菲尔德也会把他当成一场大骗局的制造者。
威尔菲尔德听着他讲,并不显得怎么惊讶。他慢慢咬着一块巧克力,请亚当姆斯也来一块。等亚当姆斯说到自己如何拒绝传出图案的缺角时,他才说:
“您做得对!”
“您估计这爱甫西隆·印地会是个什么地方?是某一秘密教派的天堂的名字?”
“我还不知道其中的含义。从天文学家的角度看,答案就简单得多:那是一颗可能存在着生命的星球。”
“一个星球?一个人类可能生存的地方?”亚当姆斯问,其实他心里早就这样想了。
“是的。”
“您认为一个世纪之后,人类有能力从地球搬迁过去?”
“您这样问,是因为他说自己想去?”
“他有这个意思,但能去得成么?”
“不,几个世纪以后也难,因为太远。”
“除了地球以外,那是唯一可能有生命的地方么?”
“不是唯一的,也是极为稀有的。可能有生命的星球,为数十分有限,举得出来的有半人马星座附近有几个,但均已自行爆炸;剩下的还有织女星:奥菲休斯星座中的毕克多里斯2号星,是贝尔纳发现的;天狼星座和金牛星座中埃尔毕格发现的几颗星;室女星座中的弗古尼斯70号星;爱甫西隆·伊利迪尼星,该星距地球10光年;最后是爱甫西隆·印地星,距地球11光年,属于印南星座。”
“11光年;的确太远了!”
“也不见得,也许人类有朝一日可以达到光速。反正,该考虑此地的问题了,地球不是长生不老的……”
“那倒不用着急!”
“时间也并不宽裕,顶多几百万年之后的事!不用这么久,人类就会把地球弄得不适于生存!”
“您这话和印第安人如出一辙!”亚当姆斯道。
“并非只有印第安人这么想,就在咱们HP5研究中心,都一致认为不出一个世纪,地球就会变得一团糟,无法控制,我们应该考虑巴尔希特的建议,找一个呼吸更加通畅的处所。”
“他并不是这个意思,据我的理解,他认为爱甫西隆·印地是在人类绝灭之后的一所精神逃遁之地,是灵魂的天国!而这些灵魂在脱离地球之前,生活在肉体的臭皮囊中,诚如坠入地狱一样!”
“他认为地球像地狱,我也同意这种看法。实际上地球越来越像地狱。他说人类是在别处作了孽才被贬到地球来的,我觉得这种见解很有意思。但他说别处有天堂,我表示怀疑!我认为有良知,就会感受到痛苦此时响起了叽叽喳喳的声音。亚当姆斯背着屏幕站威尔菲尔德一手把他推开,他转过身见屏幕上写‘总算找到您了’,教授!您同巴尔希特谈过了?”
威尔菲尔德问道:
“这是谁?”
“我好像已经对您提到过她,她叫阿尔芙尔,自称是从与巴尔希特同时同地和我们谈话。她说巴尔希特是个骗子,故意把彗星的危险性说得神乎其神。”
“看起来,连通向未来的线路也不那么流畅了!听听她讲什么!”
阿尔芙尔的声音出现了,但很细微:
“巴尔希特在那里?”
“我们刚刚通过话,他很不安。”
“我们大家都坐如针毡。还是他有理:彗星出现了,现在只是时间问题,兴登垦天文局宣布撞击将于26小时之内发生,京都天文局说40小时,撞击地点也明确测出:孟加拉湾北部。大冲撞会激起1200米高的海啸。布鲁塞尔北大西洋联盟军方说欧洲所受影响不大,酸雨云层来到欧洲之前就会被风吹散。但我不相信这一点。一个直径为10公里的庞然大物落下,不会悄然无声。要知道它是广岛原子弹的10亿倍!现在总统不见了,一个部长也找不到了,都不翼而飞!一夜之间纽约的商店全部被抢劫一空。在印度,几千万人正在大迁徙以躲开撞击点,印度北方邦和克拉拉邦的警察用机枪和火焰喷射器阻止人流涌进来,但无济于事。欧洲方面禁止任何中亚航班着陆……我办公室的人都跑光了,谁也不会来干涉我与您通话……求您了,如果巴尔希特出现了。请告诉他要快些行动,他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亚当姆斯感到有人抚摸他的肩膀,原来是友玲按了门铃么?是威尔菲尔德给她开的门么?
“我没有听见您进来。”亚当姆斯说。
“查奎纳要死了,他想见你。”
4天之内,他们这是第三次去梅萨高原了。威尔菲尔德也和他们一块同行。亚当姆斯坐在友玲身边,看着她开车,心里一直在想她是什么人呢?为什么要把图案给自己呢?自己还有时间转给巴尔希特吗?
现在,他已无条件地接受过去认为不可能的事:巴尔希特从下一个世纪同他谈话,想借助他拯救地球兔被彗星撞毁,查奎纳等待巴尔希特告诉他如何使霍皮人免受灾难之害,友玲画出的图案可帮助巴尔希特改变彗星航向。如此等等。但是,他自己写的那些话怎么会跑到第三圣约书中去了呢?
夜幕时分他们到了沃尔皮。上山的时候,友玲又是紧贴山壁,以免看到崖下,显然她有晕眩症……
村里比上一次安静了,蛇窖已经拆除,附近村落来的车辆也早已回去了。查奎纳的门前只有谭和两个老妇及一个青年男子在说话,见到他们来了,谭就示意要他们过来,并说:
“别让他太累了,他已走完了人生旅途。”
威尔菲尔德觉得自己等在门外为好,亚当姆斯和友玲走了进去,房里只点了一盏灯泡,查奎纳闭着眼,躺在一张厚厚的羊皮褥子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仍然冷得发抖,额上又布满了汗珠。见他们进来,围在床边的妇女也都散开,友玲摸摸他的头,查奎纳睁开眼小声说:“啊,你来了!他也到了吗?好……好……痛苦马上就要结束了。反正不面对考验,也就难以通过它,要超越一件注定要发生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听其自然,让它结束……”
“但你不会死的。”友玲道。
“我不是说我自己,我讲的是世界。”
他把手伸向亚当姆斯,喘着气道:
“不管巴尔希特会怎么做,萨加索胡克还是要把世界毁灭掉的。”
友玲用手势叫亚当姆斯再靠近些。
查奎纳闭上眼,他的声音几乎难以听清了:
“延长濒死者的苟延残喘是毫无意义的。好人将进入第五宇宙,走上和平的路程。我已看见他们在整装待发。”
查奎纳使劲攥着亚当姆斯的手,好像只对他一人说话。亚当姆斯贴近他的耳朵说:
“第五宇宙是什么?是另一个国家吗?另一个星球吗?另一个宇宙?这路程又是什么?”
老人说话更加艰难了。亚当姆斯也闭上眼,听他说道:
“这条路千变万化。有人说9个宇宙代表地球上9个不同的时代,另一种说法是生命不断转换其间的9个星球,还有人认为就是9个真正的宇宙。无论到底是什么,我都在那儿等着你们。”
友玲哭了,老人轻轻抬了抬手道:
“不许这么伤心,孩子。我走了,生命还在继续,我所尊重的各种生命都会证明这一点。世界本身就是一条连绵不断的生命,昆虫是鱼类的化身,鹰被杀死后就化为那些注定要投胎为虫子的人。宇宙自创立以后就按照这种节奏一直延续到无尽。”
他对友玲用霍皮语说了几句话,友玲哭得更伤心了,先是表示不同意,后来像是不得已而答应了。
她在查奎纳的身上放了一些野草和羽毛,用双手按了按他的头部。喉咙。胸部和腹部,拿起一片水晶透过阳光看了看濒死者,然后退出了房间。那样子好似永别一般。
查奎纳作了个手势,叫亚当姆斯再靠近些,然后喃喃地说:
“玛萨玉原是人世的主人,后贬为地下世界之神。司火之神及看守死者灵魂之神,他决定人类从现在开始就应向第五宇宙转移,而且已经开始,只要看看我们的四周,就会相信这一点。新的植物出现了,从未见过的星星在划过天穹,各种古怪的疾病也出来阻止人类的繁殖。我们这茬人的末日已经到来。但一定要从其中救出一些,让那些好人将其本源传下去,这就靠您了!”
“我能干什么呢?”亚当姆斯惊奇地问。
“做她要您做的事。她对我们而言,和水一样的珍贵。她需要您,您也同样离不开她;宇宙需要天作之合的人互相认识。请按照她的请求办吧!”
“但她从未要我做什么!”
老人无力地微笑着说:
“我想,您来这里至少懂得了一件事,那就是无言的祈祷是最真诚的。您要学会听懂她的元言,就像她能懂得您静默中的深意一样。”
“怎么?他能看出我想什么?”
老人咳了一声,更加清晰地说:
“无论您今后碰到什么难题,您都要仰望山颠,从中看到自己该做什么,并找到巴尔希特向您要的东西。”
“然后他用这东西改变替星的方向?”
“不,不是要摆脱它,而是要面对它!”
“怎么会!巴尔希特说他要把彗星毁掉!”
“什么力量也毁不了它。”
“巴尔希特说若毁不掉,就逃到另一个星球上去,而我们这个星球只是它的地狱……”
老人使劲挺起身,抓住亚当姆斯的衬衣,几乎是吼叫着说:“地球不是另外一个星球的地狱。您听好了,没有人类就没有宇宙,因为精神是宇宙的支撑点。没有精神,宇宙就化归于无。如果替星碰上了我们,整个宇宙就永远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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