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第十一部 第二次分裂
第十一部 第二次分裂
我把所有可能推测到的事,都联系了起来之后,心情变得十分轻松,伸了一个懒腰,暂且不把我想到的事说出来,只是问:“你们之间这一次分裂的情形怎么样?做为首领,你已无法控制了,是不是?不能再令所有人在这里隐居下去了?”
李规范睁大了眼睛:“卫先生,你错了,要结束这种隐居生活的一面,以我为首!“
我愣了一愣:“原来是这样,那就分裂好了,谁愿意在这里继续生活,我看也不必勉强!”
李规范叹了一口气:“问题不那么简单,从去年开始,当地政府、驻军,已开始留意我们,我们的生活力式太奇特,再想和外界不发生任何联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当地政府┅┅并不是十分贤能,我们也没有必要受他们的鸟气!”
我点头:“所以,早一刻离开就好一刻。”
李规范默然片刻。缓缓点头:“有些人舍不得这建筑物,其实是舍不得┅┅舍不得┅┅”
我有点冷冷地:“舍不得祖上的基业!”
李规范又点了点头,我陡然跳起来,打开门,看到外面两边的走廊上影影绰绰,像是有不少人,我又想起胡明说,这建筑物相当怪,只要在门口说话,几乎每一个角落的人都可以听得到。
所以,我跳到了门口之后,提高了声音叫著:“你们全听著:不论你们祖先的名字在历史上占甚么地位,你们的祖先都未曾有甚么基业,要是有的话,何必逃到这里来。“
又道:“我不管你们的祖先是甚么人,只知道他们全是失败者,自己失败了还不够,还要祸延下代,把下代全都关在这种只有昆虫才适宜住的屋子里。”
李规范来到我的身前,脸色苍白,神情激动,他并没有阻止我说下去,可能是由于我所说的话,是他心中早想说而不敢说的。
我又“嘿嘿嘿”三下冷笑:“你们只管去恪守永不泄密的祖训,事实上,根本不会有甚么人对你们祖上的秘密有兴趣。你们关在这里练武功,当地驻军如果派一连人来进攻,你们个个都得躺在血泊里。我提议你们离开这里,外面世界多么广阔,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在外面活得很好,而我,也愿意尽力帮助你们。”
我一口气讲完,通道中还传来一阵嗡嗡的回音,然后,我听到了牛一山的声音:”愿去者去,愿留者留。”
李规范朗声答应:“说得是,这本来就是我萌生去意之后的初衷。”
牛一山的长叹声,幽幽传来,他人在甚么地方,也无法确定,但是他的叹息声像是自四面八方传来一样,这种叹息声,令人感到心情沉重,那是真正的感叹,感叹一种曾经辉煌存在过的现象的逝去。
我定了定神,这才宣布:“我也知道,早一百年离去的陈姓一族的下落,别说你们只有一百多人,就算再多十倍,也绝无生活上的问题——”
李规范道:“生活上绝无问题我们也知道,当年我们祖先带来的一些东西,全都价值不菲,我们需要帮助的是,怕离开之后。不适应现代社会的生活,所以希望在必要时,可以有人┅┅帮助我们——”
我“哈哈”笑了起来:“放心,你们之中不论甚么人有事要找人帮忙,找我好了。“
牛一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谁愿意留下的,请报出名来,我们不违祖先遗训,才是响当当的好男儿。”
接著他的叫声的,是一片沉寂。
牛一山又叫了一遍,这一遍,他的叫声听来已十分凄厉。
可见,“不违祖先遗训”和“响当当的男儿”,显然及不上可以离开这里,融进广阔的天地中去生活吸引人,黑暗之中,整幢建筑物中仍然是一片静寂。
牛一山的声音更是尖厉,他又叫了一遍。然后,他纵笑了好一会,笑声才戛然而止。
在笑声停止之前,他的笑声听起来已经像是号哭一样,难听之极。
当时,谁都没有想到后来事情会有那么意外的变化,李规范一声长啸:“既然如此,那就一切全听我安排了。”
建筑物之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然答应之声,和牛一山连问三遍,无人理睬的情形,形成了强烈无比的一种对比。
这种怪异的隐居生活,看来从此结束了。
接下来的几天之中,发生的一切事,都是在一种狂热的情绪下进行的,我无法一一记述,只能拣主要的提一下,因为千头万绪,实在十分混乱,而且,要了解这多久经自我禁闭的人的心态,也不是容易的事,他们有些言行,我全然无法理解。
而更重要的,自然是他们仍然紧守著“永不泄密”的祖训,和他们讲话不是很能畅所欲言,这又和我性格不合,所以我也尽量少和他们接触。
当时,在建筑物中轰然响起了响应李规范的声音之后不久,就是杂沓的脚步声、各种杂乱的语声,情形就像是一个大蜂巢突然被人自中间劈开来了一样。
我和胡明相顾骇然,齐声问李规范:“怎么了?你能控制局面?”
李规范哈哈一笑,双手一摊,一副不负责任的样子:“为甚么还要我控制?从此之后,除了牛一山一个人之外,人人都自由了,从身体上,到心灵上,都自由了。你听听,所有的人,甚至都急不及待地奔出屋子,奔到空地上去。”
胡明大喜过望,一伸手,抓住了李规范的手臂:“那么┅┅是不是自此之后┅┅你们的一些戒条┅┅也不必遵守了?”
李规范道:“戒条太多了,你是指——”
胡明吞了一下口水,转头向我望来,我示意他不妨直言,胡明的神情仍是十分紧张:“我是说,有人从你们这里逃出去┅┅不必再┅┅自杀了?”
李规范大笑了起来,甚至笑得前仰后合,一面笑,一面道:“当然不必,如果还要被逼自尽,那我们所有人全都该死了。”
他说著,用力一挥手,斩钉断铁地道:“从现在起,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和祖先的关系就和普通人一样。”
我盯著他:“不要说得嘴硬,你祖先是甚么人,你就不肯说。”
李规范听得我这样说,先是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道:“不是不说,而是我真正认为不值一提,说来干甚么?”
我还想问甚么,胡明重重推了我一下,李规范道:“两位请随便,我要去看看外面的情形,请卫先生等一会也出来一下。”
李规范不等我再说甚么,他就走了开去,我埋怨胡明:“你撞我干甚么?我再问他几句,他就会把祖先是甚么人说出来了。”
胡明笑了一下:“你这人怎么了?他的祖先是甚么人,还用他说,你还料不到么?“
我略想了一想:“我是可以料得到的,但总不如听他自己说了来得好。”
胡明仍笑著:“你太执著了,他都认为自己的祖先是谁不值一提了,管他是谁,和他以后的生活关系不会太多,几百年来在这些人身上的恶梦,现在已经结束了。”
我耸了耸肩,就在这时,有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一望而知是双胞胎,穿著鲜红的衣服,看来十分惹眼,一起嘻笑著走过来,也一起向胡明挥手,大声叫著:“胡博士,好。”
胡明一面回答著,一面神情充满疑惑:“你们是——”
那两个少女十分俏皮地一笑,慧黠可人之极,又齐声道:“田校长好?”
胡明几乎直跳了起来,指著她们,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那两个少女神情十分高兴,跳跳蹦蹦走了开去,在她们的动作之中,我可以看出她们的武术根基极好,她们在我身边经过时,向我作了一个鬼脸,齐声道:“对不起。”
我愣了一愣:“甚么对不起?”
那两个少女笑得更是欢畅,她们的动作也是一致的,各自用手按住了心口,简直笑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看她们笑得那么有趣,虽然给她们的话弄得有点莫名其妙,但也没有法子不随著她们笑。
笑了好一会,两个中的一个才道:“那小鬼——”另一个道:“又坏又胆小——”一个立时接上去:“没把他吓死——”另一个道:“也吓了个大半死——”然后两个人一起总结:“真对不起。”
她们这种讲话的方式,每一个人讲半句,可以毫无困难地联结下去,倒是双生子之间经常见到的情形,不算是甚么怪异。奇的是她们说的话,我却全然不知道是甚么意思。
看她们这样一面笑一面说的情形,我也不禁笑著,忙问:“你们说话,怎么无头无脑的,你们是在说甚么啊?”那两个少女仍然不断咭咭咯咯笑著,就算再性急想知道究竟,也无法发她们的脾气,两人笑著又向我道:“对不起,真对不起。”
说著,她们已向后退开去,我踏前一步,伸手去抓她们,一面喝:“慢走。”可是我出手虽然快,她们的反应更快,我手才伸出,两人已笑著飘开去,齐声叫:“别问,你自然会知道的。”
她们去势快绝,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飘飘忽忽,人竟不知已飘开多远了。
胡明神情骇然,向我望来:“这两个小女孩┅┅怎么知道┅┅田校长?”
他连声音都在发抖,可知他所受震动之甚,但随即想到,这多人的戒律已经不再执行,他才十分舒坦地大大松了一口气,但神情仍然疑惑不已。
我心中也十分疑惑,因为照胡明所说,他和田青丝相识,还是不久之前的事,这两个红衣少女,如果是一直在此隐居的话,怎可能知道有“田校长”其人呢?
而且,就算她们经常离开这里,若不是有意追寻田青丝的下落,只怕也不容易知道田青丝现在是在甚么地方。
我只想了一想,就压低了声音:“他们一直在追寻田青丝的下落,而且早就找到她了。”
胡明仍不免有些受了过度惊悸之后的脸青唇白:“是,我想是┅┅而且,你看看┅┅他们,一声说走,好像立刻就可以融入现代生活之中一样┅┅只怕他们的隐居┅┅也早已名存实亡,他们一定早已和现代生活发生过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吸了一口气,胡明的判断自然大有根据:“到外面去看看,李规范刚才曾邀我出去,不知有甚么事。”
胡明直到这时,才算完全恢复了过来,和我一起,一前一后,在狭窄的通道中向外走著。在通道中迎面而来的人相当多,几乎毫无例外,一发现我们,迎面而来的人就像一阵风一样,掠身而起,在我们的头顶跃过去,真像是会飞的一样。
三五次之后,我实在忍不住,不等对面来的人先掠起,我就提气拔身,跃掠向前,对面的人也就不再掠起,有几个在我飞身掠过之际,还声音响亮地叫:“好!”
通道十分曲折,很花了一些时间,才出了建筑物,到了外面的空地,整个山顶的空地上,热闹之极,人来人往,有的在引吭高歌,歌声听来十分激昂粗豪,有的在跳一种步伐大而节奏强烈的舞,而那两个红衣少女的笑声更是不断传来,只是她们身形飘忽,不容易找到她们在哪里。
她们的笑声忽东忽西,闻之在前,忽焉在后,好不容易在人丛中见到了她们,想钉住她们,却一下子又失了踪影,身形灵活巧妙之极,简直有点神出鬼没的味道,我也说不上来这是哪一门派的独步轻功,看来在这多人之中,也不是人人都会的。
每一个人见了我和胡明,神态都相当友善恭敬,可是又都使人感到有一定的距离。还有许多人搬抬著很多箱子出来,那些箱子看来都很笨重,式样质地我并不陌生,因为曾在陈长青的屋子中见到过。
看他们的情形,竟像是有不少人准备连夜下山的样子,由此可知,他们之间酝酿下山,已是很久的事了。牛一山本来可能还有点支持者,但现在已经证明,只有他一个人才愿意继续做那种莫名其妙的孤臣孽子了。
李规范在人丛中走来走去,和每个人交谈著,看来正在向各人告诫甚么,我向他走去,他拉住了我的手,把我拉上了一块大石,朗声道:“我介绍各位认识卫斯理先生,他答应,我们如果有困难,去找他的话,他会照顾我们。”
众人都向我望来,发出欢呼声,我正想客气几句时,忽然听得那一双红衣少女的清脆笑声传了出来,在笑声中,是她们动听的语声:“卫先生有时会自身难保,不知怎么帮助照顾我们?”
这种话,若是出自别人的口中,那实在是一种明显的挑战了。可是出自那一双红衣少女之口,却是叫人觉得有趣,一点也不会生气,我循声望去,看见她们两人,正挤眉弄眼,在向我作鬼脸,我笑道:“对了,外面世界广阔,人心险诈,风大浪大,谁都难免有闪失的时候,我自身难保时,自然要找朋友照顾帮助,在场各位,就都是我的朋友。”
我这一番话,说得十分真挚,在我讲完之后,足足静了十来秒,才爆发出一阵采声来,立时有不少人跃上石来,向我拱手行礼,我要和他们握手,他们有的在开始时不是很习惯,但是他们显然都知道有这样的礼节,也都能在一呆之后,就和我握手。
那些人三五成群地向山下走去,我在李规范身边沉声道:“你们是早有准备的了。“
李规范抿著嘴,点了点头,我沉声道:“长期来,策划离开这里的人,是一个天才的领导人。”
李规范扬了扬眉:“卫先生,你太夸奖我了,有钱好办事,我们一点也不缺钱。”
我知道李规范是这多人的首领,但是我在想,他的年纪轻,领导地位自然是由于他上代的关系世袭来的,却料不到他真有实际的领导才能。这倒很叫我感到意外,他又笑了一下:“我筹划了三年,老实说,通过胡博士请你来,通过田校长请胡博士来,都是我的计画,田校长毕竟在这里住过很久,有一半是这里的人,知道我们有意结束这种可笑的生活,她十分高兴。”
我“啊”地一声:“为甚么选中我?”
李规范道:“第一,我们认为你真的能在危急时帮助我们;第二,由于你的一个朋友,他是——”
我失声叫了起来:“陈长青,你们早知道┅┅陈长青是陈氏一族的传人。”
李规范深深吸了一口气:“是的,我们不能不倾全力去查,因为我们先人的遗体,全由陈姓族长带走的,他并没有违背当年的誓言,也没有泄漏秘密,我们并没有和陈长青联络,他就失踪了。”
我道:“他不是失踪——”
我把陈长青的情形,约略和他说了一下:“他把那屋子交给了一个十分有趣的少年人——”
我想起温宝裕,自然而然地拿他和李规范比较了一下,两人都差不多年龄,别说一个俊一个丑,外形截然不同,内在更是完全相反。我停了一停:“如果你愿意,我相信你们可以成为好朋友。”
李规范笑了一下:“陈长青有权处置他的屋子,可是我们祖先的遗骸——”
我忙道:“都在极好的保管状态之中,而且,一定可以继续下去。”
我在这样说的时候,想起温宝裕曾起过要打开那些灵柩来看看的念头,也不禁捏了一把冷汗,而就在这时,忽然又听得那两个少女的声音就在我身后响起,一个道:“那小鬼,最不是东西。”另一个道:“是啊,坏得很。”
我疾转过身去,她们就在我身后,我竟未觉察到她们是甚么时候接近来的,由此可知她们的行动是何等的轻巧灵便。
虽然这时天色十分阴暗,可是她们的一身红衣还是十分耀目,我心中陡然一动,脱口道:“啊,昔年你们两人的祖上——”
那一双红衣少女不等我说出,连忙各自把手指放在唇上,示意我别说出甚么人的名字来,我也立时住了口,缓一口气之后才道:“独门轻功,看来传女不传男,全教你们学去了。”
两个少女咭咭笑著,一起躬身:“请指教我们两个。”一个道:“我叫良辰。”另一个道:“我叫美景。”
我不禁笑了起来:“好有趣的名字。”
良辰道:“我们妈妈生我们的时候,昏了过去,接生的婆婆老眼昏花,分不清谁先出世,谁后出世。”美景道:“所以我们竟不知道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胡明也被她们逗得笑了起来,道:“良辰总在美景之前,应该是姐姐。”
美景一嘟嘴:“美景良辰,还不是一样?”
我哈哈大笑:“不管谁是姐姐,谁是妹妹,有甚么关系?严格上来说,她们根本是一个人。”
两人眨著大眼睛,望著我,忽然又笑了起来,手拉著手,一溜烟奔了开去。
李规范咕哝了一句:“很没规矩。”
我道:“真有趣,她们准备——”
李规范道:“她们已申请到了瑞士一家女子学校的学位了——凡是二十岁以下,连我自己在内,下山之后,都尽量就学。”
我神情也严肃起来:“啊,若干年之后,人类之中,必然多了一批精英份子。”
李规范很有当仁不让的气概:“我们会散居在世界各地,但是每年会有一次聚会,卫先生、胡博士,你们如果有兴趣,可以来参加。”
我客气了几句:“一定,一定。”一面心中在想,我要是真去,只怕不受欢迎,因为这毕竟是他们这一多人自己人之间的事。
李规范又道:“我第一件要卫先生帮忙的事是,允许我把祖先的遗体自陈家屋子中搬出来,我已找到了十分好的、隐密的安葬地点。”
我皱了皱眉:“不必多此一举了吧。”
李规范的神情却十分坚决,反正祖先是他的祖先,我自然不必再坚持,也就做了一个无可无不可的手势。
@@空地上的人已变得稀稀落落,还有几个也正在向山下走去。
李规范转过身来,向著建筑物的大门,先吸了一口气,然后叫道:“牛大哥。”
在建筑物之中,传出了牛一山的怒吼声,李规范叫著:“牛大哥,你一个人如何过日子?不如——”
牛一山的怒吼声传出来:“谁说我还打算活下去?你这不肖子孙,忘了祖宗遗训,我无力阻止,只有以身殉道,看你死后有何面目见祖宗于九泉之下。”
牛一山的声音,越来越是凄厉,我“啊”地一声:“不好,他要自尽,快把他拉出来。”
李规范却摇头:“来不及了。”
他说著,向前一指,就在那几句话之间,整幢极大的建筑物,几乎无处不在冒烟出来,冒出来的烟,又劲又直,在大门口,更是蓬蓬勃勃,浓烟像是无数妖魔鬼怪一样,像外狼奔豕突而出。
这时,东方已现出了鱼肚白来,转眼之间,冒出来的浓烟之中已夹著火苗,我看到有不少已下了山的人,纷纷奔上来伫立著观看,他们的神情之中,虽然有点可惜,但是也不见得有甚么哀伤,显然他们对这建筑物,都没有甚么留恋了。
火势越来越旺,发出惊人的轰轰发发的声响,映得站在山顶上的人,个个满身通红,朝阳恰好又在这时升起,漫天红霞,在火苗和浓烟之中,看起来更是奇怪之至。
李规范在我身边道:“这屋子造成这样,本来就是为了一放火,在顷刻之间,火势就会蔓延得不可收拾而设计的。”
胡明闷哼了一声:“哪有人造房子,是为了容易放火而造的?”
李规范的声音十分平静:“我们的祖先就是那样,他们的遭遇太┅┅”他忽然笑了起来:“过去了,噩梦做了那么多年,也该过去了。”
在他的感叹声中,轰然巨响连续不断,整幢建筑物从六处地上塌陷了下来,六根火柱,冲天而起,火势更加猛烈,李规范也在这时转过身去,再不回头看一眼,就挥著手,和在山顶上的人一起下山去了。
反倒是我和胡明,在山顶上多耽了相当长的时间,一直到火全熄灭,建筑物变成了一堆在枭枭冒烟的、发黑的废墟。牛一山的尸体当然再也找不到,这一大堆废墟在山顶上,只怕以后也不会有甚么人特地上来凭吊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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