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裸的太阳--十、险遭毒手
十、险遭毒手
克劳丽莎哈哈大笑起来。
白利一本正经他说:“难道我说的这种可能性这么好笑吗?”
她想回答白利,可是又笑了起来。然后,她小声他说:“啊,你是地球人,是吗?这怎么可能是我呢?”
“你了解他。”白利说:“你了解他的生活习惯。你有条件策划谋害他。”
“你认为我可以亲自见到他吗?你以为我可以走近他,用什么东西去敲他的脑袋?这仅仅表明了你的无知而已,白利。”
白利感到自己的脸都红起来了。“为什么你不可能走近他呢,小姐?你可以与——”
“与孩子在一起,是吗?”
“是的,可以由此及彼嘛!你与我接触好象也还能忍受。我认为,经常与孩子接触的习惯,足以使你能够忍受与德尔马拉的直接接触。”
“我想指出,白利先生,”克劳丽莎认真起来,“我能不能忍受,毫无意义,德尔马拉博士是一个十分注意小节的人。他几乎与利比格本人一样循规蹈矩。是的,几乎与他同样刻板。即使我可以忍受与他直接见面,他可忍受不了。德尔马拉夫人是他唯一允许亲自见他的人。”
白利问:“你讲的利比格是谁?”
克劳丽莎耸耸肩说:“他这个人也有着奇特的基因。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他与我的老板一起研究机器人。”
白利暂时把此事丢在一边。重新回到原来的话题。他说:“可以这么说,你有谋杀的动机。”
“什么动机?”
“他死了,你可以接替他的职务,可以提高你有地位。”
“你说这就是动机?天哪!谁要这种地位?在索亚里亚,谁会要这个职位?这倒有我千方百计要让他长命百岁的动机。这倒是我要尽力保护他的动机。你还得下番功夫哩,地球人。”
白利用手指不安地搔了搔头颈。他感到,克劳丽莎的话是合情合理、千真万确的。
克劳丽莎问:“你有没有看到我戴的戒指,白利先生?”
“我看到了,”白利说。
“我想你不知道这戒指的意义吧?”
“我不知道,(白利痛苦地想到,他什么事都不懂。)
“要不要我讲给你听听?”
“如果能帮助我了解这个不可思议的世界的话。”白利脱口而出说:“请吧!”
“我们戴着这种密码戒指表示每个人的基因结构。”克劳丽莎说。“这是一个古老的风俗习惯,这是索拉里亚尚未实行优生学的时候就传下来的风俗,这似乎有点不太文明吧。”
白利问:“那你为什么还戴它呢?”
“因为我有着特殊的基因结构。”她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种明显的毫不掩饰的自豪感。
“德尔马拉博士花了好久寻找一位助手。需要一位与众不同的特殊的人:头脑、才智、勤奋、坚定,尤其是要坚定。这位助手要能与孩子直接接触而不致忍受不了。”
“而德尔马拉自己则不能与孩子接触,是吧?这是不是他不坚定的一种标志呢?”
克劳丽莎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如此。但至少,在大部分情况下,需要这种不坚定性。我基因的健康程度在索拉里亚历史上名列第三,所以我戴这戒指。我为此感到骄傲和高兴。”
“我祝贺你。”
“你不必讥笑我。这也许根本不是我的功劳。这可能是双亲基因偶然的组合。但是,我既然有这么好的基因结构,当然是值得骄傲的。而谋杀是一种严重的精神病患者的行动。因此。没有人会相信我谋杀德尔马拉。我的基因结构不会使人相信我会谋杀人的,所以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白利耸耸肩膀,无言以对。这个女人把基因结构与证据混为一谈。因此,可以推断,其他索拉里亚人也一定会和她有同样的看法的。
克劳丽莎问:“你想去看看小孩吗?”
“好的,谢谢!”
长廊似乎没有尽头。显然,这是一幢硕大无比的建筑。当然,与地球上地下城里巨大的公寓建筑完全不同。象这样巨大的一幢建筑物兴造在这个星球的地面上,一定是十分宏伟壮观的。
成百个有栏杆的儿童小床一字排开,粉红色的婴孩在这些小床里有的嚎啕大哭,有的在睡觉,有的在吃奶。然后是成排成排的游戏室,是供已经会爬的儿童玩耍的。
“在他们这样的年龄,这些小东西还老实,当然,得有好多机器人照管他们,”克劳丽莎不无羡慕他说。“实际上是一个孩子一个机器人,一直这样照顾到他们会走路为止。”
“为什么要这么多机器人?”
“如果不是个别照料的话,他们会生病的。”
白利点点头说:“是啊,孩子还是需要有人抚爱啊!”
克劳丽莎皱起了眉头,粗暴他说:“孩子需要的是照料!”
白利不想与她争论。他只是说:“那么,机器人真的能很好地照料孩子吗?”
“那当然罗,否则,这个农庄也不可能象现在这样办得成功了。他们逗孩子玩,和孩子紧挨着睡觉,抱孩子,什么都能做。小孩子也对机器人不在乎。但是,当孩子长到3~10岁之间,问题就多了。”
“唔?”
“在这段年龄,孩子们一定要互相在一起玩,随便哪个孩子都喜欢在一起玩。”
“我想你们大概也允许他们一起玩吧。”
“我们是不得不这样做啊!不过,我们从来没有忘记我们的职费——那就是教给他们成年人所应有的一切教养。每一个小孩子都有一间自己的房间,可以把他们关在里面。小孩子从小要单独睡觉;这一点我们是坚决执行的。每天孩子们都有规定的独处时间,独处时间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加。至10岁时,小孩子可以整整一星期不与其他孩子接触,而只通过电视进行联系。当然,这些电视联络设备是非常高级的,孩子们可以看到户外,可以随意移动,可以整天进行联络。”
白利说:“你们竟能如此彻底地压抑人的本能,真令人惊讶!你们是在竭力压抑,这一点我是很明白的,但这仍使我惊讶!”
“什么本能?”克劳丽莎追问。
群居生活的本能。人类确实有这种本能。你自己也说:‘这些小孩子喜欢在一起玩。’”
克劳丽莎微微一笑。“你认为这是本能吗?那么就算是本能吧,又怎么样呢,任何本能,只要教育得法,持之以恒,都可以改变的,尤其是人类的本能非常脆弱,更容易改变了。事实上,只要教育方法适当,教育孩子改变他他们的本能,一代比一代容易,这是一个进化问题。”
“能行吗?”
“德尔马拉博士估计,根据目前的进展速空,3千年之后,孩子能直接进行电视联络而不必经过直接接触的阶段。老板还有不少其他想法。他对改进机器人很感兴趣,他要使机器人既能管理孩子,又不会影响正电子脑的稳定性。为什么不可以达到这一目标呢?只要让机器人理解,今天让孩子们懂规矩是为了明天能更好地生活,这正是机器人第一条守则的真谛。因此,这一目标总有一天可以达到的。”
“有没有研制出这种机器人?”
克劳丽莎摇了摇头说:“恐怕还没有。德尔马拉博士和利比格正在研制这类机器人的实验性模型。”
“德尔马拉博士有没有把这类模型送到自己的农庄上去过?他对机器人学掌握得怎么样?能否独立进行试验?”
“唔,是的,他经常做机器人的试验。”
“你是否知道,他被谋杀时,有一个机器人在他身边?”
“我听说了。”
“你知道那是什么类型的机器人吗?”
“这你得问利比格了,我跟你说过,他是机器人学家,正与德尔马拉博士一起研制新型的机器人!”
“关于他们研制机器人的情况你一点也不知道吗?”
“我一无所知。”
“如果你想到什么新的情况的话,请随时告诉我。”
“好的。不过,你不要以为德尔马拉博士只对新型的机器人感兴趣。德尔马拉博士常常说,总有一天未受精的卵子可以保存在一定温度的液态空气中,储存在卵子库里,然后可以用来进行人工授精。那样,我们就可以彻底应用优生学原理,并有可能完全取消孩子出生后直接接触这一阶段。我可能跟不上他的思想。他经常有许多十分先进的设想;他是一个非常非常了不起的索拉里亚人。”
她马上又接下去说:“你想出去看看吗?现在,5~8岁的这一组儿童正在户外做游戏,你可以看看他们的活动。”
白利谨慎他说:“我试试看。但是,我想回房间时就得马上回房间来。”
“唔,对了,我忘了。那你最好就不要出去了,好吗?”
“不,”白利强作笑容。“我正想使自己慢慢习惯于户外活动。”
风很大,使人感到连呼吸都困难。实际上并不太冷,但白利接触到了外界的空气,感到了衣服在风中飘动。他感到不寒而栗了。
但是白利尚能竭力自持,克制了自己想逃回房间里去的冲动。
他跟在克劳丽莎的后面,相距约10余步远。
“从这儿你可以看到那些孩子,”她说。“他们正在做游戏。游戏是由机器人主持的,他不能让这些小动物踢伤对方。即使有人亲自去主持游戏,他能所做的也不过如此而已。”
白利慢慢地抬起头来,沿着水泥路看过去;眼睛越过草地和小坡,小心翼翼地向更远更远的地方看过去,远处,他看到一些男女小孩的身影在发疯似地跑着,还传来了孩子们断断续续的尖叫声。
“他们喜欢这样玩,”克劳丽莎说。“你推我拉,吵吵闹闹,跌倒爬起——他们就是喜欢这样互相接触。天哪!孩子们是怎么成长起来的啊!”
“这些大孩子在干什么?”白利指着站在一边的一排孩子问。
“那是他们在进行电视联络,那不是他们自己站在那里。通过电视,他们可以一起散步,一起谈话,一起跑,一起玩,什么事都可以做,就是不能直接互相接触。”
“孩子们离开这农庄后,到哪儿去啊?”
“到他们自己的农庄上去。这儿老人死亡率一般与孩子的毕业率相等。”
“到他们父母的农庄上去?”
“天啊!不,要是父亲或母亲死了,他们的孩子正好成年,这倒是十分有趣的巧合。不,不是这样,任何那个农庄的主人死了,轮到的孩子就去;而且我认为,要是他们中真的有人知道住在自己双亲的农庄上的话,那一定不会感到愉快的——当然,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的话。”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吗?”
克劳丽莎感到迷惑不解。“为什么他们要知道呢?”
“他们的父母来不来这儿看他们?”
“你怎么想得出这种怪念头!他们为什么要来看孩子?”
白利说:“我想把这件事弄明白,可以吗?如果问一个人他有没有孩子,这是不是失礼的行为?”
“这是私事,是吗?”
“可以这么说。”
“我是比较能忍受了,因为管理孩子是我的职业,但其他人可不象我。”
白利问:“你有孩子吗?”
克劳丽莎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喉头明显地略微抖动了一下。“好吧!我想我是活该,你也应得到回答。我没有!”
“你结婚了吗?”
“结婚了。我有自己的农庄。只有出现紧急情况时我才来这儿。不过,如果我不亲自在这儿,我总感到控制这儿的机器人没有多大把握。”
她很不高兴地转过身子,然后指了指说:“啊,有一个孩子跌倒了,他在哭呢!”
一个机器人大踏步地飞速奔过去。
白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看到离他50英尺的左边,有3棵树组成一个三角形。他走到那边,背靠着一棵树的树干。
“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行吗?”白利问。
“请便吧!”克劳丽莎说。
白利又问:“这些年轻人从这个农庄毕业出去后,你们怎么使他们互相谈恋爱呢?”
“什么?谈恋爱?”
“是相互认识。”白利边说,边想怎样才能把意思表达清楚而又不致触犯对方,“这样他们才好结婚啊!”
“这不必为他们操心,”克劳丽莎说。“他们之间的结合是由基因分析决定的,一般在年轻时就定下来了。这样做是明智的,是吗?”
“他们都愿意吗?”
“愿意结婚?唔,不,他们都不愿意结婚。这个过程很伤人感情。开始,他们必须逐渐习惯于直接接触,每天见面一会儿;当最初见面的几次所感到的那种局促不安感一消失,一切就会顺利发展了。”
“如果他们不喜欢自己的对象呢,那怎么办?”
“什么?如果基因分析表明他们适宜结合,那有什么关系呢?如果——”
“唔,我明白了。”白利急忙说。他想到了地球,不禁叹了口气。
克劳丽莎问:“还有问题吗?”
白利想,再呆下去也不会有多大的收获了。现在结束与克劳丽莎的谈话和参观胚胎农庄正是时候,这样他可以马上着手下阶段的工作。
白利刚要开口说这些话,突然听到克劳丽莎向远处叫喊:“喂,孩子,你怎么啦?你在干什么啊?”然后,转过头来高叫:“喂,地球人!白利!小心!小心!”
白利听不清楚她在喊些什么,他只是听到她叫得很急促、很紧张。原来他竭力自持的意志力一下子垮了下来。他不禁惊恐起来。对露天中空气的恐惧以及对无边无垠的高空的害怕,一下子涌上了他的心头。
白利莫名其妙地咕哝起来,自己也不知道在讲些什么;他跪了下来向一边倒下去。他感到自己好象在远处观察着这整个过程。
同时,他听到远处急速传来一阵呼啸声,从他头顶上通过,最后只听到“啪”的一声。
白利闭上了眼睛,他的手指抓住了露出地面的一条细细的树根,连指甲都挖进泥土里去了。
白利睁开眼睛(这只是大概一会儿之后)。克劳丽莎正在大骂站在远处的一个年轻人。一个机器人一声不响地站在克劳丽莎旁边。白利只看到那年轻人手中拿着一个有弦线的什么东西,但他立即把目光移开了。
白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挣扎站起来。在他刚刚靠着的树干上,一支闪闪发亮的金属杆正钉在上面。白利注视了一会儿,用手一拔就拔了出来。这金属杆插进树干不深。他看了看金属杆尖尖的头,但没有碰它。头不算太尖,但要是他没有跪下来的话,也足以刺破他的皮肤了。
他颤颤巍巍地好不容易挪动了脚步。他向克劳丽莎走近了一步就叫喊起来,“喂,年轻人!”
克劳丽莎转过身来,她的脸涨得绯红绯红。她说:“这是意外事故。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这是什么东西?”
“是箭。是用弓来发射的、把弦拉紧就行了。”
“就象这样。”年轻人放肆无礼他说,同时向空中射了一支箭,放声大笑起来。这小伙子有着淡淡的头发,样子十分机灵。
克劳丽莎说:“要惩罚你的。现在你走开!”
“等一下,等一下!”白利叫了起来。他用手揉了揉刚才倒下去时被石头碰伤的膝盖。“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比克。”年轻人满不在乎他说。
“是你用这箭来射我的吗,比克?”
“对!”
“如果我没有及时得到警告而躲开,你会射中我的,这你知道吗?”
比克耸耸肩说:“我就是瞄准你射的。”
克劳丽莎急急忙忙说:“请让我解释一下。射箭在我们这儿是大力提倡的一种运动。他们可以不直接接触进行比赛。我们通过电视联络,组织男孩子们进行射箭比赛。他们很喜欢这种游戏,而且也不会伤害机器人。我是在农庄上唯一的成年人,因此,那孩子看到你时一定以为你是机器人了。”
白利静静地听着,他头脑开始清醒起来了;他原来很长的脸又一次拉得更长了。他问:“比克,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机器人?”
“不,”年轻人说。“你是地球人。”
“很好,你可以走了。”
比克一转身,就吹着口哨跑开了。白利转过身子面对着机器人:“喂,伙计,那孩子怎么知道我是地球人的?他射箭的时候,你在他身边吗?”
“我在他身边,老爷,是我告诉他你是地球人的。”
“你有没有告诉他地球人是怎么样的人?”
“告诉他的,老爷。”
“地球人是什么样的人?”
“是人类中的劣等种族,不能让他们踏上索拉里亚星球,因为他们会传染疾病的。”
“谁这样告诉你的,伙计?”
机器人沉默不语。
白利问:“你知道吗,是谁告诉你的?”
“我不知道,老爷,这是在我储存系统里的资料。”
“这么说,你对孩子说,我会传染疾病,所以他就立即瞄准了我,射箭了。你为什么不阻止他呢?”
“我是应该阻止他的,老爷。我不能让他伤害任何人,即使是地球人也不能伤害,但是,他动作太快了,我来不及啊!”
“也许,你认为我只不过是地球人而已,不能算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人,所以你犹豫了一下。”
“不,老爷。”
机器人说得非常平静,但是白利的嘴唇紧张地抽动着。机器人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否认这一点,但是白利感到,这正是问题的关键。
白利又问:“你在和孩子干些什么?”
“我给他拿箭,老爷。”
“我可以看看吗?”
白利伸出一只手。机器人走上前来,递给他十余支箭。白利把原来的那支箭——射在树上的那支箭,小心地放在脚边,就开始一支支地仔细察看机器人给他的那些箭。看完后,他把那些箭还给机器人,又从地上把原来的那支箭拾了起来。
他问机器人:“你为什么特地挑选这支箭给那年轻人?”
“没有什么理由好说的,老爷。他先问我要支箭,这支箭是我的手摸到的第一支。他头转来转去,想寻找一个目标,结果发现了你,就问这个陌生人是谁。我解释给他听,说——”
“行了,你怎么解释我已知道了,但是,只有你给他的这支箭后面的羽毛是灰色的,其余的箭箭尾的羽毛都是黑色的。”
机器人目瞪口呆。
白利问:“是你把年轻人带到这儿来的吗?”
“我们在随便乱逛,老爷。”
地球人看了一下那支箭从中穿过的两棵树之间的距离,问:“那个年轻人比克,是不是在你们这儿恰巧是箭术最好的孩子?”
机器人低头说:“是的,他的箭术是最好的。”
这一次轮到克劳丽莎目瞪口呆了。“你怎么知道?”
“这是合乎逻辑的;”白利毫无表情地说。
“现在请你看看这支灰色箭尾的箭和其他几支箭。只有这支灰色箭尾的箭头上油垢垢的。我可以毫不夸张他说,夫人,我该叫你夫人了,你救了我的命。这支没有射中我的箭,是支毒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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