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怪叟闻言,忽然哇得一声,嚎陶大哭起来!
司空奇被他哭得好不莫名其妙地,皱眉问道:“老人家,你为何突然痛哭?是我有甚话儿,说错了么?”
黑衣怪叟举手拭泪,呜咽说道:“就是因为你没有说错话儿,才使我感憾生平,蓦然悲痛!”
司空奇苦笑说道:“老人家,你所说之话,涵义太深,使在下无法领会!”
黑衣怪叟问道:“你刚刚是不是夸我把‘金龙爪力’练得极好,颇可以称为当世武林中的一条神龙?”
司空奇点头答道:“老人家既精‘金龙爪力’,又擅‘天龙身法’,我认为‘神龙’二字之誉,应该当之无愧!”
黑衣怪叟颓然为叹说道:“这就对了,我请问老弟一声,若有一条神龙,在展眼之间变成癞狗,他会不会伤心流泪?”
司空奇越听越有趣地,含笑说道:“由龙变狗,自然伤心,但好端端的一条神龙,却怎会变成癞狗?”
黑衣怪叟蓦然打了一个寒颤,苦笑说道:“老弟,你若想亲自目睹由神龙变狗的精彩好戏,请随我来!”
说完,便拉着司空奇的手儿,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
司空奇见他适才追自己之际,来势何等凌厉,如今居然如此颓丧,仿佛连举步都没有力气了!
尤其他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儿,抖颤得异常厉害,遂大吃一惊,诧声问道:“老人家,你怎么了?是不是有甚重病发作?”
黑衣怪叟颤声答道:“我……我……”
他只说出两个我字,便忽然仆倒在地,向峰壁脚下的一块巨石爬去!
司空奇看得惊异欲绝,正欲动问,那黑衣怪叟业已爬到壁边,推开巨石,现出石下一个洞穴,穴中并有浓烈酒香腾起!
黑衣怪叟狠狠嗅了几嗅那种浓烈的酒香,好似精神顿涨地,向司空奇抬头说道:“老弟!我方才虽像一条龙,如今却像不像一只狗?一只癞拘?一只臭狗?或一只醉狗?”
“醉狗”两字方出,突然纵身入穴,只听“噗通”一声,溅出了不少美酒!
司空奇闪身纵到穴边一看,方知这洞穴,这洞穴可以说是一个无坛酒窖,也可以说是一口酒井!
黑衣怪叟大半截身躯,均浸在美酒以内,井一口一口,“咕嘟咕嘟”在拚命猛饮!
司空奇大惊地叹道:“老人家,您原来是酒瘾太重!”
黑衣怪叟一抬头,鬓发上都沾满淋漓酒渍,咧着嘴儿,怪笑说道:“甚么酒瘾太重?我根本是中了酒毒!”
说到此处,身躯往下一蹲,把嘴部浸在酒中,又复牛饮鲸吞地,猛喝了几大口酒儿,方始站起身来,向穴外的司空奇摇头叹道:“老弟请坐,我喝了这几口酒之后,便有了精神,可以对你略恢片刻的了!”
司空奇如言在穴口坐下,含笑问道:“老人家,你为何还要浸泡酒中,不肯出穴答话?”
黑衣怪叟答道:“出穴?如今积酒齐胸,我不把这窖中佳酿,喝到积酒齐腹之际,哪里能够解得了馋?过得了瘾?”
司空奇骇然叫道:“老人家,你到底有多大酒量?这样狂饮起来,岂不要在窖中醉死?”
黑衣怪叟双眉一挑,神采飞扬地摇头笑道:“醉死倒是未必,因我在自觉酒力难支之际,便纵身出窖,晕睡穴边,让别人来替我料理一切!”
司空奇“哦”了一声问道:“这替老人家收拾料理之人,又是谁呢?”
黑衣怪叟哈哈大笑道:“是我昔年的老相好,她住在谷上‘九华绝顶’,名叫鲍玉容,江湖中有个‘万妙夫人’的外号!”
司空奇心中一震,但脸上却神色未变地,含笑说道:“老人家既与‘万妙夫人’鲍玉容关系密切,却为何不去她的洞府之中,自在逍遥地,开怀畅饮……”
话方至此,黑衣怪叟又复缩下头去,喝了几大口酒儿,狂笑说道:“多年以来,积习难改!我不仅非要采取这样喝法,才会过瘾!并连一身皮肉,也非要时常在酒中浸泡才会觉得爽快!”
司空奇恍然笑道:“大概老人家每次酒醉以后,便由‘万妙夫人’鲍玉容,派人替你把害中美酒加满,并将你抬往舒适之处安睡!”
黑衣怪叟摇头笑道:“酒儿自然要加,但睡觉所在,却是这穴边最好,我绝不许他们我把移动,要让我自自然然地,酣睡而醒!”
司空奇颇觉这黑衣怪叟,怪得有趣,剑眉微挑,又复问道:“老人家尽醉沉睡之下,这一觉定然睡得相当长呢!”
黑衣怪叟伸出三个指头笑道:“三天,我这一觉,足足要睡三天!等睡足以后,只有半天清醒,然后再醉饱酣睡,周而复始!”
司空奇听得摇了摇头,正待发话,那黑衣怪叟又自狂笑说道:“故而我四日之中,只有半日清醒,俨如神龙,其余三日半的光阴,却俨如醉狗!”
语音至此微顿,双目一张,精芒四射地,继续狂笑说道:“在我清醒之时,确实自命不凡,以当世神龙自居,对于甚么‘雪山有魔女,南海有书生、江心有毒妇,地下有妖魂’等‘武林四绝’,都一齐不会看在眼内!”
司空奇双眉微蹙,正待驳他几句,却因黑衣怪叟的目光,已含醉意,觉得他有点可怜,遂默然住口,不欲与他分辩!
黑衣怪叟缩下头去,喝了两口酒儿,又复说道:“但烂醉之时,却像条死狗一般,可以任人宰割,任人摆布!由于我一身既兼‘龙狗’二字,所以适才听得你和那‘玉手书生’公孙昌,不住谈些甚么是龙是狗之语,自然认为是对我故意讽刺,遂出面加以责训!”
司空奇静静听完,含笑问道:“老人家尊姓大名,能够告诉我么?”
黑衣怪叟答道:“我姓袁,名天刚,自己替自己起了个‘神龙醉狗’的外号!”
司空奇悯然说道:“袁老,常言道:‘自古英雄多嗜酒’!可见得喝酒并不是甚么坏事!但若过度成贪,便败德伤身,老人家能不能想个法儿,略加节制?”
袁天刚苦笑说道:“我何尝不欲加以节制?但如何节制之法?却想不出来!因为我腹中可能已有酒店,一到瘾发之际,若不能像这样浸身酒中,鲸吞牛饮,便宛如万箭钻心,难过得不知如何是好!”
司空奇蹙眉说道:“这种情形,确实是中了极深酒毒,我有位朋友,医道甚精,等我与他商议一下,或许会对老人家,有所助益?”
袁天刚狂笑说道:“多谢老弟,但我却要乘你尚未请来神医,把我所中酒毒,治愈之前,先喝它一个痛快!”
说完,遂又缩头入酒,“咕嘟嘟”地不住牛饮!
司空奇皱眉注目,眼看袁天刚欲把窖中齐胸美酒,喝到齐腹光景,便知这位武林奇客,业已接近了沉醉地步!
果然袁天刚大喝一声“我要醉了!”便带着一身酒渍,纵出窖来,仆卧在窖边地上!
司空奇幸亏闪避得快,才不会溅上一身酒渍!他纵出六七尺远,皱眉叫道:“老人家,你这……”
话才出口,袁天刚一个翻身,业已顺着口边,狂流酒沫地,醉得不省人事!
司空奇看得连连摇头地,微叹说道:“英雄病酒,神龙如狗……”
这时,前面谷径转折处,忽然传来了妙龄少女的笑语之声!
司空奇想起袁天刚所说之语,知道来人定是“万妙夫人”鲍玉容的近身侍女!
他自被“玉手书生”公孙昌愚弄以后,对于淳于琬是追踪“铁笔黄巢”鲍玉书,前往“九华绝顶”之事,业已不大深信,颇表怀疑!
但如今“万妙夫人”鲍玉容的随身侍女既来,司空奇却仍望能在她们口中听得些有关讯息!
因为鲍玉容毕竟是鲍玉书的胞姊,鲍玉书倘若真被淳于琬追得亡命飞逃,则他以“九华绝顶”作为靠山的可能成分,仍不在少!
司空奇有了这种想法,遂在闻得人语之下,赶紧提气飞纵,悄然无声地,藏入大堆藤蔓之后。
他人才藏好,果从谷径折处,走来了两名青衣少女。
她们走得不快,因每人肩上均挑着一副重担!
这副重担均是一前一后的两只巨形酒瓮的分量,看来均是百斤左右!
两名青衣少女,对于那位“神龙醉狗”袁天刚似均不太尊敬,其中一名,竟在走过袁天刚的身旁之际,向他重重踢了一脚!
另一名青衣少女见状之下,娇笑说道:“小瑶,你踢他一脚则甚?”
小瑶怒视袁天刚一眼,恨恨说道:“这只老醉狗,怎么还不早点醉死?我们每隔四天,便要为他挑着这样重的酒瓮,上下绝峰一次,真的苦透了呢!”
说到此处,放下肩上酒瓮,一百把酒瓮中的美酒,倾入窖内,一面又复皱眉问道:“小瑶姊姊,我真弄不懂,我家夫人既已与袁老醉狗,恩情早绝,却为何还不厌其烦地,这样供应他呢?”
小瑶娇笑问道:“对于其中缘故,我曾听夫人说道,这袁天刚功力极商,醉时虽像一条狗,醒时却是一条龙!长期供他醉饱,纵稍烦疲,但一旦遇上扎手强敌,便可利用他卖命!即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之理!”
司空奇听了这些话儿,不禁颇替袁天刚好生不平,暗想“君子不轻受人恩”之语,确含至理!
小璃把所挑的两瓮美酒,倾入窖中,小琼也随后倾倒,并向小瑶笑道:“小瑶,这几天我们夫人,大为气怒,幸而‘碧目魔女’淳于琬,得意忘形,重投罗网,才使她转怒为喜!”
这两句话儿,听在耳内,不禁使司空奇震惊欲绝!
他虽想听听对方的背后之言,但却万料不到淳于琬果然到了此处,并失陷在“九华绝顶”!
尤其根据小琼所说的“得意忘形,重投罗网”之语,竟似淳于琬已然来过一次光景?
司空奇正自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小琼又复笑道:“那‘碧目魔女’淳于琬,大概也真该倒霉,不然怎会去而复返,连在‘庐山双龙峡’,所得的灵药宝剑,都一齐带来,等于贡献给我们夫人呢!”
司空奇闻言方知,淳于琬果然业已来过一次,并又前去“庐山双龙峡”寻得甚么灵药宝剑以后,再到“九华绝顶”,才中了“万妙夫人”鲍玉容的圈套!
这时,小瑶也把两瓮美酒,倾在窖中,一面收拾用具,一面娇笑说道:“这就叫万事有定,淳于琬还想帮助我们,创立‘回春教’为名,要夫人施展妙技,替她恢复容光,又谁知在她一去一回之间,恰好来了位‘铁笔黄巢’鲍玉书,面我们夫人只以为她是新交妹妹陆昭昭,否则怎会揭穿她‘碧目魔女’的身份?”
司空奇听到此处,方听出一些端倪,但淳于琬在“九华绝顶”,“万妙夫人”鲍玉容的洞府之中,却已千钧一发!
原来淳于琬自见“铁笔黄巢”鲍玉书狞笑出现以后,便知自己落入极恶劣的环境之内!
因为,自己在“太行山”碧城道观西厢殿之中,曾把鲍玉书的眼睛挖去一只,耳朵撕掉一个,更把他的鼻子打扁!如今,身落此人手下,将会遭受到一种甚么样的报复?
倘若自己行动如常?则自信足可与鲍玉容、鲍玉书姊弟一拚!偏偏如今中人圈套,坐上特制石椅,双手双足,甚至连头颈都不能转动分毫地,岂非只有乖乖待戮,宛如砧上之肉般,听人宰割而已?
鲍玉书若是一刀把自己杀死?倒也毫无所惧,最怕他万一乘自己无法抗拒之下,动了邪心,欲加淫辱?则……
淳于琬想得正自胆战心寒,“铁笔黄巢”鲍玉书业已走到石椅之间,向她扬眉狞笑说道:“淳于姑娘,‘碧目魔女’四字,名列‘武林四绝’,是当代第一流高人,想不到居然还会落入我鲍玉书的手中?”
说到此处,摸摸自己脸上的眇目,塌鼻,缺耳,发出一阵阵慑人心魂的“嘿嘿”阴笑,继续说道:“昔日你在‘太行山碧城道观’的西厢配殿之中,对我鲍玉书相当恩厚,只挖掉我一只眼睛,撕掉我一只耳朵,并打塌我的鼻子,却未伤我性命,我如今报恩有望,却应该怎样伺候你呢?”
淳于琬对这“伺候”二字,听得心惊!但知道答话也属徒然,道咬紧牙关,索性给鲍玉书来个像是未曾听见!
鲍玉容一旁狞笑说道:“兄弟,你也照样挖她一只眼,撕她一只耳朵,井打塌她的鼻子!”
鲍玉书听得连连摇头地,狞笑说道:“姊姊,你外号叫做‘万妙夫人’,怎么替我想的报仇方法,竟是这样俗而不妙?”
鲍玉容扬眉问道:“兄弟你认为这种办法,怎样不妙?”
鲍玉书怪笑说道:“挖掉眼睛,撕去耳朵,打塌鼻子的举动,似乎过于残忍?不妨作得温柔一些,让这位‘碧目魔女’,把种种甜酸苦辣滋味,都好好享受享受!”
淳于琬听得方自咬碎银牙!鲍玉容却“哦”了—声,荡笑连连的,指着鲍玉书,佯怒骂道:“兄弟,你真够坏,原来你是想把她糟蹋—番?好在这位‘碧目魔女’,如今已无去再逞威,任凭你怎样?我且避开!……”
话方至此,鲍玉书蓦然狞笑接口叫道:“姊姊,你不要避开,这件事儿,必须你出点力气,才能使我提起风流兴趣!”
鲍玉容“呀”地一声尖叫,双眉紧蹙说道:“兄弟,你要死了,你说韵是甚么话儿?”
鲍玉书失笑叫道:“姊姊,你莫要错会了意!我是说这位大名鼎鼎的‘碧目魔女’淳于琬,如今满脸疮疤,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筒直使我恶心?哪里还提得起丝毫风流兴趣呢?”
淳于琬听了这些话儿,心中臂直羞愤欲死,但身被石椅机关所制,武功无法施为,只急得泪珠滚滚而落!
鲍玉容双眉微挑,讶然问道:“兄弟,听你所说之意,莫非还要我用炉中妙药,把她脸上伤疤治好?”
鲍玉书点头笑道:“对了,姊姊既有‘夜光草’在手,无妨对她先行施些恩惠!”
鲍玉容笑道:“施恩以后,又便如何?”
鲍玉书淫笑说道:“她恢复容光之后,我自然会大动淫心,我打算在三日三夜之间,和姓风流十次!”
淳于琬心惊胆碎,无可奈何之下,只有暗自诵念“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音”佛号!
鲍玉容笑道:“兄弟是要用十次风流,作为对她报复……”
鲍玉书截断鲍玉容的话头,连连摇手说道:“不止,不止!我要于十次行淫之后,用她所得的那柄银芒古剑,在她脸上划下十道深深伤口,再复挖掉一双眼晴,撕掉一双耳朵,打扁她的鼻子,更剥得精光,身无寸缕地,丢到人烟稠密之处,让她出尽洋相,活活羞死!”
这些话儿,一句比一句狠,一句比一句毒,尤其是量后数句,把这胆大绝伦,从来不会害怕的“碧目魔女”,听得全身发抖!
鲍玉容则听完以后,点头笑道:“兄弟,真有你的,我赞成你这种报仇策划!”
鲍玉书狞笑道:“姊姊既然赞同我这种复仇计划,便请赶紧替她治好颊上疮疤,让兄弟痛痛快快地,出口胸头恶气!”
鲍玉容笑道:“这个还不容易?我一切复容药物,均是现成,只需煮烂三根‘夜光草’,调入其中便可!”
鲍玉书色迷迷地,向淳于琬看了两眼,又复浮起了满面邪笑,对鲍玉容涎着脸儿问道:“姊姊,约莫需要多久,才可使这位‘碧目魔女’,恢复她的天姿国色?若是时间太长,我有点等不及呢!”
鲍玉容瞪了鲍玉书一眼,失笑说道:“兄弟莫要猴急,连开始到结束,共只三天,第一天炼药,第二天敷药,第三天便可揭去疮疤,还你一个美若天仙的‘碧目魔女’!”
鲍玉容命人生起炉火,取出十来种药物,先行投入药鼎之中,再用玉刀,把三根“夜光草”切成碎泥,与那些药物融混,慢慢熬炼!
炼了整整一日,鼎中药物,凝成一片软绵绵的乌黑药膏,鲍玉容遂趁热把这些药膏,敷满在淳于琬的双颊之上!
药膏新溶,奇烫无比,简直把淳于琬霓得满身香汗淋漓,但为了不肯示弱于人,却咬紧牙关半声不出。
敷完药膏鲍玉容与鲍玉书便各自安歇。
次日,再往这密室之中,只见淳于琬所敷药膏的表面部分,业已渐干,鲍玉容遂取了一些涂有胶质的布条,一条条地,贴在淳于琬的脸上,只留出口鼻部分不加粘贴!
鲍玉书站在一旁,看得愕然问道:“姊姊,你替她贴上这些一条条的纵横胶布则甚?”
鲍玉容笑道:“今日夜间我再喂她吃下一些内服药物,等到明日午时,你便可把这些纵横胶布,一条条撕去,使她恢复容光,大享风流艳福,实现报仇理想!”
鲍玉书喜得独眼闪光,连连厉笑!
等到晚间,鲍玉容进入密室喂淳于琬服食药物,鲍玉书却是走出调府之外,随意眺望。
“九华山”景色,颇为幽美,加上鲍玉书大欲将逞,报仇有望,心情特别舒畅,遂信步所之!略为步远了些。
事有凑巧,鲍玉书走进一片林中,略为徘徊,正欲出林,忽见林外走过一条白衣人影。
游山赏景之人颇多,林外有人经过,本不足怪,但鲍玉书因目光偶瞥之下,似见这白衣人的身量,要比常人高出一头,遂好奇心起,悄悄走到林口,凝目看去。
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竟把鲍玉书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那白衣人刚自林外走过,并丝毫未见急促的,缓步而行,但就隔了这一瞬之间,却已到了二十来丈以外!
这种轻身功力,比“移形换影”,还要高上一筹,名叫“千里广庭长房缩地”身法,当世之中,根本未听说有几人能擅?
这副形象,虽然仅是背影,不曾看见正面,但鲍玉书却已认出了白衣人的身份来历!
他是“武林四绝”中,行踪飘忽,不可捉摸,手辣心狠,凶狂无比的“九幽妖魂”宇文悲!
鲍玉书既认出白衣人是宇文悲,便知这位“九幽妖魂”突在“九华”出现,必非偶然之事!
因为姊姊“万妙夫人”鲍玉容,昔年曾把宇文悲的老伴儿,“白发僵婆”打死,“白发僵婆”在垂死之际,用“僵尸爪”,抓毁了鲍玉容的容颜,以至弄虚残废!
如今姊姊好容易苦炼灵药,治愈残肢,恢复了昔年容光,“白发僵婆”的老伴儿,“九幽妖魂”宇文悲,竟也在“九华山”中出现!
宇文悲不仅出现,所去方向,更是“九华绝顶”,莫非这条足以令人望之生悸的“九幽妖魂”,竟有来寻姊姊,为“白发僵婆”报仇雪恨之意?
鲍玉书想到此处,不由好生心惊,但又无法去向姊姊报告。
一来自己的轻身功力方面,与“九幽妖魂”宇文悲比较起来,简直差得无法相比,却怎能抢在对方之前,先返“九华绝顶”?
二来只要身形一现,被宇文悲瞥见自己,则结果必然是无可侥幸地,惨遭毒手!
鲍玉书思首想后,空自皱眉,但却想不出任何处理办法?只有眼望着宇文悲,直上“九华绝顶”!
他在峰腰遥望,只见“九幽妖魂”宇文悲,到达“九华绝顶”以后,果然立即敲击“万妙夫人”鲍玉容所居洞府门户!
洞内侍女,以为是“铁笔黄巢”鲍玉书回转,也未问话,便即应声开门。
门户才开,宇文悲一声狞笑,五指如钩地,立向这名侍女的天灵抓下。
“九幽妖魂”名列“武林四绝”,一身功力,几达旷代难睹的神奇地步,这名侍女,如何闪躲得开?只听“噗”的一声,天灵盖已被宇文悲抓碎,玉殒香消,魂归冥府!
宇文悲随手一甩,便把这名侍女尸体,甩出数丈,飞坠绝壑,自己则大踏步地,闯进洞府!
鲍玉书距离甚远,虽然看不清“九华鲍顶”的出手情形,但突见一具侍女尸体,凌空飞坠,也就可以猜度出个八九分的光景!
他钢牙挫处,心中又惊,又恨,又存着些希望!
惊的是“九幽妖魂”宇文悲太厉害,自己若是赶回“九华绝顶”,无异飞蛾投火,自行送死!
恨的是眼看“碧目魔女”淳于琬姿容已复,一块又鲜又美的肥羊肉,即将供自己恣情大嚼,虎咽狼吞!“九幽妖魂”宇文悲偏偏恰在此时,赶来“九华绝顶”寻仇,岂不把自己的销魂艳梦,及报仇良机,一齐粉碎?
他在惊恨交迸之余,所存的些许希望可分两点:
第一点是姊姊“万妙夫人”鲍玉容,在武功方面,自然不敌宇文悲,却希望她能倚仗所炼“七星伴月万蜂巢”等厉害暗器,及新从淳于琬手中获得的“银光古剑”,在“九幽妖魂”手下,有所侥幸!
第二点,“碧目魔女”淳于琬所处寄室,设有特殊门户,外人倘若不知细底,根本无法进入!
这种情形之下,姊姊若能战败宇文悲,自然最好,万一全洞之人,尽遭“九幽妖魂”毒手,只望密主未被侵入,则那位美若天仙,横陈待戮的“碧目魔女”淳于琬,岂不仍可供自己销魂雪恨?
鲍玉书想到此处,对他姊姊“万妙夫人”鲍宝容的性命,及整座洞府中的弟子安危,全都不关怀,竟安心藏在暗处,遥望峰顶,静等或是“九幽妖魂”宇文悲败逃,或是鲍玉容等人被杀光,此后,他再独进入密室,一逞邪恶!
过了约有顿饭光阴,三具头颅惨被抓裂的侍女尸体,又从洞中飞出,凌空坠向深壑!跟着一条白影,自洞口出现,腋下挟一人影,虽然看不甚清,但从服饰色泽上看来,却有些像是姊姊“万妙夫人”鲍玉容经常所着!
鲍玉书既已见鲍玉容被宇文悲擒走,便知洞内定然遍地横尸,一无活口!
如今,他要回转“九华绝顶”!
因为,凶神恶煞已走,他要看看“碧目魔女”淳于琬,是否安然?那间密主,曾否被人侵入?
但鲍玉书才一动身,又复惊魂欲绝!
他目光瞥处,看见对面峰下深谷之中,有条人影,正自向上驰来!
鲍玉书所处之地与那条人影,相距虽仅二十来丈,却因峰壁陡削无法直接攀登,必须绕路而来,需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方能到达!
但距离既不大远,他对于那条人影,便可在皓月银辉之下,看得十分清楚!
这条人影,鲍玉书大熟悉了,竟是足以使他心惊胆碎的“金手书生”司空奇!
鲍玉书这一惊非同小可,因为“金手书生”司空奇之突然出现,显系为了援救“碧目魔女”淳于琬而来。
“九幽妖魂”方走,“金手书生”又来,难道真个是好事多磨,不令自己把“碧目魔女”淳于琬这块肥羊肉,吃下肚内?
鲍玉书又急又怒,气得七窍冒火,八孔生烟地,赶紧向“九华绝顶”奔去!
也不知是鲍玉书气得神昏,惊得腿软,或是司空奇功力太高,脚程太快,在鲍玉书刚刚到达“九华绝顶”之时,司空奇业已仅距他约莫十丈!
十丈之远,在“金手书生”司空奇这等功力的绝世高手说来,不消两纵,便可追到!鲍玉书发现情势如此危殆,遂惊慌连滚带爬地,爬进鲍玉容所居洞府!
这座洞府,如今应该改称为“地狱”,才较恰当!
因洞内到处都是死尸,每一具尸体,都是天灵被抓裂而毙命,显然都是死在“九幽妖魂”宇文悲的毒手之下。
鲍玉书哪里还顾得细看这些死尸?只是飞也似地,抢到密室之外!
目光注处,那密室门户,尚自完好无恙,不曾被“九幽妖魂”宇文悲侵入!
鲍玉书手刚按向开启门户机括,从后追来的“金手书生”司空奇业已进了“九华洞府”!
他不知“九幽妖魂”宇文悲竟比自己先来一步,突见满洞横尸,自然难免大为惊愕!
就这一愕之下,鲍玉书按动了开启密室门户机括!
司空奇赶紧闪身飞扑,却惜差了半步,壁上有扇奇厚石门,微现即隐,鲍玉书已自夺门而入。
鲍玉书进得密室,首先把机括上的一根铁闩闩好!
这样一来,“金手书生”司空奇纵有天大本领,也无法再从密室以外,开启门户!
鲍玉书闩好铁闩,心中一定,转身向那特制石椅看去。
石椅上仍然囚困着“碧目魔女”淳于琬!淳于琬的脸上,仍然一纵一横地,贴满了胶质布条。
鲍玉书心满意足地,狞笑几声,回手旋动了一件机括!
石壁上“隆”然微响,现出一个大仅如拳的小小石洞!
鲍玉书选取了一个安全角度,向洞外厉声狂笑道:“司空奇,你知道我是谁么?”
司空奇应声答道:“你脸上带着极明显的标记,我怎会认,不出来?你是万恶该死的‘铁笔黄巢’鲍玉书!”
鲍玉书闪过一旁,又自狞笑叫道:“司空奇,你且向室中那具特制石椅之上看看,被机关束住四肢,困在椅上的人儿,又是哪个?”
司空奇生恐鲍玉书对自己突加袭击,遂戒心颇浓地,对洞中略一注目,冷然答道:“我不用看也已知道,椅上困的是‘碧目魔女’淳于琬!”
原来,司空奇在谷下,已把替“神龙醉狗”袁天刚送酒的小琼小瑶制住,逼问淳于琬遭难情形,才急急忙忙地,赶来“九华绝顶”!
鲍玉书听完司空奇的话儿,狞笑一声说道:“司空奇,你知道椅上之人,是‘碧目魔女’淳于琬就好,据我所知,淳于琬似巳与你结为夫妇?”
司空奇本来不耐烦和这“铁笔黄巢”鲍玉书多说废话,但因双方隔了一座厚石壁,自己一时尚想不出怎样救援淳于琬之策,生怕鲍玉书对淳于琬立刻下毒手,遂只好一面皱眉思计,一面虚与委蛇答道:“不错,淳于琬已是我爱妻!”
鲍玉书纵声狂笑说道:“淳于琬虽然是你爱妻,但如今却要让我鲍玉书来尽情享受!”
这两句话儿,宛如晴空霹雳,平地焦雷,震得“金手书生”
司空奇耳中“嗡嗡”怪响,心头扑扑直跳,连眼前都有些金花乱转!
他微定心神,厉声叱道:“鲍玉书,你吃了什么熊心豹胆?如此胡言,难道不怕我把你锉骨扬灰,分尸万段!”
鲍玉书得意已极地,狂笑说道:“司空奇,我鲍玉书不会吃了熊心豹胆,只是起了一些色心欲胆,因为你纵能将我碎骨扬灰,分尸万段,也必须先把密室门弄开,而我享受你的爱妻之举,却能立刻实现!”
这些话儿,一字一宇地,传入司空奇的耳中,真把这位傲视武林的“金手书生”气得全身发抖。
鲍玉书在洞中看见司空奇的气急神情,不禁越发得意地,继续狂笑说道:“司空奇,你来得极好,简直使我鲍玉书,光荣之上,再加光荣,高兴之上,更添高兴!”
司空奇咬牙叫道:“鲍玉书,你卑鄙得不像人了,哪里会有甚么光荣?”
鲍玉书哈哈笑道:“雪山有魔女,南海有书生,江心有毒妇,地下有妖魂,‘碧目魔女’淳于琬名列‘武林四绝’,在江湖之中,是何等响当当的身份!如今鲍玉书居然能把‘碧目魔女’淳于琬尽情污辱一番,难道还不足震惊武林,算得上是莫大的光荣之事?”
司空奇听得眼前一黑,几乎晕倒。
鲍玉书又说道:“能够在‘碧目魔女’淳于琬身上,尝些风流滋味,已是莫大光荣!如今更能够当着她丈夫‘金手书生’司空奇之面,与她消魂,岂非光荣之上,更加光荣了么?”
司空奇自把牙关咬得流血,但却无奈何,想不出什么法儿,弄开这密室门户!
鲍玉书偷偷向洞外瞥了一眼,司空奇立即神功凝聚,屈指一弹,弹出一缕罡风,向小洞之中射去!
他这种动作,是想若能侥幸地弹中鲍玉书要害,把这万恶淫凶的“铁笔黄巢”杀死,便可保存淳于琬的清白!
但鲍玉书戒心极深,向洞外窥探,只是动作绝快地一瞥即隐!
故而,司空奇指风过处,企望成空,所见到的,只是一些粉飞石屑,所听到的,只是鲍玉书的几声凶狞冷笑!
鲍玉书得意笑道:“司空奇,你不要凶,也不要急,且瞪大眼儿,看你家鲍二爷,在你夫人‘碧目魔女’……”
话犹未了,忽听得司空奇叹声叫道:“鲍……玉……书!”
鲍玉书狞笑问道:“司空奇,你的狠劲儿,却到哪里去了?怎么把鲍玉书二大爷的大名,叫得这等有气无力?好像是充满了哀求意味!”
司空奇生平从未有过向人低头跟软之举,但如今为情势所迫,也只好消尽英风傲骨地,点头又道:“鲍玉书,你猜对了,我正是要向你哀求,你能不能不做这等神人共愤伤天害理之事!”
鲍玉书咬牙叫道:“不行,我不接受这种哀求,我要立即实施我的得意杰作!”
说完,跑到那张特制石椅之前,当胸抓住淳于琬的衣裳,恶狠狠用力一扯。
“哧”地一声,裂帛脆响起处,石椅上的“碧目魔女”淳于琬,衣衫破碎!
司空奇满头冷汗,忍不住哀声叫道:“鲍玉书,我求……求求你……”
鲍玉书狞笑一声,道:“司空奇,你是堂堂威震乾坤的‘金手书生’,怎么向我这下三滥的淫徒恶棍哀求,岂不失了身份?倘若你想求我放过‘碧目魔女’淳于琬,最好自己识相免开尊口!”
司空奇摇头道;“我知道彼此仇恨太重,怎会求你放她?”
鲍玉书闻言,微觉惊奇问道:“你不是求我放她,却是求我何事?”
司空奇万般无奈地,咬紧牙关,厉声答道:“我是求你杀她。一掌落处,人死仇消,何况你能把‘碧目魔女’谆于琬生生击死,也算得是足以震撼四海八荒的光荣!”
鲍玉书狂笑道:“司空奇,我答应你了!”
司空奇听了鲍玉书这“我答应你了”五个字儿以后,目中虽然痛得珠泪潸然,但心中却起了一重无法形容的奇异感觉!
但鲍玉书话音才住,忽又换了一阵狞笑说道:“司空奇,你且慢伤心,也且定心,先听我把话说完!”
司空奇惊叫道:“你不是业已答应了么,难道又想反悔?”
鲍玉书狞笑道:“谁想反悔!但我虽答应你杀死‘碧目魔女’淳于琬,却要等我风流尽兴以后,才会下手!”
说到此处,便欲对困在石椅的“碧目魔女”淳于琬,加以轻薄!
任凭这“铁笔黄巢”鲍玉书何等凶恶,当他发现自己竟把亲生胞姊强行奸辱以后,总难免有些天良愧作!
何况“万妙夫人”鲍玉容的功夫方面,又比他高出甚多,倘若互相搏斗起来,鲍玉书也远非敌手!
如今,眼见从石椅上走下来的鲍玉容满面杀气地一步一步逼来,鲍玉书知道姊姊除了被奸之恨以外,甚至把整座洞府中门人弟子,惨遭“九幽妖魂”宇文悲杀死之仇,也算在了自己身上!
恨既重,仇又深,姊弟之间情更已断绝,自己将遭受到甚么样的报复?几乎可以想见!
鲍玉书判清利害,觉得毫无生机,死志立萌,遂顿足长叹地,飞身向石壁之上,猛力一头撞去!
“壳托”一声,血花四溅,脑浆迸流,这位作恶多端,报应临头的“铁笔黄巢”鲍玉书,便告横尸就地!
“万妙夫人”鲍玉容因对他确实痛恨,故而见状之下,只是毫不顾惜地冷笑一声!
但“金手书生”司空奇却对这桩奇妙凄惨无比的现世活报,看得怵目惊心,失声一叹!
鲍玉容目注洞外,厉声问道:“洞外何人?”
司空奇应声答道:“我是‘金手书生’司空奇,前来寻找我妻子‘碧目魔女’淳于琬的下落!”
鲍玉容闻言,凄然苦笑道:“善恶有报,天理无亏,不瞒司空大侠说,我与兄弟,起初确实想对淳于女侠,加以算计,但结果自作自受,自己尝到了如此惨痛恶果!”
司空奇本来就是一副悲天悯人襟怀,见了“万妙夫人”鲍玉容如此惨状,心中好生不忍地向媳安慰说道:“鲍夫人请放心,我妻子淳于琬既已安然脱险,未受损害,我便不会对你有所……”
鲍玉容听出司空奇话意,不等话完,便自摇头苦笑说道:“司空大侠,我谢你宽仁相容,但鲍玉容已被我胞弟奸污,复把他活活逼死,纵厚颜偷生,今后哪里还会有几毫生趣?”
司空奇也知道这位“万妙夫人”,委实无颜再活,遂一叹问道:“鲍夫人,你有没有未了心愿?司空奇或可以令你了断,使你泉下无憾!”
鲍玉容感激得垂泪答道:“司空大侠,鲍玉容听了你这慈悲宽厚的仁侠之言,才知道正邪之间的胸襟行为分别,委实判若天渊,无法比拟!先哲有云:‘朝闻道,夕死可矣。’鲍玉容能在垂死之时,悟透前非,或可稍减我九泉地府间的罪孽?”
话音至此略顿,举袖拭泪痕,又复凄然说道:“司空大侠,鲍玉容别无所愿,只想请你令我察看察看,我洞中所有门人侠女,是否都巳被‘九幽妖魂’宇文悲杀死?”
司空奇如言察看一遍,回到这密室小洞之前,向“万妙夫人”鲍玉容说道:“鲍夫人,你这洞府中的所有门人使女,确实均已死在‘九幽妖魂’宇文悲的‘九幽白骨爪下’。”
鲍玉容咬牙叫道:“那‘九幽妖魂’宇文悲也太狠毒,我要报仇!”
司空奇点头说道:“锄奸去恶是我武林人物份内所应为之事!司空奇定代鲍夫人……”
鲍玉容连摇双手,截断司空奇的话头,苦笑说道:“司空大侠,我蒙你宽恕前非,不再追究,已感激不尽,哪里还敢劳动你替我报仇?……”
司空奇听到此处,正欲发话,鲍玉容又说道:“司空大侠欲除‘九幽妖魂’宇文悲,是你以大侠身分,降魔卫道,造福武林,不能与我报仇之事,混为一谈!我只是想托你代传一讯,请另外一人,替鲍玉容报仇雪恨!”
司空奇讶然问道:“鲍夫人,你洞内诸人不是均已惨遭毒手了么?”
鲍玉容赧然答道:“我还有位昔年密友,名叫袁天刚!”
司空奇恍然大悟地,点头说道:“我知道这位袁天刚,他就住在峰下深谷之中,自号‘神龙醉狗’!”
鲍玉容笑道:“就是此人,司空大侠只要把此间之事,告知袁天刚,他定会竭尽所能地,寻找那‘九幽妖魂’宇文悲,替我报仇!”
司空奇皱眉说道:“这位袁天刚的一身功力,看来虽高,但过分沉湎于烈酒之中,昏醉时多,清醒时少,恐怕办不了什么大事呢!”
鲍玉容探手入怀,取出一粒龙眼大小的紫色蜡丸,自洞中递过,苦笑说道:“我在每次所送美酒以内,均下了特制药物,才使袁天刚嗜之成瘾,无法自戒!但司空大侠若将这粒解药给袁天刚服下,他最多只是一位寻常酒徒,不会再像只醉狗的了!”
司空奇接过紫色蜡丸,愕然问道:“鲍夫人,你为何煞费苦心地,不令袁天刚有若神龙,而把他害成一条醉狗模样?”
鲍玉容凄然一笑,扬眉笑道:“司空大侠有所不知,鲍玉容行为不端,声名狼藉,倘令那袁天刚清醒如常有若神龙,他定必弃我飘然远行!只有设法把他弄得糊里糊涂,像只醉狗一般,才有机会为我所用!”
司空奇失声叹道:“鲍夫人,你的心机,未免大深了些。”
鲍玉容从脸上浮起一丝凄然苦笑,摇头长叹说道:“司空大侠,我如今才悟出为人处世,最好莫恃才智,乱用心机,鲍玉容便是好用机谋,造孽大多,结果竟落得如此凄惨的眼前报应!”
司空奇叹息说道:“这就叫:‘为人未作亏心事,举头三尺有神明’,又道是:‘千算万算,不如苍天一算’……”
话犹未了,鲍玉容又复悲声叫道:“司空大侠,关于为鲍玉容向‘九幽妖魂’宇文悲报仇雪恨之事,我就拜托你转告那‘神龙醉狗’袁天刚了!”
话音方落,身躯忽闪,也效法她兄弟“铁笔黄巢”鲍玉书,一头撞向石壁,脑浆进裂,尸横当地!
司空奇看得惨然摇头,意欲替这满洞遗尸掩埋骸骨,料理后事!
但转念一想,觉得那位“神龙醉狗”袁天刚的性情极怪,也许他在酒醒以后,会要前来?还是暂时保留洞中惨状,让他看看,才好加深袁天刚对“九幽妖魂”宇文悲的仇恨之念!
想到此处,遂略为移来几块巨石,暂时把洞府封死,便自离开这“九华绝顶”,重又走向袁天刚醉卧的深谷之下!
他一面举步,一面好不惊心,连抹额间冷汗!
因为,司空奇觉得倘若淳于琬不曾炼过那种可以控制对方神智的“碧目魔光”,在千钧一发之时,制住“万妙夫人”鲍玉容,将胶布贴满她的面部眉在逍遥椅上,作为替身,则这时却成什么情势!横尸古洞,将非“万妙夫人”鲍玉容,“铁笔黄巢”
鲍玉书,而是“金手书生”司空奇和“碧目魔女”淳于琬!
司空奇越想越惊心,也深深悟出在这险恶江湖之中,仗剑行道,决不能自恃武功超绝,便可骄特大意,必需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时时刻期地,防范那些专门暗箭伤人的鬼蜮小人!
惊心甫定,愁念忽来,司空奇为了“碧目魔女”淳于琬自密室中的“逍遥椅”上,侥幸脱难,却又失踪之事,不免有些愁急!
照淳于琬的性情推测,她既已制住“万妙夫人”鲍玉容,从密室之内脱身,必舍对洞中其他人物,加以报复,并定将擒住“铁笔黄巢”鲍玉书,严厉处置!
但在她脱身以后,竟不声不响地,悄然失踪,岂非又是一桩极为不合情理的怪异现象?
司空奇想来想去,想不出淳于琬因甚悄悄失踪,更想不出如今去往何处?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谷谷底!
司空奇暂时撇开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万斛愁思,走向“神龙醉狗”袁天刚醉卧之处。
走到地头,醇香袭人,袁天刚全身濡湿地醉卧在一摊酒渍以内。
司空奇见他真像一只醉狗模样,不禁摇头微叹,俯身伸手将袁天刚凌空提起,提到一片清冷潭水边上。
他先行捏开袁天刚下颏把“万妙夫人”鲍玉容所给自己的灵药用些清水使袁天刚咽下,然后坐在一旁,静观变化。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药力生效,使那本在醉睡中的袁天刚,全身蠕动一下。
司空奇高声叫道:“老人家!”
袁天刚摇了摇头,眼皮连动,仿佛已听见司空奇的呼唤之声,但却无力睁开双目!
司空奇悯然一叹,又复俯身抓起袁天刚,把他头额部分,浸入那冷潭。
经过冷水一浸,袁天刚果然神智清醒好多,竟整个跃入潭内。
他一面把全身浸入冷水中,一面连叫“痛快”,向司空奇怪笑问道:“老弟,你怎么去而复返?我这一觉究竟睡了多久?”
司空奇答道:“你大概睡了半日有余,不到一日!”
袁天刚怪叫声说道:“这是怪事,我平常倘若未曾睡满三日,你便把我项上人头生生切下,我也不会醒呢!”
司空奇道:“老人家不必奇怪,我已经给你取食了一粒解酒圣药!”
袁天刚闻言默然闭目,片刻以后,方自双眼一张,射出两股充满感激神色的目光,凝望在司空奇身上,点头说道:“不错,老弟的一粒灵药,巳化掉袁天刚腹内的陈年酒!从此大概可以永为神龙,不为醉狗,真不知道应该怎样感谢你呢?”
司空奇摇头说道:“你不必感谢我,因为这粒灵药,并非我为你所炼!”
袁天刚说道:“我应该感谢谁呢?”
司空奇应声答道:“你应该感谢‘万妙夫人’鲍玉容!”
袁天刚“咦”了一声说道:“是她?她以前对我不好,但近年来,却能尽量借给我所需美酒,我也应该对她略致感谢!”
司空奇微叹一声说道:“‘万妙夫人’鲍玉容不仅供你饮酒,并炼药为你戒酒,对你的一番情意,着实可称深厚,但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老人家无法对这位‘万妙夫人’作何答报了!”
袁天刚诧声问道:“老弟此话怎讲?”
司空奇叹道:“那位‘万妙夫人’鲍玉容,业已玉殒香消离却浊世!”
袁天刚全身一震,颤声问道:“她……她……她是怎样死的?是病死,是死于仇杀?……”
司空奇剑眉双蹙地,截断袁天刚的话头说道:“不仅‘万妙夫人’鲍玉容身遭惨祸,连她兄弟‘铁笔黄巢’鲍玉书,以及整座‘九华洞府’的所有弟子使女,无一不被杀得干干净净,如今陈尸未葬。”
袁天刚厉啸起处,便自潭水中顿然跃出,甩着一身水珠酒渍,飞也似地奔向“九华绝顶”!
司空奇见状,一面随从跟去,一面心中暗想这位袁天刚,毕竟是位人物!
袁天刚未驰多远,便发现两具从高空摔下的使女尸体,不禁紧咬钢牙,向司空奇问道:“老弟,这种残酷手段,究竟是何人所为?”
司空奇指着这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叹道:“这两具尸体,业已摔成肉饼,无法加以查察,老人家且登临‘九华绝顶’,定能从那满洞遗尸之上,看出些蛛丝马迹!”
袁天刚哼了一声,展足轻功疾驰,司空奇冷眼旁观,觉得这位老人家的功力方面,约莫与自己互相伯仲!
到了“九华绝顶”,袁天刚讶然问道:“老弟,这洞是谁所封?”
司空奇答道:“我因恐别人擅入,遂略为移石封洞,等待老人家亲自察看!”
袁天刚看那几块封洞巨石,均在千斤以上,不禁疑念立生地,目注司空奇冷笑说道:“老弟,你轻功极好,膂力又极佳,还是位有心人!”
司空奇何等聪明?自然闻一反三,知道袁天刚已对自己略存怀疑之念,遂微笑道:“袁老人家,你不要对我起疑,这桩血案,倘若是我所做,我纵不乘你醉酒如泥之际,下手斩草除根,也必远走高飞!还肯使你服食灵药,向你报告这惊人噩耗么?”
袁天刚听得满脸通红,慌忙向司空奇长揖赔罪道:“老弟请恕我怒极心疯,以致失言,我们进洞!”
说完,便与司空奇合力弄开封洞大石,进入了这座充满血腥气息的洞府之内!
司空奇双目紧皱,指着满洞纵横尸体,对袁天刚苦笑道:“袁老人家,你看这些尸体的形状,完全一样,都是被人用阴毒功力,抓碎天灵而死!”
袁天刚细一观察之后,便自咬牙说道:“这不是‘西域毒龙爪’,便是‘九幽白骨手’。”
司空奇点头说道:“袁老人家的法眼无差,我也认为这是最阴损狠毒的‘九幽白骨手’的伤人迹象。”
袁天刚咬牙说道:“既已认定为‘九幽白骨手’所伤,不是‘白骨枯魔’乐松,便是‘九幽妖魂’宇文悲了!”
司空奇道:“那‘白骨枯魔’乐松,匿踪久绝,生死不知!此事多半是‘九幽妖魂’宇文悲所为。据闻‘万妙夫人’鲍玉容与宇文悲之间,似乎还结有仇恨!”
袁天刚恍然顿悟,接口说道:“对了,这桩惨绝人寰血案,巳可断定是‘九幽妖魂’宇文悲所为,因为我忽然想起宇文悲之妻,便是死在鲍玉容手内!”
司空奇长叹一声说道:“冤冤相报,杀孽循环,这种武林恩怨,不知纠缠到何时方了?”
袁天刚皱眉说道:“老弟,我们还是先把这些尸体,略加掩埋,然后再商议怎样向那‘九幽妖魂’宇文悲报仇算帐吧。”
司空奇对这满洞群尸,看了眼叹道:“掩埋这些尸身,倒不算什么,但密室门户难开,对于室中的‘万妙夫人’鲍玉容,‘铁笔黄巢’鲍玉书姊弟二人尸体,却是如何处理?”
袁天刚苦笑说道:“密室门户,既被他们姊弟在内闭死,我们无法打开,也只好任凭他们姊弟,以石室为棺了。”
司空奇听袁天刚这样说法,遂同他在洞外挖了一个极大的坟坑,把所有尸体,一齐埋葬其内。
袁天刚埋尸,一面向司空奇问道:“老弟,请恕袁天刚疏慢失礼,你帮了我极大的忙,我却尚未向你请教姓氏?”
司空奇不愿虚言搪塞,遂含笑道:“在下司空奇,单名一个奇字!”
袁天刚“呀”了一声,失惊说道:“怪不得老弟具有这等功力,原来竟是名震八荒,位列‘武林四绝’的‘金手书生’!”
司空奇谦然笑道:“袁老前辈莫加谬奖,晚辈徒托虚名,并无什么实学,还望老人家不吝赐教,多多指点!”
袁天刚一双环眼之中,微闪奇光地向司空奇扬眉问道:“司空老弟,你与淳于琬、欧阳美、宇文悲等被世人称为‘武林四绝’,但彼此间曾否比较过,到底以何人功力称最?”
司空奇摇头答道:“不曾有过比较,大致说来,均差不了许多,以致谁也不肯服谁,遂乃约定于六月初一,在‘江心毒妇’欧阳美所住的‘小孤山天刑宫’中,举行一次‘四绝大会’!”
袁天刚目光又闪,向司空奇看了几跟,继续问道:“司空老弟,我要找那‘九幽妖魂’宇文悲,替这无数冤魂,报仇算帐!但不知除了‘小孤山天刑宫’的‘四绝大会’以外,还能否见得到他?”
司空奇眉头微蹙,正在寻思,袁天刚却突然怒叱一声,右掌猛扬,向司空奇的左肩拍下!
这一掌攻得太突然,从所挟掌风悦啸声息听来,还蕴有极强威力!
司空奇大吃一惊,身形闪处,飘退丈许,口中并讶问道:“老人家,你这是为何?司空奇所说均是实言,自忖对老人家,并无任何开罪之处!”
袁天刚冷笑不答,怒目相向地,又对司空奇接连攻出两掌,踢出一脚!
司空奇委实被对方弄得莫名其妙,啼笑皆非,但一时又不便还手,只好倚仗灵巧身法,避让这三招攻击!
谁知袁天刚不仅无了无休,还得寸进尺,跟在这两掌一脚之后,又攻出了一招“云龙翻爪”,与先前的二掌一脚,迥然不同,先前的二掌一脚,只是寻常袭击,但这招“云龙翻爪”,却是向深仇大敌使用,足以致人死命的内家重手!
只见他纵身五丈,半空中双手一分,头下脚上,觑准司空奇,猛扑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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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手书生 第九章 神龙醉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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