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里·梅森、保罗·德雷克和德拉·斯特里特聚在加利弗尼亚宾馆梅森的套房里。
“好了,”梅森说,“至少我们正在使事情明朗化。”
“明朗!”保罗·德雷克叫道,“全都混在一块儿了,我连头和尾都搞不清,我怀疑别人是不是也跟我一样。”
“嗨,保罗,”梅森说,“现在看起来,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能谋杀了爱德·代文浦。”
“你是说米日娜?”德雷克问。
梅森微笑着:“米日娜是怎么赶过来谋杀他的呢?”
“那很容易,”德雷克说,“她到达科兰浦敦之后可能给了他一剂氰化钾,然后叫雷诺特医生过来,说有紧急情况。”
“那她是怎么把尸体搬走的呢?”
“让某个帮凶把尸体从窗户里顺下去,然后,当那人确定有人看见他的时候,穿上带红点的睡衣跳出去——这个目击者所处的距离很远,使他只能看见身影而看不清楚脸部。”
“真是有意思。”梅森说,“可是她怎么会知道她丈夫将在到达科兰浦敦的时候生病呢?”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生病。”德雷克说,“她只是见机行事,发现他生病了她就下了毒药。她不会在乎他在哪儿生病,不管是科兰浦敦、夫勒斯诺、贝克斯菲尔德、天堂还是马利的小镇泰姆布图。”
“很好,”梅森说,“可是你忽略了那个坟坑的存在。代文浦夫人怎么会知道城外3里地有一个现成的坟在等着呢?”
“因为那是她挖的。”
“什么时候?”
“她可能是一个星期前去那儿挖的坟,或者是让她的帮凶干的。”
“那么,”梅森说,“她一定事先知道他恰恰会在到达科兰浦敦的时候生病。”
德雷克搔着头皮,“那我就不知道了。”他说。
“到底是谁杀了他?”德拉·斯特里特问。
“一个知道他会在到达科兰浦敦时生病的人。”梅森说。
“但是谁会知道呢?”
梅森说:“我有一个想法,不过需要验证一下。我现在能告诉你们的就是,只有一个人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谁?”德拉·斯特里特问。
梅森说:“目前我不会做任何预测。我们将出去找一些别的证据,同时我们的朋友塔尔伯特·万德林,正在与洛杉矶郡的地方检查官进行辩论呢。”
“辩论?”德雷克问。
“肯定的,”梅森说,“别以为洛杉矶的地方检查官现在会急于接管此案。”
“为什么不?”
“因为这起案子最开始是由夫勒斯诺郡着手调查的,他们想方设法要证明米日娜·代文浦有罪,然而却发现所有的证据都不充分,所以突然退缩了。如果洛杉矶的地方检查官能够证明她在夫勒斯诺郡犯有罪行,哪怕仅仅是事后帮凶,或者是过失杀人,那么他肯定会非常乐于起诉她谋杀了赫坦斯·帕克斯顿。然后,当她站在被告席上的时候,他就会谴责她曾经犯过重罪,并且宣布她犯过的是什么罪。那样的话她一点希望都没有了。现在,洛杉矶的地方检查官有证据表明赫坦斯·帕克斯顿死于中毒,米日娜·代文浦可以从她的死亡中获利,而且当她得知赫坦斯·帕克斯顿将被开棺验尸的消息时,她试图藏起她的毒药。”
“这是个说服力很强的案子。”德雷克说。
“的确是个有说服力的案子,但不是个能治罪的案子。”梅森回答说,“只要再有一两个事实他们肯定就能治罪;反之,只要有一两个对被告有利的事实,他们充其量也就只能使案子推后再审。”
“你能找到什么对被告有利的事实?”
梅森咧嘴一笑,“爱德·代文浦的中毒身亡。”
“这是什么意思?”
“毒死他的那个人应该也是毒死赫坦斯·帕克斯顿的那个人。”
“你能把这两起案子联系起来?”德雷克问。
“如果换一种情形,想方设法把两个案子联系起来的应该是地方检查官。假如他能够证明米日娜·代文浦有罪,他就会使用那种古老把戏,证明这两个案子性质类似等等。可是,在目前的情况下,辩方也可以要求以同样的方式把这两个案子联系起来,如果控方拼命阻拦的话,陪审团就会变得十分怀疑,那么也就不可能定罪了。”
“噢,”德雷克说,“那就意味着洛杉矶郡的地方检查官将对万德林说,谁开始着手的案子,谁就继续下去,把它解决掉。”
梅森点点头。
“那么万德林会做些什么呢?”德雷克问。
“试着去找些别的证据,找不到的话他可能得撤诉。”
“为什么?”
“按照这样的思路想一下,”梅森说,“米日娜·代文浦把糖放在她丈夫的包里,糖是有毒的,糖里有砷和氰化钾。雷诺特医生指天发誓说死者曾说过他有砷中毒的症状,但他并非死于氰化钾。据他本人所知他并不能肯定地说死者有砷中毒的症状,他是通过代文浦对他说的话得知的,这算是非正式证据,是不允许记录在案的。霍克斯医生证明说,死者死于氰化钾中毒,但是他在死者的胃里找不到巧克力糖的踪影,所以他不可能是由于吃了有毒的巧克力糖而死,而他们能把谋杀和米日娜·代文浦联系起来的惟一途径就是有毒的巧克力糖。”
“那么我们怎么办?”德雷克问。
“我们开车去科兰浦敦附近的那座坟,”梅森说,“到那儿去找点儿东西。”
“找什么?”
“在那里曾经停过一辆六轮的车子。”
“六轮的车子?”德雷克问。
“是的。”
“你指的是什么?”
“一辆四轮的汽车和一辆两轮的活动房屋。”
“我不明白。”德雷克说。
“然后,”梅森接着说道,“我们要找到美宝·诺格。”
“为什么?”
“因为我们要审问她。”
“我们怎么去找她呢?”
梅森说:“你知道她长的什么样:高高的,褐色皮肤,二十六八岁,身材丰满而不笨重,蓝灰色的眼睛,细细的、黑黑的、描过的眉毛。想找到她的话你得到圣伯纳底诺,在饭店和汽车旅馆里搜寻。你也可以找个人和巴特郡的地方检查官联系一下,或者从他的办公室内部打听点消息。”
“为什么?”
“我想她可能会跟他联系的。”
“为什么?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她不想当逃犯,她不想让别人误解她的失踪。我想她很有可能会给地方检查官打电话,告诉他怎样能找到她,但是请求他为她保密。”
“你认为巴特郡的地方检查官会保护她吗?”
“我想他可能会的。”
“为什么?”
“因为他或者要利用她吸引注意力,或者要把她当作杀手锏,那就看哪一种做法更符合他的目的了。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她在什么地方那无疑增强了他的实力。”
“好啦,梅森,”德雷克叹了口气说,“现在,你让我干什么吧?”
“现在,”梅森说,“让你的人遍布圣伯纳底诺,我需要找到美宝·诺格,其实我可不想打扰她的自得其乐。我猜测最有可能的是她已经或者将要给巴特郡的地方检查官打电话,他会让她呆在那个地方。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在找她,这个任务应该不怎么难吧,去汽车旅馆的人一般都是匆匆过客,只呆一天,像她那样呆较长时间的、有魅力的年轻女人应该能够引起别人的注意。”
“好的,还有什么?”
“德拉和我要去那个坟附近转转,大概在你把圣伯纳底诺的任务布置之后不久我们就能回来。”
“莎拉·安赛尔怎么办?”德雷克问道,“她像苍蝇一样叮着我,想要见我,拼命解释她是米日娜的好朋友,她想做点儿事情弥补自己的过失。”
“别理她,”梅森说,“千万千万别理她,保罗。”
“这倒没问题,”德雷克反驳说,一边咧嘴笑着,“可是我怎么能让她别理我呢?”
“大概,”梅森说,“你不得不拿大棒子把她的头打晕。快点儿,德拉,我们走吧。”
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离开旅馆,开车到科兰浦敦,然后拐到万德林在地图上标出的那条路上,来到了那座坟前。
不少好事之徒已经来过这里了。地上有汽车停过的痕迹,空的胶卷盒表明这里被拍进了大量的业余摄影作品。浅坟的周围踩了很多横七竖八的脚印。
梅森说:“德拉,如果我的想法是正确的,在这儿周围不远应该停过一辆带活动房屋的汽车,可能在这儿停过两三天。我想找出它停在什么地方。”
德拉·斯特里扬起眉毛,“你的想法是正确的吗?”
“对。”
“你的想法,我可不可以问一下,是什么呢?”
梅森说:“喂,喂,德拉,不要剥夺我的胜利感嘛。”
“什么意思?”
“如果我是正确的,”梅森说,“我就可以向保罗·德雷克指出简单的、基本的推理步骤,几乎可以肯定某些事情按照某个步骤发生过了。”
“如果你是错的呢?”
“如果我是错的,”梅森说,“如果我事先没有告诉你我的想法,那我就可以随意地说,‘噢,我有过一个想法,但是这个想法似乎和事实不符,所以我就不必浪费时间跟你们说了’。”
“你对保罗·德雷克这么说没问题。”德拉·斯特里特说,“但是你对待我就不特殊一点吗?”
“就是呀,”梅森说,“和保罗·德雷克相比我更希望给你留下好印象。”
“你没有必要这么做,你已经达到目的了。”
“不管怎么说,德拉,你不能指望一名魔术师在变魔术之前就告诉你他将怎么去变,那就把所有的魅力和悬念都带走了。”
“能带走悬念,但带不走你的魅力。”德拉·斯特里特说,“不过如果你想让我合作,在这野地里踩来踩去寻找活动房屋停过的地方,你最好告诉我为什么。”
“这样想一想,德拉,谋杀的整个策划都离不开一个事实,那就是,肯定有个人知道爱德·代文浦将在离开夫勒斯诺之后马上生病,他坚持开车到了科兰浦敦,但是他病得如此之重以致于不可能继续赶路了。他不得不住进一家旅馆,请一位医生来治病。否则,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谋杀,也不可能有什么谋杀策划,至少不会准备好一个坟坑。”
“是这样。你以前说过了,头儿。”
“好,”梅森说,“那么这个人是谁呢?谁是那个可能知道代文浦将在特定的地点、特定的时间生病的人呢?”
“美宝·诺格,那个秘书?”德拉·斯特里特冒险似的猜测说。
梅森大声笑起来,“我已经把能提供的线索都提供给你了,德拉。你到东面山上去找汽车房屋的停放地,我到西边去找。不过别走太远,别走出我声音能到达的范围。应该就在这周围150到200码之内,如果你看见什么人,或者觉得什么人在监视你,别害怕,大声喊我,我会留心听着的。”
德拉·斯特里特犹豫了一会儿,“我得不到别的提示了?”
“除非你自己找到它们。”梅森说,“如果我要从帽子里拽出一只小白兔的话,我可不想让观众冲着我的脸打哈欠。我现在非常欣赏自己呢,德拉。”
“你简直是沾沾自喜了。”她说着,一边转过身,走下山去,走进一片林子里。
梅森等了几秒钟,然后走向山的另一侧。他慢慢地沿着之字形走着,寻找着车辙。15分钟之后,梅森回到山上,呼哨了一声寻找德拉·斯特里特。
焦急地等了几分钟之后,梅森开始向山下走去,正在这时,他听到远处传来了她的呼唤声。
梅森又打了声呼哨,然后快步穿过树丛。终于,他发现了德拉·斯特里特的足迹,他又呼哨了一声,又一次听到了她的回应。
梅森又走了大约50码,再呼哨,又听到回应。
“天哪,德拉,”他说,“我不想让你走这么远的,万一碰见什么人可怎么办?”
“我一直在紧跟着呢。”她说。
梅森快步走到她跟前,德拉·斯特里特指着松软的土壤里的车辙印。
“哦,哦。”梅森连连说。
“是窄窄的吉普车辙印,”德拉说,“这说明了什么吗?”
“有可能。”
“这肯定会引出一个活动房屋来吗?”
“我不知道,”梅森说,“我想不一定,咱们跟着辙印走吧。”
“哪个方向?”
“你是在哪儿发现车辙的,德拉?”
“附近……哦,我不知道……山周围一百英尺吧,我估计。”
“好吧,我们就跟着它往山下走。”
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沿着车辙走了100码,来到了一小块林中空地,在那里有一条模糊的但显然可以通向高速公路的车路。在一处空地上,显然停过一辆汽车房屋,不但车辙清晰可辨,而且,从左轮后的污水槽里留出的污水已经在地上滴穿了一个小坑。
德拉·斯特里特略略弯了弯腰,“很好,梅森先生,现在你已经把小白兔从帽子里拽出来了,你发现了汽车房屋的位置,现在我们做什么?”
“现在,”梅森说,“我们要小心地把这个地方标出来。我们俩回夫勒斯诺去,让保罗·德雷克找几个他信得过的细心的人,让他们来这里仔细搜寻,列一个物品清单。”
“物品?”德拉·斯特里特问。
梅森指着一小堆空的罐头盒,强调说:“全部物品。趁这个地方还没出什么事之前我们要拿到这里的详细物品清单。”
“我们现在就做这个清单不好吗?”
“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梅森对德拉说,“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出发去圣伯纳底诺。”
“现在你已经把小白兔从帽子里拽出来,让所有的观众都目瞪口呆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是怎么知道小白兔就在帽子里的呢?”德拉·斯特里特问道。
梅森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德拉。”
“什么问题?”
“那个人是谁?谁是那个有可能知道爱德·代文浦将在早晨7点钟左右离开夫勒斯诺的人?还知道他刚一出发就会病得很厉害,以致于到科兰浦敦时无法继续赶路、不得不卧床请医生来看病?”
“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人,”德拉·斯特里特说,“不可能有。”
“那么就不可能是预谋杀人。”
“但又不可能不是,否则……嗨,头儿,那个坟坑提前两三天就挖好了。这是你能想象得到的最冷酷、最狠毒的罪行。我是说,如果那个坟坑是专门挖好等着埋爱德·代文浦的话。”
“是这样,”梅森对她说,“快点儿,德拉,我们回夫勒斯诺去。我们要租一架飞机去圣伯纳底诺。我们到那儿之前德雷克的人可能已经找着美宝·诺格了。”
“如果没找到呢?”
“如果没找到的话,我们就自己去找,但是我想他们会找出她来的。同时我们还要让德雷克的人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查找线索。比方说吧,德拉,看到这些罐头盒了吗,这里有一个装过豆子的盒子,它是用开罐头器打开的,边缘相当平滑,整个盖子都被掀掉了。注意罐头盒的里面。”
“怎么了?”
“豆子的残渣又干又硬。”
“表明这个盒子已经呆在这儿有一段时间了?”
“大概一个礼拜到十天吧。”
“很好,魔术师先生,”德拉对梅森说,“我知道我的位置了。我应该穿上小短裙和紧身衣,站在那儿鞠躬、微笑,当你把小白兔从帽子里拽出来的时候目瞪口呆,满脸敬畏。我相信这就是魔术师助理的作用,对吧?”
“对,”梅森说,“她漂亮的大腿吸引了观众的注意力。”
“不吸引魔术师的?”德拉·斯特里特轻轻地问。
“有时包括魔术师的。”梅森承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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