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道:“老和尚是不是健在,问他是不是‘汴梁世家’的老主人,二哥不妨仔细想一想,那可是两回事!”
算卦的眉头一皱,沉吟说道:“四弟,要说他没死,我可仍难相信!”
“那难怪!”书生道:“这有两种说法,他不是真的死了,便是他手法太以高明,二哥,我打个譬喻,比如,对乾坤五凶,我要他诈死,要不是老和尚他自己出来,五凶会知道他没死?”
算卦的一怔,哑了口,默然不语!
皇甫敬听至此,皱了皱眉,突然说道:“四弟,这又不对了!”
书生投以探询的一瞥,没说话!
皇甫敬道:“乾坤五凶联袂来汴,可是要向老和尚寻仇,要是老和尚真是‘汴梁世家’的老主人,那褚长风岂会助五凶杀普济?”
这话不错,那有帮外人对付自己人的!
书生淡然一笑,道:“大哥,话是不错,可有好几种说法……”顿了顿,接道:“第一、那有可能是一种掩人耳目的手法;第二、那夜的几个人,不是‘汴梁世家’的人,无如……”
一指老驼子,接道:“三哥知道,‘万家香’酱园前,那名是伙计,实则一流高手的两个,三哥已认出是那夜几个人的两个,是故,这第二个可能已不能成立,该是第一个!”
皇甫敬道:“目的何在?又掩得什么人耳目?”
书生道:“这也有三种说法,第一、说远点儿,远自我无意中听五凶说话,要聊联来开封寻仇之际……”
皇甫敬插了一句:“怎么样?”
书生道:“该是一套有计划的阴谋,让五凶把咱们四兄弟诱来‘开封’,其目的在对付咱们四兄弟……”
皇甫敬摇头说道:“四弟,要是对付咱们四兄弟,大可不必劫镖,办法多得是,劫镖,那手法未免太缓和了一点儿!”
书生淡然说道:“缓和的手法,往往是严厉、最狠毒的,实际说起来,也不只是劫镖,古月天在酒楼巧遇二哥,然后卜卦寻人,轻泄独孤恩兄下落……让咱们死得莫名其妙,让咱们死得神不知、鬼不觉,总比用激烈手法,操之过急,画虎不成反类犬好……”
这话,只有皇甫敬一人明白,算卦的跟老驼子可是听来诧异,心里糊涂,算卦的张了张嘴,刚要问!
皇甫敬眼明“嘴快”,已抢先了一步,拦了话头:“四弟,咱们可跟他们无怨无仇!”
书生笑道:“何必怨仇?利害攸关而已,‘汴梁世家’要席卷武林,称霸天下,实际说起来,诸大门派皆不足虑,唯一扎手的,该是‘神州四奇’,咱们四兄弟!”
是机会了,算卦的二次张口!
皇甫敬急忙又道:“四弟,那第二种说法呢?”
书生道:“对付的是‘乾坤五凶’,没想到惊动了咱们四兄弟,骑虎难下,欲罢不能,干脆豁出去了!”
算卦的突然开了口,道:“要是对付‘乾坤五凶’何须劫镖,那岂非自找麻烦?”
皇甫敬心中一紧又松,暗暗吁了一口大气!
书生道:“那有可能他们不知道‘三义镖局’跟咱们四兄弟有渊源,不过,这种说法勉强的很,他们不会不知道!”
算卦的点头说道:“要是对付‘乾坤五凶’,只怕他五人……”
摇了摇头,住口不言!
老驼子突然插了一嘴:“四弟,无论对付谁,假如老和尚真是‘汴梁世家’那老匹夫,他何必来个假死?不死也能……”
“说得是,三哥,”书生截口淡笑:“但是,不死,日子—久,难免有些破绽,也难免让人怀疑到他的头上,止你眼睁睁地看着他嚼舌自尽了,你作梦也不会再去怀疑他,死了岂不比不死更好?”
老驼子由来只是那冲口而出的“—斧头”,接下去,他便再也说不出什么了,立即闭口不言!
皇甫敬略一沉吟,道:“四弟,说你那第三种!”
书生道:“一石两鸟,说对付‘乾坤五凶’,也对付‘神州四奇’,唯—的不同,该是把‘乾坤五凶’当做了饵!”
皇甫敬点了点头,道:“四弟,我以为这第三种说法,纵不中,可也近得多!”
书生笑道:“大哥,我有同感!”
问算卦的,算卦的频频点头!
问老驼子,老驼子说:“别问我,你三个看着对就是对,至今我满头雾水。”
这敢情好,说了事实,他是个丈二金刚!
一句话都笑了!
笑声歇止,皇甫敬神色一转郑重:“四弟,现在可只是‘汴梁世家’那老主人,声音像极了普济老和尚,别的,咱们可是毫无根据!”
书生点点头,笑道:“大哥,这仍是个大胆假设。”
皇甫敬道:“能苦海回头,放下屠刀,老和尚令人敬佩,他那后半辈子,不是人,是佛,咱们可不能轻易冒渎!”
书生道:“大哥,这我知道,一切有待细心求证。”
皇甫敬点了点头,倏又摇头苦笑:“四弟,咱们有待细心求证的事可真不少……”
书生笑了笑,没说话!
适时,小径尽头走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的,是个皓首银髯,身形魁伟的锦袍老者!
女的,是个白发皤皤,衣衫朴素的老妇人,老妇人的手里,还捧着个木盘,木盘上,盖着一只大海碗!
是三义镖局的总镖头,“无敌金刀”赵振秋老夫妇!
皇甫敬一皱眉,道:“三弟,你怎么把他两个给叫来了?”
老驼子一怔,道:“没有啊!”
话间,赵振秋夫妇已至近前,老夫妇二人年事虽高,但却矮“神州四奇”一辈,见礼毕,赵振秋道;“您老人家别怪三叔,是秀芸怕下人们粗手粗脚不放心,自己要来侍候独孤恩伯的!”
难得一番做晚辈的心意!
皇甫敬点点头,没说话!
书生却借着机会,飞快递过一个眼色!
皇甫敬会意,当下说道:“走,咱们一起上去看看独孤恩兄去。”
话落,当先转身行去!
上了楼,独孤承犹酣睡未醒,小明可是坐在那儿直发楞,这—闷,一静,可够他受的!
一见众人进房,大眼睛立刻恢复神采,有了光亮,连忙站起身,施礼不迭,皱着眉,劈头便道:“四叔,小明有十不情之请。”
书生道:“说!”
小明眨眨眼,一脸苦像:“您知道,小明天生劳碌命,闲不住,这差事儿,您还是另请高明吧!”看样子他是真受不了了!
—句话惹得全笑了,书生带笑说道:“没你的事儿了,你走吧!”
小明立刻精神抖擞,如逢大赦,一躬身:“多谢四叔开恩!”站直了身子,拔腿要溜!
“慢着!”老驼子突然瞪眼一声轻喝!
小明可没敢动,笑嘻嘻地道:“三叔,您老人家有何吩咐?”
老驼子绷着脸,那模样儿吓煞活人:“你四叔开了恩,还有你三叔呢!”
小明可是出了名的鬼精灵,肚子里雪亮,涎脸笑道:“小明知道,三叔您老人家准会行好,准开恩!”
老驼子冷哼说道:“怎么?”
小明眨眨眼,道:“三叔,您忘了,您进开封事,小明对您说过什么来着?”
老驼子一怔,随即会过意来,巨目暴睁,笑骂一声:“小鬼头,我要剥了你的皮,撕了你那张油嘴!”
大巴掌一抬,伸手便抓!
小明滴溜一转,已到了书生身侧,乘机向书生递了眼色,—阵风般下了楼,转眼没了影儿!
惹得这两辈豪雄哈哈大笑,书生有意捉狭,望了老驼子一眼,道:“三哥,小明他说什么来着?”
老驼子向来没心机,哼丁一声,道:“他说,行好有好处!”
书生又逼了一句:“什么好处!”
老驼子一翻巨目,道:“比如说,我这背上驼峰……”
—阵大笑盖住了他的余话!
书生想冲淡些三位拜兄的心中“事”,如今是收了效!
笑声中,书生虚空扬掌,向着床上酣睡中的独孤承,轻轻拍了一掌,独孤承应掌而醒,老眼睁处,脸上,一阵激动,翻身坐起:“是振秋,秀芸?”
赵振秋夫妇趁势上前,双双拜见!
这—来,自难免又是一幕真情流露,令人洒泪的感人场面,皇甫敬暗中向着书生投过一瞥!
书生却只装作没看见!
再看算卦的跟老驼子,眼眶里都现了闪烁泪光!
虽然英雄有泪不轻弹,可是这种泪就是英雄也难免!
嘘唏中,独孤承举袖拭泪,连连说道:“怎劳动你夫妇亲身端汤送茶?下次别这样了,这样儿令我不安,日子长着呢,咱们各交各的!”
赵振秋夫妇连声应该,并称不敢,双手捧上那碗热汤!
乘独孤承伸手接碗之刹那间,书生目光如电,飞快一瞥,没错,正如小明那个眼色,独孤承掌心有颗红痣!
谈了几句闲话,书生把话拉入了正题:“恩兄,自到了汴梁世家后,可曾离开过开封?”
独孤承一怔说道:“没有啊!四弟何有此一问?”
书生笑了笑,道:“二哥去过‘朱仙镇’,‘汴梁世家’的分支店个人说,在那儿见过恩兄!”只说眼不闲,目光紧紧凝在在独孤承一张老脸上!
独孤承老脸一片诧异,惑然道:“这就怪了,愚兄自当年被掳来‘汴梁世家’后,多年来,没能出那地道中石室一步,这是怎么回事?”
书生笑道:“想必是那人看错了……”
算卦的一怔,刚要插嘴。
书生已然飞快接道:“恩兄可知道,当年带恩兄来开封的是谁?”
独孤承道:“愚兄被掳来开封时,一路之上,双目一直被蒙盖着,故而无法知道带恩兄来开封的是谁!”
书生点了点头,道:“在‘汴梁世家’地道中,我不便说,恩嫂及骐侄儿的墓地,前年又经整修过了,每年我四个总是要去看看的!”
独孤承老脸上倏现悲凄色,摇头苦笑,道:“四位对愚兄的这份恩……”
“恩兄要这么说,那是见外了!”书生截口说道:“倘若这是恩,那我四人当年之身受,又叫什么?……”
顿了顿,接道:“事隔多年,我四人无时无刻不在想,当年若不是恩兄伸了伸手,只怕……”
独孤承摇头叹道:“四弟,如今还谈这些干什么,人那有见死不救的?换谁谁也会伸伸手,要不然,那还叫人么?”
不错,人那有见危不援,见死不救的?
书生点了点头,叹道:“时光如流水,岁月不饶人,当年—别,全今冉见恩兄,算算该有十多个年头了,好快啊……”
“四弟说得是!”独孤承颇为感慨地连连点头,道:“虽不是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可也是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百年一瞬,人生无常,想当年天伦乐融融.而今已落得家破人亡,伶仃一身,这,唉……”
重重地叹了口气,结束了这段话!
“这”字以下,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但那声重重长叹应已代表一切,那声长叹,能令人泪落!
那声长叹,也给在座的每一位,心头压上了一块重铅,甫出虎口,理应欢庆,书生他怎老提这令人伤感的当年旧事?
算卦的有怨怪意,望了书生一眼,皱了皱眉,刚要张口!
书生已然目注独孤承,忽地说道:“恩兄可记得恒山听涛小筑故居?”
独孤承点头说道:“记得,怎么不记得,自己的家,那有不记得的?”
书生道:“前两年,我四人已经鸠工把恩兄那听涛小筑整修过了,完全照得是老样子,没敢有丝毫变动!”
独孤承神情—阵激动,道:“四弟,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妻已死,子已亡,愚兄已经没有指望了,那个家也不想要了,四弟几位还劳这个神干什么?”
书生双目一挑,道:“恩兄,话可不是这么说,落叶归根,难道说,恩兄遭此大变之后,业已雄心尽灰,家也不要了?”
独孤承唇边闪过一阵抽搐,须发颤动,摇头苦笑:“四弟说得差不多,那个家,我是不想再回去了,固然,落叶归根,可是,四弟,触景伤情,我受不了……”
书生默默不语,但旋即,忽又一笑说道:“有件事,我忘了告诉恩兄,恩兄可还记得当年手植那株金菊?多年来,虽乏剪修浇灌,可是依然孤独傲立,每逢秋时,黄花怒放,不减当年!”
老驼子倒没如何,算卦的面有诧异色,他投书生以惑然一瞥,可是没说话,还好!
独孤承却摇头一叹,道:“花犹好,人不在,愚兄心已冷,意已灰,对那当年种竹栽花的悠闲无我心境,已经是……唉,徒乱人意,不提也罢!”
书生目中一丝星采,飞闪而过,道:“当年我闻讯赶至时,恩兄那书房之中,砚池未干,笔犹未收,想必恩兄当年是在挥毫时,突遭惊变……”
独孤承迟疑了一下,道:“事隔多年,愚兄已然记不清了,四弟当年既有所见,那想必是愚兄当时是在书房之中,不会错了!”
书生目中再闪星采,道:“等大哥、二哥、三哥,先后赶至后,经—番搜查,别无所见,仅在恩嫂骐侄儿遭害处,发现了—根‘天荆毒刺’,恩兄胸罗渊博,见多识广,不知可知……”
独孤承苦笑接道:“这何必问我,四弟胸罗见识,不强我数倍?”
书生道:“天荆树,唯高黎贡山所产者,刺有剧毒,中人必毙,当时,我四人判断这必是‘修罗教’下的毒手……”
独孤承陡挑双眉,目中暴射骇人厉芒,道:“四弟不愧渊博,四位想必当即赶往了‘高黎贡山’!”
书生点了点头,挑眉说道:“自然,我四人恨不得胁下生双翅能飞去。”
友情可感,独孤承神情一阵激动,道:“四弟,不知是否那修罗教下得毒手?”
书生道:“天荆毒刺现在修罗教势力范围内,断不会容他人采摘,武林也没人敢轻易涉足,证据如铁,当时我四人以为该不错。”
独孤承一怔,道:“四弟,‘以为该不错’,莫非有错?”
书生道:“是否有错,如今还不敢说,不过,轩辕无忌矢口否认行凶,我四人也曾遍寻全山,未获恩兄踪迹!”
独孤承道:“那‘天荆毒刺’他如何解释?”
书生道:“他亲自陪我四人跑了趟‘北天山’,找到了另一栋有毒的‘天荆树’,这证明‘天荆毒刺’非他‘修罗教’所独有!”
独孤承眉峰一皱,沉吟说道:“这么说来,的确不能断定是他修罗教行的凶……”
书生截口说道:“不过,事隔几年,带恩兄来‘汴梁世家’的,却是‘修罗四侍’!”
狐孤承一震,目中再现厉芒:“四弟,没错,是他四人。”
书生道:“没错,该是他四人!”
独孤承道:“他四人亲口承认了?”
书生淡然说道:“没人会承认做贼的,我是由那根‘天荆毒刺’,他四人现在‘汴梁世家’,及他四人心虚欲逃之种种迹象判断的!”
独孤承点了点头,道:“无可疑,可仍不能断言修罗教行凶!”
书生目光深注,道:“恩兄当年被掳后,难道真不知被囚何地,投见过任何一人,也小知带总兄来开封的是谁?”
独孤承道:“见过,但那没有用,他们都蒙了面,而且被掳时,愚兄是被人点了穴道,及至愚兄醒来时,只发现是置身一石室之中,难见天日,那里知道是被囚何处?由那一地至开封,一路之上,也是被他们蒙上了双目,若非见着了‘汴梁世家’的老王八,愚兄还真不知到了何处呢?”
书生皱了皱眉,略一沉吟,道:“以恩兄一身功力,他们不可能会那么放心!”
“说得是,四弟!”独孤承道:“他们平常跟愚兄见面,都是在另一室,隔着一处暗门交谈,绝不敢近愚兄之身,由那不知名的一处,往开封时,还是被他们先以迷药迷倒,然后点了‘肩井’,双膝弯曲,才蒙上眼的!”
老驼子突然咬牙说了一句:“好狡猾的一批东西!”
书生皱眉说道:“这就难了,倘若恩兄能知道,当年被掳处,是囚于何处,带恩兄来开封的是谁,元凶便不难寻获了!”
独孤承略一沉吟,突作此问:“四弟,那‘修罗四侍’,如今可仍在‘汴梁世家’?”
书生道:“要是没错,该还在,不过,就是在,要找‘汴梁世家’要人,恐怕已经很不容易了!”分析得不错!
独孤承点了点头,没说话!
老驼子却高挑浓眉,威态慑人地又插了一句:“他们敢,惹烦了我,放把火烧他个精光,看他四人往那儿躲!”此老就是这般火爆脾气。
书生淡淡说道:“没什么敢不敢的,做贼的,没有坐以待捕的,就是烧光了‘汴梁世家’,找不到‘修罗四侍’也是枉然,何况‘汴梁世家’分支遍天下,他四人何处不能去?”
这话不错,老驼子怔了,但旋即说道:“四弟既知他们要溜,为何不防之于未然?”
问得对,既知要溜,为何早不下手。
书生迟疑了一下,道:“天下虽大,我却不相信他四人能逃出咱们兄弟手掌心去!”
显然,这是托词,只能说,没确定这位“百巧先生”真假,便不能确定“修罗四侍”是不是帮凶!
老驼子对这答复,自然不满意,他浓眉一挑,还要说!
皇甫敬突然开了口:“三弟,你该知道,四弟他自有道理!”
大哥说了话,老驼子可不敢多说了!
其实,皇甫敬说得也没错,他们的这位四弟做事,何曾出过错?由来是十拿九稳,些微不差!
沉默了—会儿,书生突作此间:“恩兄说过,‘摧心散骸断魂丹’之毒,三日—发,但不知今日,是第几日?”试过了旧事,他还要再试眼前事!
独孤承一怔,道:“算算明天就该发作了,怎么,四弟!”
书生道:“恩兄可是说,‘摧心散骸断魂丹’之毒,除那‘汴梁世家’自藏的独门解药外,他药罔效,无物可解?”
独孤承点头说道:“正是,要不是为着一个‘仇’字,愚兄早就自绝了,死了一了百了,免得每隔三天.便要身受一次痛苦!”
书生轩了轩眉,道:“这般死,轻若鸿毛,恩兄怎也作如是语?”
独孤承神色黯然,默然不语!
书生目中忽闪寒芒,道:“有件事,我要跟恩兄商量一下!”
独孤承道:“什么事?四弟只管说就是!”
书生道:“恩兄可知昔年‘武林二叟’中,‘百毒叟’巫一风此人?”
独孤承点头说道:“知道,怎么?四弟莫非要他为愚兄……”
书生截口说道:“恩兄既知此人,当知此人精擅施毒,现下无出其右者,其所炼制的最毒一种药物,名唤‘散功丸’!”
独孤承道:“这个愚兄也听说过,‘散功丸’之所以被称为最,乃是一丝误服,功力永废,那比杀—个人还令他痛苦!”
书生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如此,不过,‘散功丸’还有—宗好处,就是能解百毒,昔年有些武林高手,往往不惜一身功力而求此丸—粒,以祛除所中之毒,保全性命!”
独孤承点头说道:“四弟说得不虚,是有这回事……”
神情忽地一震,突射奇光,骇然接道:“四弟莫非是要……”
书生截口说道:“既能解百毒,我想以毒攻毒试试!”
独孤承霍然色变,但刹那间又恢复正常,平静地说道:“四弟现有此物?”
书生道:“不错,我跟巫一风昔年曾有一面之缘,他给了我一粒,以备万—之需,必要时祛毒保命!”
独孤承默默不语,良久方道:“据愚兄所知,‘摧心散骸断魂丹’之毒,唯汴梁世家那自藏独门解药可解!”
显然他是不敢轻易尝试!
书生道:“可是那‘摧心散骸断魂丹’,该在百毒之内!”
独孤承道:“四弟似乎忽略—点!”
书生道:“什么?”
独孤承悲惨笑道:“毒纵可解,愚兄这身功力也完了!”
书生刚要张口,算卦的突然说道:“四弟,这办法使不得!”
书生道:“怎么使不得?二哥说说看!”
算卦的挑眉说道:“别说四弟没把握,有可能含毒未除,功力却废……”
“二哥!”书生截口说道:“我不是说过了,‘摧心散骸断魂丹’,该在百毒之内?”
算卦的道:“就算毒可解,四弟可曾考虑到恩兄的一身功力。”
书生道:“难不成二哥要为恩兄—身功力,而眼睁睁地看着恩兄就这么三日一发作的痛苦下去?”
算卦的道:“咱们兄弟有得是血,怕什么?”
是英豪,够朋友。
书生道:“这个我比二哥清楚,可是,二哥,人的血有限,一旦咱们这些人血液流尽,经脉干枯了呢?”
算卦的挑眉说道:“还有下一辈,下两辈的。”
书生道:“我怕咱们这些人中,包括不了下一辈,下两辈的。”
算卦的—怔,道:“那……”
“那什么?”书生道:“到那时咱们俱已躺下,还有谁来管独孤承兄?”
算卦的机伶一颤,默然不语!
“再说!”书生顿了顿,又道:“有咱们四人在,恩兄大可安静蓄养天年,功力有无,该没有什么关系?”不错这说得过去!
独孤承忽地一叹,点头说道:“四弟说得不错,功力尽失,不过成一个常人,能在四位身边静渡余年,倒也是难求的好事……”
书生目中异采一闪,截口说道:“这么说,恩兄是答应了?”
独孤承摇头苦笑,道:“愚兄本该答应,无如,这妻、子之仇……”
书生道:“恩兄不该有此虑,彼此知交如手足,恩嫂及骐侄儿之大仇,自有我四人在,也理应承担!”
独孤承老脸一阵激动,哑声说道:“多谢四位好意,但这种仇。总该由愚兄自己手刃元凶,不然何以慰老妻幼小于地下?”
“那好办!”书生道:“届时由我四人缉来元凶,交由恩兄处置就是。”
独孤承还想再说。
书生神色忽转郑重,道:“倘若恩兄执意不肯,我不知道这样下去,恩兄那妻、子之仇,何日得能雪报?”
不错,自顾不暇,还谈什么报仇?
独孤承一震,但旋即说道:“愚兄要等,等到四位寻来那独门解药!”
书生道:“恩兄该知道,那难得很,也不知要等到几时,再说恩兄之毒不祛,我四人更有后顾之忧!”
独孤承默然不语,良久,突然一叹说道:“好吧,就依四弟吧,这样也可免得愚兄饮自己人之血,拖累了四位,生不如死,一辈子难安!”
书生飞快向着皇甫敬递过一个眼色,道:“恩兄,这四个知交手足,个个不是人间贱丈夫,恩兄要这么说,我倒不敢再坚持己。见了!”
话落,皇甫敬突然说道:“四弟,我说句公道话,你这个办法太以冒险,使不得,还是听恩兄的,等那独门解药,我由来不信邪,总有一天,咱们会逮住那老匹夫,逼他交出解药来!”
老驼子适时也道:“我可憋了好半天了,没有大哥的话,我不敢插嘴,四弟这主意的确太险,还是听恩兄的!”
接着,算卦的也说了话!
书生顺水推舟,乐得乘机而收,赧笑点头:“既如此,那我这个办法,只好作罢了!”
独孤承双眉一震,笑道:“本来该作罢。四弟,别替愚兄我操心了,还是谈谈你的大事吧!”显然,他是想轻松轻松!
书生玉面一红,忙道:“恩兄,还有正经大事待问!”
独孤承笑道:“铁胆铁心英雄汉,怎么脸皮嫩得—如大姑娘?四弟,还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为正经,更为重要的?”
一句话说得满座大笑,赵振秋夫妇也笑了,不过.那是窃笑,可没听笑出声来,晚辈嘛,那敢放肆?
书生脸更红了,简直像八月里的丹枫,道:“恩兄,大哥、二哥、三哥都未娶,我急什么?……”
独孤承截口笑道:“愚兄我套二弟一句话,你大哥、二哥、三哥,没一个是成家材料儿,瞧瞧你大哥这部胡子,上那儿找个老姑娘?你二哥走江湖的郎中,满口胡扯,这种人最不可靠,人家姑娘家不会信他的,再说,他那把年纪也有半百了,至于你三哥,愚兄我不敢说,他,我招惹不起,只有你,四弟,只有你有个现成的好姑娘等着你,你怎忍心辜负人家一番好意?四弟铁石心肠不过如此,女娲重生难补情夫,精卫衔石,难填恨海,这种遗恨铸不得,你要多想想!”
书生竟被他说得遍体生寒,机伶连颤,低着头,道:“恩兄,我明白,无如……”
“没什么无如的,”独孤承道:“四弟,你答愚兄我—句,愿不愿?”
这叫书生如何启口,他半晌憋出—句:“恩兄,我不能害人家—辈子?”
“什么叫害?”独孤承道:“人家甘心共饴,心甘情愿,这个‘害’字,要人家说出口才能叫‘害’,懂么?四弟,你不配说这一个字!”
书生低着头,默然不语!
是真也好,是假也好,在真假未判之前,他得听!
独孤承望了他一眼,又道:“四弟,此间事了,愚兄我要你找人家去,要不然你走,别认愚兄我这个老哥哥,话说在前头,听不听在你!”
书生低着头,只是不说话!
独孤承顿了顿话锋,接着说:“四弟,愚兄我言止于此,现在可以谈谈你所谓的正经大事了!”
书生这才抬起头来,脸上红潮未退,道:“恩兄,当前的另一要务,是找镖!”
独孤承道:“找镖不如安镖来得恰当,四弟是要……”
书生道:“我想问问,恩兄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独孤承沉吟说道:“这个愚兄,不知道,不过在四弟与三弟没进‘汴梁世家’之前,愚兄曾听到他们谈论过一件事!”
书生道:“什么事?”
独孤承道:“为防愚兄被救,要将愚兄运出‘开封’,跟愚兄一起走的,听说还有一批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愚兄就不知道了。”
书生双眉一扬,道:“这话,恩兄是何时听说的?”
独孤承道:“在四弟、二弟未进‘汴梁世家’的前四五天。”
书生目中寒芒一闪,道:“如今恩兄已然被救出,该只余那批东西了……”
老驼子霍然站起,道:“四弟,要快,再迟恐怕那批兔崽了……”
书生一摆手,截口冷笑,道:“三哥,你请坐,不忙。实际说起来,只是这口气难平,要镖,迟几天没关系,到时候我要他们一个不少的返回来就是!”
话落,立即转注独孤承又道:“恩兄可曾听得要往何处去?”
独孤承道:“愚兄没听清楚,似乎是苏杭一带!”
书生点点头道:“有地方就行,如果不对,到时候大不了挑他每—处分支,我要看看他们还能往那儿藏!”
话落,站了起来,目光一注皇甫敬,道:“大哥,咱们该下去了,也好让恩兄多歇息歇息!”
皇甫敬点点头,应声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算卦的,赵振秋夫妇没敢再坐着,自然都跟着站了起来,临下楼,独孤承对着赵振秋突做此问:“振秋,有几个孩子了!”
赵振秋恭谨答话:“禀恩伯,振秋仅一子!”
独孤承道:“多大了?”
赵振秋道:“今年刚满二十!”
独孤承脸色一肃,道:“振秋,别客气,说实话,这孩子怎么样?”
赵振秋赧然说道:“振秋疏于管教,文武两无所成,不过,他天资尚佳!”
独孤承神情一松,面有喜色:“那么,我衣钵有得传了,明儿个让他来看看我!”
皇甫敬适时一声轻喝:“振秋、秀芸,你两个还不谢过恩伯!”
赵振秋夫妇如梦初醒,身形颤抖,喜不白胜,忙不迭地双双跪下,赵振秋并颤声说道:“多谢恩伯造就之恩,振秋感同身受……”
独孤承瞪了皇甫敬一眼,道:“大弟,这就是你教徒弟?”
慌忙伸双手掺扶……
※ ※ ※
庭院东角,有一间雅致平房,房子不大,陈设也很简单,可是,窗明几净,布置得纤尘不染!
房中,窗下,对坐着两个人,是皇甫敬、书生!
这时候,天已大亮,算命的跟老驼子,都被皇甫敬以一夜未睡为词,让他两个歇息去了。
这理由,皆因为书生从下楼时的一个眼色!
看样子,皇甫敬、书生,似是刚进室坐定。
听!
是皇甫敬那苍劲话声:“四弟,如何?”
书生笑了:“大哥不也在座么?难不成大哥没听出来?”
皇甫敬道:“我是似明白,又有些糊涂,没敢乱插嘴!”
书生笑了笑道:“大哥可知道,我为什么老提那令人伤感的当年旧事?”
皇甫敬道:“这我明白,旧事不比眼前事,最容易露破绽。”
书生道:“大哥说对了,咱们这位独孤承兄,可有三处破绽令人动疑,险得很,差点没被二哥弄糟。”
皇甫敬双眉一挑,道:“四弟是那三处,我怎么只听出一处。”
书生道:“大哥听出的,是那一处?”
皇甫敬道:“就是四弟所说,书房中砚池未干,笔犹未收那句话!”
书生道:“那句话怎么?”
皇甫敬道:“是没错,我比四弟迟—步赶到时也曾见书房内砚池未干,笔犹未收,当时咱们就判断独孤恩兄正在书房用功之际,突然遭遇变故的……”
书生道:“如何?”
皇甫敬道:“妻死子亡,这打击太大,那有一个人遭到重大变故,而今便已不清自己是在何处的?”
书生笑道:“不错,大哥高见。”
皇甫敬道:“四弟也有同感。”
书生道:“这正是我所说那三处破绽中的一个,‘恒山’听涛小筑他没去过,纵问过独孤恩兄当年事,独孤恩兄也不会记得那么清楚,记不清楚该是最恰当的答复。”
皇甫敬轩眉说道:“只可惜仍是一处破绽!”
“说得是!”书生笑了笑,道:“大哥可曾听说,独孤恩兄当年什么时候种过菊花?”
皇甫敬道:“据我所知,独孤恩兄与那位周敦颐同癖,爱得是那中空外直,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
“是喽!”书生笑道:“咱们不见独孤恩兄那听涛小筑竹篱之外,有一池碧波,一池青莲,何曾在东篱下见过一株菊花?”
皇甫敬恍然大悟,目中电闪寒芒,道:“而,咱们这位独孤恩兄他不但面无异容,口无异词,而且竟然颇为感慨地点头直认了!”
书生道:“说得是,这正是我所说那第二个破绽,种什么花,事隔多年,或有可能记之不清,但自己的爱好,却绝无记不清之理!”
皇甫敬双眉高挑,点了点头,没说话!
书生笑了笑,又道:“现在大哥且听听我所说那第三个破绽……”
顿了顿,接道:“大哥,独孤恩兄为人如何?”
皇甫敬答得毫不犹豫:“剑胆琴心,一身铁骨,义薄云天!”
书生点了点头,道:“不错,要不然,咱们四兄弟也不会舍命攀交了……”
话声微顿,接道:“拿刚才我所说以毒攻毒事,独孤恩兄他该如何?”
皇甫敬也没犹豫,道:“毅然点头,面无难色,以身试之。”
书生淡笑说道:“为什么?”
皇甫敬道:“独孤恩兄他岂肯饮咱们之血以救自己之痛!”
书生笑.道:“不错,而咱们这位独孤恩兄他竟不肯!”
皇甫敬猛击一掌,瞪圆了双目;“不错,四弟这又是一处破绽。”
书生淡笑道:“大哥可知道,咱们这位独孤恩兄,他为什么不肯么?”
皇甫敬摇头说道:“不知道,为什么?”
书生笑道:“他怕毁了他一身功力!”
皇甫敬眉条一皱,点了点头,道:“四弟,他要真是余万相,对巫一风该极为熟悉,那‘散功丸’,他也该认得出真假,这可……”
书生截口说道:“我根本没有散功丸,那来得真假?”
皇甫敬笑了:“四弟,有你的,你由来让我没话说……”
忽地眉峰又复一皱,接道:“四弟,万—他要是点了头,或者是要看看……”
书生截口说道:“可惜他没有这么做!”
皇甫敬一怔,默然不语,沉默了一会儿,始道:“四弟,以你看,‘摧心散骸断魂丹’之说,是真是假?”
“很难说!”书生道:“这可试不出来,不过,是真也好,是假也好,要是服用了‘散功丸’废去一身功力,总是划不来的事!”
皇甫敬又笑了,略一沉吟,道:“不过,四弟,要拿他那么关心你跟婉姑娘的事来看,可又不像……”
书生脸一红,没让他说下去,道:“唱假戏,就是要唱得逼真,换我我也会!”
皇甫敬点了点头,道:“四弟,以你看,如今够了么?”
书生摇头说道:“不够,还有待细心求证,而且要不厌其烦!”
皇甫敬双眉—扬,刚要问!
书生已然淡淡说道:“大哥,我说过,一切都交给我,大哥最好别过问。”
皇甫敬笑了,是无可奈何的苦笑,苦笑中,他忽地想起,—事,那要下楼时,独孤承刘赵振秋夫妇的表示,神情一震,道:“四弟,他要传小秋以衣钵,又是怎么同事?”
书生道:“很难说,这得慢慢看,有可能是掩护行藏。”
皇甫敬道:“那有用么?总得教出点东西来?”
书牛目中星采—闪,道:“这也可以试试,独孤恩兄那身绝艺,不是任何人能假冒的,咱们何妨不动声色,静静地看!”
皇甫敬猛一点头,道:“对,四弟,你看要不要小秋……”
“不可!”书生忙道:“大哥,以二哥,那种老汀湖,我都怕弄糟了大事,何况一个少不经事的小孩子?该要他自然地去索!”
皇甫敬微微点头,忽地目射寒芒,道:“四弟,你看他会不会……”
书生陡挑双眉,威态慑人,冷哼截口:“那得分在什么地方,对什么人,在这儿,对咱们,他敢!”
皇甫敬默然不语!
沉默中,书生忽地想起一事,望了皇甫敬一眼,道:“大哥,前些日子,二哥让小明由‘朱仙镇’带回来的那个姓君的汉子,大哥把他安插到那儿了?”
皇甫敬随口答道:“我把他安插在仲夫身边儿,当一名副手,怎么,四弟?”
书生未答又问,道:“他现在可在镖局里?出去了没有?”
皇甫敬道:“我交待了振秋,短时间内,别让他跟着出去,免得让‘汴梁世家’的那一伙碰上,我想该在!”
书生道:“那么,麻烦大哥,找个人叫他来一趟,好么?”
皇甫敬惑然说道:“怎么,四弟,有事儿?”
书生笑道:“没事儿我不会找他,大哥先别问,成不?”
皇甫敬皱皱眉,笑了,一句话没说,站起来出门而去!
过了一会儿,皇甫敬转身回来,身后跟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汉子,正是前说‘朱仙镇’分支护法的那个姓君的!
进了屋,皇甫敬尚未说话。
姓君的汉子已然抢步上前,—步恭谨地躬下身去:“见过四先生!”
书生早就含笑站在那儿等了,这时,—摆手,道:“别客气,请坐!”
在‘朱仙镇’分支,不过一名护法,秦得海面前都没他的座,何况如今这位宇内奇人,四先生?
姓君的汉子受宠若惊,犹豫不敢坐!
书生笑了笑,二次招手,道:“这儿不是‘汴梁世家’,别那么拘谨,我这个人生性随便,那才率真,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站着怎好说话?”
姓君的汉子这才告罪称谢坐下,脸上可难掩那心中的激动之情!
坐定!
姓君的汉子欠了欠身,恭谨动问;“不知四先生召唤,有什么差遣?”
书生道:“没什么,我有桩事儿,是请教!”
姓君的汉子再欠身,忙道:“四先生千万别这么说话,君玄清身受四位活命再造大恩,点滴未报,每每难安,有什么事,四先生请只管垂询,君玄清知无不言!”
恩怨分明,点滴必报,此人称得上一条汉子!
贼窝之中也有血性人,算卦的眼光不错。
书生禁不住暗暗点头,道:“那么,咱们彼此都别客气,自己人再客气,那是见外!”
话音微顿,目光深注,问道:“你进‘汴梁世家’多久了?”
君玄清道:“禀四先生……”
书生—皱眉,截口说道:“咱们别这么说话成么?这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君玄清脸色—整,道:“四先生,武林中,侠义一途,重得可是个‘礼’字……”
书生道:“我明白,但那重得是大礼,不是拘得小节!”
他那能说得过书生,君玄清一怔,住了口!
适时,皇甫敬一旁笑道:“玄清,有道是恭敬不如从命!”
君玄清脸上一阵激动,只得点头:“多谢大先生明教,玄清遵命就是!”
书生笑了笑,道:“那么,答我问话。”
君玄清应声是,说道:“玄清进‘汴梁世家’有五年了。”
五年,不是一个短时间!
书生点了点头道:“五年不算短,对‘汴梁世家’里的事,该知道的不少!”
君玄清道:“但不知四先生指得什么事?玄清不过是‘朱仙镇’分支的一名护法,对本身职务份内事,自了若指掌!”
书生道:“这么说,你职务以外的事,你就茫无所知了。”
君玄清点头,道:“四先生该知道,‘汴梁世家’的行规规定如此,每—级仅知上一级及下一级事,隔—级便不知道了,不过……”
顿了顿,接道:“也不尽然,虽然行规森严,可是—旦有什么大事,仍然难免彼此窃传的,这是人之常情!”
书生笑了:“说得是,这么说,你不知道秦得海那—级的事?”
君玄清道:“玄清身为护法,常跟随他左右,对他的事,自然知道的很清楚,四先生是要问秦得海?”
书生道:“不,对他,我只是附带的问问,秦得海在行里是何身份?”
君玄清道:“他是总行十二支里的人……”
“十二支?”书生问了一句。
君玄清点头说道:“按十二支分的。十二支中,每一支有十二人,身份向于各地分支主持,低于巡察!”
书生道:“这么说,他的身份并不太高!”
君玄清道:“那要看在那儿了,在总行,上面还有四级,自然算不得高,但在各分支,那可是操生杀之权的土皇帝!”
书生笑了:“他上面还有四级,那四级?”
君玄清道:“巡察,堂主,师爷,总管四级。”
书生道:“那‘汴梁世家’的老主人呢!”
君玄清一怔说道:“玄清只知有一位主人,而不知……”
显然,这是真不知!
书生道:“那口无关紧要,且告诉我,主人怎么算?”
君玄清道:“主人不算在等级之内!”
书生道:“总行里,也该有护法!”
“有!”君玄清道:“总行护法,身份相当于堂主!”
书生道:“那么,总行里,分几堂有几个巡察?多少护法?”
君玄清赧然摇头道:“玄清就不知道了!”
书生点了点头,道:“总行里的人,总该有个东西证明身份,不然如何取信于各地分支,一旦派出去,如何表明身份?”
君玄清道:“有,拿秦得海来说,他就有面锡做的腰牌,无论何时何地,无论碰了到什么事,总是不离身的!”
书生道:“秦得海有面锡制腰牌,那么各地分支主持呢?”
君玄清道:“各地分支,是木牌!”
书生道:“你这分支护法呢?”
君玄清道:“也是木牌。”
书生道:“这么说,分支护法的身份,与主持同。”
“不!”君玄清道:“低于分支主持一级,相当于分支帐房,虽同是木牌,但颜色不同,主持是红色,护法与帐房为黄色!”
书生笑道:“那么,身受黑木牌的,该是最低的三等伙计了。”
君玄清点了点头,道:“四先生说得不错,正是!”
书生沉默了一下,道:“那么,像万家香的那位黄老板,身份职位怎么算?”
君玄清道:“相当于铜牌堂主!”
书生笑道:“堂主是铜牌,十二支中人是锡牌,那么总管该是金牌,师爷该是银牌,巡察就该是铁牌了。”
君玄清道:“正是按金银铜铁锡,木红黄蓝白黑之分。”
书生道:“那么,万家香里的帐房迟九如,身份不相当于巡察,腰牌是铁做的了?”他问得还真详细。
君玄清道:“身份是不错,但玄清不知道‘万家香’的帐房是谁!”
书生笑了笑,道:“行里的人,在未互相表明身份之前,或者是某人奉命找某人时,可有个什么连络方法与信号?”
君玄清道:“没什么特殊方法与信号,只有出示腰牌。”
书生眉峰一皱,沉吟说道:“腰牌之上,可有什么字迹或图案,多大,怎么样个形式?”
君玄清道:“一律长方形,长三寸,宽二寸,顶端中央有—系绳小孔,木牌上,只分颜色.没别的,秦得海那锡牌上,正面有一‘褚’字,背面有‘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八个字,再上去,玄清就没见过了!”
皇甫敬突然插口说道;“早知如此,四弟在万家香前就该看看迟九如的。”
书生笑道:“该够了,十足地殷实商人口气,由此可见,那个老的根本对外不露面,对外的只有褚长风一人……”
顿了顿,转注君玄清,接道:“但不知秦得海那片锡牌—上那个‘褚’字,是楷书,草书,隶书,还是篆书,你可记得是那一种?”
君玄清道:“是个草书的‘褚’字,这个玄清记得!”
书生道:“背面那八个字呢?”
君玄清道:“那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八个字,是楷书!”
书生点了点头,默然不语,须臾方抬眼说道:“我想打听个总行里的人,不知你知道不知道?”
君玄清道:“总行里的人,玄清知道得极其有限,不知色先生问得是谁?”虽然极其有限,可总比不知道好!
书生道:“当年,‘武林二叟’中的‘千面叟’余万相!”
君玄清一震说道:“四先生,是说,那千面叟余万相也是总行里的人?”
书生点了点头:“我是这么推测,中不中不敢说!”
君玄清沉吟说道:“玄清知道总行里有个精擅易容术的堂主,可不知道是不是‘千面叟’余万相。”这就够了!
书生目中奇光一闪,道:“汴梁世家确有个精擅易容术之人,没有错!”
君玄清毅然点头:“回四先生,不会错。”
书生道:“你是听谁说的?”
君玄清道:“秦得海有次由‘开封’回‘朱仙镇’后说的!”
书生点了点头,挑起了眉,道:“那大概不会错了。”
顿了顿,接道:“你确知他是个堂主?”
君玄清点头说道:“这也是秦得海说的!”
书生目中奇光再闪,点了点头,摆手说道:“好,没事儿了,你去吧!”
君玄清不明白何以这位四先生会突然召唤他来问了这些,可是他也不敢问,闻言应声站起,躬身欲退!
书生突然又道:“站住,这些话,只有大先生跟你我知道,对任何人不许轻泄,甚至连二先生,三先生包括在内,懂么?”
君玄清不是湖涂人,当然懂,他只懂是不让他说出去,可不懂为什么连二先生、三先生也算在内。
这不懂,可也不敢问,点头应声,躬身而去!
君玄清一走,书生也跟着站了起来:“大哥,你坐着,我要出去—趟!”
皇甫敬一怔,道:“四弟,你要上那儿去?”
书生道:“不上那儿,出去走走。”
皇甫敬老眼一皱,笑道:“怎么,四弟,难不成这也不能问?”
敢情,此老不糊涂,他明白,书生突然要出去,绝非无因!
书生笑了,道:“大哥,‘汴梁世家’里的堂主,是什么腰牌?”
皇甫敬一点就透,笑道:“四弟是要……”
书生截口笑道:“咱们总不会做,所以我要出去走走。”
皇甫敬也笑了,但随即又敛去笑容:“四弟,你打算怎么办?”
书生笑道:“大哥何得陇望蜀,太不知足?”
皇甫敬眉头一皱,道:“怎么,这又不能问?”
书生道:“还是那句老话,一切交给我就是!”话落一笑,径自出门而去!
望着那一袭雪白儒衫,那颀长、潇洒背影,皇甫敬又笑了,可是那是无可奈何的苦笑……。
入夜,“三义镖局”这偌大的一座庭院之中,静得很!
碧空一弯清冷新钩,高挂在柳梢头!
庭院十点点灯火,闪烁丁枝引丛中!
这夜景,既静且美!
靠西角的一座小楼上,灯火外透,窗棂上,映着一个人影,由那未掩的房门内望,这个人影,是“无敌金刀”赵振秋老镖头的独生爱子,“玉面小神龙”赵小秋!
赵小秋仍是一袭白衣,正襟危坐,正坐在桌前,灯下观书,仔细看看,那部书,竟是太史公的“游侠列传”!
书上,圆点斑斑,还带着眉批!
敢情这位少镖头是决心改过,用起了功,看看“游侠列传”,学学太史公那笔下重义轻财的豪侠人物。
对,年轻人本该如此!
夫子说得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再看看房里,窗明几净,纤尘不染,陈设很简单,很雅致,除了一张桌子,壁上长剑,睡榻之外,可说别无长物!
这房里,比庭院中更静,庭院中,还有那发自树间的微风拂动枝叶声,而这房里,静得连枝叶声也听不到!
蓦地里,一阵步履声划破了这寂静的一切!
显然,是有人上了楼!
赵小秋眉峰一皱,目光没离开书页,沉声轻喝问了一声:“谁?”
适时,来人已登上了楼,只听—个俏生生的话声起自门外:“禀少镖头,是小婢。”
赵小秋放下了书,转过了身!道:“进来!”
门外,应声走进一名青衣美婢,她,人美姿美,更难得神仪清奇,气质不凡俨然大家风范,不像是屈居人下,为人奴仆的下人,手中,还捧着一只漆黑洁亮的漆盒,近前施礼,说道:“禀少镖头,老夫人命小婢送来一碗银耳汤,要少镖头趁热喝了!”说着,将手中木盒置于桌上!
赵小秋望了木盒一眼,道:“老夫人安歇了?”
美丫鬟玲珑剔透,忙道:“少镖头该知道,没四先生的话,老夫人不敢来!”
敢情他不是自奋自发地用了功,而是被逼的!
赵小秋眉峰一皱,道:“你下去吧,回去禀报老夫人一声,请老夫人在我师祖面前求个情,要不然我非闷躺下不可!”
青衣美婢道:“禀少镖头,小婢正有喜讯禀报。”
赵小秋投以探询一瞥,道:“说!”
青衣美婢道:“少镖头三两日内就可以下楼了。”
赵小秋双目一亮,面上陡现喜色,霍地站起:“你听谁说的?”
青衣美婢道,“小婢听老镖头跟老夫人说的!”
赵小秋简直急不可待:“两位老人家怎么说?”
青衣美婢道:“小婢只听说少镖头两三天内,就可以下楼了!”
赵小秋道:“为什么?”
青衣美婢摇了摇头:“这个小婢不知道。”
赵小秋道:“没错了。”
青衣美婢道:“小婢焉敢哄骗少镖头?”
赵小秋一仰头想笑,可是连忙又以手掩口,摆了摆手,道:“谢谢你了,你走吧!”
青衣美婶一指木盒,道;“少镖头,这……”
赵小秋说道:“我自会喝,你不用操心。”
青衣美婢应了一声,施礼出门下楼而去!
赵小秋“哈!”地一声,转过了身,眉飞色舞,喜不自胜:“如今还读什么捞什子书……”
拿起书来要丢,但,蓦地里,他神情猛震,脸色大变!
这部摊开着的“游侠列传”书页上,不知何时,多了件东西!
这个东西,是个长三寸,宽两寸,顶端中央,有个小孔,正中央草书一个“褚”字的小铜牌!
这是准投的?又是什么时候投的,怎么投的?
竟然是神不知,鬼不觉!
无怪赵小秋会神情猛震,霍然色变了!
莫非是适才那位青衣美婢。
赵小秋自己心里明白,那似乎是不可能!
再看窗棂,他立即恍然大悟,心神再震动!
纸糊的窗棂上,破了一个洞,夜风过处,破纸迎风,犹自在那儿不住飘动,啪啪作响!
敢情,是被人由窗外丢进来的!
可是,这是楼,而不是平房!
要把这小小铜牌丢进楼上的窗户,不是由楼下振腕上抛,便是腾身半空,抖腕打出!
无论是怎么个丢法,能把铜牌如鸿毛般让它不出一点声息,心眼,手法非臻上乘不可!
那么,此人的功力……
赵小秋身形机伶刚颤,适时
蓦地里,背后响起个冰冷话声:“既见铜牌,何须犹豫……”
来人已到身后,又茫然无声!
赵小秋大惊失色,刚要转身!
突然,来人一声沉喝:“就这么坐着,没有我的话,不许回身。”
赵小秋机伶再颤,竟然没敢动!
该是老子英雄儿好汉,怎地虎父出犬子?
背后那人似乎很满意,冷冷一笑道:“既见铜牌,可知我身份?”
赵小秋微一点头,答话也颇为小心:“知道!”天!他怎知道?
背后那人道:“说说看!”
赵小秋道:“想是总行一位堂主!”
对“汴梁世家”,他倒挺清楚的!
背后那人道:“铜牌正面是个什么字?”
赵小秋道:“‘褚’字君临天下!”
背后那人嗯了一声,道:“背面该又是什么字?”
赵小秋道:“生意人的本份,‘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背后那人冷笑说道:“铜牌身份,你可信?”
赵小秋道:“铜牌明确,不敢不信。”
背后那人道:“报身份。”
赵小秋神色一转恭谨道:“锡牌身份,亥支弟子。”
天!原来这位“无敌金刀”老镖头的唯一儿子,竟会是……
赵振秋夫妇若是知道,怕不……
背后那人道;“呈上腰牌!”
赵小秋应了一声,撩起衣衫,伸手自贴身腰际取下一块小锡牌,翻腕向后递去,可仍没敢回头。
只听背后那人说道;“腰牌是真,身份不假,你通报镖信有功,少主人有谕,记你—功,他赏厚赐,谢恩!”
原来那趟镖……
赵小秋连忙俯首:“谢少主人恩典!”
背后那人笑了,笑是笑,可听来令人毛骨悚然:“如今,递还我铜牌拿起书来!”
赵小秋应声一一做了!
旋听背后那人又道:“你可知我来意?”
赵小秋道:“属下愚昧,请明白指示。”
背后那人笑了笑,道:“奉少主人之命,交你两项使命。”
赵小秋忙道:“属下遵命,请吩咐。”
背后那人道:“你可知日前你那位要饭的师叔,带回来个人?”
赵小秋道:“属下知道此事!”
背后那人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赵小秋道:“属下不知道,请明示!”
背后那人道:“君玄清,以前‘朱仙镇’分支护法,如今行里的叛徒。”
赵小秋身形一震,道:“少主人的令谕是……”
背后那人道:“你该知道,对叛徒,行规向来森严无情,少主人命我传令,要你执行行规,伺机下手!”
赵小秋道:“属下遵命,也有不得已的下情禀报。”
背后那人道:“说!”
赵小秋道:“属下身受四叔祖禁制,没有令谕不得下楼!”
背后那人话声忽转冰冷,道:“这就是你不得已的苦衷!”
赵小秋道:“不敢,无如,属下不能下楼乃是实情,既不能下楼,属下如何能达成少主人交付之使命?”
背后那人冷笑说道:“那么,你是抗不受命!”
赵小秋机伶一颤,忙道:“属下虽死不敢抗命,无奈……”
背后那人冷然截口,道:“答我一句,你是听少主人的,还是听他的?”
赵小秋一张脸,刹时间没了人色,犹豫迟迟不答!
背后那人冷笑又道:“不听他的,顶多逐出门墙,父母不认,不听少主人的,森严行规却是绝不容情,下场如何,你自己该明白!”
赵小秋机伶再颤,目中忽闪厉芒,咬牙说道:“属下焉敢抗不受命?自然是听少主人的!”
天人交战的结果?他这个“人”胜了“天”?可悲?可叹?又复可怜,赵振秋英雄一世,怎有此贪生怕死,不肖后人?
背后那人嘿嘿长笑,似是怕惊动了住在镖局中那几位当今宇内的顶尖儿高手,声音压得很低:“好,这答复颇令我满意,不枉少主人番栽培……”
顿了顿,阴阴一笑,接道:“放心,少主人不会教人无父无君,目无尊长的,你只管听你四叔祖的,所交付的使命,可以缓至禁令解除之后!”
这人工于心计,既狡猾又狠毒!
分明还要赵小秋继续潜伏,说什么少主人不会教人无君无父,目无尊长,令谕可缓!
赵小秋连忙低了头:“多谢少主人恩典,不过,属下不知道禁令何时……”
背后那人冷冷说道:“你敢欺我?”
赵小秋一颤,忙道:“属下不敢。”
背后那人冷笑说道:“刚才那名侍婢怎么说的?”
显然,一举一动,悉落他耳目之中!
赵小秋道:“他说属下三两日内可望下楼,无如,属下不知是否可靠!”
这倒是实话!
背后那人冷冷说道:“你不知道,我知道,若不可靠,少主人就不会命我来了。”
赵小秋脱口说道:“少主人怎会知……”
猛悟失言,一惊住口!
背后那人似乎没注意,反倒颇为得意,冷笑说道:“有什么事能够瞒得过少主人天耳神目的?少主人认为可靠的事,便绝不会有什么错!”
赵小秋暗捏一把冷汗,连忙应声称是!
背后那人道:“你之所以能下楼,与你父亲镖局里来了个人有关,你可曾听说过这件事?”
赵小秋道:“属下没听说,但不知此人是谁?”
他怎会知道?多少天没能下楼了!
背后那人冷冷说道:“就是你那师祖,师叔祖们的恩兄,独孤承老匹夫。”
听口气,独孤承该是真“百巧”,不然这位来自“汴梁世家”的铜牌堂主,怎会恶言相加?难不成书生错了?
这委实令人费解!
赵小秋一惊—喜,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
背后那人冷冷一笑。又道:“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独孤承本来落在行内,可是前两天却被你那几位长辈救回来了!”
赵小秋脑际灵光—闪,心中猛地一紧:“少主人的吩咐是……”
“别紧张!”背后那人似乎看穿了他,冷笑说道:“那老匹夫膝下仅有的一子已亡,唯恐那身绝艺他年带进棺材,所以有意收你门下。”
这,那位少主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赵小秋心念才转,背后那人已然冷冷说道:“我不是说过么?天下虽大,可没有任何事能瞒过少主人……”敢情,他阁下—双眼也不差!
赵小秋不由为之一惊!
背后那人冷然又道:“既失之东隅,少主人却要收之桑榆,是故,少主人命我传令,你一旦被他收录门下,必须竭尽智能,学习那老匹夫的一身绝艺,然后用以报效总行,完事后也伺机除去,以绝后患,你可明白!”
赵小秋连忙点头:“属下明白了。”
背后那人道:“你可愿意!”
赵小秋道:“为报效少主人,虽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好!”背后那人嘿嘿笑道:“多用点心,这可是大功一件,一旦学成,他日行内几把金交椅,何惧没你一份,少主人之重用,自毋待言。”
赵小秋道:“多谢恩典,属下省得,自当竭尽智能。”
脸上,可没见多浓厚的喜色,这却是为何?
背后那人嘿嘿一笑,话声忽转狰狞,道:“那么,让我带回去—句话,好让我向少主人交差!”
赵小秋自然明白何指,只得咬牙横心:“若辜负少主人期望,愿听凭行规。”
背后那人吃吃笑道:“好,有你这一句话就够了,话是你说的,自己要记牢了。”
赵小秋道:“属下自当牢记,不敢有片刻或忘。”
背后那人没答话,也没出声。
赵小秋一怔,又道:“属下尚有一事,祈请指示……”
仍没听背后那人答话,而且一丝声息也无!
赵小秋又一怔,随即恍悟,猛然转身,目光投注处,他身形颤动,久久不能出声!
背后那里还有人影?显然那人是早走了!
良久,良久,赵小秋方始定过神来,缓缓地转过了身,颓然坐下,神色木然,呆呆地坐在那儿,不知想些什么。
适时,楼梯上再传步履声,这步履声,不似先前青衣美婢那凌波莲步那般轻盈,蹬蹬然震得小楼颤动。
听步履声,也不像一个人,是两个人,另一步履较轻。
赵小秋一惊,刚要伸手掀那桌上木盒!
来人已然登上楼梯,到了门边,只听一个慈祥话声说道:“秋儿,还没睡么,你爹来了。”
赵小秋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连忙应声站起。
适时,来人已推门而入,正是老镖头赵振秋夫妇,显然,老夫妇是心疼爱子,过来看看!
既然老夫妇联袂而来,那也表示书生有了话!
赵小秋—整神色,恭谨施礼相迎:“爹,娘,您二位老人家还没睡?”
赵振秋满面春风,喜上眉梢,道:“本来是要睡了,你娘不放心,要过来看看,顺便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喜讯,坐下,坐下谈!”
话落,一摆手,当先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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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杰血 第十八章 有待求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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