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 第二十一章 长白行

  东北风景别有特点,它是一片冰天雪地,长白山头,原始窝集,滚滚江流,兴安的白雪,海里来的风沙,一切都是粗犷雄大的东北,山以长白为最,江水以黑龙为主,故有那白山黑水之称。
  长白山的冰天雪地之中,有一个小村落,这个小村落里住的只有百来户人家,大部份是靠长白为主的猎户。
  这村落太小,又处在冰天雪地之中,可是它挺热闹,进出来往的人也非常多,只因为想靠长白山发财的人很多。
  这些人有来参的,有打猎的,有药材商,有皮货商,东北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谁要在这三样天然东西下功夫,谁就能发上一笔财,所以,远近的人逗留了长白山,进长白一天往返是不可能的,而且一天往返也从不会有什么收获,进长白一趟多少也得十天半月,所以必须得找个近处歇息几天,补充一些吃用,然后才能进山。
  也因为这,这小村落里就有客栈,满村也就应运而生所谓客栈,也不过是当地猎户来说自己的房子加上几张床,几床棉被,每年乘机发一笔小财。
  所谓客栈,仅仅是几间破草房子,供吃喝,满处高梁酒,这玩艺儿多喝了能从里头暖和到外头,不怕冷,凡是到了这儿的人,谁都会没事喝上几杯。
  村口那个客栈最大,没有招牌,只在天然的寒风里挑着一根酒旗儿,掌柜是个上了年纪“退休洗手”的老猎户,他那儿酒最好野味最全,加之他进出长白数十年,是个老长白,经验丰富,谁都想跑到他那儿打听一下山里那个客栈,那个酒馆,所以他的主意就特别好。
  一大早,这家酒馆刚冒烟刚开门,村子外冒着风,顶着雪来了一个人,这个人穿一件皮袍子,脚下是薄底但上过相油的软棉鞋,身材颀长,手里提着一只长长的行囊,看上去神采飞扬,也很潇洒。
  这个人进村就直进这家酒馆,在屋檐下跺了跺脚,连身上的雪花没挥,掀开棉布门帘就走了进去。
  一阵刀儿一般的寒风卷进酒馆,站在柜台前,弯腰在火盆里烤火的一个年轻小伙子脖子一缩:“喔,好冷。”
  把火钳往火盆里一丢,伸了个腰,道:“这位客官冷啊。”
  来人近卅年纪,长得长眉入鬓,秀美英挺,腰干儿挺得笔直,似乎根本不相信,闻言含笑点头:“你早,这么早有吃喝么?”
  小伙子忙道:“有,有,那一排都是现成的,您瞧,后头火升上了,要热的马上就到!”
  扭头向后大着喉咙叫道:“爹,有客人来了,出来招呼一下呀。”
  转眼间从后面转出一个身穿破布棉袄,挺精神的瘦老头儿,老儿看上去快六十了,可是筋骨还挺健,身子也还挺结实,看,没一点儿龙钟老态,那张老脸气色也很好,进前便哈腰忙道:“这位你早。”
  俊汉子笑笑道:“昨天晚上赶了一夜路,因之一早来打扰。”
  “那什么话,”瘦老头忙道:“财神爷上门,迎都怕来不及,做生意么,怕什么打扰,你请坐,请坐请随便坐!”
  他招手让客,俊汉子就在身边一副座头上坐下,把手里的行囊靠在桌子腿儿上。
  瘦老头儿不经意地扫了那只包袱一眼道:“你要吃什么?”
  俊汉于道:“来壶酒,其他的随便拿两样来就行了。”
  瘦老头叫着小伙子一挥手道:“小子,听见了么,快去快去。”
  小伙子应声传进了后头。
  俊汉子笑道:“老人家,这位小兄弟是您的……”
  瘦老头儿道:“劳您动问,是我那不长进的小儿子。”
  俊汉子道:“老人家的福气。”
  “你客气。”瘦老头儿道:“老大整天在外头跑,不着家,快卅岁了,连个媳妇儿也没讨着,老二整天在家不出门,这能帮我什么忙,打打杂,可也够忙手忙脚的……”
  俊汉子笑道:“老人家客气。”
  瘦老头儿抬头说道:“一点都不,我说的没半句假话……”
  说罢一转,接问道:“您说昨晚上赶了一夜的路。”
  俊汉子道:“可不是么,一路之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瘦老头儿点点头说道:“我们这儿就这样走几十里,难见人影……”话风忽又一转,接问道:“您要往山里走!”
  俊汉子道:“我早就想来了,一直没机会。”
  瘦老头儿道;“你这到长白来是……”
  俊汉子道:“我是为做生意的,想在这儿买点皮货和药材。”
  瘦老头道:“那是应有尽有……”
  小伙子端着酒走进来了,把酒菜往桌上一放,瘦老头忙走过去道:“这张桌子不结实,您坐着可要小心点。”
  过来拉了拉桌子砰然一声,靠在桌子腿儿上的一只行囊滑向一旁,摔在地上。
  瘦老头两眼一直,道:“怎么,你还带着镓伙。”
  俊汉子笑笑说道:“要往山里去,怎么能不带这个,带样东西,心里也安实点儿。”
  瘦老头儿忙道:“说得是,说得是,想要进长白的人,多少想得带样镓伙,对不起你,让我给你扶起来。”说着,他弯腰就要去拿那行囊。
  俊汉子忙道:“怎敢劳动老人家,我自己来。”挥手一下把那行囊扶了起来。
  瘦老头站起身子摇摇手道:“看您像个老行家,不像头一回进山,怎么以前没见过您。”
  俊汉子笑笑道:“我不是头一回进山,可却是头一回到长白来。”
  瘦老头儿释然地点头说道:“那就难怪了,您是从……”
  俊汉子道:“从河北来。”
  瘦老头“哦”一声道:“河北,那不近哪,我是土生土长的,长白进出几十年了,可说没出过远门,也根本不知道外边儿什么样几,您可别见笑啊!”
  俊汉子道,“老人家那儿的话,你看这个人,一天到晚东奔西跑,到过的地方不少,可并不是有什么福气。”
  瘦志老头儿道:“您客气,请教,您贵姓。”
  俊汉子道:“李,十八子李。”
  瘦老头道:“原来是李爷……”
  俊汉子道:“不敢当,老人家贵姓。”
  瘦老头儿道:“我姓井,这村子里姓这个姓就有两三家,说起来都是亲戚。”
  俊汉子道:“井老人家,我打听件事儿,这儿是进长白唯一的一条路么?”
  瘦老头儿忙道:“不,进长白有三条路好走,从高丽能进长白,从千山也行,从哈达岭、老爷岭、拜林山……”
  俊汉子笑道:“这我知道,我是说上长白的主道,最好走,最近的一条路是不是在这儿?”
  瘦老头儿点头道;“那是,那是,从这儿上白头山,老手走得快,一天就能到了,要从别处去,少说也得三五天。”
  俊汉子点点说道;“那我就没走错路。”
  瘦老头儿道:“怎么,您打算上白头山去。”
  俊汉子道:“我打算上天池去。”
  “天池。”瘦老头儿两眼一直出神。
  俊汉子道:“听说那儿出了一棵参王,我千里迢迢赶到这儿来,忍饥挨饿,冒风雪之苦,就为了这来这价值连城的参王。”
  瘦老头儿道:“您是说成了形的参王?”
  俊汉子道:“是啊,那又叫‘何首乌’。”
  瘦老头儿呀然说道:“我就住在这长白山根儿下,怎么没听说天池什么时候出了一株成了形的参王呀。”
  俊汉子道:“我也是无意中听来的,一株参王功能去死人而生白骨,稀世之宝,价值连城,我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老头道:“不会吧,李爷,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您是在家听说的?”
  俊汉子道:“在北平一家酒楼上,恰好那儿两个来参客在喝酒,他俩说天池附近有来参么,逮了好几天没得挖着……”
  瘦老头儿,闻声说道:“这就怪了,要真有这回事儿,我该知道,这么……”
  目光一瞬,道:“李爷,别是那两个酒后胡吹乱擂,据我所知,天池平常人上不去的。”
  俊汉子笑笑说道:“老人家,来参的都有一副好身手。”
  瘦老头儿抬头说道:“我看您准是让人骗了。”
  俊汉子道:“我跟那两个来参的素不相识,他们骗我干什么?”
  瘦老头儿道;“我不是说他们有心骗谁,您知道,有的人喝了酒没话找话编也要编出个故事,他们是随便编的,可是听进别人的耳朵里,往往就当了真……”
  俊汉子含笑说道:“老人家的话不无道理,只是我宁可信其有,不信其无,老人家知道,万一真有这么回事,让人捷足先登了去……”
  瘦老头儿说道:“不会的,绝不会,要有我一定知道!”
  俊汉子笑笑没说话。
  瘦老头儿脸色一整,道:“李爷,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俊汉子道,“我知道,老人家,参在冰天雪地,深山大潭之中,来参的那有不冒险的不往深处走的,就别想找到上好人参。”
  瘦老头儿道:“话是不错,李爷,您要是早个把月两个月么我不拦您,可是如今您到晚了,说什么我也得拦您……”
  俊汉子道:“我怎么到晚了,老人家。”
  瘦老头儿道:“长白积雪长年不化,想进长白就少不了险,这不必说,可是天池在每年八月之后就被大雪封住,连池水都结了冰,别说人了,就是鸟都飞不上去。”
  俊汉子眉毛一皱道:“真的么,老人家。”
  瘦老头儿道:“我怎么会骗您,不信您在这村子里到处打听一下,问一问,谁都知道,我要是骗了您,您拆我的店!”
  俊汉子笑道:“老人家是为我好,我怎么会这么不通人情,就算是假的,我也只有感激,只是,老人家,要等到雪化了,那得好几个月,我不能在这儿久住,明年再来又怕落人后边。”
  瘦老头儿道:“李爷,身子要紧。”
  俊汉子道:“老人家,我既然来了,好歹也要去试一试,如果我能捉到这株成了形的参王,往后去就不怕了,参王能使得在家里享福,就用不着长年在外东奔西跑,受饿受苦了,为这个冒再大的风险也值得。”
  瘦老头儿迟疑了一下道:“您……有家么。”
  俊汉子笑道:“没家我就用不着冒这么大脸了,一个人只要安顿下来也就够了,干什么还长年在外头东奔西跑呢?就是为这,一家老小……”
  瘦老头儿道:“话是不错,李爷,可是您也得为家里的妻子想想,万一您有个三长两短,两处儿离的远,您又在冰天雪地的深山里叫您的妻子……”
  “谢谢老人家。”那汉于道:“我也知道,可是有什么办法,我也就是为了他们。”
  瘦老头儿道:“李爷,您是干这一行的,应该知道,就是这种稀奇东西,旁边一定有凶物等着、冰雪、加上凶物,您想想……”
  俊汉子道:“老人家,我既然来了,就有对付凶物的法子。”
  瘦老头儿道:“您有对付凶物的法子,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那是送命,我打猎打了几十年了,进出长白也有几十年了,有不少回差点把命丢在长白,那还是平常的兽类,要是厉害一点的凶物,十几个壮汉于也对付不了他!”
  俊汉子道:“老人家,您的好意我心领。”
  瘦老头儿,抬头说道:“李爷,不是我罗嗦,也不是我太爱管闲事,我是个上了年纪的人,日子没多少了,能多积点德我想希望多积它一点,您要是能不去,最好还是别去。”
  俊汉子淡然一笑,道;“老人家,您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瘦老头儿一惊忙道;“难言之隐,我有什么难言之隐,要有嘛,也只是那句这时候上天池,那是有去无回准送命……”呆笑一声道:“对不起,李爷,我还是说出来了。”
  俊汉于抬头说道:“老人家,我没那么多顾忌,像我这种人,也从不顾忌这死字。”瘦老头儿傻笑笑说道:“其实,李爷,还有一事您不知道。”
  俊汉于目光一懔道,“什么事儿,老人家。”
  瘦老儿道:“长白山有神。”
  俊汉子“噢”地一声道;“是的,老人家。”
  瘦老头儿道:“您没听说过么,长白山上有个湖叫‘布泉胡里’湖,那里当年有三位天女,大的叫思大伦,二的叫正古伦,三的叫佛古伦,有一回,三位天女在湖里洗澡,看见一只喜鹊叨了个红果放在佛古伦的内衣袋里,佛古伦看着喜欢,就把它吃了,这一吃就有了喜,后来生了个儿子,落地就会说话了,她这个儿子后来服了三姓,服了三姓,自称他姓爱新觉罗……”
  俊汉子笑道:“老人家,这是神话。”
  瘦老头儿神色郑重地道:“李爷,神可不能不信,这村子里的人都看见过,每逢初一十五白头山上就会闪发一种金光,村子里的人要进山之前,没一个敢不先烧香的……”
  俊汉子道:“这么说我烧它一炷香,求求神赐我平安,不就行了么?”
  瘦老头儿道:“李爷……”
  俊汉子截口说道:“老人家,我不是糊涂人,你的好意我懂,我明白,我心领。白头山既便有神,我这个人又不去惹他,有什么怕的,难道神会无缘无故的害人不成。”
  瘦老头儿一笑说道:“这……这……李爷既然这么坚决,我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您自请吧,我还得忙后头去呢。”
  说着,他告了个便,往后走了,并且冲着那小儿子说了句:“跟我到后头帮把手,帮个忙去。”
  他带着他那小儿子去了后头。
  这里,俊汉子拿起一杯酒微微皱了眉头,像是在想什么。
  算算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可是这家酒馆除了一大早来了个要往长白来参的汉子外,至今没见第二个客人进门,不,有,来了。
  外头雪地上有了脚步声,脚步声很轻捷,很快就到了酒馆门、口,紧接着棉布帘一掀,一股小寒风吹了进来。
  够冷的,房子里有火盆,不觉得怎么冷,可是突然进一股小寒风,那滋味就够人受的。
  无如,俊汉子没动,他似乎不怕冷,不但没回头看,身子便连抖一下都未曾。
  酒馆里进来个人,一个满卅的壮汉子,皮裤袄,头上扣顶三块瓦,脚下是双麂鞋皮,打扮挺精神,挺俐落。
  这壮汉子的净净的一张脸,长眉细目,神色中透着一股阴险,望之令人皱眉,他进门头一眼便看上了俊汉子,俊汉子像根本不知道,依然吃喝他的。
  那壮汉子唇边泛起一丝森冷笑意,忽然高叫了一声,“后边有人么?”
  话声中他迈往里走,当他走过俊汉子所坐那副座头时,脚一勾,突然向俊汉子身边那行囊踢去。
  这一着出人意料,而且飞快,眼看俊汉子那行囊就要被他中。
  忽听俊汉子一声轻笑:“我早就料到了。”手往下一弹,一把抓住了壮汉子的小腿,一掀一挥,壮汉子人飞了起来直向左进一副座头撞去,碰哗啦,桌倒椅翻,壮汉子来了个四脚朝天。
  他结实,没吭一声,身手也不错,翻身爬了起来,探腰摸出一柄手攮子,阴叱一声:“没想到你真有两手,怪不得你敢……”
  闪身摸了过来,进前手腕一挺二送,攮子直扎俊汉子的两个双眼,出手既狠又快。
  俊汉子淡淡一笑道:“来这个你还差得远。”
  筷子一扬,一下子,敲在壮汉子的腕脉上,壮汉于叫了一声,松手去扔攘子,俊汉子筷子再送,又在他肚子上点了一下,他闷哼一声,抚着肚了倒了下去。
  俊汉子脸色一正,道:“我要不是看在令尊井老人家的份上,你这只手就别想要了!”
  “李爷,”后面匆忙含笑地跑出了瘦老头儿,进前就作揖,苦着脸寒声说道:“高抬贵手……”
  俊汉子淡然一笑道:“老人家,这位就是您的大儿子。”
  瘦老头儿忙点头说道:“是的,是的,您千万……”
  俊汉子截口说道:“他不碍事,我刚说过,不是看在老人家的份上,我就废他一只手,他出手太猛太毒了。”
  瘦老头儿道:“我知道,李爷,这两个孩子从小没了娘,是我惯坏了他们,尤其是,一天到晚在外面跑,结交的都是……”
  躺在地上的壮汉子突然抬起了头,瘦老头儿倏地住口不言,旋即招呼俊汉子说道:“谢谢,李爷,你的恩德……”
  俊汉子两道:“老人家且请一边坐下,我有句话要问问他。”
  瘦老头儿道:“李爷……”
  俊汉子道:“老人家,我要他知道一下为人子的道理。”
  瘦老头儿看了俊汉子一眼,点头应了几声是退向后边。想必痛消了,壮汉于猛可地站了起来。
  俊汉子应声说道:“还不够么,你还想干什么?”
  壮汉子神色一怔,得身就要往要跑。
  俊汉子道:“我不信你从我眼前跑掉。”
  手一挥,一根筷子递了出去,正落在壮汉子的左脚面上,只那么一小下,他大叫一声躺了下去。
  瘦老头儿大惊忙道:“李爷……”
  俊汉子抬头说道:“老人家,您疼他,他可不心疼您,这种儿子心疼不得,话说在前头,他要敢再跑,我就要他的一条腿。”
  壮汉子身子为只一抖。
  俊汉站着喝道:“跪下,面向令尊跪下。”
  壮汉子没动。俊汉子道:“我看骨头相当硬。”推杯站了起来。
  天知道,壮汉子硬不硬,他忙双膝落地。
  瘦老头儿忙道:“李爷,您这是……”
  “老人家,”俊汉子正色说道:“您的儿子跪在您面前,您应该受得住。”
  瘦老头儿没再说话,可是他好生不安,拿眼瞧面前的粗壮汉于。俊汉子坐了回去,淡然一笑,缓缓说道;“我看得出来,对令尊,你很孝顺,是么。”
  壮汉子没说话,瘦老头儿道:“李爷,这都是我惯怀了的……”
  俊汉于道:“老人家,您请别说话,行么?”
  瘦老头儿苦笑一下,闭上了嘴。
  俊汉子转望壮汉子道:“答我问话。”
  壮汉子仍没说话。俊汉子道;“你以为令尊在,我不能下手治你,令尊他管不了,你信不信。”
  壮汉子开了口,很横,很恶:“我不懂什么孝顺不孝……”
  俊汉子一扬手,一杯高梁飞了过去,壮汉子“哎哟”一声捂住了嘴,俊汉子微微一笑道:“我教你点规矩,在我面前说话不准那么横!”
  壮汉子既不敢横,也不敢恶了,捂着嘴含混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俊汉子道:“答我问话,我问你对令尊是不是很孝顺?”
  壮汉子道:“那你何必问我,我爹在这儿……”
  俊汉于道:“怎么,又来了,嘴上还想添一下。”
  壮汉子忙改口说道:“我不孝顺。”
  俊汉子微一点头道;“这是实话,我看得出,令尊也很怕你,是么?”
  壮汉子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俊汉子淡然一笑道:“你进长白打过猎么?”
  壮汉子又点了点头。
  俊汉子道;“那么禽兽老哺小,甚至于为护小而牺牲自己,还有那反哺的情景,你必见过不少,对么。”
  壮汉于没说话,也没点头.俊汉子道:“见过没有,说话!”
  壮汉子忙道:“见过。”
  俊汉子道:“这么说,你这个有灵性的人,反而不如那无知的禽兽了。”
  壮汉子没说话。
  俊汉子道:“不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也不谈究竟父母,生我劬劳,听令尊说,令堂过世早,这么说你弟兄俩就是令尊一手扶养长大,几十年,纵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是个朋友这份恩情也够你报的,何况是自己的生身父母,你这样对待令尊,深夜扪心自问,你良心能安么?”壮汉子没有说话。
  俊汉子淡然说道:“答我问话!”
  壮汉子道:“我从没有想过……”
  俊汉子道:“只怕这是实话,假如你想过,那怕是一次,你一定会发觉你罪孽深重,忤逆不孝,愧对父母,死有余辜,有时间你不妨一个人坐在静处扪心自问,想上一想。”
  壮汉子没有说话。
  俊汉子又道:“不为人父母不知父母恩,有朝一日你也会有子女的,假如你的子女这般对你,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壮汉子仍没说话,可是他微微低下了头。
  俊汉子接着说道:“你信不信,尽管你是这么对令尊,在令尊眼里你仍是他的儿子,随时随地都会疼你、护你,甚至于能为你拚了他的老命,这从刚才我出手整你的时候可以看得出来……”
  瘦老头儿突然流泪说道:“李爷,您这是何必……”
  “老人家”俊汉子道:“我不多说了,话说多了没有用,他要有良知,能悔过,一句话也就够了,要不就是说上三天三夜也没有用——”壮汉子的头突然垂了下去,垂得很低很低:“以前从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些,我想,要是早有人对我说这些,要我想一想……”
  不知道为什么,余话他没说下去。
  俊汉子话音忽转,道;“告诉我,你跟阴家有什么关系。”
  壮汉子低着头道:“这村子是上白头峰的唯一近路,因为我住在这儿,所以他们就叫我替他们留意来往长白的人……”
  俊汉子道;“听说我要上长白去,所以你回来向我下手。”
  瘦老头儿道:“李爷,是我叫他回来的。”
  俊汉子道:“我知道,老人家是知情不敢不报……”
  转眼望向壮汉子道:“怎么天池不能去么?”
  壮汉子道:“阴家就住在天池,向来不许人去。”
  俊汉子道:“这简直是占山为王,长白又不是他阴家的私产,我问你阴小卿回来了没有?”
  壮汉子道:“回来了,前天才从这儿过。”
  俊汉子道:“跟他在一起的都有些什么人?”
  壮汉子道;“我只看见一位姑娘,没别人,阴家少主要我叫那位姑娘少夫人,大概是阴少主从外面带回来的。”
  俊汉子道:“不对!该还有一位姑娘。”
  壮汉子摇头说道:“没有,就只一位,跟阴少主在一起的只有一位,前些日子倒有一位姑娘被先送进了山。”
  俊汉子双眉一扬,道:“那就对了,你常往山里去么?”
  壮汉子道:“不常去,只是有事的时候才去。”
  俊汉子道:“有事的时候,像你如今发现有人要上天池去,这算不算有事?”
  壮汉子道:“这当然算,不过不用往山里去,只到山口那边送个信儿去就行了。”
  俊汉子道:“怎么,山口那边还有阴家的人?”
  壮汉子道:“山口那边有一个山洞,里边住着一个猎户王九,他就是阴家派在山下的人,他不叫王九,真名实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阴家的好手,这村子里的人他都认识,进山他不管,要是有外来人进山,只要他觉得那人可疑,那人就绝进不了山口。”
  俊汉子道:“那儿只有他一个人么?”
  壮汉子道:“只他一个人,他一个人也就够了,往天池去的那条山路,每隔半里就有人住着,都是一个人。”
  俊汉子道:“沿途设下关卡,没想到阴家警卫这么森严,你要在有什么事的时候才往山里去?”
  壮汉子道:“我每个月总要往山里送一趟盐。”
  俊汉子目中异来一闪,道:“一天三顿,顿顿少不了盐,你每个月什么时候往山里送盐去?”
  壮汉子道:“总在十五前后。”
  俊汉子用眼望向瘦老头儿道;“老人家,日子我都过糊涂了,今天是……”
  瘦老头儿忙道;“李爷,今儿个十一了。”
  俊汉子点了点头,移转目光道;“这个月的盐送进去了么?”壮汉子道:“还没有。”
  俊汉子道:“那么你打算那一天送去?”
  壮汉子道:“不一定,反正总在十五前后。”
  俊汉子道:“怎么个送法,往里去车马难行……”
  壮汉子道:“他们有办法,只要我把盐背进山口,他们就会把我一段段地拿绳吊上去。”
  俊汉子道:“既然这样,你只把盐送进山口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把你一段段地吊上去?”
  壮汉子道:“从这一段到那一段中间还要有一段不算近的路,他们都是阴家的好手,在阴家身分也不低,谁肯背那一大包盐。”
  俊汉于点头说道:“原来如此,看来他们只把自己当人,你进过阴家么?”
  壮汉子道:“只进去过一次,以后就到门口自有人接去那包盐,我交了盐就走,那一回也只是进了门,并没有往里去。”
  俊汉子沉然了一下道;“他们想必都认识你。”
  壮汉子道:“不一定,阴家派在那条路上的人,每三个月换—回,他们不见得全认识我。”俊汉子“哦”地一声道:“不认识你,会放你上去么?”
  壮汉子道:“我有腰牌,其实进山之后风大雪大,整个脸都要拿布包上,他们谁也看不见我的脸,只要能进山口,往上去谁也懒得看腰牌了,有时候也会看,不过我没碰上一两次。”
  俊汉子沉默了一下,道,“我要你帮我个忙,你可愿意。”
  壮汉子道:“你要我带你进山去,那不行,你是外来人,山口那一关就通不过。”
  “不,我不是让你带我进去,而是这个月,那趟盐,让我替你送进去。”
  壮汉子一怔,转过了身,道:“那怎么行,要是被他们知道,我这—家三口……”
  俊汉子淡然一笑道:“听我说,我们有安排,你们一家三口不必在这儿住了,离开这儿,越远越好我给这个……”
  翻衣服取出一颗珠子放在手上,道:“有这个,你一家三口足够吃用半辈子的。”
  壮汉子忙道:“那不行,我们世代都住在这儿,我爹不愿意离开……”
  瘦老头儿突然说道;“我愿意走。”
  壮汉子一怔回过头去道:“您愿意走。”
  瘦老头儿点头说道:“李爷对咱们有大恩,住在这儿我只有一个儿子,离开这儿我有两个儿子,我还求什么。”
  俊汉子道:“谢谢您,老人家。”
  瘦老头儿道:“您可别这么说,该谢的是我,只是我身受您的大恩,不敢轻易言谢……”
  壮汉子人很激动,寒着脸道:“爹,您……”瘦老头儿道:“什么都别说,李爷这个忙咱们一定得帮。”
  壮汉子道:“可是咱们走不了多远,逃不掉的!”
  俊汉子道:“这个你尽可放心,我自会等你三口走远后才往山里去。”
  壮汉子道:“你为什么要往山里去,来参也用不着这样做。”
  瘦老头儿道;“这还来什么参,你看不出么,李爷是位江湖好手,一定是跟阴家有什么仇。”
  俊汉子含笑说道:“老人家高明,不瞒老人家说,阴小卿在江北杀了我的朋友一家近百口,而且把九门总督龙大人的掌珠掳来了长白,前几天被送进山里那位姑娘就是……”
  瘦老头儿吃了一惊,脸上变了色道:“我料想是他在外面惹祸了,结了仇,可没想到他敢动九门提督的姑娘。李爷,我不敢再拦您,只是阴家可不比普通人家,您可千万小心。”
  俊汉子道:“谢谢老人家,我省得,自会小心。”
  瘦老头儿转望壮汉子道:“老大,你什么时候进城运盐去?”
  壮汉子道:“要是李爷急的话,我现在就去。”
  瘦老头几点头说道:“也好,早一点去可以早一点回来,你走吧。”
  壮汉子站了起来,俊汉子刚才那一顿打得不太重,所以他现在可以站得很稳,他向俊汉子打了个招呼,就要往前走,瘦老头儿叫住了他道:“老大,李爷是咱们的大恩人,可别做出对不起他,对不起咱们自己良心的事。”
  壮汉子道:“爹,我知道,我要那样我就不是人了。”转身走了出去。
  望着壮汉子出了门,瘦老头儿收回目光,满含感激神色地望着俊汉子道:“李爷,我可没想到您只这么几句话……”
  俊汉子含笑说道:“老人家,人都有良知的,便是江湖上的巨奸大恶,他也有个清醒的时候。”
  瘦老头儿道:“不管怎么说,您这份恩情……”
  俊汉子道:“老人家,咱们不谈这个行么?”
  瘦老头儿沉点一下,转了话锋,道:“李爷您有把握蒙得过去么?”
  俊汉子道:“希望能,真要不行的话,我只有硬闯了。”
  瘦老头儿摇头说道:“我看不容易,,你的个头虽然跟老大差不多,可是熟人只要稍微留点意,一眼就会看破,别的地方不说,只那山口一关,怕就难通过。”
  俊汉子道:“那个叫王九的很厉害么?”
  瘦老头儿道:“您想嘛,派在头一关的还错得了。”
  俊汉子沉吟了一下,忽地抬眼说道:“老人家,他们见过您的二少爷没有。”
  瘦老头儿摇头说道:“没有,老二整天难得出门一步,这孩子的脾气跟他哥哥完全两样,老大小时候就爱往外面野,老二赶都赶不出去。”
  俊汉子笑笑说道:“各人有各人的性情,老人家,他们知道他有个兄弟么?”
  瘦老头儿道:“那怎会不知道,人家早就把他摸清楚了。”
  俊汉子吁了一口气,点头说道:“那就好办了,老人家,老大叫……”
  瘦老头儿道:“老大叫井森,老二叫井林。”
  俊汉子道:“那我就冒充林兄弟走一趟好了。”
  瘦老头儿呆了呆道;“怎么,您打算冒充老二。”
  俊汉子道:“冒林兄弟比冒充森大哥容易一点,反正没人见过林兄弟,谁也无法指出我是冒充的。”
  瘦老头儿一点头,喜道:“对了,我可没想到,就这样办吧,您坐坐,我去把老二的衣裳找两件给您换上。”说着,他转身走向了后头。
  晌午刚过,壮汉子井森回来了,扛着一口袋盐,头上冒出了汗,进门把盐往地上一放,冲着俊汉子哈了个腰:“李爷!”
  俊汉子含笑点头道:“怎么,就这一口袋么?”
  井森一边擦汗,一边说道:“这一口袋够山上吃一个月的。”
  俊汉子道:“这么说阴家的人不太多。”
  井森道:“怎么知道阴家的人不太多?”
  瘦老头儿一旁接口说道:“这你就要学李爷了,不会看么,要是人多这一口袋盐够吃一个月的么?”
  井森“哦”了两声道:“还是李爷行,我送了这么久的盐,就没想到这一点。”
  瘦老头儿道:“你要是想到了,也能到江湖上称高手了。”
  井森不好意思地笑了,旋即他目光一凝讶然说道:“李爷怎么穿了老二的衣服。”
  俊汉子笑笑说道:“我打算冒充林兄弟到山里走一趟去。”
  井森忙道:“冒充老二,这样行么?”
  俊汉子道:“应该比冒充你还容易些。”
  井森忙问所以,瘦老头儿接过话把原因说了一遍,听毕,井森释然地点头说道:“对,对,冒充老二是容易些,只是……李爷,多少年来我没让别人送过盐,总该有个理由啊!”
  俊汉子道:“随你编个理由不就行了么。”
  井森沉吟了一阵道;“我每年总要生一阵子冻疮,就说我老毛病又犯了,脚上长了冻疮,连床都下不了。”
  俊汉子道:“好理由,好主意!”
  井森道:“这个别人不知道,王九知道,您说我长冻疮,不能走路,他一定信,一定当真。”
  俊汉子道;“那最好,一路上那些人,你怎么称呼他们?”
  井森道;“你既打算冒充老二,每个人叫声爷就行了,至于王九,我一向都称他一声九爷,他就喜欢人家叫他九爷。”
  俊汉子点了点头,笑道:“九爷,他也真受得住,森大哥往常什么时候往山里去?”
  井森道:“去的时候都在一大早,等到了天池,天就快归中了。”
  俊汉子道:“那么今天迟了,我就明天再去吧!”目光落在地上,道:“很重么?”
  井森点头说道:“您知道这东西最吃重,死沉,死沉的。”
  俊汉子脚一抬,那口袋盐应脚飞了起来,俊汉子伸手一托托在掌上,轻若无物,他含笑点头:“还好,一阵子还不至于太累。”
  瘦老头儿跟井森都直了眼,井森叫遣:“乖乖,李爷好高的功夫!”
  俊汉子把那口袋盐轻轻放下了地,道:“没什么,凡练过几天的人都行。”
  井森道:“我也练过几天,我就不行。”
  瘦老头儿道:“你那叫什么练哪,今几个跟这个摆个架式,明儿再跟那个学两手儿,那怎么行,李爷说的这练,是真练、苦练,你可别真当成几天,没个三年五载,不举石担,扔石头就别想来这—套。”
  俊汉子笑道:“老人家敢情是位大行家。”
  瘦老头儿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么,练功夫的事我听说过,不过,也亲眼见过,那可不是件容易事呀,头一个就得能吃苦才行,走江湖不容易,练功夫,学本事更难,那身功夫可不是一两天学来的,那是拿血汗换来的,看江湖的侠客有多神,谁知道人家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折磨,那也得碰上名师,要没有名师指点,难有所成……”
  井森迟疑了一下,先点头,然后说道:“李爷,您看我还能练么?”
  俊汉子道:“年岁一大不是不能练,而是练起来较为吃力,难有所成,年纪小筋骨软,身子纯,只要肯专心,能吃苦,真下功夫,练个几年就很不错了,至于森大哥你,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童身……”
  井森脸一红道:“我什么坏事都干过,就这一点……”
  俊汉于一点头道:“那行,只要你有名师指点、肯专心、能吃苦、下工夫练个三五年,我担保你前后判若两人。”
  井森道:“真的么,李爷。”
  俊汉子道;“怎会骗你。”
  井森道:“只是……只是,听说名师难求……”
  俊汉子目光一凝道:“森大哥真打算练。”
  并森道:“当然是真的,像现在这几年,能有多大出息!”
  俊汉子摇头道:“森大哥要这么想那就错了,人在世上不一定练一身好本事,在江湖上立名扬万才才算有出息,一个人无论做那一行,只要干得正,坐得端,就是有出息,做一个仰不愧于天,俯不作于地的男子汉,大丈夫,就是有出息,江湖事能不沾最好,躲它远点儿,一旦沽上再想脱就脱不掉了!”
  井森道:“为什么要脱?”
  俊汉子道:“恩怨、纷争、厮杀、血腥、是很厌烦的,就拿阴家来说吧,他家大业大势大,在江湖上没人敢招,没人敢惹,可是谁也不敢说他没有家破人亡,片瓦无存的一天。还有我,在江湖上这么多年,无疑是有了点名气,实际上我落得了什么,一无所有,至今仍然南奔北跑,东飘西荡,不是人杀我就是我杀人,这种生活还不知要持续多久呢。”
  并森道;“江湖上的事真是这样么?”
  瘦老头儿道:“怎么不是,李爷还会骗你,没有一句话不是真的,你可别拿江湖事当好玩……”
  井森道:“可是那有什么脱不掉的?”
  瘦老头儿道:“有什么脱不掉的,扛湖人没一个不结仇的,既然结了仇你还想脱掉么,想脱掉也行还一条命出来,就拿阴家那位少主来说吧,他在江北杀了一家近百口,如今李爷扑了来,他不偿命,行么?”
  井森迟疑着说道:“要是他的本事比李爷大……”
  俊汉子笑笑说道:“那我多赔进一条命去,不过世上没有不败的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比一山高,我或许不敌阴小卿,可是世上不乏能治他的人……”瘦老头儿道:“你可别当了真,这是李爷客气,没听说过么,不是猛龙不过江,李爷既然来了,他就有把握,是条猛龙,我敢说这回阴家非糟不可。”
  井森道:“我可不知道走江湖还有这么多麻烦事。”
  俊汉子笑道:“麻烦事多着呢,假如能不学武,最好别学,江湖事能不沾,最好也躲它远点儿,森大哥跟老人家离开这儿后,三百六十行,行行可干,过一阵子讨房儿媳,生个白胖子,让老人家早点抱孙子,一家人乐享天伦,不比什么都好……”
  井森红了脸道:“讨媳妇,那家姑娘看得上我。”
  俊汉子道:“森大哥,这可难说啊,只要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何愁讨不到媳妇。”
  井森红着脸笑了:“怕只怕这辈子光棍要打到底喽!”
  瘦老头儿道:“好意思,不会听听李爷的么。”
  俊汉子笑道:“一个人只怕妄自菲薄,自己看轻自己,你讨不到媳妇不要紧,耽误了老人家抱孙子老人家可未必答应。”
  瘦老头儿道:“这可是实话。”
  井森轻声说道:“爹,您干脆多拿点酒菜出来,咱们跟李爷多聊聊。”
  “对,”瘦老头儿一点头道;“马上就要离开这儿了,反正带不走,不吃不喝干什么,你跟李爷坐坐,我去张罗去。”
  他往后去了,俊汉子也没拦也没柞客气;井森抬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道;“李爷,说了半天,还不知道您叫什么。”
  俊汉子没迟疑,道:“森大哥,我叫李剑寒。”
  井森刚坐下,霍地又跳了起来,叫道:“李剑寒,您就是李剑寒!”
  李剑寒含笑说道:“难不成森大哥也听说过我。”
  井森目光发直,两眼瞪得大大地,叫道;“何止听说过您,谁不知道您是江湖第一好手,江湖上有数不清的英雄,道不完的好汉,您坐头把交椅,您是位大侠客,您是位大英雄,嗳,李爷,您该早说,要早知道是您,杀了我,也不敢乱动……”
  扭过头去向后叫道:“爹,爹,您快来啊,快出来呀。”
  后面匆忙地跑出瘦老头儿,他道:“什么事这么嚷嚷!”
  井森迎上去急道:“爹,您知道李爷是谁。”
  瘦老头儿道:“是谁,李爷就是李爷嘛!”
  李剑寒叫了一声:“森大哥……”
  井森没听见,道:“爹,咱们全……李爷就是李剑寒哪!”
  瘦老头儿目光一凝,道:“谁,老大,你说李爷是谁?”
  井森道;“您怎么没听真,李剑寒,李爷就是……”
  瘦老头儿“哦”地一声惊呼,霍地转过脸来道:“李爷,您就是……”
  李剑寒别扭地点头说道;“是的,老人家。”瘦老头儿又喜又急,直跺脚道:“唉,您怎么不早说。真是,您怎么不早说,要早知道您是……唉唉,福气、福气,老大,咱们的福气来了,我这辈子没白活,你既得李爷的教训,这是你的造化,祖上有德,别人求还求不到呢……”
  李剑寒道:“老人家,您让我有如坐针毡之感,好生难受不安。”
  瘦老头儿道:“李爷,我这可是心眼里的实话!”
  转过脸去道:“老大你看,我们说得没错吧,阴家非糟不可,李爷不但是条猛龙,简直就是条神龙阴家……”
  李剑寒道:“老人家别小看了……”忽一凝神,道;“有人来了,森大哥看看是谁。”
  井森定了定神,忙闪身到门旁,从绵布帘缝里往外一看,忙扭过头来道:“李爷,糟了,是阴家的二鬼……”
  李剑寒神情一震,道:“文千、巴海。”
  井森道:“正是,您认识……”
  他话还没说完,李剑寒已抓起桌下的行囊站了起来道:“老人家,让我避一避。”
  瘦老头儿忙向后一指,李剑寒一跨步人已隐入后面。
  瘦老头儿再抬手往李剑寒刚坐的那副座头一指,向着井森递过个眼色,井森会意,忙自门边闪身过来坐了下去。
  他刚坐定,步履声已近,门口棉布帘猝然飞起,酒肆内迈步走进阴小卿手下的二鬼文千、巴海。
  这两人在河北却够横的,如今在自己的家门前当然更是不可一世,进门往那儿一站那股傲气逼人。
  井森“哟”地一声站了起来,快步迎了上去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文爷跟巴爷二位,里边儿坐,请里边儿坐;”哈腰陪笑,卑下异常地往里让。
  文千、巴海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文千大刺刺地两眼一翻道:“酒肆到底是自家开的;一个人儿躲在屋里吃喝,好主意啊。”
  井森忙道:“文爷说笑了,这酒肆还不是您的一样,来,二位请坐坐,让我孝敬孝敬!”
  巴海突然咧嘴一笑道:“不坐了,我两另有公干,要不然非吃喝你一顿不可。”
  井森道:“那……二位来是有什么吩咐么?”
  巴海点头说道:“没错,我两个顺便弯到这儿来告诉你一声,这个月不用往山里送盐了。”
  井森一怔道:“怎么,这个月不用往山里送盐了。”
  巴海“嗯”了一声道:“是的,这个月不用往山里送盐了。”
  井森讶然说道:“那为什么,上个月的盐还有么?”
  文千冷然说道:“不为什么,不用送就是不用送了。”井森忙道:“是,是,只是,文爷,您瞧,盐都提来了!”
  他指了指地上那口袋盐。.文千道:“我早就看见了,留着你自家吃吧,—天三顿那一顿也缺不了盐,你老头儿烧菜更少不了它。”
  井森皱了眉,可是他只有应是的份儿。
  文千话声一顿,接着说道:“走吧,老巴,别耽误了公事。”
  说完了话,他两个转身要走。
  适时,绵布帘一掀,从门外进来个人,是李剑寒,他绕到前头进来了:“二位请等等。”
  井森一怔,瘦老头儿为之一惊。
  只听文千冷冷问道:“你叫我两个等等,干什么?”
  当日李剑寒易了容,如今是以本来面目出现,更何况李剑寒如今是一身当地皮袄裤装束,文千、巴海当然看不出眼前这位就是李剑寒,再说他两个也知道李剑寒已经尸陈石家庄抱犊寨后那条河里,绝想不到李剑寒如今会站在他两个眼前。
  李剑寒淡然一笑道:“送龙姑娘到长白来的可是你两个?”
  文千脸色一变,喝问道:“你是谁,是干什么的?”
  李剑寒摇头说道:“别问这些,先答我问话,送龙姑娘到长白来的是不是你两个?”
  文千冷哼一声,飞起一掌劈向李剑寒心窝。
  李剑寒道:“难怪,在自己家门口嘛,只是你还差一点。”
  翻腕抓住文千腕脉,五指只用一力,文千“哎呀”一声,矮了半截,巴海大惊,叱喝一声便要动。
  李剑寒道:“你敢动一动,我废了你一条膀子。”
  这句话吓住了巴海,他迟疑着没敢动,喝问道;“朋友,你是……”
  李剑寒微一抬头道:“现在不是你说话的时候,听我的,文千替我带句话,就说我要龙姑娘,在这儿等两天,两天内不把龙姑娘送下长白,我杀巴海,你走吧!”
  手往后一扯,文千踉跄前冲,砰然一声撞在棉布帘上,然后又冲了出去,连滚带爬,翻出老远。
  文千一走,巴海没了顾忌,大喝一声,欺身便扑。
  李剑寒道:“你不见得会比文千高明。”。
  左手一晃,引得巴海要抬手招架,下面飞起一腿正踢在巴海的小肚子上,巴海闷哼一声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李剑寒抬眼望向瘦老头儿道:“老人家,您这一家三口怕要提早走了。”
  巴海猛抬头,咬牙说道:“好小子,你敢吃里爬外……”
  李剑寒道:“这儿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抖手一掌打得巴海满脸开花,唇破牙落,鼻子冒血,人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还恶狠狠地道;“好井森,你这一家三口要走得了……”
  李剑寒一扬手道:“怎么,一下还不够么。”
  巴海可真怕,连忙闭上了嘴,话是不说了,可是他恶狠狠,一双充满阴毒的眼直瞪井森。
  李剑寒道:“留神我挖你的眼珠子。”
  巴海一懔,连忙垂下目光。
  瘦老头儿这时候才开口说道:“李爷,您怎么……”
  李剑寒道:“盐既送不成,只好换另一个法子。”
  瘦老头儿还待再说,李剑寒已然又道:“老人家,事不宜迟,最好趁文千没带人来之前快走,要是等他们来了,我怕照顾不了三位。”
  瘦老头儿又迟疑了一下,道;“那……我们从后头走,什么也不要了。老大,先走一步叫老二。”
  井森应声走向后头。
  瘦老头儿道,“李爷,您的大恩……”
  李剑寒道:“老人家,您非等他们到了后才走么。”
  瘦老头儿没再说话,突然伏在地上向李剑寒磕了个头,站起来转身而去。
  李剑寒没想到他会来此一着,没来得及躲,只有皱着眉抬了抬头。
  只听巴海问道:“朋友你姓李?”
  李剑寒抬过一把椅子坐下,道;“不错,怎么样?”
  巴海道:“不怎么样,我问问。”
  李剑寒点点头道:“那就好……巴海,我问你……”
  巴海道:“朋友,你怎么知道我叫巴海?”
  李剑寒淡然一笑:“阴小卿手下的二鬼名满遐迩,我怎会不知道。”巴海听不出是捧是损,当即说道:“你既然知道我家少主手下二鬼之—……”
  李剑寒道:“别说是阴小卿手下二鬼,就是他本人也没在我眼里。”
  巴海双目微耸道:“好大的口气。”
  李剑寒道:“你不信么,我不勉强你,不信就算了,我问你,龙姑娘现在怎么样。”
  巴海道:“谁说龙姑娘来了长白。”李剑寒道:“你是找我下手整你。”
  巴海忙道:“她很好,我家老主人跟少主人待她如上宾。”
  李剑寒点头说道:“应该真而不假,那我多少还放心点。石玉屏呢?”
  巴海道:“石姑娘怎么。”
  李剑寒道,“我问你她现在好不好。”
  巴海道,“当然好,为什么不好。”
  “说得是!”李剑寒点道说道:“马上就要成为阴家的少夫人了,她当然好。”
  巴海望了他一眼道:“朋友,你知道的事不少啊。”
  李剑寒道:“当然,还有,你要不要听。”
  巴海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李剑寒道:“赵石两家的事,阴小卿跟石玉的作为我全知道,我还知道你跟文千在江北吃过人的大亏……”
  巴海脸色一变道:“朋友,你究竟是谁?”
  李剑寒道:“你绝想不到,说了你也未必全信。”
  巴海道:“何妨说说看。”
  李剑寒淡然一笑道:“李剑寒,你想得到么?信么?”
  巴海大吃一惊,身子往后挪了挪,叫道:“你,你是李剑寒……”
  “不错,”李剑寒笑问道:“不像那晚上整你两个的那个,据你所知,李剑寒已经死在抱犊寨后那条河里了,是不是。”
  巴海道:“不错,这么说你没死……”
  李剑寒道:“死了怎会跑到长白来跟你说话,我命大……”
  巴海道:“我不信。”李剑寒道:“信不信由你,我不勉强。”
  巴海凝目看了李剑寒一阵,道;“你真是李剑寒。”
  李剑寒道:“那要看你信不信,信就真,不信就假。”
  巴海道:“李剑寒明明中了我家少主的独门暗器,人又掉在河里……”
  李剑寒道:“你可是信。”
  巴海道:“我本就……”他脸色陡然一变,住口不信。
  没别的,他想起了两件事,第一、眼前此人要不是李剑寒,他不会知道那么多,连他跟文千丢人的事都知道。第二、眼前此人要不是李剑寒,他绝不敢找上长白。
  想到这两点,巴海只觉外面的寒风从棉布帘缝里透过来,吹得他全身冒冷气,连心里都哆嗦。
  好半晌,他才勉强使自己镇定了一些,道;“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李剑寒道:“没听见么,我要拿你换龙姑娘,如果两天之内阴小卿换龙姑娘送下长白,我马上放你回阴家。”
  巴海道:“要是我家少主不还龙姑娘。”
  李剑寒道:“那很简单,我杀你,拿你开刀祭剑!”
  巴海道:“你要知道,比起龙姑娘来,我微不足道,我家少主宁可少一个我,也绝不会放龙姑娘回去的。”
  李剑寒道:“那全在他了。其实,我的看法跟你不一样。”
  巴海道:“怎么个不一样法,你以为我家少主会拿龙姑娘换我。”
  李剑寒抬头说道:“会不会我不知道,我只是认为他该拿龙姑娘来换你。”
  “该?”巴海道;“为什么,怎么该?”
  李剑寒道:“要是我是阴小卿,我会这么想,龙素梅不过是一个女子,除了她长得好,出身宦门之外,跟一般女子没什么两样,而巴海你,却是一个跟随身边多年,流过汗,流过血,忠心耿耿的死犬,得力的手下,却不可多得。”
  巴海道:“你这么想么?”
  李剑寒道:“不错,要是我是阴小卿,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拿龙素梅来换你,我认为阴小卿他该这么做,该这么做,所以我才把你当为人质。”
  巴海摇头说道:“你错了,我家少主不会这么想,这么做的。”
  “不,”李剑寒像是很有把握地抬头说道:“我认为他会这么做,而且该这么做。”
  巴海道:“不会的,他绝不会……”
  李剑寒道:“别忘了你跟随他多年,为他流过血,流过汗。”
  巴海道:“这没有用,在阴家我只是个下人……”
  李剑寒招手说道:“咱们谁也别再多说,只管等着好了。”
  巴海沉吟一下道;“你真以为我家少主会……”
  李剑寒截口说道:“我说的已经够多了,他不该么。”
  巴海道:“你说的不错,真要说起来,他是该拿龙姑娘来换我,希望你说对了,希望你说对了……”
  李剑寒一凝神,抬眼望向棉布帘道;“有人来了,定然是文千搬来了救兵……”
  巴海翻身站起就往外冲。
  李剑寒说道:“你急什么,阴小卿把龙姑娘送下长白,我自会放你回去,等他来换你再走,也并不迟啊。”抬手一扬点了出去,巴海应指而倒,趴在地上。
  只听外面有人喝道:“里边儿的那小子,你滚出来。”
  是文干的话声。
  李剑寒道:“文千,小心外面风大,闪了舌头,我懒得出去,要嘛你就给我滚进来。”
  文千没说话,忽听一个阴侧侧的话声说道:“文千,你不敢进去么?”
  随听文干说道:“哈老,您又不是不知道,巴海在那小子手里……”
  那阴侧侧话声说道:“那么你叫我来是干什么的。”
  文千道:“自然是先救巴海……”
  那阴侧侧声道:“你进去就能救巴海了。”
  文千没说话,李剑寒听得清楚,门外响起了一阵衣袂飘风声,心知文千被逼不过闯进来了。
  果然,刷地一声地棉布帘飞起老高,文千带着一阵寒风扑了进来,但他只是适可而止,进门就停了身。
  李剑寒趁着那棉布帘一掀的刹那向外看;门外雪地上空空的,他没看见一个人影,只一想,他马上知道那一个定然绕向了屋后。
  他这里心念转动,文千那里恶狠狠开了口:“小子,你快把巴海交过来!”
  李剑寒淡然一笑,截口说道:“我叫你带话给阴小卿,你居然敢不听我的,好,这回我让你带点彩回去。”
  话落身动,只见人影一闪,文千“哎哟”一声,手捂上了左半边脸,血从指缝里流下,泉涌一般,他龇牙咧嘴,脸上却变了色。
  李剑寒手里,握着一只耳朵,笑道:“要是敢再不听我的,下回就轮到那一只了,阁下留神。”
  手往后“叭”地一声,带着一道血光向后射去。
  只听身后“叭”地一声,随听又响起了一声惊呼。
  李剑寒转过了身。眼前,桌子的那一边,站着个一身猎户打扮的鸡眼鹰鼻瘦削老者,这老者肤色黝黑,一脸的残忍狠毒,如今他那鼻梁上沾着一片血渍。
  李剑寒笑了:“背后偷袭,岂是英雄行径,我若是多用上一分真力,只怕阁下的鼻梁……”
  那鸡眼鹰鼻老者黑脸一红,冷哼一声,接着桌子抬手劈出一掌,这一掌轻飘飘的无一丝力道。
  李剑寒微一点头道:“你不差,比文千巴海高明得多。”
  左臂一抬,反手挥出一掌,这一掌也是轻飘飘的毫无力道可言,然而,倏地,鸡眼鹰鼻老者脸色一变,往后退了两步。
  李剑寒一动没动,笑问道:“你阁下想必就是守在山口的那个王九了。”
  鸡眼鹰鼻老者没说话,手一提,那张桌子带着杯盘飞了起来,直向李剑寒撞去,同时他闪身扑向巴海。
  李剑寒笑道:“阁下的心眼手法可称高明,只可惜碰上了我。”
  容得桌子飞近,他左手一按桌面,桌子斜飞,忽地一声又向鸡眼鹰鼻老者砸去,力道比刚才还猛。
  鸡眼鹰鼻老者吃了一惊,他明白,只要被桌子砸中那绝不只是受伤,他没敢往前扑,桌子来势既猛又快,也不容他躲,匆忙间没奈何,他只有提一口真气,挥掌劈向当头砸下的桌子,哗喇一声桌子为之粉碎,碎木飞射激扬,声威吓人,但他既被那桌子的猛力道震得踉跄后退,碰倒一张桌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怕李剑寒趁势扑击,忙挺身站了起来,谁知李剑寒站在那儿没动.看着他笑哈哈地道:“我只是让阁下知道,阁下也救不了巴海。”
  鸡眼鹰鼻老者目中凶光一闪,冰冷说道:“我就不信。”
  这回他不来快的,迈步逼向了巴海。
  李剑寒忽一抬手道:“阁下,慢一点。”
  鸡眼鹰鼻老者停步说道:“你要干什么。”
  李剑寒道:“我拿巴海跟你阁下赌个东道。”
  鸡眼鹰鼻老者道:“你拿巴海跟我赌什么东道?”
  李剑寒道:“我说阁下救不了巴海,阁下不信是不是。”
  鸡眼鹰鼻老者冷然点头道:“不错,我是不信。”
  李剑寒道:“我就拿这跟阁下赌个东道,假如阁下救得了巴海,我自缚双手跟阁下到阴家去听您处置,要是阁下救不了巴海,那么我要委曲阁下留下来陪巴海,如何。”
  鸡眼鹰鼻老者冷笑说道:“好算盘,我若救得了巴海,那就看来你不是我的对手,你既然不是我的对手,自然得受制在我手下。”
  李剑寒道:“阁下并不吃亏,同样的道理,阁下若救不了巴海,那也表示阁下不是我的对手,既不是我的对手,就休想再走出这酒肆去。”
  鸡眼鹰鼻老者目中异来一闪点头说道:“不错,我没想到,使得。”
  话落,人动,奇快无比地向地上巴海扑去。
  李剑寒笑道:“投机取巧不是英雄行径。”闪身过去,出掌横截鸡眼鹰鼻老者。
  鸡眼鹰鼻老者好不奸滑,他上面出掌迎击李剑寒,下面飞起一脚直向巴海踢去.口中并喝道:“文千,接住。”
  李剑寒笑道:“只怕没那么容易。”
  他也飞起一腿扫了出去,鸡眼鹰鼻老者来不及躲闪,被李剑寒一脚正蹋在脚踝上,这地方岂是能蹋的,他痛澈心脾,“哎哟”
  一声踉跄后退,忙伸手扶住一张桌子。
  李剑寒要在这时候进击,那该是十拿九稳,可是他并未进击,站在巴海身边摇头笑道:“看来阁下的骨头不及我硬……”
  鸡眼鹰鼻老者神色忽转凄厉,厉笑一声探腕抖出一柄四射的软剑,剑芒吞吐,飞袭李剑寒。
  李剑寒不防有此,他微微一惊脚下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他刚退,鸡眼鹰鼻老者欺身而上,依着葫芦画瓢,又是一脚向地上巴海踢去。
  李剑寒双眉一扬道:“好心智,阁下留神。”
  左手曲指一弹,一缕指风袭向鸡眼鹰鼻老者掌中软剑,右手一抖,一点银光直袭鸡眼鹰鼻老者的脚踝。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鸡眼鹰鼻老者脚踝还在疼,那敢再挨一下,再说匆忙间他也不知道李剑寒打出的是什么东西,一惊连忙放腿“叭”地一声,银光落地粉碎。鸡眼鹰鼻老者只顾下面,上面躲得稍迟了一下,就这么一迟,“哨”地一声龙啸,指风又中剑身,逼得那柄金色软剑向旁边一苗。
  李剑寒闪电再出掌,一把抓上鸡眼鹰鼻老者持剑腕脉,五指只一用力,鸡眼鹰鼻老者再也难握剑,闷哼一声松了手,李剑寒右手一探接住了软剑,反手疾出,剑头正抵在鸡眼鹰鼻老者的心头上,道:“阁下,如何,是你输了,还是我输了。”
  鸡眼鹰鼻老者大惊失色,骇然惊叫道:“好身手,你是……”
  李剑寒道:“这无关紧要,我只问你,是你输了还是我输了。”
  鸡眼鹰鼻老者脸色煞白,道:“我从不说个输字……”
  李剑寒右手垂剑,左手一松,道;“既然这样的话,去留任凭阁下。”
  鸡眼鹰鼻老者脸色大变,厉声说道;“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李剑寒没说话。
  鸡眼鹰鼻老者刹时间怕人凶态收住,半句话没说,头一低,矮身坐了下去。
  李剑寒转脸向呆立门边的文千道:“你看见了,也记住我的话,别再来二回了,走吧!”
  文千如大梦初醒,机伶一颤,翻身奔了出去。潇湘书院扫描lkd402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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