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一拍桌子道:“对,要不八义盟那帮好端端的,怎么会一个连一个全躺下了,高人暗中出手不是这样儿,我纳闷了半天敢情是这么回事儿,这是哪一方的神圣?”
李凌风摇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
潘刚叹了口气摇头道:“看来这条路不好走啊,我就纳闷,这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
胡三道:“江湖上传消息本来就快,不管哪儿一点事儿,要不了三五天就会传遍江湖,你信不信,神刀李用刀砍了阴阳双煞三只鬼爪子,恐怕现在山东一省的江湖,都已经全知道了!”
潘刚点了点头,刚要说话。
胡三忽然一怔叫道:“不对呀!”
潘刚忙道:“怎么了,什么不对劲?”
胡三望着李凌风道:“你说八义盟那帮人是着了这个酒馆的人的道儿,是么?”
李凌风点头道:“不错,我是这么想的。”
胡三道:“另几个白道人物也躺下了,可见他们对付的不只是八义盟那帮人,而是只要他们认为是对手的江湖道上的人,都算在他们对付之内,对么?”
李凌风道:“是这样,事实上确有一些白道上的豪客如今也躺在外头。”
胡三道:‖潇湘书院独家连载‖“这就不对了,怎么你跟官娟娟没着他们的道儿?”
李凌风为之一怔道:“不错,胡兄要是不提,我倒是忽略了,既然凡是他们认为对手的人,都在他们对付之列,怎么全酒馆的酒客,只有我跟官娟娟无恙了?”
官娟娟道:“这有什么稀奇的,胡爷不也好好儿的么?”
胡三道:“不,官姑娘,胡某根本没进这两家酒馆的门儿。”
官娟娟道:“那……也许是他们根本没把我们俩当成对手。”
胡三笑道:“官姑娘这是开玩笑,谁要是看不出两位是江湖道儿上的好手,那是睁眼瞎子。”
官娟娟道:“要不就是他们把我们俩估计得太高了,怕弄巧成拙,不敢动我们俩。”
潘刚点头道:“嗯,这倒是有可能。”
胡三摇头道:“不是那么回事儿,不是那么回事儿,要是这样的话,他们何必再对付八义盟那帮人,那不是白费事么?”
官娟娟道:“胡爷,您弄错了,我们俩是后来的,我们俩进这家酒馆的时候八义盟的人都坐满了,也吃喝了半天了,您能让他们怎么办?再暗中把解药放在八义盟那些人的酒里,还是告诉八义盟的人别再吃,别再喝了,酒菜里下的有药。”
潘刚笑了,点头道:“这倒是。”
胡三摇摇头沉吟道:“我总觉得这里头不对劲儿。”
官娟娟双眉微扬道:“那再不就是,我们俩跟他们事先讲好了。”
胡三一怔,忙摇手说道:“哎哟,姑娘,胡某可没这意思,我要是有这意思管叫天打雷劈。”
李凌风忙道:“官姑娘说着玩儿的,胡兄这是干什么?”
尽管李凌风已经打了圆场,胡三可就没敢再说什么,胡三既没再提,几个人也就没再放在心上,又聊了几句之后,官娟娟突然望着李凌风说道:“我看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儿的好。”
李凌风道:“我刚在外头跟姑娘说过……”
官娟娟道:“我知道你刚在外头跟我说过,可是你刚没听胡爷说么,你伤了阴阳双煞的事,这当儿恐怕山东一省的江湖道全知道了,江湖道既然知道,官府就不可能不知道。”
“对。”胡三在桌上拍了一下,道:“官姑娘说的有理,我看你们还是赶快走吧,免得让那些鹰爪孙找到这儿来了。”
李凌风微一摇头,刚说了一声不,潘刚那里已正色地说道:“李兄你仗义握手我只有感激,可别让这桩子事连累了你。”
李凌风淡然道:“潘兄错了,我所以不走并不是为了眼前这件事,而是为我自己,我没做亏心事,岂怕鬼叫门,躲什么,躲不就显得我心虚了么?”
胡三道:“兄弟,看样子我虚长两岁,托个大叫你一声兄弟,你要明白,那帮鹰爪孙可没懂这么多。”
李凌风道:“懂不懂那是他们的事,我问心无愧谁也不怕,再说我正愁找不着那帮血滴子呢,让他们自己送到我面前来,岂不是更好。”
胡三听得一怔道:“血滴子,怎么又扯上血滴子了!”
李凌风毫不隐瞒,当即把前因后果大概地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胡三动容点头,道:“原来是这么档子事,我还当只是地方官府呢,弄了半天敢情是那帮杀人不眨眼的大内高手血滴子,哼,那就让他们来好了,我早就恨透了这帮兔崽子了。”
潘刚脸色微微凝重,道:“兄弟,我也这么叫你一声,血滴子可不比地方官府的捕快衙役,他们不但个个都是高手,而且人人心狠手辣,可不好斗啊。”
李凌风道:“我也知道血滴子不好斗,可是情势逼人,我不斗他们,他们要杀我莫之奈何,除非,我隐名埋姓,远走高飞,躲到苗疆或者是塞外去,然而,我父仇在身又怎么能走开。”
胡三瞪着潘刚道:“潘霸拳你怎么长那帮兔崽子的志气,灭咱们自己人的威风?”
潘刚摇摇头刚要说话,棺材里那少妇忽然站了起来,叫道:“大哥。”
潘刚忙站了起来道:“弟妹你醒了。”
那少妇望着脚下的孩子,道:“大哥,小虎他……”
潘刚迎了过去,道:“小孩子醒得要慢一点儿,让他多躺会儿也好,省得他闹,过来见见我刚交的几位朋友,都是江湖上知名的好汉,今儿个全仗他们几位仗义伸手,要不,咱们就得躺在这个村子里了。”
潘刚带着那少妇过来为双方介绍,而且把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少妇虽不是江湖出身,但嫁给郭玉这么多年,自也学了不少江湖上的礼数,而且也落落大方,含泪忍痛向几个人千恩万谢,李凌风等自然免不了谦逊一番,官娟娟是个姑娘家,伸手拉着她坐了下来,安慰了她几句之后道:“郭大嫂,听潘爷说,到如今还没人知道那口箱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少妇点了点头道:“是这样,那口箱子上虽然没锁,可却始终打不开它,可能里头有什么暗扣子扣住了。”
官娟娟道:“毁了箱子不就打开了么?”
少妇道:“我也这么想过,可是不知道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怕碰坏了。”
忽然站起行过去把那口小箱子捧了过来,往桌上一放,道:“潘大哥,我想把这口箱子送人。”
几个人都为之一怔,潘刚忙道:“弟妹想把这口箱子送人,这是……”
少妇神色一正,道:“小虎的爹为这口箱子被害,我本该收藏它一辈子,甚至交待小虎一代一代的传下,可是听您刚才把这儿的情形告诉我之后,我就觉不该要这口箱子了,您请想,我跟小虎孤儿寡妇的,一点自卫的能耐也没有,我娘家也是本本份份,老老实实的生意人,他们是我的亲人,小虎是我的儿子,而且郭玉就这么一点骨血,我不能把灾祸带到我的娘家去,更不能断了郭家这点香烟,潘大哥您不能照顾我们一辈子,与其出了事,丢了这口箱子,不如早一点把它送出去,我是不得已,郭玉泉下有知,他也应该能体谅我的用心。”
潘刚没说上话来,李凌风、胡三、官娟娟都不禁为之动容,官娟娟道:“我无意让郭大嫂放弃这口箱子,但是我认为郭大嫂这样做是对的。”
“何止对!”胡三一拍桌子道:“简直能让门口那帮兔崽愧煞。”
潘刚这时候才道:“弟妹现有这种用心,我就不便阻拦,只是弟妹打算把这口箱子送给谁呢?”
少妇道:“眼前您几位之中有哪一位愿意要……”
胡三忙道:“这怎么行,大嫂怎么单挑……”
少妇正色道:“胡爷,除了您几位我认识谁?我能送给别人,万一是不能落进坏人手里的东西而正好进了坏人手里,我的罪过岂不是更大了么?您要知道,您几位不是要郭家的东西,而是帮郭家的忙。”
官娟娟道:“这倒也是,既是这样……”
胡三接口说道:“这口箱子是神刀李保住的,要送就该送给神刀李。”
潘刚一点头道:“对,这就送对了人了。”
李凌风忙道:“不,郭大嫂跟两位的好意我心领……”
少妇道:“李爷,真正说起来这不能算好意,你是帮郭家的忙,等于是把郭家的灾祸揽在了你身上,我原不愿这么做,可是……”
倏地住口不言。
胡三道:“郭大嫂这么一说,我倒不好把这口箱子硬推给神刀李了。”
李凌风双眉一扬道:“胡兄这是在激我?”
伸手把那口小箱子抓了过去,道:“我有言在先,除非这口箱子的东西是能引得人人觊觎,要不然我不要。”
他一掌拍了下去,砰然一声大响,箱子盖应掌而碎,扒开了碎木头大家看,看得大家都一怔!箱子里只有一片内镶山水的水晶,别的什么都没有。
胡三叫道:“这是什么玩艺儿?”
伸手把那片水晶拿了起来,前看看,后看看,再仔细看看,一摇头,抬手把水晶递给了潘刚,道:“我瞧不出这块水晶能比别的水晶贵重到哪儿去。”
那少妇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潘刚忙道:“弟妹这是……怎么啦?”
那少妇哭着道:“潘大哥,郭玉死了,连尸首都找不着,只为这么一块水晶,值得么?你叫我怎么不难受,怎么不痛心?”
大伙儿心里都为之一阵黯然,潘刚沉默了一下,旋即道:“人都死了,现在还说这个干什么。”
官娟娟道:“潘爷,能不能让我看看?”
潘刚默然地把那块水晶递了过去。
官娟娟接过去仔细看了一阵,然后皱眉摇头说道:“我也看不出这块水晶有什么奇特之处,不过我认为它一定有它的价值,要不然它不可能放在这么一口装有暗扣的精致的小箱子里。”
胡三两眼微睁,道:“嗯,官姑娘说的有道理,谁都知道,水晶值不了几个钱,要不是因为有它的价值,干么这样放着,放在兜里多省事儿。”
李凌风道:“让我看看。”
官娟娟抬手把那块水晶递了过去。
李凌风伸手要去接,可是他突然一扬双眉,抓起了他那把刀,跟着身躯飞旋把刀挥了出去。
一阵叮当响,十几点黑芒横飞四射,笃笃笃,全射进了两边墙上,赫然是十几枚子午问心钉。
李凌风道:“两位护住郭大嫂跟孩子。”
他一步跨了出去。
只见门外八义盟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都醒过来了,人人手里握着兵刃,此刻一见李凌风出来,两名持刀汉子抡刀扑了过来。
李凌风一展掌中刀,金铁交鸣声中,那两名汉子单刀脱手虎口进裂,大叫着往后退去,砰然两声都坐在了地上。
这一刀震住了八义盟的人,一时间没一个敢再上了。
李凌风把刀归鞘,缓缓说道:“我找倪七当家的说话。”
倪英走前两步,脸色好生难看,冷冷一打量李凌风道:“姓倪的在这儿,朋友怎么个称呼?”
李凌风道:“七当家的,我姓李,叫李凌风。”
真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倪英脸色一变,脚下不由往后退了一步,道:“敢情是神刀李凌风。”
李凌风道:“不敢,正是李凌风。”
倪英抱起了双拳,道:“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李凌风答了一礼,道:“好说。”
倪英道:“阁下指名找倪英说话,不知道有什么见教?”
李凌风抬手一指两三丈外地上,那血淋淋的三只手,道:“七当家的,看见那三只手了么?”
倪英道:“看见了,怎么?”
李凌风道:“七当家的跟手下弟兄昏倒之后,阴阳双煞趁火前来打劫,我看不惯他们那样嚣张跋扈的态度,凶残桀傲的作风,留下他们这三只手以示薄惩。”
倪英脸色一白,抱拳道:“这档子事既是神刀李伸了手,我们弟兄理应抽身……”
李凌风截口道:“七当家,您误会了,我只是告诉七当家的,阴阳双煞这三只手丢得不值。”
倪英微微一怔道:“阁下这话……”
李凌风道:“那口箱子已经打开了,七当家的可以跟我进去看看箱子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
倪英忙道:“什么东西?”
李凌风道:“我说了七当家的未必相信,还是请七当家的亲自进去看看。”
倪英面露难色,有点犹豫,道:“这……”
李凌风道:“七当家的可信得过李凌风,我就用这三个字来担保,我怎么邀七当家的进去,就怎么送七当家的出来。”
倪英脸一红陡扬双眉,道:“神刀李既然有了这话,就是刀山油锅倪英也要走一趟。”
迈步行了过来。
李凌风道:“七当家的,我有僭了。”
转身先进了酒馆,倪英随后跟了进来,李凌风回身往桌上一指,道:“七当家的请看这口箱子。”
伸手又拿起桌上那块水晶,道:“这就是箱子里的东西,七当家的请过目。”
把那块水晶递了过去。
倪英一怔,伸手把块水晶接了过去,疑惑地道:“这就是箱子里的东西?”
李凌风道:“我仍愿用李凌风三个字担保。”
倪英看了看那块水晶,道:“恕倪英直问一句,箱子里没有别的东西么?”
李凌风道:“没有。”
倪英满脸诧异神色,欲言又止,一时没说出话来。
李凌风脸色一正,道:“七当家的可愿听李凌风几句话?”
倪英一定神,忙道:“倪英洗耳恭听。”
李凌风道:“冤仇宜解不宜结,郭玉已死,这口气,七当家的几位也应该已经出了,郭玉独吞所得,犯了江湖大忌,我不能说他对,但诸位既已要了他的命,复又追杀他的妻子,却未免过份些,幸亏诸位没伤这母子二人,好在箱子里也没什么值得追索不休的东西,我请七当家的看我的薄面,就此放手,设若大当家的几位不肯赏我这个脸,江湖道上请来找李凌风,七当家的以为如何?”
倪英一整脸色抱拳道:“阁下句句是理,我兄弟不能不服,八义盟跟郭玉之间的梁子就此一笔勾销,告辞。”
递过那块水晶,转身行了出去。
李凌风道:“多谢七当家的,恕我不远送了。”
倪英走出门外回过了身,又一抱拳,道:“岂敢,阁下什么时候驾临登州,还请容许兄弟尽尽地主之谊。”
转身一扬手,当先奔去,潘刚吁了一口气,摇头说道:“我费了那么半天的劲儿,不及神刀李这几句话,看来今后,我还得跟咱这位兄弟多学学。”
李凌风回过身来道:“潘兄这是损我。”
潘刚正色道:“兄弟,我这句句是掏心窝子的话。”
胡三一点头道:“我信,因为这也是我想说的话。”
少妇带泪施礼,道:“要不是几位,我还不知道会死在哪儿呢,大恩不敢言谢,我母子永铭心怀。”
李凌风忙答一礼道:“郭大嫂言重了……”
忽听胡三咦地一声道:“兄弟,你举着那块水晶别动。”
李凌风微愕道:“怎么了,胡兄?”
胡三扬扬手忙道:“像刚才一样,你再举着那块水晶抱抱拳。”
李凌风当即又举着那块水晶抱了抱。
胡三一偏头道:“嗯,怪了。”
他过去从李凌风手中,把那块水晶拿了过来,这时候日头偏斜,一道余光从外头射了进来,他举着那块水晶对着日光不住地正着倒着地瞧。
潘刚忍不住道:“你看什么?”
胡三跟没听见似的,居然没答理。
过了一下,潘刚还想再问……
胡三忽然一阵激动,眼都瞪圆了,叫道:“在这儿了,你们快来看。”
潘刚头一个走了过来,顺着胡三的目光望去,一看之下,他猛地一怔,跟着叫道:“有字儿,怎么刚才没看见!”
官娟娟急迈两步走了过来,她也看见了,就在那块水晶的表面之下,刻着一十六个极为细小的字迹,是楷书,一笔一划极为工整,她忍不住念道:“两山之间,湾流之中,灵龟之背,丹鹤之顶,这是什么意思?”
李凌风也过来了,他看了看之后道:“胡兄,把水晶放正了看。”
如今胡三是举着那块水晶,对着日光从边缘看过去,闻言当即把那块水晶的正面转了过来,字迹没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仍然是那幅山水。
“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这么看,就看不见字儿了?”
官娟娟叹道:“制作这块水晶图的人不但是胸蕴渊博,而且心智之高令人叹服,诸位当知太阳照在镜子上,那光会从镜子里反射到另一个地方去,他用的就是这个道理,不管谁得了这块水晶,不把边缘对着日头从侧面看过去,那是绝不会发现这块水晶的奥妙的,要不是胡爷的偶然一瞥,咱们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块水晶的奇处。”
胡三道:“只是,那十六个字是什么意思?”
李凌风道:“头两句可是两山之间,湾流之中?”
胡二道:“不错。”
李凌风道:“胡兄再看看里头钻的这幅山水。”
很简单的—幅山水,两座翠绿的山峰,中间一湾碧水。
胡三叫道:“好家伙,这不就是两山之间的湾流么?”
潘刚也看出来了,—点头道:“对,没错,就在这儿。”
只听官娟娟说道:“两山之间的湾流有了,只是那湾流之中,灵龟之背,丹鹤之顶又是指……会不会是指四个地方?”
胡三道:“不是,不是,姑娘你琢磨琢磨,两山之间,湾流之中,看看这对山水,分明是说两山之间的湾流里,灵龟的背上,丹鹤的顶上……嗯嗯这又不对了,灵龟能在水里,丹鹤哪能在水里?”
潘刚道:“怎么不能,水浅就能。”
胡三点头道:“对,谁知道这条湾流的水有多深,要是刚能没脚脖子难道说这十六个字的意思是说在两山之间的湾流里,灵龟的背上,丹鹤的顶上,嗯,恐怕就是这意思了。”
潘刚道:“什么东西在两山之间的湾流里,灵龟的背上,丹鹤的顶上?”
胡三呆了—呆道:“这……这就不知道了。”
官娟娟美日一睁,道:“天!别是藏宝。”
胡三笑了:“藏宝么,要是藏宝,那咱们可发了大财了,人无横财不富,马无野草不肥嘛。”
潘刚也笑了,可是胡三笑着笑着却突然敛去了笑容,道:“这话又说回来了,要不是藏宝,它又是什么?”
潘刚摆手说道:“管它什么藏宝不藏宝的,咱们不想发财,前辈子没烧佛香,也没那个命,反正……咱们这么假设,有样东西在那个地方……”
胡三道:“哪个地方?”
潘刚道:“两山之间,湾流之中,灵龟之背,丹鹤之顶啊。”
胡三道:“这我还能不知道,我是问这山之间又是什么地方?这两座山是哪两座山?”
潘刚呆了一呆道:“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胡三道:“这就对了,不知道这两座山是哪两座山,就找不到这条湾流,天下的山可多了,大大小小数都数不清,有的有湾流,有的没湾流,有湾流的那湾流里可不见得就有灵龟丹鹤,再说这灵龟丹鹤都是活物……”
官娟娟道:“不,要是有人把样东西藏在那儿的话,这灵龟丹鹤就不会是活物,活物岂有老在那儿的道理……”
“对!”潘刚点头道:“要是活物就那么巧在人去找的时候一个往那儿游,一个往那儿落,除非是你家养的。”
胡三道:“恐怕那得上南极那儿去找。”
潘刚道:“别逗了,想想看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藏的究竟是什么?”
胡三道:“一时半会儿那怎么想去,我刚不是说了么,两山之间有湾流的地方多了,能想出是哪个地儿,除非一处一处去瞧瞧去。”
只听一个小孩儿话声传了过来:“娘,我饿了。”
几个人停声一看,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孩子的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过去了,娘儿俩偎在一起,看上去好凄凉。
几个人的兴致马上就没了,潘刚忙道:“小虎醒了。”
孩子的娘带着孩子过来叫人,而且是一位一位的跪下磕头。谁忍心让孩子磕头?都拦住了。
少妇道:“潘大哥,小虎饿了。”
潘刚道:“这儿倒是有吃喝,可是不敢碰,这样吧,我出去要点儿去。”
潘刚说完了话就要往外走。
官娟娟道:“那大可不必,这家酒馆虽然在吃喝里下了药物,但绝不可能把所有的吃喝都下了药,以我看恐怕只有酒有毛病,咱们何不试试别的东西,要是别的东西里没有做过手脚,咱们这些人的吃喝不就都有了着落了么。”
潘刚停步道:“话倒是不错,只是,咱们得怎么个试法,这种药物不比毒药可以用银器试……”
官娟娟道:“这一点我想到了,只有用最笨的办法,好在这药要不了人命,我来一样—样的试,只要我没事儿,大家就可以放心吃喝了。”
胡三道:“怎么能让姑娘试,还是我来吧。”
他要往柜台走,官娟娟抬手拦住了他,道:“不,胡爷,眼前看起来似乎是已经平安无事了,可是谁也不能预料片刻之后,是不是还会有人前来夺这口箱子,尤其是入夜以后,您几位需要保护郭大嫂母子俩……”
胡三道:“姑娘还不是—样。”
官娟娟道:“不一样,我有自知之明,我的武功还不如几位,一旦有事派不上大用场,所以还是由我来试比较合适。”
少妇道:“还是让我来试吃,我才是真派不上用场呢!”
官娟娟道:“不,郭大嫂,试这个一点都不会武功也不行,吃一口下去后得运气试试,要不然那得耽搁到什么时候才能试完。”
潘刚微一点头道:“是这样的,弟妹你就照顾孩子,不用管别的事了,那就麻烦官姑娘吧。”
官娟娟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柜台后,该掀锅掀锅,该掀笼掀笼,一样一样的试,结果眼前这些吃喝一样也没毛病,只有酒没试,大伙儿不能不吃饭,但却可以不喝酒!
潘刚道:“看来这毛病恐怕只出在酒上,麻烦官姑娘了,也是吃饭的时候了,大家放心吃喝吧。”
几个人动上了手,一人只拿一样就把—张桌摆满了。
胡三笑着说:“真不赖,居然是捞了顿不花钱的吃喝。”
吃喝完了之后,小孩子不懂事,不识悲痛滋味,到处爬高低玩儿去了,收拾碗盘的事少妇却不让别人去插手,一个人全揽了过去,潘刚等只有由她,可是官娟娟没闲着,她到底还是帮了忙,好在只吃这么一顿,这家酒馆如今也没主了,碗盘也用不着洗,转眼工夫也就收拾干净了。
这当儿天已经黑了,因为这儿出了事儿,潘刚等留在这家酒馆里还没走,村子里的住家老早就上了门,没一个人出来走动,所以天刚黑,村子里就是一片黑忽忽的空蔼寂静。
潘刚等点上了一盏油灯,灯下闲谈,谈着谈着话题就转到了李凌风身上。
胡三道:“兄弟你这趟是上哪儿去?”
李凌风道:“我找个朋友,这个人胡兄跟潘兄一定知道,十二金钱赵振翊。”
胡三道:“十二金钱赵,直隶石家庄威远镖局的总镖头,是条汉子而且名满大江南北,怎么会不知道……”
潘刚道:“我跟十二金钱还有过数面之缘,兄弟找他……”
李凌风当即把十二金钱重义,舍了镖去找谭姑娘,以及他为什么找十二金钱原因告诉了潘刚跟胡三。
潘刚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转望胡三道:“听说他跟你一样,在哪儿也扎不了根儿,一天到晚东奔西跑,你知道十二金钱的行踪么?”
胡三微一摇头道:“我要知道的话还会等你问,我只是在前些日子听说十二金钱保了一趟镖到山东来了,半路上出了事儿,以后那趟镖还是到了济南,别的我就不知道了,我还以为那趟镖是赵振翊保到济南的呢。”
潘刚脸色有点凝重,转望李凌风道:“兄弟,我再说一句,你找十二金钱,以我看谭姑娘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你知道,她要是没拿什么机密文件还好,一旦沾上了这个,那帮血滴子几时又饶过谁。”
李凌风点点头道:“我也这么想。”
官娟娟道:“我不这么想。”
潘刚道:“怎么,官姑娘?”
官娟娟道:“我的看法恰好跟你们相反,我认为谭姑娘要不沾这机密文件,她或许难以幸免,可就因为她在京里窃取了清廷的机密文件,那帮血滴子才不会轻易杀害她。”
李凌风两眼寒芒一闪。
潘刚讶然道:“姑娘这话……”
官娟娟道:“谭姑娘不会无缘无故窃取清廷的机密文件,是不?她一个人要那机密文件也不会有什么大用,很显然的,谭姑娘窃取那机密文件是打算交给什么人,或者根本就是出自什么人的授意,那么谭姑娘拿到那机密文件之后离京到山东来,也当然是为交给某个人,这一点那帮血滴子不会想不到。”
胡三叫道:“我明白了,血滴子一定会追查谭姑娘窃取那机密文件是出自谁的授意,要把那机密文件交给谁,所以他们不会轻易让这条线索断了。”
官娟娟点头道:“我就是这意思。”
潘刚呆了一呆道:“这一点我倒是没想到……”
李凌风向着官娟娟一抱拳道:“多谢姑娘,不是姑娘这么说,我还以为谭姑娘必然已经遇害了呢,苍天给李凌风这么一个赎罪补过的机会,我就是溅血横尸,也非要把谭姑娘救出来不可。”
胡三脸色忽然一变,望着官娟娟道:“姑娘,血滴子的残酷狠毒是世人皆知的,纵然他们不会轻易的杀害谭姑娘,恐怕也不会让谭姑娘好受到哪儿去,万一谭姑娘禁受不住、熬不过……”
官娟娟早就把蒙面纱取下来了,她那清丽的娇靥上掠过一丝让人难以觉察的异色,道:“谭姑娘应该是个聪明人,她不会想不到这一点的,为了她自己的性命,为了更多热血志士的安危,她会咬牙忍受的。”
胡三霍地站了起来,一拍桌子道:“我恨不得现在就找到谭姑娘,要是那帮兔崽子折磨了她,就该让那帮兔崽子十倍偿还。”
李凌风两眼之中闪漾起一种怕人的光芒,他没动也没说话,潘刚毕竟粗中有细,忙冲胡三递个眼色道:“别急,这不是急的事儿,吉人自有天相,谭大人已经被害了,谭大人一生为官清正,万民爱戴,他的被害已属不公,他这唯一的掌珠要再受点什么,天心岂不是太过刻薄了。”
胡三会意是会意了,可是他居然转望李凌风道:“兄弟,我不是有心的,你别在意,再说你原是打算救谭姑娘,这件事也不能怪你。”
潘刚一跺脚道:“唉,我都够鲁的了,你怎么比我还鲁。”
胡三怔道:“怎么,这又错了?”
潘刚还待再说。
李凌风淡然道:“潘兄,不要紧,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了,急也没有用,我已经打定主意了,只要谭姑娘有毫发之伤,我要他们十倍偿还。”
胡三口齿启动,欲言又止,但他终于还是说了话:“兄弟,我知道我这个人鲁,说起话来未必得体,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要说,老爷子毁在血滴子手里,尽管下毒手的只是一个人,可是归根究底毁老爷子的应该是所有的血滴子,他们的罪状擢发难数,尤其杀害谭大人这件事更是令人发指,可是你能怎么办?杀光所有的血滴子,兄弟,血滴子杀不光的,今儿个死一个,明儿个他们会马上补充一个,这不是根本的办法……”
李凌风道:“那么胡兄看我应该怎么办?”
胡三吁了一口气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该怎么办,最好能把血滴子连根儿拔了。”
官娟娟道:“那也不是根本办法,真要说起来,血滴子再残酷、再狠,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只不过是爪牙,拔去了爪牙,还有再长的时候,根本的办法只有一个,除了那只恶兽之首。”
潘刚、胡三一惊色变,齐声说道:“官姑娘是要他……”
一起住口不言,谁都讳言那些字眼。
官娟娟淡然说道:“这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们以为他现在是什么?钦犯,他们已经认为他谋叛造反了,其实,抗拒血滴子本来就等于谋叛造反,就是现在想做安分良民也来不及了,既是这样为什么不轰轰烈烈的干一番。”
潘刚跟胡三对这位官姑娘有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之感,两个人都瞪大了眼,潘刚半天才道:“这倒也是理……”
“何止这也是理。”胡三—拍桌子道:“官姑娘巾帼英雄,女中丈夫,简直让咱们这些人愧煞,对!已经这样了,要干就干个痛快。”
官娟娟道:“胡爷也这么想了?”
胡三道:“当然,只要是理我就服,姑娘可别看我胡三鲁,这种事儿,我是向不后人的呢!”
官娟娟瞟了李凌风一眼道:“您这么想,有人可不这么想啊。”
胡三一怔,看了李凌风一眼道:“怎么,姑娘,他……”
官娟娟道:“您问他好了。”
胡三转望李凌风,刚要问,只听一阵杂乱蹄声传了过来。
大路上黄土厚积,本来是不容易听见蹄声的,可是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四下里静得很,因之有点动静便瞒不了这些好手,胡三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潘刚道:“会不会是老吴他俩回来了。”
胡三道:“不会,他们俩能在天亮前赶回来就算是快的了。”
这阵杂乱蹄声来势相当快,就这几句话功夫已进了村子。
李凌风道:“官姑娘照顾郭大嫂母子,胡兄留意后窗。”
抬手熄了桌上的灯,顺手抓起了他的刀。
杂乱蹄声倏然而近到了门外,先后停住,只听一个粗粗话声传了进来,道:“怎么回事儿,—盏灯都没有?”
另一个冰冷话声道:“你也不看出了什么事儿,这些人不比咱们,怎么能不吓得熄灯关门。”
那粗粗话声道:“这就麻烦了,一个鬼影子都瞧不见,上哪儿找人去!”
另一低沉话声道:“难不成咱们来迟了,人已经走了。”
那冰冷话声道:“不会的,路上咱们没碰见,车还在这儿,那么几个人再加上有坤道、小孩儿,没有车只怕是寸步难行。”
那粗粗话声道:“那咱们……”
那冰冷话声冷笑一声道:“只怕是躲起来了,让他们躲吧,就是把这座村子都烧光也要找到他们。”
李凌风迈步行了出去,道:“别跟人家过不去,你们要找的人在这儿。”
门外路心十人十骑有的已经下了马,清一色背插单刀的黑衣汉子,李凌风现身一说话,下了马的几个立即探手把背后的单刀拉了出来。
一名身材干瘦的黑衣汉子飘然下马,直落李凌风身前一丈处,身手干净利落,显然是个好手。
他一双目光如两把利刃,上下一打量李凌风,冰冷地说道:“你就是有霸拳之称的潘刚吗?”
李凌风道:“你认错人了,我不姓潘。”
那干瘦黑衣汉子道:“姓潘的呢?”
李凌风道:“睡了,有什么事找我也是一样。”
那干瘦黑衣汉子两眼寒芒一闪道:“你当得了家,主得了事么?”
李凌风道:“要当不了家,主不了事,我也就不出来了。”
那干瘦黑衣汉子道:“好话,爷们从直隶来……”
李凌风道:“哪儿?”
那干瘦黑衣汉子道:“直隶。”
李凌风道:“怎么样?”
一名粗壮黑衣汉子一个箭步窜了过来,抬手一指,瞪着眼道:“你少装蒜……”
李凌风道:“你说话真和气。”
那粗壮黑衣汉子还待再说,干瘦黑衣汉子抬手拦住了他,望着李凌风道:“你想要听和气话那容易,把东西交出来,咱们和和气气,好来好去。”
李凌风微一点头道:“话倒是两句好话,只是,你们是直隶来的……”
干瘦黑衣汉子道:“直隶来的怎么样?”
李凌风道:“你们吃过了界。”
干瘦黑衣汉子两眼一睁道:“你怎么说?”
李凌风道:“这儿是山东地面,你们要想在这块地上做买卖,得先等山东地面上的朋友点了头。”
干瘦黑衣汉子两眼寒芒暴闪,哈哈笑道:“你早说咱们不就用不着那么多废话了么?”
那粗壮黑衣汉子冷哼声中抡刀扑了过来,抖出个大刀花,当头就劈。
李凌风一侧身,那粗壮黑衣汉子擦身而过,李凌风抡起刀鞘砸在了他背脊梁上,他大叫一声爬了下去。
李凌风淡然一笑道:“怎么样,还有哪位要试试?”
另八个黑衣汉子都窜了过来,五个人围攻李凌风,另三个往酒馆中扑去,刚进去一个,只听潘刚一声大喝,进去的那个跄跑踉踉退了出来,正扑上后头两个。
李凌风倏然一笑道:“没想到姓潘的还会打梦拳。”
刀鞘挥出,两个汉子大叫丢刀暴退,一名黑衣汉子从左后方偷袭,一刀斜挥拦腰砍到,李凌风举步前跨,左掌疾探抓住前面一名汉子持刀右腕脉,旋身沉腕,那汉子踉跑冲过来,直撞身后偷袭汉子。
偷袭汉子一惊收刀,李凌风刀鞘已到,正敲在他左肩窝,疼得他鬼叫—声丢了刀,捂着左肩窝蹲了下去。
李凌风用刀再扫,又敲在了那跟跄前冲汉子的右膝盖上,马上又爬下了一个。
只一转眼工夫,躺下了五个,而且李凌风刀还没出鞘,另五个既惊又气,就要玩命。
蓦地一个阴恻恻话声划空传了过来,道:“没用的东西,还不给我让一边去。”
那五个汉子如奉纶旨,立即收刀退后。
李凌风循声望去,只见五六丈外夜色中并排站着三个黑影,他倏然一笑道:“我说怎么这么不经打,敢情那是喽罗角色。”
一声冷哼传了过来,道:“休要卖狂,老夫看看你有多大的气候。”
三条人影中,左边一条瘦高人影腾掠而至。
李凌风只觉—阵劲风破空袭到,定睛—看,他马上看见来人手使—对短戟,一上一下袭到。
来人来势极快出手也快,李凌风自度来不及拔刀,猛一口气抽退飘身,来人冷喝—声,如影随形袭到。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李凌风刀出鞘,翻腕挥了出去,一片刀光疾迎来人短戟。当地一声金铁交鸣,火星四射,来人的双戟之中左手戟斜斜溢起,右手戟却垂了下去。
刀戟一碰间,李凌风已试出来人臂力不差,左手戟斜斜溢起是必然现象,右手戟跟着下垂却有点出奇,他马上明白对方要施阴狠煞着。
果然不错,就在李凌风的刀在半空中微微一顿的刹那间,对方的右手戟已闪电撩起,由下而上直袭下阴。
李凌风怒火往上—冲,左手刀鞘下探,疾点对方右腕脉,逼得对方右腕微微一偏,他掌中刀闪电扬起,一朵刀花卷向对方的右腕。
对方本是一招两式,他意料中李凌风的掌中刀必会照顾他的右手,他的左手戟就可以乘虚下探李凌风的要害,却不料李凌风出招出了他意料之外,以刀鞘照顾他的右手,掌中的刀竟上袭他的左腕,李凌风这一刀极快,他的左手戟已然探下,要想撤腕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刀光一闪,他的左手带着左手戟已跟他的左臂分了家,他大叫一声翻身倒射疾退。
李凌风抱刀而立,并没有追袭。
另两条人影掠过来扶住了那瘦高人影,闭穴、裹伤之后,另两条人影探腰掣出了兵刃,一个是根链子枪,一个是把奇长的软剑,只听左边一名冰冷道:“小辈,老夫二弟一只手毁在你手里,那是他学艺不精,怨不得别人,只是你出手狠毒”
李凌风淡然一笑截口道:“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我要是不伤他,势必伤在他右手戟阴毒的招式之下,那怎么说,你们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来的,也应该知道这种事儿免不了流血挂彩,只毁了一只手那还算是便宜了。”
那人影怒声道:“好,既然你这么说,老夫要剁下你两只手。”
李凌风一笑说道:“对我来说,那也是便宜,不过,那得要等你剁下我两只手之后才算数。”
那人影厉声道:“你试试看。”
一抖软剑就要扑过来。
只听一个清朗话声遥传过来,道:“直隶总督衙门徐振北奉命前来捉拿钦犯李凌风,不相干的江湖朋友请速退出此村,以免误拿误伤。”
李凌风心头为之一震,那持软剑的人影讶然道:“李凌风?”
李凌风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那持软剑的人影惊声道:“你就是神刀李凌风?”
李凌风道:“不错。”
那持软剑人影,二语没说,一挥手偕同持链子枪的人影架着受伤的同伴,并命那五个黑衣汉子扶着另五个受伤的,上马疾驰而去,一转眼工夫就听不见蹄声了。
那清朗语声又传了过来,道:“还有么?”
李凌风扬声道:“李凌风在此,请尊驾现身说话。”
一前两后,三条人影腾掠而至,落在李凌风面前丈余外,李凌风定睛一看,只见三个人中后头两个是手提长剑的中年青衣汉子,眼神十足,前头一个是个五旬上下的灰衣老者,相貌清癯,五缮长髯飘拂,目光锐利,气度不凡,一看就知道是位内外双修的好手。
他那锐利目光上下一打量李凌风,道:“你就是有神刀之称的李凌风?”
李凌风刚要答话,身后一阵风,胡三跟着从屋里窜了出来,一抱拳道:“徐老总,胡三在此。”
清癯老者徐振北呆了一呆,抱拳答道:“怎么胡三弟也在这儿。”
胡三没答话,一摆手对李凌风道:“兄弟,见见这位是一代剑术大家,现任直隶总督衙门总捕的徐振北徐老爷子。”
李凌风提刀抱拳,道:“久仰,幸会。”
徐振北那里在抱拳答礼,道:“你我是敌非友,尊驾不必客气。”
胡三道:“直隶总督衙门管辖河北、山东、河南之省,害得徐老跑这么远路到山东地面来拿人,实在辛苦。”
徐振北淡然说道:“那也没什么,谁叫老哥哥我当初碍于情面接下了这碗饭,既然吃了这份粮、拿了这份饷,份内之事就是跑断这两条腿也是应该的。”
略一顿马上接问道:“胡三弟在这儿是……”
胡三道:“徐老当知我这爱管闲事的脾气,是这么回事……”
他把这儿发生的事,以及前因后果从头到尾,毫不隐瞒地说了一遍。
徐振北道:“原来如此,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胡三弟不愧为英雄本色。”
胡三道:“那是您夸奖,兄弟我就是这么个脾气,只要碰上了不平事,我是非管不可,让我豁出这条命去我都干。”
他是话里有话。
徐振北不知道听出来了没有,轻咳一声道:“如今,胡三弟这档子闲事管完了没有?”
胡三道:“还没有,刚我不跟徐老说了么,拉车的牲口死了,潘霸拳手下的两个弟兄上县城买牲口还没回来,看来得等到明天了,我得等人家跟娘儿俩早安上了路才能走,咱们这手既然伸出来了,就不能虎头蛇尾半途收回去,您说是不?”
徐振北微一点头道:“说得是,那么请胡三弟先回屋里去吧,等老哥哥我办完公事之后咱们再聊聊吧。”
姜是老的辣,胡三却硬不理会这一套,道:“徐老您身在公门是官,胡三我浪迹江湖是民,我这个江湖小民还没那么大胆子拦徐老您的公事,不过私下里承蒙您徐老看得起,咱们可算是多少年的交情了,胡三我说句话徐老您可信?”
徐振北倏然一笑道:“胡三弟话说得够明白、够漂亮,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冲着咱们这份私交,胡三弟你说什么,老哥哥我信什么!”
胡三一抱拳道:“兄弟这里先谢了。”
一指李凌风道:“神刀李他没罪,他是让人坑了。”
徐振北—点头道:“胡三弟,我信,你老哥哥我这双老眼可算得阅人良多,撇开我过去听说的不谈,如今我见着了神刀李,我一眼就看出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来了。”
胡三又一抱拳道:“兄弟再谢谢徐老,徐老您既然信得过兄弟,那么……”
徐振北道:“胡三弟,你知道老哥哥我是个干什么的,也知道老哥哥我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
胡三道:“这个兄弟知道,只是……”
徐振北道:“那么还请胡三弟让让,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只要神刀李是冤枉,王法自会给他一个公道。”
胡三道:“徐老,您要说这话就是欺兄弟我不懂官场的事了,别的人坑害人也许能够吃香,血滴子害人也能昭雪么,试问朝廷之中哪一个敢出头说个不字。”
徐振北呆了一呆道:“血滴子害人?胡三弟这话”
胡三当即把李凌风的遭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徐振北老眼寒芒闪动,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明白了,也确信神刀李是遭人陷害。”
胡三道:“那么徐老您……”
徐振北一叹说道:“胡三弟,你也要想想我的立场。”
胡三双眉一竖道:“徐老,胡三知道您有您的立场,只是徐老您是位成名多年的前辈英雄,手中一把剑纵横江湖几十年,赢得江湖黑白二道的敬重,如今你明知道神刀李是遭了人陷害……”
徐振北轻咳一声道:“胡三弟……”
李凌风突然说道:“胡兄,好意我感激,但徐老有徐老的难处,我不能让胡兄你强人所难。”
一顿望着徐振北道:“徐老恐怕已把这个村子团团围住了。”
徐振北一点头道:“不错。”
李凌风道:“万一我要是败在徐老之手,徐老可否等明天郭家母子平安上路之后再动身回直隶去。”
胡三忙道:“兄弟……”
徐振北神情一肃,毅然说道:“你的意思我懂,这我办得到。”
李凌风提刀抱拳,道:“徐老,李凌风这里先谢了。”
胡三跨步上前,望着徐振北道:“徐老……”
李凌风突出一指点上胡三腰后,胡三没防着李凌风有这一手,应指而倒。
李凌风伸手扶住了胡三,把他轻轻放倒在地上,道:“徐老知道,这位铁头胡兄性情刚烈。”
徐振北点头道:“这个我知道,看来尊驾动手一搏之心甚决。”
李凌风道:“徐老奉命行事,我本不想让徐老为难,我也无意拒捕,更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但是我有未了之事,我有我的不得已,还请徐老原谅。”
徐振北两眼放光,一点头道:“好,咱们这么办,你要是败在我手下,二话别说,请跟我到直隶总督衙门去归案,让我把差交了,要是你能胜我一招半招,我带着人扭头就走,让总督衙门另请高明去。”
他一招手,身后一名汉子双手递过一把长剑,他拔剑在手,把剑套往后一递,把长剑缓缓抱在胸前,凝立不动,行家—伸手,便知有没有,有时候不用伸手便能知道对方有没有。
李凌风见徐振北这渊停岳峙般气势,就知道胡三丝毫没夸张,对方确是一代剑术大家,恐怕是他生平仅遇的劲敌。
本来也是,直隶是最重要的一个地方,直隶总督也是内廷最看重的封疆大员,徐振北能当上直隶总督衙门的总捕,岂是等闲。
李凌风不敢轻忽大意,当即一定心神也抱刀于胸。就在这时候,他听见身后有了动静,他听出出来的人是潘刚,当即道:“潘兄请把胡兄抱进去。”
只听潘刚在身后道:“兄弟,不是你援手,姓潘的跟郭家母子这几条命早没了,把你绊在这儿不能走的也是我们几个,如今你有事儿,姓潘的我岂能在屋里呆着。”
李凌风道:“潘兄,这是一场很公平的搏斗。”
潘刚道:“我不管,有谁要动兄弟你,他得先把姓潘的这条命拿了去。”
李凌风道:“潘兄怎么不看看我是怎么对付胡兄的,李凌风现在虽然是个钦犯,但他还有他的骨气,请潘兄别弱看他这个。”
潘刚沉默了一下之后沉声说道:“好吧,兄弟,我听你的,可是姓潘的我得把话说在前头,万一你落进了直隶总督衙门,姓潘的我就是闹个天翻地覆,把这条命赔进去也要救你出来。”
过来抱起胡三转身走了回去。李凌风口齿启动,欲言又止,旋即望着徐振北道:“徐老小心,我要进招了。”
刀口往外一翻,闪身要动,只听几丈外夜色中传来了几声叱喝!李凌风为之一怔,马上回刀收势。
徐振北双肩一耸,道:“看看去,是哪一路的江湖朋友伸手。”
一名黑衣汉子转身飞掠而去,一转眼工夫又掠了回来,一欠身道:“总座,来人自称七杀教……”
李凌风心头猛地一乱,双眉扬处,震声发话道:“七杀教哪位在此,容李凌风一见。”
一顿望着徐振北道:“徐老,请下令放他们一个进来。”
徐振北一招手,刚才那个黑衣汉子又轻身飞掠而去,片刻之后带来了一个黑衣蒙面人。
李凌风道:“尊驾是七杀教中人?”
那黑衣蒙面人道:“不错。”
李凌风一听这话声马上听出这黑衣蒙面人是锁魂鞭闵雄,当即道:“贵教到此何为?”
那黑衣蒙面人道:“奉教主之命前来助李爷—臂之力。”
徐振北看了李凌风一眼,李凌风装没看见,道:“贵教的好意李凌风十分感激,这是李凌风的私事,而且这也是一场公平搏斗,还请贵教不要插手。”
那黑衣蒙面人道:“李爷原谅,我等奉教主之命前来,不解李爷之围不敢擅退。”
李凌风双眉微扬道:“贵教本是一番好意,但李凌风不敢领受,倘若贵教坚不肯去,那李凌风我也要请贵教原谅,我要先助这位直隶总捕把贵教中人逐出这场搏斗以外,阁下是不是有意思先试试李凌风的刀。”
迈步走了过去。
那黑衣蒙面人一怔忙往后退去,道:“李爷这是……”
李凌风道:“我请阁下原谅,来日若有机会见着贵教主,我会再负刀请罪。”
黑衣蒙面人忙道:“好吧,既是这样我马上带着本教的人离去就是。”
李凌风立即停步抱拳,道:“谢谢阁下。”
那黑衣蒙面人没再说话,转身掠去,徐振北一招手道:“放他走。”
那名汉子应声跟了去,徐振北深深看了李凌风一眼道:“我对你又多认识了一层。”
李凌风道:“好说……”
徐振北话锋忽转,道:“七杀教,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组织?”
李凌风道:“这件事跟他们没关系,我不愿意把他们牵连在内,徐老不必多问,还是办咱们的事吧。”
徐振北又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进招吧。”
李凌风道:“徐老小心。”
右腕振处,一朵大刀花卷了过去。
徐振北双眉一耸,道:“好刀法。”
一剑挥出,剑尖带着寒芒点向李凌风的刀刃,李凌风有心跟他先较较臂力腕劲,不闪不躲,直迎过去。
当地一声金铁交鸣,火星四射,徐振北的长剑微微一顿,但不偏不斜。
李凌风的刀却往上荡起数寸,一条右臂也为之一震,他心里不由得一惊,徐振北年事虽高,臂力腕劲却比他强了半筹,不愧一代剑术大家,的确是他生平仅遇劲敌。
他这里心念转动,徐振北已趁他掌中刀上荡之际微上半步,一把长剑灵蛇般递到,疾点他胸前要穴。
李凌风吸气飘退,徐振北跨步跟上,李凌风挥刀攻了过去。
一场龙争虎斗展开了,刀风剑气四下激荡,两名黑衣汉子禁受不住,连忙退出了两丈以外。
李凌风人称神刀。
徐振北是一代剑术大家。
这一场搏斗等于是当今两位顶尖人物的较量,高低强弱将会在这小村子里分判出来。
徐振北的一支剑快、狠、准,但不失态,无论是攻是守都恰到好处,不带一丝火气,一旦抢得攻势,他招式连绵,排山倒海,惊涛骇浪,浑如一体,一气呵成,一旦退居守势,封架得无懈可击,滴水难进。
李凌风有傲骨没傲气,他不自负,但他得承认他这把刀自出道以来是无往不利,从没遇见过真正的对手。
可是现在,他是越打越心惊,徐振北的守势,让他无从下手,那把剑把他的刀封得死死的,简直没有一点可寻的缝隙,他的刀往哪儿捣,那把剑就抢先一步先到了那儿,徐振北的攻势,快起来像迅雷奔电,狂风骤雨,威猛已极,慢起来却又有一片逼人的剑气重逾千斤,他这把刀几乎封不住、架不了:更难得的是,徐振北永远那么稳,永远那么气定神闲,这要不是浸淫剑术日久,有几十年的精纯造诣是办不到的。
他这里是越打越心惊,孰不知徐振北那里也跟他一样,徐振北人也不傲,但成名多年,一剑纵横,败过不少高手,再加上身居要职,权重势大,难免有点不把这个年轻后辈放在眼里。
可是如今他这种想法没有了,几十年来他从没有碰见过这么一位好手,刀法简直是炉火纯青,无懈可击,想当初他在这种年纪的时候没有这种成就,假以时日让李凌风到了他这个年纪,只怕他难在李凌风刀下走完十招。
他知道。李凌风这把刀不作第二人想,天下无处不可去,尤其他的刀法正宗,攻也好,守也好,无不光明磊落。气度恢宏,简直就是一代大家,何只神刀,应称刀神。
高手过招,迅捷如电,就这片刻工夫,百招已照过去,李凌风额上已见了汗,徐振北身上也微有湿意。
两个人的手上都同时慢下来,两个人都是一等—的好手,而且都是内外双修,不过百招才过,何至于这般没有耐力,孰不知正因为两个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棋逢敌手、将遇良才,谁也不敢轻忽,谁都全力以赴,这种打法最耗真力,两个人眼前已斗百招,若把两个人之中的任何一个换个旁人,两个人所耗的真力足够拼三百招的。
又是十招过去,两个人手上越来越慢了,尽管刀风剑气已减弱了不少,但却一招重逾一招!
突然,徐振北大喝一声,振腕刷、刷、刷一连三剑。
李凌风知道胜负的关键在此,猛提一口气也一连攻出三刀,头两招未判高下,第三招李凌风慢了一丝丝。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刹那,徐振北一把剑带着一溜寒芒递到了李凌风的左肩,眼看李凌风就要伤在剑下,孰料剑锋忽地一偏,疾快地从李凌风肩上掠过落了空。
也就在这时候,李凌风的刀也递到了徐振北的左肩,要是徐振北一剑击中,李凌风这一刀到不了他的左肩,奈何他没有中的而噗地一声,李凌风的刀锋擦衣扫过,徐振北的左肩头衣衫破了个口子,只差一发没有伤着肌肤!
李凌风为之微微一怔,徐振北收刀而退,道:“我话已出口,不能失信于你。”
转身腾掠而去,那两个黑衣汉子忙跟了去,一前二后三个人,很快地消失在夜色里。
李凌风没动,也没说话,掌中刀缓缓垂了下去,身后一阵风,潘刚到了身边,扬着拇指激动地道:“好刀,好刀,不愧神刀,这老儿我以往虽没见过,但对他的一手剑术我已是仰名已久,足当之天下第一剑而无愧,没想到今天却败在兄弟你这把刀下。”
李凌风微一摇头道:“潘兄错了,落败的是我,他存心让我,也是存心放我一马。”
潘刚一怔道:“兄弟,咱们之间你可别客气。”
李岭风道:“我不是客气,最后一招他能伤我,却临时降剑走偏让我伤了他,或许夜色太浓,潘兄没看见,但我自己心里明白。”
潘刚直了眼道:“这么说这老儿是个可交的人物。”
李凌风道:“何止可交,简直令李凌风深深折服。”
潘刚转眼望向徐振北逝去处道:“可惜他走得太快,要不然…嗯…不要紧,以后还有机会。”转眼过来迟疑了一下道:“兄弟,你可别太难受。”
“难受?”李凌风摇头道:“我不难受,一点也不,我口服心服,只有敬佩。”
潘刚沉默了一下道:“能让兄弟你口服心服的人,当世,之中恐怕也只有他了,不管怎么说,我算是饱了眼福,就是现在伸腿瞪眼咽了气也值得,行了,兄弟,咱们进去吧。”
李凌风耿耿地转过身,默默地跟在潘刚身后进了屋。
眼前一亮,官娟娟点上了灯,道:“我都听见了,刚才我还在跟郭大嫂骂这个老头儿不通人情世故呢,看来我是骂错人了。”
李凌风把刀放在小桌上,没说话。
只听官娟娟又道:“我还不知道你跟七杀教有关系呢。”
李凌风不能不说话了,他道:“姑娘错了,我跟七杀教没关系。”
官娟娟道:“你还瞒,你要是跟他们没关系,他们怎么会冒这个险来帮你呢?”
这个误会大了,七杀教虽不是个为非作歹的坏组织,李凌风却不愿别人有这个误会,接着说道:“告诉诸位也不要紧,我跟七杀教的一些人有过一面之缘。”
他把巧遇七杀教的经过概略地说一遍。
官娟娟听完便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这个七杀教教主还挺够朋友的,说到这儿我又要跟你罗唆了,我让你广交英雄豪杰、热血志士,你不爱听,这不是现成的一帮人,现成的一股力量么?”
李凌风没说话,转身拍活了胡三的穴道,胡三跳起来便瞪了眼,但他突然一怔,道:“咦,你怎么……徐老头儿他们人呢?”
李凌风道:“走了。”
接着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道。
听完了这番叙述,胡三不瞪眼了,道:“那是好,徐老头儿这么大年纪总算没白活,往后他这个朋友我要好好交交。”
潘刚一旁道:“帮我引见引见,这种朋友我也要交。”
胡三道:“放心,少不了你的。”望着李凌风哼哼一笑道:“我说,兄弟,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啊,这幸亏徐老头儿是个血性老汉,要不然你叫我……哼,就是你落在了他手里,我也要上直隶先找你算算帐去。”
李凌风笑笑坐了下来,没说话。
官娟娟可真够热心的,她将七杀教的事儿告诉胡三,胡三一听就猛拍了巴掌,他比官娟娟还热心,比官娟娟还性子急,恨不得李凌风现在就成为七杀教教主。
他说他的,李凌风只默默地听着,不发一言。
胡三急了,伸手抓住了他道:“兄弟,我这费了半天劲,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凌风道:“胡兄,你要我说什么?”
胡三道:“好嘛,我要你说什么,你究竟有什么打算,这儿又没外人,难道……”
李凌风整了整脸色道:“好吧,胡兄,我告诉你,让我多交血性朋友可以,我也喜欢多交朋友,可是干这个,我打算一个人来,不愿意多拉一个伴儿。”
胡三呆了一呆道:“这是为什么?”
李凌风道:“很简单,胡兄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有一山高,徐振北已是个让人害怕的高手,而像他这样的好手京城大内里还不知道有多少,要是我一个人,我无牵无挂,纵然碰上什么死也是死我一个人,我要是有个组织那就不同了……”
“我明白了。”胡三一点头道:“你这理由太牵强,照你这么说,他们要不跟着你就能长命百岁,一点凶险也没有了。”
“不,胡兄!”李凌风正色道:“这种事本就是凶险事,少不了凶险,可是要是我一个人,别人遇见凶险出了事,我顶多是难过一阵,心里并没有歉疚,而一旦我有了伙伴,我随时随地有照顾他们的责任,他们出了事,我不但难过,还会多一份歉疚,我怕这种歉疚,所以干这种事我不愿意有伙伴,胡兄明白了么?”
胡三吁了—口气,往下一坐,—时设说上话来。
潘刚点了点头道:“兄弟你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官娟娟哼地—声道:“我原想他们两位会站在我这边儿呢,看来我是输了。”
李凌风道:“姑娘说的也是理,只是我的看法跟姑娘不同而已。”
官娟娟道:“我不再提了,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很需要伙伴。”
李凌风道:“也许。”
官娟娟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李凌风忽然道:“潘兄,时候不早了,给郭大嫂、小虎找个地方让她母子睡会儿吧。”
少妇忙道:“谢谢您,我不睡。”
李凌风道:“郭大嫂,明天还要赶一天的路,路上你还得要照顾小虎,—宿不睡支持不了,出门在外,饮食起居都要刻意小心,万一有点病痛,那是大麻烦。”
就这么一说。少妇不坚持了,道:“那么您几位……”
李凌风道:“我们几个都是在江湖上跑惯了的,好凑和,待会儿随便往哪儿一靠打个盹儿就行了。”
胡三忽然站了起来,道:“干脆,咱们都睡会儿,给郭大嫂娘儿俩找个地方,咱们就在桌子上趴一趴,有一个人醒着就够了,你们睡,我先坐会儿,一个时辰之后咱们再换,这样要比大伙儿都耗着好。”
潘刚道:“对,是理,还是让我……”
“干什么,别废话了。”胡三摆摆手道:“快给郭大嫂娘儿俩找个能睡的地盘吧。”
很顺当,柜台里就有一小间,现成的床,现成的被褥,少妇母子俩就在那一小间里凑和了。
几个人拗不过胡三,也只有让他先坐着了,一宿好过,居然没再发生一点事儿,第二天天刚亮,老吴跟那赶车汉子就回来了,把买回来的两套牲口套上了车,又带了些不花钱的吃喝,潘刚他们就要上路了。
胡三突然说道:“干脆,我跟你们做伴儿跑道山西去,闲着也是闲着。”
潘刚道:“那敢情好,我是求之不得。”
就这么说定了,胡三跳上了车,彼此间没定后会之期,但凭这缘份,以后不难见不了面的。
临走,少妇拿出那块水晶来,非给李凌风不可,李凌风推辞不了,只有收下。
目送马车出了村子,李凌风跟官娟娟双骑并辔地走了,经过了这一番遇合,李凌风跟官娟娟之间的距离似乎已经近了不少,但也只是距离近些而巳,别的并没有什么,至少李凌风是这样。
晌午时分,一座城池在望,李凌风不能往近处去,官娟娟让他在路旁一座茶棚里等着,她一个人进城打听十二金钱赵振翊去了。
她那两匹马的确通灵,宫娟娟临走跟那匹黑马好说了一阵,它居然乖乖地跟李凌风留下。
茶棚不大,好在也没几个喝茶的,李凌风一个人要了一壶茶慢慢的喝着。
正喝着,一个头毂大帽的高个子走了进来,李凌风只觉的这人身材看来裉眼熟,等到了跟前一看,却是锁魂鞭闽雄。
李凌风忙站了起来,道:“闵大侠,昨天晚上实在很抱歉……”
闵雄含笑说道:“哪儿的话,我们又不是不知道李大侠您是个怎么样的人。”
忽然压低了嗓门儿道:“李大侠,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李凌风微微一愕道:“怎么,有事么?”
闵雄道:“我们教主想见见您。”
李凌风道:“我在等人。”
闵雄道:“我知道,我们教主就在附近,不会耽误您太久的。”
李凌风迟疑了一下道:“好吧。”
他交待了卖茶的说马上就回来,万一在他没回来之前他那同伴来了,告诉她让她等他一下。
他出茶栅牵着马跟着闵雄走,‖潇湘书院独家连载‖离开大路往南走,走没多久进了一片树林里,树林里有片破茅草房子,子母夺命圈韩昆就站在门外,老远就冲他一抱拳道:“李大侠,久违了。”
李凌风迅答了一礼道:“久违。”
他这里说完话,茅屋里袅袅走出一个黑衣蒙面女子,带笑说道:“麻烦李大侠。”
李凌风忙松了坐骑抱拳道:“教主,李凌风应该先负荆请罪。”
七杀教主道:“好说,昨天晚上我也在柳庄外,当时的情形我很清楚,我也知道李大侠是个怎么样的人,李大侠是对的,也让人佩服。”
李凌风还待再说。
七杀教主却话锋忽转,道:“李大侠那位伴儿是哪一位红粉巾帼啊,好美!”
李凌风道:“路上碰见的,我只知道她姓官,别的一无所知。”
他把邂逅官娟娟的经过说了一遍。
七杀教主笑道:“李大侠小心啊,说不定这是个仰慕者的粉红陷阱。”
李凌风浅浅一笑道:“教主说笑了,教主知道,李凌风是个有妻室的人。”
七杀教主道:“对了,李大侠不提我倒忘了,尊夫人呢,怎没和尊夫人同行?”
李凌风毫不隐瞒地把跟卢燕秋失散的经过说了一遍。
七杀教主道:“原来如此,李大侠也不必担心,吉人自有天相,相信贤伉俪会很快的团圆的。”
李凌风道:“谢谢教主,教主宠召。”
七杀教主轻哦一声道:“我忘了李大侠还在等人,那我就直截了当的说吧,据我所知,李大侠身上有一块水晶山水,对么?”
李凌风呆了一呆道:“看来我的—举一动全在贵教耳目之下,不错,那块水晶是在我身上,教主问这……”
七杀教主道:“现在我可以告诉李大侠,本教也想夺这样东西,那两家酒馆的人就是本教的人。”
李凌风又为之一怔道:“原来那两家酒馆的人是贵教的人。”
七杀教主道:“本教想夺那块水晶,却又不愿伤人,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李大侠别见笑了。”
李凌风道:“好说,但不知贵教要夺这块水晶做……”
七杀教主截口说道:“我听说那块水晶里的山水就等于一幅藏宝图,那藏图的地点可能藏着有一大批财富,本教很需要这批财富,郭玉跟八义盟他们得来不义,所以本教才下手抢夺。”
李凌风道:“如今郭夫人把那块水晶赠给了李凌风。”
七杀教主道:“所以我才不揣冒昧邀约李大侠到这儿来。”
李凌风道:“那么教主的意思是……”
七杀教主道:“自然不敢下手从李大侠身上抢过来,只是想求李大侠割爱,把那块水晶送给本教,我保证寻获这批藏宝处把它用于正途,李大侠当知我这正途二宇何指?”
李凌风连迟疑都没迟疑,立即探囊取出那块水晶,把它交给了身旁的闵雄。
七杀教主一矮娇躯,盈盈弯下,道:“李大侠,我不敢言谢……”
李凌风慌忙闪躲一旁,道:“教主,这李凌风怎么敢当……”
七杀教主一轩而起,道:“李大侠的胸襟气度应为天下第一人,怎么当不起?倘七杀教在匡复方向略有小成,定不忘李大侠今日之赐。”
李凌风道:“教主言重了,就因为贵教是这么一个组织,我才把这块水晶献与贵教,教主要没有别的事,李凌风要告辞了。”
七杀教主道:“不敢再耽搁李大侠,我这里恭送了。”
她说话为礼。
李凌风一抱拳,拉着坐骑转身行去。
闵雄跟了过来,一直出了树林,他才一抱拳道:“李大侠,恕闵雄不远送了,咱们后会有期。”
李凌风抱拳答礼,要走,忽然想起了水晶上的字迹,他当即把找字迹的方法,以及那四四一十六个字告诉了闵雄,这才转身而去。
回到了茶棚,官娟娟那匹白马已拴在棚外,李凌风拴好马忙行了进去。
官娟娟就坐在刚才他坐的那张桌上,一见他进来站起来便道:“你上哪儿去了,害得我一个人在这儿担心。”
李凌风坐了下去,低低地把见七杀教主的经过说了一遍。
官娟娟听完便瞪圆了美目,叫道:“怎么说,你把那块水晶送……”
忽然住口不言。
李凌风道:“怎么,姑娘以为我送错了么?”
官娟娟有点激动,美目中也闪漾着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异彩道:“我对你又多认识了一层,只遗憾我没能见着这位巾帼英雄奇女子。”
李凌风道:“姑娘如果真想见她,以后有的是机会。”
官娟娟忽地目光一凝道:“恐怕以后我也见不着她了。”
李凌风呆了一呆道:“姑娘这话……”
官娟娟道:“她根本不愿意见我。”
李凌风道:“怎么见得她根本不愿意见姑娘?”
官娟娟道:“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么,她要是愿意见我,怎么单挑我不在的时候才见你。”
李凌风笑道:“姑娘恐怕误会了,也许这只赶巧了。”
官娟娟轻轻哼了一声,摇头道:“我可不这么想,她既有意在这儿见你,一定是早安排好,早就把眼线布上了,那么他的人早不来找你,晚不来找你,偏偏等我不在的时候跑来找你,当然是看见我出去了才跑进来的,这不是不愿见我是什么?”
官娟娟说的是理,李凌风一时没答上话来,沉默了一下才道:“姑娘知道,七杀教是个秘密组织,他们为什么创这么一个组织,都干些什么事姑娘也明白,他们的行动不能不小心谨慎,可能是因为他们对姑娘还没有什么认识……”
官娟娟道:“不,这不是理由,不是这么回事,别忘了,我是你的朋友”
李凌风道:“可是他们认识我,跟姑娘却没有一面之缘。”
官娟娟道:“只要认识你神刀李凌风就够了,用不着认识我,我是你的朋友,她信得过你,难道就信不过我。”
官娟娟这话也是理,李凌风无辞以对了,笑笑道:“那我就想不出她为什么不愿见姑娘了。”
官娟娟看了他一眼道:“你不知道,我可明白,我是个女儿家,女儿家最了解女儿家心理,一定是她对你有了情,错把我当成了她的情敌,看见我心里就不痛快,所以才不愿意见我。”
李凌风笑笑道:“姑娘开玩笑了。”
“开玩笑,”官娟娟道:“你看我像是跟你开玩笑么?”
李凌风沉默了一下道:“姑娘,我跟七杀教主总共不过见过两次面。”
官娟娟看了他一眼道:“这,我是个女儿家,我也清楚,像你这种人物,见一面也就够了。”
李凌风失笑道:“姑娘太高看我了,我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
官娟娟道:“那是你自己的看法,在女儿家心里可不这么想。”
李凌风摇头道:“姑娘,不可能的,她知道我是个有妻室的人,而且以她的工作,她的身分,是不可能涉及儿女私情的。”
官娟娟道:“她知道你是个有妻有室的人,可是女儿家偏就这么死心眼儿,她喜欢你,心里有你,她难以自持有什么办法?别说什么工作、身分,人总是人,只要是有血有肉有灵性的人,这总是免不了的。”
李凌风摇摇头道:“看来我怎么说姑娘也是不信,好了,咱们不谈这个了,姑娘这一趟有没有什么收获?”
官娟娟道:“自然有收获,我告诉过你,我能为你找到十二金钱,就能为你找到十二金钱。”
李凌风神情一喜,急道:“姑娘,十二金钱现在……”
官娟娟目光一凝,说道:“先别问我十二金钱在什么地方,先告诉我,你打算怎么个谢我?”
“这好办。”李凌风道:“过两天找个好馆子,我请姑娘吃喝一顿。”
“干吗呀,我那么馋。”官娟娟含情地瞟了他一眼道:“听你的口气,我帮你跑腿,帮你打听事儿,图的就是你这顿吃喝似的,我自己不会吃喝,非让你请。”
李凌风忙道:“姑娘别误会,我不是这意思。”
官娟娟道:“那你就不能说点儿别的?”
“那么……”李凌风道:“姑娘要什么只管说,只要我办得到,无不从命。”
官娟娟眉梢儿微扬,道:“你这么一说,又好像我是伸手索酬似的,我可没那意思。”
李凌风道:“那姑娘是要……”
官娟娟忽地一笑,好不妩媚,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别老帮那位七杀教主说话就行了。”
她站起来丢下一块碎银道:“十二金钱就在前头,走吧,咱们找他去。”
拧身往外行去。
李凌风别的不懂,只是“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别老帮那位七杀教主说话就行了”,这句话他可懂,他心头猛地震动了一下,久久没能站起来!
□ □ □
双骑并辔往前驰,李凌风的心情有点异样,他一直没说话,而官娟娟一直也设开口,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一任坐骑往前驰。
顿饭工夫之后,一个小镇在望,小镇挺热闹,进出的行人车马相当多。
官娟娟突然开口说了话:“十二金钱就在这个小镇里。”
李凌风哦地一声忙问道:“姑娘可知道他在镇中什么地方?”
官娟娟道:“跟我来,我自会让你找到他。”
催马当先驰去。
李凌风夹马跟了上去。
两人两骑,进了小镇顺着大街往里走。
官娟娟在前头带路,眼角余光不住地往大街两旁墙上扫,大街两旁墙上,隔不远就画着一个小小的箭头,官娟娟顺着箭头所指的方向往前走。
李凌风跟在后头,当然看不见官娟娟的眼角余光扫动,所以他根本就没留意,没觉察。
官娟娟走大街,穿小胡同,—阵东弯西拐之后,停在一座破庙似的屋子前,残破的门头上横匾四个字:“唐氏古祠”。
李凌风到了官娟娟身边,打量了一下唐氏古祠,道:“十二金钱就在这儿?”
官娟娟没说话,下马把坐骑往门口石狮上一拴,迈步就往里走。李凌风忙也翻身下马,拴好坐骑跟了进去。
外头太阳大得能烤出人的油来,唐氏古祠里却—片透骨的阴凉。官娟娟停也不停地往里走,李凌风紧紧地跟在她后头。
刚到那满地瓦砾,残破的院子里,蓦地一声:“李兄!”
亭堂里窜出个人来,蓝缎子面儿的长袍,腰间系根丝带,长眉、风日、胆鼻、方口,唇上还留着两撇小胡子,不是十二金钱赵振翊是谁!
李凌风一喜,忙抱拳说道:“赵镖头。”
赵振翊一个箭步窜了过来,先抱拳答了一礼,然后摊开了右掌,掌心里有两枚发亮的金钱镖,他笑道:“我差点儿冒失出了手,李兄怎么也到唐家镇来了?”
李凌风道:“我从济南一路到这儿,就是来找赵镖头的。”
赵振翊微微一愕道:“这么说李兄是专为找我来的,有什么事儿么?”
李凌风道:“我只是来看看赵镖头,找谭姑娘的事……”
赵振翊哦地一声忙道:“有消息了,咱们呆会儿再谈,让我先见见嫂夫人……”
他冲着官娟娟抱起了双拳。
李凌风忙道:“赵镖头弄错了,这位是我在路上结识的官姑娘。”
赵振翊一怔,好生窘迫地笑道:“官姑娘,请恕赵振翊鲁莽……”
官娟娟倒是落落大方,一点也没在意,含笑道:“赵镖头言重了,对十二金钱赵镖头我是久仰,—路上李兄也对我说了不少有关赵镖头的事,赵镖头古道热肠,义薄云天,让我好生敬佩,只怪我没先见过赵镖头。”
赵振翊忙道:“官姑娘这话叫赵振翊怎么敢当?扶弱济倾、除暴安良、卫护忠臣孝子,是我辈的天职,我辈的份内事,惭愧的是赵振翊卫护谭姑娘不周于前,未能及时救谭姑娘脱险于后……”
李凌风截口道:“赵镖头,那全是李凌风一人之过。”
赵振翊道:“李兄这么说,只有添我几分心中愧疚,而且羞”
官娟娟道:“两位都不必自责了,以我看两位都不能怪,而是谭大人父女命中该有这么一劫,如今谭姑娘既有了消息,那应该是不幸中的大幸,我看咱们还是来谈谈谭姑娘的下落吧。”
赵振翊一抬手道:“那么咱们里头谈吧。”
三个人进了亭堂,左边一根柱子旁地上相当干净,还铺着一片干草,柱子下横着一把带鞘长剑,还有一个简单的行囊,干粮包。
三个人席地坐下之后,赵振翊不等问便道:“自跟李兄别后,我东奔西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他们把谭姑娘藏在这唐家镇,等着京里派来的高手把谭姑娘押回去……”
李凌风精神一振,急道:“怎么说,谭姑娘就在这唐家镇?”
赵振翊微一点头道:“不错,可是我还没打听出他们究竟把谭姑娘藏在唐家镇什么地方,不然我早就跑来了。”
李凌风呆了一呆道:“怎么,赵镖头还不知道?”
官娟娟道:“知道人在唐家镇就好办,我来打听,你们两位在这儿聊聊,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站起来要走。
赵振翊忙道:“官姑娘,还是让我来吧,我到唐家镇有两三天了,姑娘初到这儿,人生地不熟……”
“我初到这儿,人生地不熟。”官娟娟嫣然一笑道:“赵镖头是小看我了,问问神刀,他是怎么找到赵镖头的。”
李凌风道:“赵镖头在唐家镇这座古祠里,还是官姑娘打听出来的,而且是官姑娘带我到这儿来的。”
赵振翊哦地一声直了眼。
官娟娟笑笑道:“你们两位聊聊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拧身窜了出去,赵振翊要往起站:李凌风伸手拦住了他,道:“让她去吧。”
赵振翊窜起的身子又坐下去,道:“我是大前天夜里到唐家镇来的,只有在前天晚上,昨天晚上出去了两趟,白天都缩在这没人来的古祠里,行迹不能说不够隐密,不能说不够小心,怎么还是让人发现了。”目光一凝道:“李兄,这位官姑娘是……”
李凌风笑笑摇头道:“我除了知道她叫官娟娟,在这条路上认识的人不少之外,别的—无所知。”
接着他把邂逅官娟娟的经过,丝毫不隐瞒地说一遍,静静听毕,赵振翊眉宇微皱,道:“这么说应该是她主动找上李兄的,很明显地,她已经暗中盯过李兄一段路了,看上去这位官姑娘像是出身大家,只是我却想不起江湖上有一个姓官的大家。”
李凌风道:“我跟赵镖头一般地茫然。”
赵振翊迟疑了一下道:“李兄,这句话我或许是不该说,但身在江湖中,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凌风一抱拳道:“多谢赵镖头,一路到这儿,这位官姑娘的心性我多少了解点儿,不但是性情中人,而且也有一腔热血。”
他把结识官娟娟后的情形概略地说了—遍,最后道:“到目前为止,她对我只有鼓励、帮忙,还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举动,应该不是来对付我的。”
赵振翊忽然地笑了,笑得有点神秘,道:“经李兄这么一说,我多少明白点儿了,恐怕是……”忽地改口说道:“江湖之大,无奇不有,也许李兄碰上红线,聂隐一流的人了。”
李凌风何许人,赵振翊话锋忽转,他焉有不明白所以的道理,脸上一热道:“小弟是个已经有妻室的人,不会再作他想了。”
赵振翊道:“我知道李兄是位不二色的铁铮英雄,可巧女儿家爱的就是李兄这种铁铮英雄,而且你只能管住自己,却不能去管住别人,是不?”
李凌风窘迫一笑,没说话,赵振翊看了看,又转了话锋,道:“提起嫂夫人我倒想起来了,李兄这趟到唐家镇来,嫂夫人怎么没有一块儿来?”
李凌风脸色一黯道:“赵兄既知道小弟已经有了妻室,对小弟的别后以及到了济南后的情形,应该听说了不少。”
赵振翊点点头道:“我都听说了,江湖上传事还不快,谭大人被害,卢姑娘慧眼纯真,深明大义,李海一、宫和侠肝义胆,血性朋友,这些我都听说了,只是以后的情形,由于我掩蔽行藏,少跟外界接触就不清楚了。”
李凌风毫不隐瞒,当即从跟卢燕秋失散说起,一直说到找到唐家镇来。
静静听毕,赵振翊伸手拍了拍李凌风,道:“李兄请放宽心,吉人自有天相,像嫂夫人这么—位不平凡的奇女子,上天不会刻薄她的。”
李凌风道:“谢谢赵兄,燕秋那样对我,可以说牺牲是够大的,我们俩失散以后,她一定很着急,一定望眼欲穿地盼着我去找她,可是如今我却无法分身,对她,我是巳够歉疚的了。”
赵振翊沉默了一下道:“我想劝李兄你把救谭姑娘的事搁下来给我,可是我知道说了也是白说,我知道李兄你是个怎么样的人,你要肯这么做早就这么做了。”
李凌风苦笑道:“赵兄太高看我了。”
赵振翊道:“咱们交往日浅,可是我对李兄你的认识可以说得上够深,我们只那句话,吉人自有天相,李兄你不要太忧虑。”
李凌风吁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事到如今,我也只有用这四个字来安慰自己了。”
赵振翊沉吟了一下,话锋忽转:“闯荡多少年,大河南北刀口上来回跑,交的朋友不能算少,可都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血性的朋友没几个,云里飞、铁布衫、霸拳、铁头,再加上一个海棠姑娘,这几位说什么也要交交。”
他是有意转移话题。
李凌风又何尝不明白,道:“千重江湖,说大相当大,说小也够小,以后总会有机会见面的。”双眉忽地一扬,接道:“有人来了。”
赵振翊探腰扣上了两枝金钱镖,一个脆生生的甜美语声传了进来,道:“赵镖头,我回来了。”
人影一闪,香风袭人,亭堂里已多了一个官娟娟,秀发飘扬、衣袂舞风,好不动人。
赵振翊站起来抱拳道:“原来是官姑娘。”
官娟娟含笑道:“我一进来就赶快发话打招呼,生怕挨上赵镖头的金钱镖!”
赵振翊道:“姑娘取笑了,让姑娘受累,请坐。”
官娟娟拧身走过来坐下,一掠鬓边须发,道:“为了谭姑娘,跑断腿也是应该的,二位都这么热心,我岂敢落于二位之后?”
李凌风口齿启动,要说话。
官娟娟瞟了他一眼道:“别急,我告诉你,这一道没白跑,幸不辱命。”
赵振翊精神一振,急道:“官姑娘,人在哪儿?”
官娟娟道:“唐家镇有个大户,唐纪尧唐大爷,赵镖头可知道?”
赵振翊道:“听说了,一到唐家镇我就听说了,唐家镇有不少买卖是他的,怎么,难不成……”
官娟娟道:“谭姑娘人就在这位唐大爷家。”
赵振翊一怔道:“这我倒没想到……”
官娟娟浅浅一笑道:“谁也没想到,这位唐大爷明里是唐家镇的大户,规规矩矩的生意人,骨子里可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他是个血滴子。”
赵振翊脱口叫道:“他是个血滴子?”
官娟娟道:“人在唐家镇落户扎根,以几处大生意买卖做掩护,就近监视附近几个大小衙门,以及江湖人物的—举一动,满虏的主子真厉害,血滴子不但遍布京城每—个角落,就连外头这些地方,血滴子也是无所不在,难怪他不但能控制京城地方的文武百官,就连此间的动静他也了若指掌。”
赵振翊道:“官姑娘怎么知道唐纪尧此人是血滴子?”
官娟娟道:“这我是无意中打听出来的,也是老天爷保佑咱们,我刚在街上就碰见个朋友,这个朋友是附近县城一家镖局的镖师,据他说唐纪尧在唐家镇只是帮人做生意,东家远在直隶河北宛平县,是宛平知名的大户,姓石,号称石百万,唐纪尧一年四回把赚的钱交给他们镖局保着北上宛平交给石百万,而据我所知,这个石百万是个不折不扣的血滴子,他在宛平的家就是血滴子对外联络的秘密机关,那么唐纪尧不是血滴子是什么?”
赵振翊不禁悚然动容,道:“好厉害,看来这些鹰犬是遍及天下每一个地方……”
一顿接问道:“是姑娘这位朋友告诉姑娘,谭姑娘被他们藏在唐家的?”
宫娟娟道:“他哪知道这个,到如今他连姓唐的是满虏鹰犬都不知道,只知道姓唐的是个道道地地的生意人,是我打听出来的,我知道姓唐的是满虏鹰犬后,对他的家就动了疑,猜想谭姑娘既身在唐家镇,姓唐的又是个血滴子,他们九成九是把谭姑娘藏在了姓唐的家,经我托那个朋友一打听,果然打听出前些日子有一辆马车悄悄地到了唐家,车里只有位年轻姑娘,据说是姓唐的新纳的如夫人,可是这位新纳的如夫人自那天下了马车进了唐家的门,就一直没再露面,您想,这不是谭姑娘是谁?”
赵振翊点点头道:“恐怕是了,多亏了姑娘,要不是姑娘帮了这个大忙,要想打听出他们藏谭姑娘的地方还真不容易,这回要是能救谭姑娘脱险,应该全是姑娘所赐。”
官娟娟道:“这我可不敢当,我不过是赶巧了。”
赵振翊道:“姑娘别客气了,救人如救火,咱们既然已经知道了藏谭姑娘的地方,事不宜迟,我看天一黑咱们就……”
宫娟娟道:“赵镖头,我看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赵振翊道:“怎么?姑娘有什么高见?”
官娟娟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咱们要防此中有诈。”
赵振翊怔了一怔道:“此中有诈?”
官娟娟道:“谭姑娘落在他们手里也不是一天了,这一带离河北近在咫尺,从京里派出高手来押人,来回跑三趟也够了,更何况他们沿途都有人,他们为什么迟迟不把谭姑娘押回京城,反而把谭姑娘藏在唐家镇等京里派来押人的高手,此其一:他们把谭姑娘押到唐家镇来,行动自该十分秘密,既是这样为什么不在夜晚押人,反而大白天弄辆马车招摇地把人弄到了唐家,此其二……”
赵振翊道:“关于这两点,我有这几个看法,前者,对他们来说谭姑娘是个重要人犯,可以说是个钦犯,尤其他们知道李兄跟我一直在找他们藏谭姑娘的地方,要营救谭姑娘,江湖上的热血志士也绝不会袖手旁观,不闻不问,他们怎么敢就这么把谭姑娘押解回京,自当要等京里派出大批高手来,至于后者,我认为他们大白天押人也有他们大白天押人的道理,姑娘该知道,有时候大大方方反倒不会引人注意。”
官娟娟道:“我不敢说赵镖头分析的不是理,可是赵镖头该想,谭姑娘既是个重要人犯,留在外头—天,便多一天被救的危险,这一点他们绝不会想不到,他们一定急着把谭姑娘押解问去,而自谭姑娘落在他们手里至今,京里的高手往这一带跑,三趟也够了,为什么迟迟不见京里派出高手来。”
李凌风道:“这一点我认为是他们以为潭姑娘窃得机密文件出京,必有同党……”
“对。”官娟娟一点头,截口道:“这—点他们不会想不到,找谭姑娘同党的办法只有两个,一是从谭姑娘嘴里问出来,这个办法对谭姑娘恐怕行不通,那机密文件或许已被他们搜出,可是谭姑娘绝不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谭姑娘不招供,他们也拿谭姑娘无可奈何,绝不敢难为谭姑娘因为他们还想从谭姑娘身上追出谭姑娘的同党来,谭姑娘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条线索就断了,这么一来他们只有改用第二个办法,那就是以谭姑娘为饵,诱来谭姑娘的同党跟江湖上的热血志士来个一网打尽,我认为这才是他们迟迟不把谭姑娘押解回京的真正理由,他们既有这种狠毒用心,对藏谭姑娘的所在自然多少要泄漏一点,而且他们有意泄漏藏谭姑娘的所在的时候,也就是他们布署好的时候,赵镖头奔走多日,一直没探找到谭姑娘,而今突然打听得他们把谭姑娘藏在唐家镇于前,他们又故意大白天弄辆马车把个年轻女子送到唐家于后,赵镖头,你能说此中没诈么?”
赵振翊听得头上见汗,默然没语。
李凌风突然扬眉说道:“谭姑娘为重,就是明知道他们张网等着,我也要往里闯一次把谭姑娘救出来。”
官娟娟冷冷看了他一眼,道:“话是不错,也足见你的侠肝义胆,万丈豪气,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是不是值得?”
李凌风目光一凝,道:“姑娘认为不值?”
官娟娟冷冷一笑道:“那要看这位谭姑娘是真是假了!”
李凌风、赵振翊俱为之一怔,赵振翊急道:“姑娘,难道说……”
官娟娟淡然道:“我虽然没见过谭大人这位爱女,可是我可以想象得出这位谭姑娘是怎么样一位女儿家,父亲为满虏之官,她却以反清复明为己任,暗中结交有志之士,以—弱质窃得满虏机密文件出来,自是位难得人间奇女子,她身手不会差,机密文件又让那些鹰犬夺回,为了她那些有血性的朋友,她岂有偷生苟活的道理,以我看她恐怕已经……”
倏地住口不言,李凌风脸上变了色。赵振翊机伶一颤,道:“不,官姑娘,咱们知道谭姑娘是人间奇女子,那些满虏鹰犬自然也想得到,谭姑娘是这么一条重要线索,他们岂会不防谭姑娘自绝,再说谭姑娘身上那机密文件未必是被他们夺了回去,在机密文件未交付出去之前,谭姑娘又岂会轻易自绝?”
官娟娟道:“赵镖头,我也只是根据情理推测,但愿我料错了,但愿谭姑娘还在人世,可是即使谭姑娘还在人世,我也不相信他们会真把谭姑娘弄到唐家镇来冒这个险。”
赵振翊神情微松,点点头道:“这倒对,在没见着这位谭姑娘之前,咱们这些人谁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或是假的。”
李凌风道:“恐怕我们只能信其真,不能信其假。”
官娟娟摇头道:“你这说法我不敢苟同,咱们既要救谭姑娘,当然不怕牺牲,可是牺牲要看牺牲得是否有价值,他们既然有这种狠毒用心,暂时绝不会把这位谭姑娘挪到别处去,咱们不动,他们也—定有这份耐心等咱们上钩,既是这样,咱们为什么不也暂作小忍,等摸清楚这位究竟是不是谭姑娘后再谋策略。”
赵振翊转眼望向李凌风,李凌风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不能不承认,姑娘说的是理,可是……”
官娟娟道:“可是什么?”
李凌风道:“要想确定这位究竟是不是谭姑娘,恐怕不容易了。”
官娟娟道:“你放心,我既然这么说了,是有办法摸清楚这位究竟是不是谭姑娘。”
李凌风道:“有一点姑娘恐怕没想到。”
官娟娟道:“什么?”
李凌风道:“见过谭姑娘的人,只有我跟赵兄。”
官娟娟为之一怔。
赵振翊道:“那容易,这件事由我跟李兄两个人去办。”
官娟娟定过神来摇头道:“不,您二位在没行动之前最好别露面。”
赵振翊道:“怎么?官姑娘。”
官娟娟道:“这道理很明显,虽然他们以这位谭姑娘为饵,张罗要打尽江湖上的热血志士,可是以我看,他们的对象最主要的还是两位,两位—旦在唐家镇露了面,恐怕他们会马上采取行动,要是让他们先采取了行动,咱们再想救人可就不容易了。”
李凌风道:“要是这样的话,姑娘刚才跟我两人两骑,大摇大摆的进了唐家镇,恐怕已经落进了他们耳目之中。”
官娟娟微一摇头道:“这个你放心,他们还不知道你已经来了唐家镇,要不然他们不会这么沉得住气。”
李凌风还待再说。
官娟娟已然又道:“他们内藏奸诈,咱们也给他来个出奇制胜,以我看不如干脆这样,你们二位干脆—块儿离开唐家镇往别处去!”
“干什么?”赵振翊忙问了一句。
官娟娟道:“给他们来个莫测高深,等到他们把注意力,转移到唐家镇之外的时候,摸清楚那位是不是真正的谭姑娘也好,就救人也好,都会比现在容易得多,二位以为这样如何呢?”
李凌风道:“好是好,只是到时候谁去救人?”
官娟娟嫣然—笑道:“我啊!你看怎么样?”
李凌风似乎早料到了,淡然道:“姑娘开玩笑。”
官娟娟道:“怎么,你以为我救不了人,那你就瞧扁我了!”
李凌风道:“我不是以为姑娘救不了人,而是以为,让我们这两个大男人离开唐家镇欺敌,让姑娘这么—个坤道去冒险救人,未免太说不过去。”
官娟娟道:“谁告诉你我是一个人去冒险救人,江湖上的热血志士难道只有咱们二个,我还怕找不到帮手?”
赵振翊道:“江湖上的热血志士自然不只咱们三个,我相信姑娘可以找到帮手,可是见过谭姑娘的只有李兄跟我两个人……”
“谁说的?”官娟娟道:“这件事里既有诈,他们既有意把藏谭姑娘的地方外泄,七杀教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谭姑娘不是七杀教里的人么,二位还怕救错了人。”
赵振翊道:“目下,咱们不只是怕救错人,而且是怕徒劳无功,牺牲得没有一点价值,—旦把人救了出来,七杀教自是能分辨真假,但是七杀教并不是跟咱们一样,也认为此中有诈。”
李凌风脸色—变道:“对,赵兄—语惊醒梦中人,得赶快设法通知七杀教,以免他们冒失行动,冲进罗网。”
赵振翊两眼—睁道:“对,李兄不提我还没想到,是得赶快设法通知七杀教!”
李凌风挺身站了起来。
官娟娟忙道:“你要干什么?”
李凌风道:“设法通知七杀教去。”
官娟娟道:“你怎么通知七杀教?你知道他们在哪儿?”
李凌风道:“他们要是没来不说,他们要是来了,我只消在镇里来回走一次,他们准会露面跟我联络。”
官娟娟道:“好,这么一来不但你准落进那批鹰犬的耳目之中,也把七杀教的人引出来了,你这不是等于拉着七杀教往罗网里送么?这位谭姑娘是真是假,目下咱们还不敢确定,岂可一时冲动,自乱章法,这位谭姑娘要是假的还好,万一要是真的,这么一乱不但救谭姑娘的希望落了空,而且准会有所伤亡牺牲,损失岂不是太大,你又怎么能对得起谭大人在天之灵。”
李凌风呆了一呆,双眉扬起,道:“难道说咱们明知道此中有诈,就任七杀教往罗网里冲么?”
官娟娟道:“没人明知道此中有诈,还让七杀教往罗网里冲,这情形一定得让七杀教知道,但绝不是像你这样的通风报信法!”
李凌风道:“那么以姑娘看该怎么办?”
这当儿不只是李凌风,连赵振翊也发觉这位官姑娘有着过人的机智与冷静,绝不是一个只知道瞎闹胡缠的女儿家,不由都对她另眼相看。
官娟娟看了他一眼,拍拍他道:“坐下来好不,紧张得令人心慌。”
既是对这位官姑娘另眼相看,自然就会听她的,李凌风默默地又坐了下去。
赵振翊忍不住道:“请官姑娘指教!”
“好说。”
官娟娟道:“赵镖头太客气了,二位要是问我该怎么办,我还是那句话,二位即刻—块儿离开唐家镇欺敌。”
李凌风道:“官姑娘……”
官娟娟白了他一眼道:“耐着性子听我说完好吧?”
李凌风道:“官姑娘请说,我洗耳恭听。”
官娟娟道:“目下唯一可行的,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七杀教人人神秘,他不找你,你绝对找不出他来,但眼下的情形不容咱们到街上走一趟,引出他们来找咱们,所以唯有二位即刻离开唐家镇,才能阻拦七杀教贸然行动。”
赵振翊讶然道:“李兄跟我离开唐家镇,才能阻拦七杀教贸然行动?”
官娟娟道:“是的,※读书论坛:http://210.29.4.4/book/club/※赵镖头,这道理很简单,二位既来到了唐家镇,那就表示二位也同意谭姑娘被那鹰犬窝在唐家镇,二位既然知道谭姑娘被藏在唐家镇,就必然会出手营救,如今二位不但不出手营救,反而突然匆匆离去,这里头必然有缘故,七杀教教主是个颇具才智的姑娘,她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即或想不到这一点,她也会暂缓行动,追上二位问个明白不可,到那时人在罗网之外,二位有什么不能说?又有多少工夫不能说?”
赵振翊沉吟着点头道:“官姑娘说的倒真是理。”
李凌风道:“既是这样,咱俩现在就走。”
他站了起来,赵振翊,官娟娟跟着站起,官娟娟道:“赵镖头可以用我的坐骑代步。”
赵振翊道:“谢谢姑娘,不用……”
李凌风两眼忽闪寒芒。
赵振翊一抖腕,两枚金钱镖脱手飞出,洒为两点寒星一前一后,疾快如电地打向屋左,噗地两声,破空而出。
李凌风一提手中刀,就要动。
忽听室左窗外一个清朗话声发话说道:“请问,里头两位朋友之中,可有一位是十二金钱赵?”
话声入耳,李凌风为之一怔。
只听赵振翊道:“不错,正是赵振翊,朋友哪位?”
李凌风忙道:“外头可是云里飞宫兄。”
“哎呀,凌风哥。”
一声惊喜轻叫,人影飞闪,亭堂里已多了一个人,不是云里飞宫和是谁!
宫和满面惊喜色,两眼瞪得老圆过来便抓住了李凌风的手,叫道:“凌风哥,你想死小弟了。”
官娟娟一双美日上下直打量宫和。
赵振翊却开了口:“李兄,这位就是云里飞?”
李凌风道:“正是,我来给二位……”
宫和松了李凌风,抱拳道:“不用,小弟自己来吧,振翊哥哥,小弟对你这十二金钱美号可是久仰了。”
赵振翊忙答—礼,道:“不敢,倒是赵振翊对宫兄你敬佩已极。”
两个人互道久仰,各言敬佩,不但是极为投缘,而且是性情相投。
跟赵振翊说过了话,宫和一双目光从官娟娟娇靥上掠过,笑道:“小弟在外头看见两匹坐骑,拔尖儿的神骏良驹,小弟真以为这座古祠里有两位不凡的英雄,却不料比小弟想象中多了一位,更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您两位哥哥。”
李凌风道:“这位是我在路上认识的官姑娘,这位是我常跟姑娘提的云里飞宫和。”
宫和忙抱拳为礼,道:“官姑娘。”
官娟娟答了一礼,含笑只说了声,道:“久仰。”
官娟娟对宫和,远不如赵振翊对宫和来得热络。那或许是因为她是个红粉女儿身,不比赵振翊是个大男人,初次见面总得有几分矜持,自不便太那么热络,当然,对李凌风那是例外。
李凌风道:“兄弟怎么到唐家镇来了?”
宫和转过脸来道:“我正要问凌风哥你呢,是不是因为知道谭姑娘被他们藏在这儿?”
李凌风道:“不错,兄弟你也是……”
“可不么?”宫和不等话完便道:“不是小弟一人知道,海一哥跟海棠也来了,三位在这儿等等,小弟这就去叫他们去。”
他转身要走,李凌风伸手拉住了他,道:“兄弟,别急,跟赵兄三个一块儿走,—会儿咱们镇外再见吧。”
宫和讶然道:“一会儿镇外见,两位哥哥是要……”
李凌风把官娟娟的看法跟主意说了一遍。
静听之余,宫和两眼之中异彩连连闪动,等到李凌风把话说完,他马上转望官娟娟道:“官姑娘认为这里头有诈么?”
官娟娟道:“我是这么推测,中不中不敢说。”
宫和沉吟道:“不会吧,我没发现唐家镇里有什么可疑的迹象啊。”
官娟娟道:“唐纪尧家呢?”
宫和呆了一呆道:“这倒是,看来这件事还是小心点儿好……”
忽然冲官娟娟一抱拳道:“多亏姑娘慎微细密,也多亏姑娘打听出谭姑娘藏在唐家,姓唐的他也是个鹰犬,要不然这些人费事打听还事小,中了他们的阴毒诡计那就事大了。”转过脸来道:“两位哥哥就照官姑娘的意思出镇去吧,不必急着跟海一哥哥、海棠姑娘见面,人救出来之后有得是机会,镇里有官姑娘跟海一哥哥、海棠姑娘跟小弟在,这件事应该能接得下,咱们走吧。”
冲官娟娟一抱拳,转身先往外行去,李凌风跟赵振翊也双双抱了抱拳,赵振翊俯身抓起长剑,偕同跟了出去,官娟娟站在亭堂里没动。
口 口 口
三个人出了唐氏古祠,宫和停步道:“两位哥哥上马请吧,小弟跟两位哥哥就在这儿分手了,免得惹眼,小弟也急着告诉海一哥哥跟海棠姑娘一声去,对了,小弟还得跟官姑娘商量一下,官姑娘……”
他转过了身,官娟娟并没有跟出来。
他一怔,咦了一声道:“官姑娘人呢?”
李凌风跟赵振翊也这才发现官娟娟并没有跟出来,李凌风道:“许是她以为你和我们俩一块儿出镇去,也怕惹眼,从后头走了。”
宫和道:“那好了,人都在唐家镇里,不难见不了面,等和官姑娘见了面再商量怎么行动吧,反正在没摸清唐家那位是不是真的谭姑娘之前不能动,两位哥哥上马请吧。”
赵振翊道:“那么,兄弟,咱们一半天再见了。”
偕同李凌风解下缰绳,上马驰去。
宫和望着两人两骑不见,转身又进了古祠,叫了几声,没听见动静,他脸上掠过一丝异色,转身又出了古祠。
宫和出古祠疾行。
他不走大街,专挑小胡同,一边走一边还凝神细听后头是不是有人跟踪,还好,没人钉他的梢。
盏茶工夫之后,他进了一家小茶馆儿,冲坐在柜台里的一个瘦老头儿一施眼色,掀帘进了里头一小间雅座。
瘦老头儿忙跟了进去,里头马上响起了瘦老头儿的话声:“这位爷,您来壶什么茶?”
宫和的话声跟着传了出来,道:“香片吧,喝惯了。”
瘦老头儿恭应两声出来了,一会儿沏好一壶茶端了进去。
只听官和道:“掌柜的,这一小间我包下了,我打个盹儿还要办正事儿,别让人进来吵我。”
瘦老头儿又答应了两声退了出来,小地方,小茶馆儿,前头是铺面,后头是住家,这一小间是条走道隔成的,两扇通往后头的门,做生意的时候锁着,到了晚上熄灯上门了,再打开这两扇门从这一小间里回家去。
桌上有把钥匙,宫和拿起来开丁锁,拉开两扇门过去了,过去后又把两扇门轻轻带上。
门这边是半截黑忽忽的走道,走完这半截走道是个小院子,两三间破瓦房,静悄悄的,一点声息都没有。
小院子里有口井,上头用块石板盖着,旁边一个带着长麻绳的木桶,里头还有半桶水,不知道谁打上来的,没用完。
宫和到了井旁,掀开那块石板就跳了下去。
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干吗要寻短见?
这个小院子的后头,是一座大宅院,跟这个小院子仅隔着一条小窄胡同,跟这个小院子后门对后门。大宅院卫也有口井,井里的水清而凉冽。大宅院也有地窖,地窖里没水,是藏酒的,整坛整坛的酒,哪儿的名酒都有。官和就从这个地窖里钻了出来。
大宅院里原是静悄悄、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没有一点动静,宫和一从地窖里钻出来,一条人影腾掠而至,可就没看见他从哪儿出来的。
是个佩剑黑衣人,落地躬身,恭谨发话道:“宫领班。”
宫和冷冷道:“唐领班呢,叫他到后屋来见我,快。”
说完话,他转身走了。
那佩剑黑衣人又腾掠而去,一个起落就没了影儿。
宫和进了一间屋,他前脚进屋,后脚一个唇上留着两撇小须的白胖子也进了屋。白胖子长袍马褂,穿着相当讲究。
宫和进屋落了座,白胖子赔笑欠身,坐在其下首。宫和冷然开口发话道:“唐领班,咱们的计划要改变了。”
白胖子一怔:“怎么说,计划要改变了,为什么?”
宫和道:“有高明人儿以为此中有诈。”
白胖子脸色陡然一变,道:“谁?”
宫和微一摇头道:“用不着问是谁,听清楚一点,在他们没行动前,除了你本人之外,绝不许任何人接近那藏人的地方,听见了没有?”
白胖子忙欠身道:“听见了。”
宫和道:“第二点,里头的人不动,跟原计划—样,但是埋在地下的东西不用了,听清楚了没有?”
白胖子怔了一怔道:“总领班,难道说他们不来了……”
宫和微一摇头道:“不是不来了,而是来的不够份量,拿这个地方牺牲划不来。”
白胖子还待再说。
宫和接着又道:“外头的人我要调用一大部分,所以万一里头有了情况,不要再寄望于外头的支援,也就是说从现在起,里头归你指挥调度负全责,要来的人虽然不怎么够份量,可是他们一旦来了,你也不要轻易给我放走一个,连我宫和在内,唐领班懂了么?”
白胖子一点头道:“宫领班放心,我懂。”
“第三点,”宫和道:“来的人里,只要有坤道,我要活的,尽量别伤她,其他的人看情形可以格杀勿论,但最好尽量留活口。”
白胖子脸上浮现了神秘笑意道:“这个我懂……”
宫和脸色一寒,冷意逼人,道:“第四点,也就是最后一点,别管外头的事,进了你的院墙,那是你的事,你院墙以外就是天塌下来你也别管别问,都记住了么?”
白胖子脸上的笑意马上没了,忙欠身道:“宫领班放心,都记住了。”
宫和站了起来,道:“我走了,不必送,忙你自己的事儿去吧。”
他开门出了屋,到了地窖处又进了地窖。
转眼工夫之后,宫和已从小院子那口井里跳了出来,盖好石板又循原路进了茶馆内里那一小间雅座。
人坐定,轻咳一声发了话道:“掌柜的。”
瘦老头儿在外头听见了,忙跑了进去。
没听见里头说话,过不一会儿,宫和掀帘出来走了。
李凌风和赵振翊两人两骑缓缓地驰出了唐家镇。
镇外十几丈处一棵大树,树下有个挑担儿卖小吃的。
大树下阴凉,卖小吃的却没生意,人坐在树下,靠在树干,一顶破草帽扣住脸,养着精神呢。
许是蹄声惊动了他,一掀破草帽站了起米,两匹马到,他马上迎了上去,哈腰赔笑。
“两位爷,天热赶路辛苦,下马歇会儿再走吧。”
赵振翊道:“不了,我们刚在镇里歇过了。”
他要走。
只听那卖小吃的道:“李大侠,二位要上哪儿去呀?”
李凌风一怔,转望赵振翊笑道:“赵兄,看来咱们还是歇歇吧。”
赵振翊倏然而笑,两个人翻身下马到了树下,卖小吃的先跑过去盛了两碗凉凉的绿豆汤,这玩艺儿去火消暑,还真好。
卖小吃的一边往两人手里递碗,一边道:“李大侠,您知道不,谭姑娘就被他们藏在唐家镇?”
李凌风接过碗道:“阁下是七杀教的弟兄?”
那卖小吃的道:“不错,我们教主问候李大侠。”
李凌风道:“不敢当,请代我问候贵教主,我知道谭姑娘被他们藏在唐家镇,我跟这位赵大侠—块儿出来是为了……”
接着他把该说的说了一遍,最后道:“我们还怕碰不见贵教中人呢,请尽快报与贵教主知道,不可贸然采取行动。”
那卖小吃的神情一肃道:“原来如此,我说二位怎么会离开唐家镇?谢谢二位,我这就去禀报教主。”
两碗绿豆汤,李凌风跟赵振翊—饮而干,放下空碗,给了两个子儿装装样子,两个人上马走了。
那卖小吃的挑起挑儿也走了,卖小吃的离开了大路,沿着一片麦田往东走,绕了个大圈子进了唐家镇东一片树林子里。
卖小吃的刚进树林,唐家镇里窜出了十几个黑衣人,奔马般到了树林前,散开一围,然后从四面八方进了树林。
这片树林里没多大,十几个黑衣人很快地都到了树林中央,看见中央卖小吃的那个挑儿子,四平八稳地放在树林中央,却不见那卖小吃的,他跑哪儿去了?
抬头看看,哪棵树枝叶都稀疏疏的,哪棵树上都不能藏人,卖小吃的哪儿去了,借了土遁迹不成。
一名黑衣人脸色忽地一变,脱口叫了声道:“青纱帐。”
十几个人飞快扑出了树林,树林后头紧扎着一大片青纱帐,占地相当大,十几个人哪里够围,十几个人望着眼前这片青纱帐发了怔,忽然一名黑衣人扬了手,道:“饭桶,不会上去两个树上看去。”
两个黑衣人纵身上了树。
唐家镇偏东南有一片高坡,离这片青纱帐有二三十丈远近,人在高坡上,可以把青纱帐这边的动静尽收眼底。
如今高坡上就有两个人,一个是个老头儿,一个赫然是那卖小吃的。
李凌风、赵振翊两人两骑缓缓前驰。
往后看看,唐家镇已在身后老远。
李凌风道:“赵兄,咱们什么时候回头?”
赵振翊道:“恐怕不能急,咱们俩的任务是欺敌,非把那批鹰犬的注意力引出唐家镇,才能算达到目的。”
李凌风道:“这么说咱俩得跟他们照照面了。”
赵振翊扬了扬眉道:“江湖上跑了这么些年,我还没碰见过一个血滴子,老实说我也不得不跟他们照照面。”
李凌风道:“这么说在咱们没跟他们打照面之前不能停。”
赵振翊道:“那倒不是,前头有个十里铺,咱们到那儿停下观动静,等他们找到咱们面前来。”
李凌风道:“那么咱们赶—阵怎么样?”
赵振翊一点头道:“行。”
两个人抖缰踏马,如飞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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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滴神刀 第九章 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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