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城东北角,有一座广大、宏伟、庄严肃穆的底邸,那就是镇西北的肃王府。
王府,当然够气派的,横匾三个大金字肃王府,门前石阶高筑,巨大石狮对峙,还有四名执戟的亲兵。
就凭这,看上去就吓人,就慑人。
这时候,肃王府前背着手踱来了一名青衫客,自然,他就是金大龙。
他远远地端详了一阵,然后举步走近去。
然而,还没走近十丈,只听一声叱喝:“喂,那百姓,站住!”
一名执戟亲兵奔了过来,当他到了金大龙面前时,金大龙已走近肃王府前五丈,那名亲兵竖着两道眉,一瞪眼,喝道:“你聋了,我叫你站住!”
金大龙停了步,含笑问道:“这位,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那亲兵回手一指道:“你瞎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金大龙抬眼一看,道:“肃王府啊……”
那亲兵怒喝说道:“明知是王府所在你还乱跑,该死的……”
金大龙一摇手,道:“这位,先别乱骂人,你知道我到肃王府来,是来干什么的?”
那亲兵道:“你是来找死的。”
倒转长戟便要扫。
金大龙忙道:“这位,打我不要紧,要是出了事你担待。”
那亲兵手上一缓,道:“打了你还会出什么事?”
金大龙道:“事情大了,至少世子会重重办你。”
那亲兵一怔:道:“你是……”
金大龙道:“我是世子的朋友,来找他的……”
那亲兵凝了目,旋即一声冷笑,道:“据我所知,小王爷没你这么个朋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冒认……”
金大龙双手一摊,道:“信不信由你,不信你就打吧!”
那亲兵有了迟凝,半晌始道:“你真是小王爷的朋友?”
金大龙道:“何妨等我见过世子后,你瞪眼看看?”
这该不假了,万一假,到那时再说也不迟。
那亲兵收回了戟,一欠身,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金大龙大刺刺地一摆手,道:“不知者不罪,替我通报一声去,就说襄阳祝黄堂处来人,要面见世子。”
那亲兵一怔,道:“原来你是……我替你禀报王爷去。”
说着,他转身要走!
金大龙忙道:“慢着。”
那亲兵回身说道:“你还有什么事?”
金大龙道:“我要见世子。”
那亲兵道:“见王爷不一样么?”
金大龙道:“王爷是王爷,世子是世子,你怎么搞的,当了这么多年的亲兵,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当然是一层一层地往上见。”
倒是挺唬人的。
那亲兵窘笑说道:“对不起,小王爷不在。”
“不在?”金大龙道:“哪里去了?”
那亲兵道:“打猎去了,一大早就出了府。”
打猎?他还有心情打猎?
金大龙呆了一呆,暗生诧异,当即说道:“既是世子不在,我……”
一阵急促蹄声传了过来。
那亲兵忙笑道:“你运气好,怕是小王爷回来了。”
金大龙循声望去,只见五骑快马飞也似地由远而近,直向肃正府驰来,该是了,寻常人谁敢在肃王府前驰马。
凝目再看,前面那匹白马上,是个英武俊美少年,年纪近廿,头戴冲天金冠,身披白底锦帔,胯下坐骑异常神骏,鞍旁还排着弓箭壶及一柄长剑。
身后四骑中,有三个是中年壮汉,只有一个颇为扎眼。那是个身材瘦削的黑衣老者,鹞眼鹰鼻山羊胡,看上去阴狠奸诈,极富心智,金大龙是个大行家,他一眼便看出这黑衣老者有怀高终身手,放眼武林犹在一流之上。
肃王府何来这等人物……
心念方转,那少年拨转马头带着人直驰过来。
那名亲兵慌忙执戟行礼。
勒马控缰,鞍上美少年目光直逼金大龙,道:“什么事?”
“禀小王,”那亲兵恭谨忙道:“这人是襄阳祝太守那儿来的,要见您。”
黑衣老者犀利眼神也逼视过来,上下打量金大龙。
美少年“哦”地一声,道:“你是襄阳来的?”
金大龙欠身说道:“回小王爷,是的!”
美少年道:“你在家岳处是……”
金大龙道:“我是祝大人新聘来的护院。”
“大胆!”黑衣老者突然冰冷叱道:“你呀我的,见了小王爷敢不跪下。”
扬起马鞭就要抽。
美少年一招手,道:“贾老,别无礼,既是家岳礼聘之人,该是武林豪客,对武林豪客该有礼的是我。”
翻身离鞍下马,那黑衣老者及三壮汉也跟着下马,美少年把缰绳往一名壮汉手中一塞,含笑说道:“我叫朱英,请问贵姓?”
侠少英雄本色,毫无宦架子宫门习气。
金大龙暗暗点头,心想,这个忙我是非帮不可……
口中忙道:“回小王爷,我姓金,叫金大龙。”
黑衣老者脸色突然一变,目中飞闪寒芒。
朱英笑道:“原来是金护院,真对不起,我这两天很烦闷,他们死拉活扯地非要我出去走走不可,让你久等了。”
金大龙微一欠身,道:“岂敢。”
朱英道:“家岳派你来,有什么事么?”
金大龙迟疑了一下,道:“小王爷,方便么?”
朱英含笑说道:“没关系,贾老是我的教师,另三个是我的护卫,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
他虽然一再含笑说话,但那笑容总掩不住心情的沉重,及眉宇间浓浓的一层忧虑神色。
金大龙应了一声,方要开口。
黑衣老者突然说道:“小王爷,何不请金护院府里谈?”
“说得是!”朱英扬眉笑道:“你瞧,我都忘了,走,金护院,咱们府里谈去。”
伸手拉起金大龙便走。
金大龙如今对这位小王爷是大生好感,而对那位黑衣老者,他也暗暗生了戒心留了意。
进入肃王府,大厅里落了座,朱英吩咐献茶。
茶甫献上,黑衣老者突然说:“小王爷,我有几句话,请移驾几步。”
朱英皱了眉,道:“贾老,什么事……”
他仍是站了起来,向着金大龙歉然笑道:“对不起,你请坐坐!”
“岂敢。”金大龙欠身说道:“小王爷只管请便。”
朱英跟着黑衣老者转入了厅后,好半天方始行了出来,再出来时,朱英面有异色,眼未离金大龙落了座。
那黑衣老者则唇角噙着一丝诡异笑意,紧捱着朱英椅后站立。
这,都落在金大龙眼里,但他装做没看见。
坐定,朱英欠身问道:“家岳父母安好?”
金大龙欠身说道:“大人及夫人安好,唯年来公务繁忙,大人操劳过重,身心颇有难支之感。”
朱英脸上掠过一丝诧异色,道:“家岳为官清正廉明,为百姓不辞劳苦,每每数夜不寐,再加上上了年纪,难免如此……”
顿了顿,接道:“金护院出身是……”
“北六省武林。”
朱英点头说道:“燕赵多慷慨之士,也唯有北六省才能有金护院这般人才出众、气宇轩昂不凡的英雄豪杰。”
金大龙道:“小王爷夸奖了,余大龙蒙祝大人垂顾,聘为护院,虽然托身官家,总是脱不了江湖草莽……”
朱英道:“金护院过谦,我看得出,打从适才在府外第一眼起,我就觉得金护院乃非常人,心中早已……”
黑衣老者突然轻咳一声。
朱英赧然一笑,改口说道:“瞧我尽是罗嗦,倒忘了问金护院的来意了。”
金大龙心中明白几分,微微一笑,道:“我的来意,小王爷应该已经知道了。”
朱英神色一黯,道:“莫非为华妹离奇失踪……”
金大龙截口说道:“正为此,祝大人才派我来协助找寻。”
黑衣老者一笑说道:“祝大人也未免太小视肃王府了,肃王府中有的是人,何劳祝大人再派金护院来?”
朱英没说话。
金大龙淡淡说道:“那倒不是,女儿失踪,为人父母者能不焦忧,多一个人手总是好的,而事实上姑娘至今仍是……”
黑衣老者道:“肃王府的人都找不到,难道来了金护院……”
金大龙道:“受人之差,忠人之事,我愿竭力一试,难道说就这么任姑娘失踪了不成?”
黑衣老者脸色微变,道:“事实上,肃王府并没有派人通知祝大人,祝大人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令人不解。”
金大龙心神微震,他脑中电旋,立即反守为攻,道:“为这件事,大人要我问问小王爷为什么不派人通知大人跟夫人?”
朱英嗫嚅说道:“我以为凭王府的人手,顶多一两天就能找到华妹了,为免使两位老人家担心,所以,所以……”
金大龙淡淡一笑,接道:“结果至今姑娘仍下落不明,小王爷,请恕我斗胆,万一姑娘有个三长两短,小王爷如何向大人及夫人交待,小王爷自己又不要抱恨终生?”
朱英低下了头
黑衣老者突然冷笑说道:“你只不过祝大人府中一名护院,竟敢当面教训小王爷!”
金大龙道:“阁下,我这个护院不同于一般护院。”
黑衣老者阴阴一笑,道:“可是你是不是祝大人派来的尚未可知。”
金大龙淡然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祝大人派来的?”
黑衣老者手往前一摊,道:“拿来。”
金大龙道:“什么?”
黑衣老者道:“祝大人的亲笔函件。”
金大龙道:“没有。”
黑衣老者道:“你的身份证明、腰牌。”
金大龙:“也没有。”
黑衣老者道:“那么你说说看,祝大人长得什么模样?”
金大龙道:“不知道。”
黑衣老者哈哈大笑,声震屋宇,“朋友,够了,在我这老江湖面前你就少耍吧……”
话锋一顿,冷然说道:“请小王爷下令拿贼。”
朱英猛然抬起了头,扬眉说道:“阁下究竟是否家岳的人?”
金大龙淡然笑道:“小王爷,我不是。”
话声方落,黑衣老者闪身掠出,单掌一抛,当胸劈向金大龙,朱英抬起了手,但没来得及说话。
金大龙微微动容,道:“不同凡响,阁下好一手阴掌。”
端坐未动,右掌一翻迎了上去。
只听砰然一声,金大龙一动未动,那黑衣老者却已跄踉暴退,满面惊怒之色,金大龙霍地站起,乘势欺近,右掌一抛,又攫上了黑衣老者右腕,道:“阁下最好别再动。”
黑衣老者须发俱张,骇然说道:“我走眼了……”
朱英霍地站起,目注金大龙道:“你竟……”
金大龙淡然说道:“小王爷,请听我一言。”
朱英道:“你说。”
金大龙道:“我虽不是由祝大人处来的,但那没有什么两样,我是由祝姑娘的所在处来的……”
朱英一惊忙道:“怎么,你,你,你是由华妹……”
黑衣老者突然冷冷说道:“小王爷,休听他‘派胡……”
“言”字未出,金大龙右腕一振,黑衣老者跄踉暴退,金大龙淡然一笑,道:“你阁下看看我是不是一派胡言。”
探怀摸出了那取自祝华身上的一对佩环,递向朱英道:“小王爷请过目,这是不是祝姑娘之物。”
朱英一把抢过那对玉环,失声说道:“这,这你是由哪儿……”
金大龙道:“先请小王爷问答我,这是不是祝姑娘之物?”
朱英一点头,道:“是的,确是华妹之物。”
金大龙道:“那么我告诉小王爷,这是我为取信于你小王爷,由祝姑娘身上取下来的。”
朱英道:“华妹,她,她现在何处?”
黑衣老者突然说道:“小王爷,一对玉佩并不足证明他知道……”
金大龙道:“那么我再告诉小王爷,祝姑娘身边还有—柄肃王府的短剑?”
“不错。”朱英忙道:“那原是我的防身兵刃,华妹喜欢它,我就把它送给了华妹,快说,她现在何处?”
黑衣老者阴笑说道:“小王爷江湖历练太嫩,你怎知祝姑娘不是他掳去的,如今又来骗小王爷上当。”
朱英呆了一呆,道:“这,你能解释么?”
“能!”金大龙道:“不过我要先问问这位,上当之语何指?”
黑衣老者道:“自然是想坑害小王爷!”
金大龙淡然一笑,道:“那容易,倘若我有坑害小王爷之心,我无须把小王爷骗出去,我可以就地对付小王爷,凭小王爷身边的诸位及兰州城的兵马,还奈何我不得。”
黑衣老者怒笑道:“好大胆,好狂妄的……”
金大龙道:“你不妨试试看再说。”
黑衣老者一点头,道:“好,我就试试。”
他一挥手,三壮汉联袂闪动。
朱英突然扬眉大喝:“站住,不许动手。”
三壮汉一惊停住,黑衣老者道:“小王爷,你……”
朱英一摆手,道:“他说的对,他若有坑害我之意,不必骗我出去……”
黑衣老者道:“小王爷怎么听他胡吹……”
朱英道:“我看的清楚,凭他适才制你的那手,已经很够了。”
黑衣老者刹时老脸通红,道:“小王爷,我适才密禀过……”
朱英道:“那我不管,只要他能帮我找回华妹……”
凝注金大龙道:“你说,祝姑娘现在何处?”
金大龙道:“在离城廿里的桃花堡中。”
朱英一怔,道:“桃花堡……”
黑衣老者大笑说道:“阁下,你攀错人了,这兰州城一带,谁不知道桃花堡花痴欧阳畏是个安善良民,他终日只知栽花浇花……”
金大龙道:“据我所知,他是个身怀绝学的武林人物。”
黑衣老者道:“小王爷,请听,他这话能信么?”
朱英目注金大龙道:“欧阳畏的确是个安善良民,他终日只知道栽花浇花,爱花成痴,惜花如命,是个十足的老好人,并且跟我也认识,往日我还时常到他桃花堡去……”
金大龙道:“这很出意料之外,只是小王爷近几天去过么?”
朱英摇头说道:“我没有心情……”
金大龙道:“小王爷可知道欧阳畏姬妾成行?”
朱英道:“我知道,爱花的人泰半风流。”
金大龙道:“小王爷可知道,欧阳畏那成行的姬妾,每一个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学?”
朱英呆了一呆,道:“这,这我倒不……”
黑衣老者大笑说道:“小王爷,这话如何能信,欧阳畏的那些姬妾咱们又不是没见过,每一个都是娇弱的女子,却怎会……”
金大龙冷笑说道:“欧阳畏在桃花堡外布了一圈暗含九宫八卦的桃花林,试问,这为什么?”
黑衣老者道:“欧阳畏此人是个奇才,那是因为他隐居桃花堡,怕外骚扰,所以才在桃花堡外布上了……”
金大龙截门说道:“那么,他在堡后温柔宫内暗藏一顶万点桃花帐,那是每逢朔望取侍寝处子落血点成的,这又为什么?”
黑衣老者一惊说道;“这简直是无稽之谈,而且是无中生有,血口喷人,诬良为盗……”
金大龙道:“阁下还有什么说词?是真是假,小王爷何妨去看看?”
黑衣老者道:“看看?分明你居心叵测。”
朱英突然说道:“贾老,别多说了,我跟他去看看。”
黑衣老者忙道:“小王爷,你怎好……”
朱英道:“他说的对,是真是假,看看也就知道了。”
黑衣老者道:“小王爷身为世子,万金之躯,怎好轻易涉险。”
朱英道:“在我看来,华妹比我更重要。”
黑衣老者道:“小王爷,武林人心诡谲险诈……”
朱英摆手说道:“贾老,不用再多说了,吩咐备马去,另外在府里再挑选几个人跟着去。”
黑衣老者迟疑了一下,还待再说。
朱英已然又道:“贾老,快去呀!”
黑衣老者目光转动,应了一声,道:“小王爷,我这就去,只是,我要问问这位姓金的,倘若他是无中生有,血口喷人,诬良为盗……”
金大龙道:“阁下,我自负双手,任肃王府治罪就是。”
黑衣老者阴阴一笑,点头说道:“好!”
大步行向厅外。
朱英向着金大龙一摆手,道:“你请先坐坐!”
金大龙欠身说道:“救人如救火,我不坐了。”
朱英凝目说道:“阁下,凭我的直觉,我看得出你是位非常人,我以为你不会骗我。”
金大龙淡淡说道:“小王爷夸奖,我愿意告诉小王爷,现在祝姑娘已把我当成了她出桃花堡的唯一希望。”
朱英道:“我也愿意告诉你,不知怎地,打第一眼看见你,我便对你有强烈的好感,你的一切让我深深心折。”
金大龙道:“谢谢小王爷!”
朱英迟疑了一下,道:“只是,我很奇怪,凭你的所学,从桃花堡救一个人该是绰绰有余,你为什么不把祝姑娘救出来,却要通知我……”
金大龙道:“不瞒小王爷说,我所以到桃花堡去,那是因为我要查明一件事的真象,但是欧阳畏不在,我不想打草惊蛇……”
朱英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顿了顿,接道:“还有,你既是长安双龙镖局的局主……”
金大龙一震,目闪寒芒道:“这,小王爷怎么知道?”
朱英道:“是贾老适才把我叫到厅后告诉我的,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金大龙威态一敛,道,“没什么不对,只是有件事我要告诉小王爷,这趟前去桃花堡,很可能已难找到祝姑娘了。”
朱英一怔惊声忙道:“这,这为什么?”
金大龙淡淡说道:“我愿告诉小王爷,我来桃花堡的事,及我的身份,只有欧阳畏那帮人知道,而如今小王爷这位教师也知道……”
朱英脸色一变,道:“你是说……”
金大龙道:“小王爷,我只是猜测,却不敢断言。”
朱英摇头说道:“我看不会,绝不会……”
金大龙道:“但愿如此,小王爷他是个怎么样的出身、来历?”
朱英略一迟疑,尚未回答,厅外已响起了步履声。
金大龙忙道:“小王爷,您最好装成个没事人儿……”
黑衣老者快步进人大厅,近前欠身,道:“小王爷,已经预备好了,请动身吧!”
朱英果然像个没事人儿一般,一点头,当先行了出去。
厅外,广场上,停着十几匹健马,还有十几名一色劲装,雄赳赳,气昂昂,身手不俗的英武壮汉。
黑衣老者目注金大龙道:“这些都是肃王府的精锐,对付一个安善良民的欧阳畏该够了。”
金大龙淡淡一笑,道:“难说。”
跟在朱英之后上了马,朱英一摆手,当先拨马驰出了肃王府。
十几匹健马飞驰出城,在路一,黑衣老者嘿嘿直笑。冲着金大龙道:“阁下,肃王府的规法可小比别的衙门……”
金大龙笑了笑,道:“那也没什么,大不了个死字。”
黑衣老者笑道:“说得是,一生也就那么一回,迟早而已,谁也免不了,躲不过,又何俱之有?”
金大龙笑道:“难得,阁下终于想通了。”
黑衣老者道:“我是想通了,只怕稍时到了桃花堡,有人会跑。”
金大龙道:“阁下是说那欧阳畏?”
黑衣老者道:“他是个安善良民,又没作奸犯科,何必跑。”
金大龙深深一笑,道:“那是说我了,其实阁下不必如此,昂藏须眉七尺躯,顶天立地大丈夫,只要稍时错的是我,我立即自负双手就是。”
黑衣老者目闪异采,阴阴一笑,道:“阁下,这话可是你说的。”
金大龙道:“出自我口的话,向来是说一句算一句。”
黑衣老者嘿嘿笑道:“那是最好不过,令人很是佩服。”
朱英一直把嘴闭得很紧,没说一句话。
数里之遥,在这些神骏健骑的脚程下,那不消片刻,半盏茶工夫不到,已到了桃花堡外桃林边。
由桃林外望桃花堡,静静地。
可是,那一片无垠的桃林内,却随风飘来阵阵嬉笑,想必是欧阳畏那些姬妾正在成群追逐嬉戏。
朱英道:“贾老,请发话招呼一声。”
黑衣老者立即应声发话说道:“林内哪位在,请通报欧阳堡主,小王爷特来拜访。”
话声起后,林内那阵阵嬉笑立趋寂然,半晌之后,急促步履声响动,桃林内转出了那位秃顶矮胖老者,他一出桃林,便拱手笑道:“今天是什么风,把小王爷给吹来了,欧阳畏迎接来迟,先请小王爷恕个罪。”
黑衣老者阴笑说道:“这也像掳祝姑娘之人?”
金大龙淡淡笑道:“作奸犯科的脸上不会带字,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也唯有大奸恶才能如此。”
说话间欧阳畏已然走近,朱英含笑说道:“是我来得鲁莽,还请堡主海涵。”
欧阳畏哈哈笑道:“小王爷,这话欧阳畏如何敢当,说这话岂不太以见外?来,来,来,请堡里坐去,老朽新教了她们几支小曲,另外也酿了几坛桃花露,正好请小王爷品尝品尝……”
含笑点头向黑衣老者打了个招呼:“贾老,多日不见,你好。”
黑衣老者忙道:“托堡主之福……”
欧阳畏转注金大龙,含笑问道:“小王爷,这位是……”
金大龙抢在朱英之前发了话:“欧阳堡主,没听诸位姑娘说么?来自长白百花峪的姓穆的。”
欧阳畏“哦”地一声,道:“听说了,听说了,原来是穆老弟,当真稀客,稀客,没想到穆老弟跟小王爷是……”
“不!”金大龙道:“我想欧阳堡主已经知道了,我真正的身份是长安双龙镖局的局主,姓金,叫大龙。”
欧阳畏呆了一呆,道:“原来是……真把人弄糊涂了……”
一笑接道:“不管是谁,既然驾临,就跟小王爷一样地是欧阳畏的贵宾,请堡里坐,欧阳畏以新曲及美酒接待,容我带路。”
大袖一摆,转身迈大步进了桃林。
桃花堡外,十八名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排列迎客,一见客到,由巫芳菲领着盈盈施礼:“恭迎小王爷。”
朱英含笑抬手,连称不敢。
欧阳畏则挥手叫道:“娘子们,快去换衣置酒,我要请小王爷听听我教的新曲,尝尝我新酿的桃花露……”
话声未落,十八位美娇娘再施礼,鱼贯进堡而去。
桃花堡中,欧阳畏大厅待客,方坐定,十八位美娇娘各着彩衣,手捧银壶玉环琥珀盏袅袅行进。
献酒毕,欧阳畏吩咐管弦奏曲。
而,黑衣老者突然抬手笑道:“堡主,慢来,慢来,须知小王爷今日此来,并不是像往常一样来做客,更不是来听曲品酒的。”
欧阳畏呆了一呆,讶然说道:“那么,小王爷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黑衣老者道:“小王爷是来找你要人的。”
“要人?”欧阳畏诧声说道:“要什么人?”
黑衣老者道:“小王爷的未婚妻,也是肃王府未来的小王妃,祝华祝姑娘。”
欧阳畏越发地诧异了,道;“贾老,这话怎么说?”
黑衣老者恻恻地笑说道:“有人在小王爷面前告了你一状,说你欧阳堡主把祝华祝姑娘掳进了桃花堡……”
“这……”欧阳畏霍然跳起,倏又坐了下去,笑道:“贾老,别开玩笑了。”
黑衣老者微一摇头,“不,是真的。”
欧阳畏似乎叫丁起来,道:“真的……这,这是谁说的?”
黑衣老者目光一扫金大龙,阴笑说道:“就是这位,他到你这桃花堡来过,他说在你这桃花堡看到了小王爷的未婚妻祝姑娘。”
欧阳畏目光移注,望着金大龙道:“这话确是金老弟说的么?”
金大龙点头说道:“不错,确是我说的。”
欧阳畏道:“金老弟在我这桃花堡中看到了祝姑娘?”
金大龙道:“这也是事实。”
欧阳畏倏然笑道:“金老弟,大半你是看错了……”
金大龙道:“我知道欧阳堡主会这么说。”
欧阳畏道:“金老弟不会是开玩笑吧,我跟你金老弟素昧平生,无怨无仇……”
黑衣老者笑道:“以我看,欧阳堡主大概是得罪过这位……”
欧阳畏霍地转注朱英,道:“小王爷真是为这件事而来么?”
朱英不安地笑道:“堡主,我心里焦急,不得不来看个真假……”
欧阳畏一点头,道:“那是人之常情,理所当然,既然这位金老弟这么说了,小王爷搜查全堡,倘若……”
金大龙微微一笑,道:“我看不必了。”
欧阳畏一怔,道:“怎么?”
金大龙道:“欧堡主早已把祝姑娘藏了起来……”
欧阳畏瞪眼道:“这才是天大的笑话,我怎么知道小王爷会来……”
金大龙道:“那很简单,在小王爷来此之前,有人给欧阳堡主通了风,报了信。”
欧阳畏脸色一变,道:“这才是……金老弟,想我欧阳畏是这一带的安善良民,跟你一无怨,二无仇,你可别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
金大龙道:“据我所知,你欧阳堡主是个不折不扣的武林高人,桃花堡中姬妾十八,温柔乡中帐称万点桃红……”
欧阳畏脸色大变,怒声说道:“不错!这我欧阳畏承认,可是这都是我欧阳畏的私事,我有这份财富,有这份福气,别人……”
金大龙截口说道:“这,固然别人不是管不着,可是你劫掳官眷,逼为姬妾,这就任何人都可以管得着了。”欧阳畏霍地站起,一身胖肉直哆嗦,道:“小王爷,欧阳畏请小王爷搜……”金大龙道:“欧阳堡主,我说过,事先有人通了风,报了信,你早把祝姑娘藏起来了。”
欧阳畏大叫说道:“我要你拿出证据。”
金大龙微一摇头:“不过我知道那派人通风报信的是谁。”
欧阳畏道:“谁,你是说谁?”
金大龙道:“我不在乎没有证据,那派人通风报信的,就是小王爷这位武学教师贾老。”
黑衣老者勃然色变,叱喝说道:“姓金的,你……好哇,你先对欧阳堡主血口相喷,如今竟又对老夫空口诬蔑……”
“是么?金大龙淡淡说道:“你听说小王爷要来看看,所以先跟我讲条件把我扣住,然后趁吩咐备马之际派人赶来了桃花堡……”
黑衣老者胡须俱张,叫道:“姓金的,你有什么证据?”
金大龙道:“要证据我没有,不过我有一桩事实证明你跟欧阳畏是一丘之貉,你告诉小王爷说,我是长安双龙镖局的局主,而这件事,只有欧阳畏那帮人知道,这该够了。”
黑衣老者脸色大变,道:“小王爷,你请……”
朱英道:“有话都请慢慢说……”
黑衣老者道:“我只要他拿出证据。”
“对!”欧阳畏点头说道:“他若拿不出证据,欧阳畏绝不跟他干休。”
朱英目注金大龙,金大龙摇头失笑道:“苦就苦在我拿不出……”
那位十八姬妾之首巫芳菲突然娇笑声说道:“堡主,可容我说几句话?”
欧阳畏脸色铁青,道:“请示小王爷。”
朱英不等问,当即说道:“姑娘有话请说。”
巫芳菲浅浅一礼,道:“谢小王爷……”
顿了顿,嫣然微笑,接道:“金局主,我告诉你件事,在片刻之前,有个肃王府的人到这儿来过,可巧他碰上了我……”
欧阳畏、黑衣老者同时一震,欧阳畏急道:“你胡说什么……”
巫芳菲没理他,接着说道:“他告诉我,小王爷随后就到,我不得不把他带交堡主,堡主把祝姑娘藏了起来,然后我瞒着堡主又把那人制住扣了起来……”
欧阳畏惊叫说道:“你疯了……”
忙转向朱英,道:“小王爷,女人家的话不能信……”
朱英一摆手,道:“何妨让她说完?”
巫芳菲忙道:“我的话说完了,我知道祝姑娘的藏处,我也可以马上把她带来。”
朱英双眉微扬,道:“堡主,贾老,你二位怎么说?”
黑衣老者向欧阳畏丢过一个眼色,狞笑说道:“小王爷,事到如今,欧阳畏不得不承认,但我绝没想到这贱人会出卖我。”
朱英一点头,道:“好,贾老,你呢?”
黑衣老者阴笑说道:“我愿意告诉小王爷,我就是动掳祝姑娘之人。”
朱英颜色不变,道:“贾老,我待你不薄……”
黑衣老者道:“小王爷,我也传了你一身不俗的武学。”
朱英道:“那么你我两不相欠……”
一顿喝道:“来人!”
厅外应声闯进了那十几个。
黑衣老者一抬手,嘿嘿笑道:“小王爷,你要看清楚了,你左边是欧阳堡主,右边是我。”
朱英双眉一扬,道:“你两个敢把我怎么样?”
好一颗虎胆,的确不愧肃王之后。
金大龙突然说道:“小王爷,人要识时务,知进退。”
黑衣老者嘿嘿笑道:“听见了么?小王爷,连他都明白利害……”
金大龙转注欧阳畏,道:“欧阳畏,我知道那阴怪莫庸来此,是为了告诉你我找来了桃花堡,可是我不知道当年天一真人来这儿干什么。”
欧阳畏阴阴一笑,道:“你想知道么?”
金大龙道:“那是自然,否则我何必不远千里跑来兰州?”
欧阳畏道:“你为什么不去问天一?”
金大龙道:“他跑不掉的,我要先问你。”
欧阳畏目光一转,笑道:“那么我告诉你,当年的三清生涯,他过得发慌,当年他来我这儿向我要走了我那位美娇媚的大娘子……”
金大龙道:“你是指雪艳芳?”
欧阳畏点头说道:“不错!”
金大龙道:“你倒很大方……”
欧阳畏笑道:“我这个人的一切,由来愿与朋友共。”
金大龙淡然一笑,道:“不是跟当年凉州罗什古刹血案有关么?”
欧阳畏道:“这种血淋淋的事,你可别往我头上扣。”
巫芳菲突然说道:“金局主,你在查那件凶案?”
金大龙点头说道:“是的,巫姑娘,我的父亲司空神医就是在那件凶案里同时被害的。”
芳菲淡淡一笑,道:“堡主,可许我再说几句话么?”
欧阳畏大叫一声,闪身欲动。
黑衣老者突然叫道:“欧阳老弟,别被她引开了。”
欧阳畏一震未动,狠毒地道:“贱人,你说吧!”
巫芳菲嫣然一笑,道:“当年天一真人来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他跟堡主说:此患已除,那老儿也活不了多久,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但不知这几句话何指?”
金大龙目闪寒芒,举手一拱,道:“多谢巫贴娘,今日之赐,金大龙将永世不忘。”
巫芳菲还了一礼,道:“金局主,不必谢我,我也有一段伤心恨史。”
金大龙道:“跟欧阳畏有关?”
巫芳菲点头说道:“否则我不会牺牲自己清白,投在他这桃花堡中。”
金大龙悚然说道:“姑娘请当面揭发他的罪状。”
巫芳菲点了点头,目注欧阳畏,道:“欧阳畏,你可还记得河南登封巫家镖局?”
欧阳畏一震道:“贱人,你跟巫天翔是……”
巫芳菲道:“那是我爹,你劫了我爹所保的一趟重镖在前,又赶到登封杀了负伤的我爹,奸杀了我的妹妹,最后又放了一把火,可惜你不知道那时我在柳家……”
欧阳畏道:“你姓巫,我早该想到了,算我瞎了眼,只是,贱人,你又能把我如何?”
巫芳菲愤惨笑,道:“欧阳畏,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以为今天你能幸免么?”
欧阳畏道:“凭你?”
巫芳菲道:“我自知不够,所以我忍羞含辱把仇恨深埋在心底等机会,而今天终于被我等到了一位侠士……”
欧阳畏道:“你是说金大龙?”
巫芳菲道:“不错!”
欧阳畏笑道:“你以为他能奈何我么?”
巫芳菲道:“报应当头的时候,谁也逃不过的。”
欧阳畏哈哈大笑道:“这报应来得未免太迟了些……”
金大龙突然说道:“巫姑娘,我很感荣幸,如今请把这件事交给我吧。”
巫芳菲浅浅一礼,道:“全仗金局主大义,巫家存殁俱感。”
言毕,往后退去。
金大龙转注欧阳畏,道:“欧阳畏,司空神医是你杀的?”
“不!”黑衣老者突然说道:“金大龙,你找错了人。是我!”
金大龙凝目说道:“你可是那有‘狼心’之称的贾啸云?”
黑衣老者一震点头,道:“不错,你认识我那更好。”
金大龙淡淡一笑,道:“我没想到是你,贾啸云,司空神医跟你有何仇何恨,你竟用歹毒霸道的阴柔掌力暗伤了他?”
贾啸云道:“一句话,为自己。”
金大龙道:“你不愧‘狼心’之称……”
顿了顿,接道:“眼前情势我很明白,但你二人若愿让小王爷走过来,我也愿意放过你们二人这一次……”
贾啸云仰天一笑,道:“金大龙,你把老夫二人当成了三岁孩童。”
金大龙道:“我这个人向来说一句是一句。”
欧阳畏道:“那样我二人岂非太以划不来。”
金大龙道:“以我看,这是你二人的大大便宜,这一走,你二人至少可以多活三五天。”
欧阳畏摇头说道:“金大龙,老夫二人正打算跟你淡条件!”
金大龙道:“你二人要谈什么条件?”
欧阳畏道:“老夫要你用那双手,换朱英的这条小命”
贾啸云猛然击了一掌,笑道:“对,还是欧阳老儿行,我怎么就没想到。”
金大龙双眉微扬,道:“你二人未免太不知足了!”
欧阳畏嘿嘿笑道:“愿不愿在你,我不勉强。”
金大龙笑了笑,道:“你二人该知道,我跟朱小王爷索昧平生,缘仅今日一面,他的生死跟我毫无关系。”
“是么?”欧阳畏笑道:“你既伸手要救姓祝的丫头,你总不至于希望她做个望门寡,对么?”
金大龙眉锋一皱,道:“这倒是……”
朱英突然说道:“倘若用你那双手换得朱英一命,你想朱英跟祝华这辈子会怎么过?”
金大龙笑道:“小王爷,倘若金大龙吝啬这双手,而使祝姑娘遗恨终生,小王爷请想,金大龙这辈子又怎么过?”
贾啸云叫道:“对!”
朱英道:“你不是说过么,你我素昧平生,缘仅今日一面,我的生死跟你毫无关系?”
金大龙笑道:“小王爷,那是说给他二人听的,小王爷怎好认了真,而事实上你小王爷很想交我这个朋友,对么?”
朱英一点头,道:“对,对极了,那你就别陷我于不义。”
金大龙笑道:“小王爷又怎好陷我于不义。”
朱英双眉忽扬,道:“金大龙,我命令你……”
金大龙笑道:“小王爷,我是个武林人!”
朱英道:“那么,金局主,我求你。”
金大龙摇头说道:“我这个人向来心肠硬得很。”
朱英还待再说,金大龙突又说道:“难道小王爷就任他们……”
“不!”朱英摇头说道:“你弄错了,朱家的人向来没有缚手任人宰割这一说。”
金大龙道:“那么小王爷打算怎么办?”
朱英道:“我打算拼。”
金大龙道:“小王爷有把握?”
朱英道:“做事不必样样有把握,你知道,我这个徒弟没能青出于蓝。”
金大龙笑道:“小王爷幼习文武,王爷该不会没教小王爷泰山鸿毛之分,匹夫血气之勇,那算不得大勇,再说,王爷健在,小王爷他日还要承袭王爵镇守边陲,请为忠孝两途三思。”
朱英脸色一变,道:“谢谢你,那么你说我该怎么办?”
金大龙道:“小王爷,那是你的事,为公为私,为大为小,我都不能吝啬这一双手,小王爷以为然否?”
朱英默然未语,贾啸云却突然,高声笑道:“对,对极了,没想到金大龙竟是这种人,真是令人敬佩得紧。”
朱英突然叹道:“你这句话说对了,他确是个令人敬佩的人……”
只听金大龙笑道:“欧阳畏,在我自毁双手之前,你据实答我一问,莫庸他是怎么知道我要到桃花堡来?”
欧阳畏迟疑了一下,道:“莫庸是受敝上所差……”
金大龙道:“贵上怎么知道的?”
欧阳畏道:“这你最好去问敝上。”
金大龙道:“那么,贵上他又是谁?”
欧阳畏道:“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金大龙道:“当年参与行凶的还有谁?”
欧阳畏嘿嘿一笑道:“金大龙,你既是为司空表报仇,如今贾老儿已自认是杀司空表之人,这不已够了么?”
金大龙微一摇头,道:“不然,其他的人见死不救,也都该杀。”
贾啸云忽然大笑道:“好话,金大龙,你只要能擒住老夫二人,还怕不知道当年参与行凶的都是谁么?”
金大龙淡然一笑,道:“我自断双手后恐怕再也无法奈何你二人了。”
贾啸云笑道:“明智,明智,你的确是明智,只可惜你不断双手不行。”
金大龙道:“事到如今,我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只是贾啸云,我自断双手之后,你真的会放小王爷么?”
贾啸云一点头:“当然,老夫岂是……”
巫芳菲突然娇笑说道:“金局主,以我看一旦你自断双手,他二人不但不会放小王爷跟祝姑娘,便连金局主自己都要遭殃了。”
金大龙道:“还有巫姑娘。”
“是啊!”巫芳菲道:“我死虽然不足惜,但我的仇就永远别想报了。”
金大龙道:“那么,巫姑娘,有何高妙之策?”
巫芳菲摇头说道:“我没有什么办法,我只是提醒金局主几句。”
金大龙笑道:“谢谢姑娘。”
“欧阳畏,你接住我这只手。”
右掌闪电向左腕斩下,然后左腕一抛,—物飞一般地向欧阳畏当胸射,而同时他闪动身形,扑向了贾啸云。
贾啸云一惊大叫:“欧阳老儿,对付朱英……”
欧阳畏已有警觉,狞声一笑,抬掌抓向朱英。
而,蓦地,他那声狞笑变成惊呼:“追魂散手……”
身形欲闪,再扬大叫,血光崩现,数瓣桃花倏然落地,桃花瓣上都是血,花更红,大叫声中,欧阳畏化为一条淡影,飞射出厅而去。
这里贾啸云抬掌欲迎击金大龙,入耳一声追魂散手,他机伶暴颤,身形一挫,翻身就跑。适时金大龙已到,五指一抖砰然一声,贾啸云后心结实挨了一下,他瘦削身形跄踉前冲,哇地喷出一口鲜血,然后却破空遁了出去。
命门要穴上挨了这一下,他竟然还能跑?金大龙不由一怔,而就在这,一怔神,再欲追贾啸云为时已迟。一缕衣袂飘风之声由近而远。
金大龙略一定神,急忙喝道:“巫姑娘,祝姑娘在……”
巫芳菲忙道:“金局主放心,我已把祝姑娘换了藏处,他二人找不到祝姑娘的。”
金大龙心中一松,长吁大气,转过身来,道:“小王爷受惊了……”
朱英倏然而醒,动容说道:“金局主好高绝的身手!”
金大龙倏然笑道:“那是小王爷夸奖。”
朱英脸色一整,道:“金局主,大恩我不言谢了。”
金大龙道:“恕我直言,小王爷说这话未免显得俗。”
朱英一笑道:“那我就表现得雅一点,什么都不说了。”
金大龙笑了笑,道:“本该如此……”
眉锋一皱,道;“我很奇怪,贾啸云在我重手法一击之下竟会不死……”
朱英“哦”地一声忙道:“我忘了提醒你你,我送给贾啸云件天蚕丝织成的背心,多年来他一直穿在身上。”
金大龙呆了一呆,若笑说道:“那就怪不得了,到底仍是小王爷救了他……”
转向巫芳菲歉然说道:“巫姑娘,我很抱歉没能……”
巫芳菲微一摇头,道:“金局主别这么说,他两处重穴中了花瓣,恐怕伤的也不轻了……”
金大龙道:“他躲开了心坎,那伤只能使他三个月不能动手过招,却未必能致命,不过巫姑娘请放心,金大龙有生之年,定然会将欧阳畏追诛掌下的。”
巫芳菲美目一睁,道:“真的?”
金大龙道:“姑娘,欧阳畏也是我的仇人之一。”
巫芳菲嫣然一笑,笑得有点凄惨,道:“那我就放心了,巫家存殁永不忘金局主,容巫芳菲来生结草衔环,祝姑娘在堡后古井中。”
娇面上犹含着笑,美目一闭,娇躯一晃向后倒去。
金大龙大惊,闭身扑过,一把扶住了她,便却心神猛震,神情一黯,低头不语。
朱英急步赶了过来,忙道:“金局主,巫姑娘她,她怎么了?”
金大龙道:“她已经自断心脉……”
双眉忽扬,道:“欧阳畏的罪孽又添一桩,小王爷,巫姑娘的后事交给你了,我要追那两个匹夫去了。”
话落,把巫芳菲往朱英手中一交,闪身电射而去。
背后,大厅里响起了朱英的急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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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洒黄沙红 第十二章 宦门侠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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