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文君早把白风与柴老二的对话听得十分清楚。
当然,田寿也听见了,只是他却是无动于衷的仍然闭着双目在享受一盆炭火的烘暖。
卓文君好奇心在作祟,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正要伸手开窗呢,便听得田寿道:
“回来!”
卓文君道:
“我只是想看看而已!”
田寿怒道:
“回来!”
卓文君讪讪的走回来,低声道:
“看看有何不可?”
田寿突的双目神光暴射,他戟指着卓文君鼻子,道:
“你小子别忘了,我们来的日才候我那老嫂子她是怎么说的,她要我一步也不离你,随时把你这匹不羁野马拴在你田叔的眼皮下。”
卓文君笑道:
“知道知道,我不看就是了。”
田寿道:
“那是最好不过。”
又是一阵沉静中,突然听得有叩门声,卓文君还以为侍候自己的赌坊姑娘送东西来呢,却不料是柴老二在叫:
“田爷、卓仁兄,我可以进来吗?”
田寿沉声骂道:
“娘的,这儿是你姓柴的房子,你要进来谁还有权赶你滚的。”
哈哈一笑,柴老二推门而入,那田寿仍然闭起双目连头也不抬一下。
卓文君笑道:
“十天过去两天,柴掌柜可有消息?”
柴老二摇头一叹,道:
“一点消息也没有呀!”
卓文君道:
“时光是不停留的,十天转眼就会到的,到时候你姓柴的就不能怪我们了。”
柴老二心中暗想;只等铁成刚了。
于是,他摇着头,道:
“只望有奇迹出现了。”
田寿闭目沉声道:
“那就快去找啊,跑这儿来要的什么嘴皮子。”
柴老二这才忙陪笑,道:
“是这样的,我们白虎镇上的花魁女,如意楼的白凤姑娘来了,二位知道吧,白凤就是我们白虎镇上龙头老大白不凡的亲生女儿,人长的可真无话说呢!”
田寿突然怒道:
“老子不是对你小子说过吗,别的出家人四大皆空,我老人家可是五大皆空,你在田大爷面前提的什么美娇娃,在我老人家眼睛里那可是一视同仁,女人而已!”
柴老二笑笑,道,
“我今过来打扰,只是想请卓仁兄去帮个小忙,一个举手之劳的小忙而已!”
卓文君道:
“我能帮你什么忙?”
柴老二道:
“是这样的,如意楼白姑娘这是头一次到我这赌坊来,她在台面上见那些人过于俗气,赌兴冲淡不少,为了提高她的兴致,柴老二斗胆,来请卓大少爷前去陪陪如何,因为放眼赌场,也只有你卓大少爷可以与之鸾凤争鸣于赌国之中而彼此相得宜彰。”
突然田寿骂道:
“放你娘的冲天屁,合着你小子想谋白大小姐荷包银子,找我们去帮你赚这昧心银子呀?”
卓文君也摇手,道:
“我早说过的,赌已戒了,你的这种抬举,卓文君在此心领了。”
柴老二道:
“只要卓大少爷去坐坐台子,至于赌资全由我出如何?”
卓文君摇头,道:
“不,我是不会去的。”
柴老二搓着双手,道:
“只这么一点忙你大少爷就不帮蚜?”
卓文君道:
“不是不帮,而是不能帮,从而也可以叫你知道,清风台的人说出去的话如洒在地上的水,绝收不回来的。”
柴老二咬牙狠心道:
“这么办,你只要点点头,赌资全由我出,输了算我的,赢的归你,如何?”
卓文君道:
“不干!”
不料田寿突然骂道:
“你小子是不能干,因为你当着长辈跪小辈发重誓,我田寿可没有,奶奶的老皮,这种便宜就由我来捡,柴老二,我跟你去大厅上,走吧!”说着,他已站了起来。
柴老二看看田寿那模样,身上似是还有着一股子羊膻味,不由摇头,道:
“你呀!谢啦!你老还是继续喝酒烤火吧!”
柴老二无奈的往外走——
后面田寿骂道:
“我操……”
卓文君心中一百个愿意奉陪,只是一看田寿他就像泄气的皮球,于是他也说出一番嘴硬的大话来。
田寿望望卓文君,笑道:
“小子,田叔知道你心中在发毛,毛毛躁躁的想一睹白虎镇上的花魁女,是吧?”
卓文君忙摇手道:
“不,不,田叔冤枉我了。”
冷笑一声,田寿道:
“别嘴硬了,从小你骑在田叔肩头还撒尿水,我会看不穿你小子的心事,那才叫见鬼。”
卓文君笑道:
“其实过去看看也无妨呀!”
田寿沉声道:
“少来,只一走入大厅,你见了那些勾魂玩意儿,只怕连我这田叔也不要了。”
卓文君道:
“怎么会呢。”
二人正说着呢,突又见柴老二走进来,笑道:
“二位,那如意楼的大小姐赌兴已消,正坐在她的客房中欲要离去,是我坚留她在此吃顿酒再走,听说清风台的卓大少爷也在此地,她这才留下来了,只等酒席备妥,我来请二位过去,如何?”
卓文君笑道:
“这倒是可以。”
突听田寿道:
“这也不可以。”
连柴老二也是一怔。
卓文君道:
“同桌吃顿酒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田寿沉声道:
“奶奶的,美人计比之诱人下海赌博还可怕,姓柴的,你就省省力气吧!”
柴老二心中那股子羞愤,恨不得片片把田寿撕碎。
只见他面色凄苦的道:
“田爷,柴老二不会怪你多疑,只是你真的冤枉好人了,我绝对没有那种意思的。”
卓文君笑对田寿,道:
“田叔,客房不是赌场,去坐坐又有何妨,而且田叔也在文君身边看着,我不信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
柴老二忙施礼不迭道:
“田爷,卓大少爷的话十分得体,过去坐坐吃杯酒,想说说两句,不想说光吃酒,有什么好怕的?”
田寿沉声嘿然,道:
“老小子,你为了中间拉拢,敢情已至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了,也好,我们过去瞧瞧白不凡的女儿长的模样,能否把我大哥的儿子,这位有妻有儿的侄儿勾引走。”
柴老二虽听得田寿如此说,可也是大喜过望的道:
“就这么说定了的,我过去通知一声,今午这顿酒席,一定要做得精致可口。”
柴老二的酒席就摆设在那个偏院,那儿有个比赌场的大厅稍小的厅房,也算是柴非一在招待贵宾时候吃酒地方,现在,正有七八名一色紫面缎袍姑娘川流不息的提酒上菜,那每张高背椅子上铺设着绣花锦垫,红嘟嘟的软似棉被,有——盏琉璃七彩大灯,正高挂在酒桌的正上方,白天未照亮,但外面的光却把灯照得反射出成束银芒,好看极了,地上那是蒙古地毯,走上去光景还觉出晃三晃呢!
柴老二先是把白凤一人请到这厅上来,白凤的四个丫头却全在外面一间厢房中。
就在田寿与卓文君二人,相继也走进这大厅的时候.连田寿也是大吃一惊,心中思忖,白不凡还有这么一位尤物女儿呀!
卓文君早双眉一挑,心中小鹿似的一阵“咚咚”声……
卓文君双目直视着迎面而立的白凤,脑海中再也想不起自己过去所见女人有哪个可与之相比拟的……
新月般弯而长的细匀眉,黑得像是装了假睫毛的双目,展现的是一双何其灵活的大眼睛,眼睛黑白分明,正紧紧的盯着卓文君那似是在扭曲的清癯面目。
那巧鼻子与傲岸而又美的小嘴,时而稍露一下白如雪的贝齿,似是在逗弄着原始的挑战性,而逼得卓文君坐也不是站也不自在一—
此刻。有一种奇异的女人自然表现,那便是一种妩媚与娇羞所反应在白凤面上的白中透红,更见红云如霞娇羞不胜了。
柴老二感觉出来,白凤真的是这餐饭局的主宰了,因为连那一向说话不留口德,行为十分乖张的田寿老儿,也在发昏十三章的愣在一边。
哈哈一声笑,柴老二忙为双方介绍。
白凤可真够大方的,卓文君尚未开口,她已浅浅一笑的轻声道:
“听说是清风台的卓公子来了,白凤也曾听得家父提起过,今日有幸得识。”
卓文君这才抱拳笑道:
“在下卓文君,听柴掌柜说如意楼大小姐来了,这是特来瞻仰大小姐风采的,白小姐果然貌若天仙,仪态非凡。”
突然,田寿呵呵一声笑,道:
“只可惜你小子已有个老婆叫黄倩,还有个娃儿小柱子,哈……”
这真是一句多么扫人兴头的话,连卓文君也觉着大大的不是味道。
柴老二心中更是大骂田老鬼十八代老祖宗不已!
不料白风淡然一笑,道:
“卓公子不但有妻而且已有子,真是好福气啊!”
卓文君尴尬一笑,道:
“谢谢!”
柴老二这才忙请各人入席,满桌的大菜正冒热气,那种酒香与菜香,在这香味与室内的暖流交替掺合中,散发出令人陶醉的气氛。
突然间,入席的人中卓文君发现一人,他便是柴老二由长安请来的吕太白。
这时候在吕太白脸上散发的是温文尔雅的淡然笑意,卓文君心想,进门时只顾得看白凤了,倒未发现这“赌王”吕太白也在被邀请之列。
有四个穿紫袍姑娘在桌边侍候,另四人轮流上酒菜,这个小偏院一时间也传出不少哈哈笑声来。
酒过三巡,菜已五味,突见白凤把酒杯放下来,笑道:
“我今儿是来赌场长见识的,因为早听人说过这柴家赌坊是白虎镇上最大一家,里面十分的热闹,不料……”
柴老二忙笑道:
“不料大厅上面所见,全是些凡夫俗子之辈,庸俗不堪之流,难以令大小姐出手一赌而兴趣索然了。”
白凤一笑,点头道:
“太嘈杂了,总觉着我不适合在那儿坐下来。”边望望一脸木纳的卓文君,又道:“卓大少爷,你说是吧!”
卓文君点头笑道:
“是,是,白小姐怎能与那些人挤坐一起的,当然是不适合了。”
田寿把头向后仰,抖了一下他那满头长长灰发,道:
“何止是坐不下去,要我老头陀看来,简直就是不该来,吃过酒早走吧!”
浅浅一笑,白凤道:
“前辈,如今我倒是又不急于走了呢!”
田寿“哦”的一声,道:
“不走了,敢情是要去大厅上挤个位子赌几把了?”
白凤摇头道:
“才不去那地方呢,就在这里睹不也是一样?”
吕太白忙笑道:
“家具我这儿现成的,随时都可以侍候小姐的。”
田寿只道是柴老二千方百计想在白凤身上搜刮呢,他怎知是二人合谋卓文君?
但他可心中有定数,这里只要拉开赌桌,他那里就会把卓文君拖走。
果然,柴老二抚髯再笑道:
“这里能陪大小姐玩的大概也只有卓大少爷了。”
白凤不等卓文君表示,当即笑道:
“卓公子可愿同白凤玩几手吗?”
白凤与柴老二的一唱一和,犹似拉羊上树,而令卓文君不知如何回答。
田寿—听,早哈哈一笑,道:
“柴老二呀,我老田终于想通了。”
柴老二一怔,道:
“你老哥想通什么了?”
田寿道:
“姓柴的,你是在玩火呀!”
柴非一惊怒之情只在面上一闪而逝,边问道:
“什么玩火?”
田寿指着白凤,道:
“姑娘可是白不凡的女儿,你今利用她来引诱我这个糊涂蛋侄儿重操‘臭’业,再淌‘赌’水,我的儿,这要是白不凡知道了,不活剥你的皮才叫怪事。”
田寿怎知这柴家赌坊根本就是如意楼的?那柴老二更是白不凡的拜弟,非但如此,连白虎镇上几处别种字号也是他兄弟干的。
白凤一听突的长身而起,道:
“前辈,你年纪一大把,至少也该有些风度,也让我们做小辈的视为尊上风范,怎可在这种场合给人难堪……”
田寿不愠不火的道:
“姑娘,若论尊上风范,一见面我就该替白不凡管教你一番,什么地方不好去,偏就闯上赌场来,一个姑娘家,你该替你爹多想想才是!”
柴老二一听,几乎想动手,但他慑于田寿武功,一时间猛咽口水,强压怒火,道:
“一团喜气,田老怎好扫人兴头呀!”
田寿推桌而起,怒道:
“放你娘的屁,你老小子当真是生冷不忌,大小通吃,连人家如意楼大小姐的荷包你小子也想掏呀!”
柴老二双手一摊,道:
“你这是什么话?”
“我这是大实话,你能否认?”
白凤见情况不佳,一场阴谋生被这可恶的头陀搅砸,不由忿忿的道: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今日若不是见你年长几岁,休怪我以小欺上。”她不再说下去,边往门口走去,对柴老二道:“怎的你这儿住了这么一位不通人情世故的疯人。”
田寿突的哈哈大笑起来,边拉着僵在当场的卓文君道:
“请客不如送客,柴老二你还杵在这儿何事!”
柴老二回头一咬牙又跺脚,跟在白凤身后走了。
田寿见那吕太白仍呆坐在桌面上面无表情,紧闭嘴巴,遂冷哼一声,道:
“吕老千,阁下今日只怕又无用武之地了。”
不料吕太白突然望着卓文君,道:
“我辈之中,视那嗜赌之人全是好样人物,无他,只因为我们全一般的生活在颇具挑战性的日子里,吕某在这小小白虎镇上一住多日,为的是看准你卓大少爷是个人物,原想与你一较长短,比个高下,以满足我的痴想,不料……嘿……卓大少爷,你令我这赌国翻滚的人失望啊!”
卓文君一拍桌子,大喝道:
“比就比,谁怕谁来!”喝声中,只见他横臂一扫桌面,刹时哗啦啦一阵碗盘酒菜落地声,地毯上立刻狼藉一片,而令几个女子惊叫起来。
吕太白仍然坐着未动,他缓缓自怀中摸出个赌盒来,双手一托又摇,便在这时候,突然一阵衣袂飘动声,一团黑影就地一个陀螺似的旋到了吕太白的面前——
是的,这黑影正是田寿,只见他左掌一招“穿花弄蝶”掌影连挥,右掌上下翻飞,以一招“七煞黑风掌”中的“飞龙抓月”,直往吕太白的右腕抓去。
但谁也想不到那吕太白也是练家子,他见田寿欺近,双掌抓来,忙把上身后倾如电,右手宝盆一抛,脱出田寿抓来右掌,左手又快不可言的接住抛在空中宝盆,人已站在两丈夕卜。
田寿“嘿”的一声,道:
“田大爷小看你这光面小子了,你再接我几招试试。”
吕太白冷哼一声,道:
“简直欺人太甚!”一个旋身,突见一个小白点子向扑过来的田寿面门打去,双方距离近,恁谁也难躲过。
田寿却是不避不躲,大嘴稍张,已将那白点咬个正着,他吐在手中看,不由骂道:
“你娘的,拿这玩意伤人。”
卓文君看得真切,可不正是一枚骰子。
吕太白又是一声笑,不见他双手掏摸,却见他把手中宝盆稍一开口,又见两个白点向田寿激射而去。
田寿大怒,骂道:
“我操,海中缺了龙,泥鳅也成精了,今日叫你这王八蛋知道田大爷的厉害。”话声中,“唿”的一掌拍去,正拍落两个白点,人已向吕太白逼去。
一连又是三粒骰子被田寿击落,吕太白已抛去手中宝盆,极为巧妙的自怀中取出一把银色短刀。
那是一把薄薄的,仅半尺长的小刀,但田寿是个行家,他一眼看出来姓吕的手上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刀虽小了些,但如果拿在行家人手中,与三尺大刀是无分别的。
现在,只要看姓吕的那种架式,就知道他是个玩刀的行家。
其实“赌王”吕太白能坐在赌台上横吃无忌,他当然也有一套,也就是说万不得已,他也得挺刀以维“尊严”。
只是,今日他遇上了田寿,实是霉运罩头,他虽听说姓田的人称“混世头陀”,却并不太清楚田寿的真实本领。
田寿见吕太白在移步,他呵呵笑了……
“乖乖,你的架式十足,活脱山豹欲噬人的嘛!”
吕太白道:
“吕某非豹,只能算是一头温驯的小兔儿。”
田寿“啧啧”两声,道:
“兔子回头咬,老虎吓一跳。”
吕太白道:
“吕某说过,赌台上的人也有着一定的傲气,阁下的轻视我辈,那是令人难以咽的一口窝囊气。”
田寿冷笑道:
“不定这是你要咽的最后一口窝囊气,我的儿,你可千万要加以珍惜呀!”
屋子里的几个侍女见要动刀,早吓的奔门而逃,卓文君则当门一立,一付旁观者“混”的样子。
所谓“混”,是因为他也恨透了姓吕的,今日这种场面他急的偏来插—腿的?想自己动手,却又知道田叔的脾气。只得混沌沌的守在门口了。
倏进疾闪如燕,田寿身旋如彻地陀螺,他嘿嘿笑道:
“姓吕的,你可得拿出你的绝活来,否则只怕你得被人抬出这屋子了。”
目光不转,面孔阴寒,吕太白道:
“用不着替吕某人担心事,你接招吧!”
森森的光芒一闪而至,交差而成束的砭肤冷刃,凌厉的一出手就是二十七刀。
田寿还真的觉出姓吕的招式精湛凌厉,不可忽视,猛的—连拍出八掌,又踢出七腿,硬生生把吕太白刺杀而来的刀芒拍散得无影无踪。
吕太白刀刀劈空,又见面前尽是掌影,只好腾身后跃.但是,他这一退,先机尽失,人已被逼向厅内一角。
田寿便在这时,左掌在吕太白面前一招“请蟒出洞”,右掌却自下而上切去,只听“吧”的—声,吕太白“哎唷”—声,登时左手紧握右小臂,痛的他龇牙咧嘴直吸大气……
原来他的右手小臂竟是被田寿砍去,生把腕骨砍裂,那把半尺长的短刀尚未落地,早被田寿脚尖挑起而抓在手中。
田寿细看那刀把上镶着不少宝石的短刀,口中“啧啧”连声赞道:
“好家伙,果是一把宝刀。”
田寿也不客气的伸手道:
“刀鞘拿来吧!”
吕太白怒道:
“可恶的头陀,你想把吕某之物据为已有?”
田寿沉声骂道:
“老子还想要你命呢!”话声中他短刀一挥疾上,也只是一连三刀,早一把揪住吕太白的后衣领,把个吕太白单手提了起来,又道:
“就凭你小子,也想在田大爷面前施狠,娘的老皮,且再卸下你小子另一手臂,断了你的生路叫你知道对田大爷不敬的后果。”
短刀已扬,连吕太白也已闭起双目准备承受断臂之痛呢,突然门口柴老二大叫道:
“住手!”
卓文君回身看,只见柴老二气急败坏的猛摇着手走来,后面跟了两个侍女。
柴老二一进门,早到了田寿面前,道:
“田大老爷,田菩萨,我尊敬的田头陀,你把如意楼大小姐气走,我才送人家出大门,你这里就要施狠杀人呀,田爷,我这儿是睹场,绝非‘屠’场,此‘赌’非彼‘屠’,你老没有弄错吧!”
田寿怒道:
“柴老二,你小子怎的不问青红皂白就派我不是?你可要弄清楚,我这是自卫呀,这把刀可是他的呀!”
柴老二忙道:
“田爷,你松松手如何?”
田寿怒道:
“田大爷是随便被人杀的呀!”
柴老二道:
“我代吕兄向你赔礼,如何?”
田寿怒哼一声,道:
“你是什么东西,十天期限一到,你便自身难保,有什么资格代他来赔礼的,滚一边去!”
吕太白到了这时候突然似虚脱了一般,缓缓自怀中取出刀鞘来,道;
“送给你吧!”
田寿也不客气,松手放了吕太白,把刀鞘取在手中,边欣赏着刀鞘,笑道:
“果然我猜得不错,这刀鞘上面坠着七颗蓝白红相间的宝石呈七星座状,江湖上的‘七星断肠刀’竟是在你这位名不见经传人之手,太出乎意料了。”
柴老二道:
“田爷,吕兄在我们这个圈子里那可是坐第一把交椅的人物,怎能说名不见经传。”
田寿道:
“别再扯了,快把你的这位远道贵宾伤口包扎起来吧!你这顿酒也该散席了。”
卓文君笑道:
“田叔,我们也该回去小睡片刻了。”
田寿哈哈一笑,道:
“老柴呀,你过来!”
柴老二愣然走近田寿,道:
“你有何吩咐?”
不料话声中,突闻得“呛”的一声清而脆的响声,柴老二眨眼之间,田寿的手上短刀刀尖已顶在柴老二的喉结上,柴老二根本未有任何机会闪躲,却听得田寿冷冷道:
“柴老二,你给老子挖清耳屎细听着,如果你敢再打主意诱我那意志薄弱的文君侄儿下赌台,我就用这把刀子剥下你这张人皮当雨衣穿!”
柴老二面色十分难看,他那左手掌上的两枚钢球旋动得更加快速,闻言面上怒容一闪,道:
“田爷,压根我就没这意思,如今你老又把我的王牌——吕兄的一手废了,我更是不会再找卓大少爷上台面了。”
收起短刀入鞘,田寿冷笑,道:
“老柴呀,以我看你最好收场算了。”
柴老二一怔,道:
“你叫我关门?”
田寿道:
“这样也好派出人手去找那玩意儿呀!”
柴老二点头道:
“东西在找呢,生意当然还是要做,不做大伙吃什么?”
田寿一笑,道:
“说在我,听与不听在你。”边对卓文君,道:“一阵折腾,也该往床上躺着了,他娘的,人一沾个老字,全身骨节全不是味道的走了样!”
于是,田寿与卓文君二人走回前院客厢中去了。
吕太白破口大骂田寿,道:
“他妈的,这老头陀真不是东西。”
柴老二冷哼连连,道:
“吕兄,你等着看好戏吧。”边看了吕太白的伤,又道:“我着人去回春堂找端大夫去,他要是回来了,我就把他请来替你治伤。”
吕太白也是住在前院,他这时忍着痛走出这偏院回自己住的客厢去了。
端大夫未曾回来,他还在大刀寨,因为“血刀”常玉春不叫他走,一定要受伤的人全好了才放人。
于是,柴老二只好找来回春堂的人替吕太白上药包扎,算是寥胜于无。
铁成刚虽然也住在柴家赌坊,但他可并不知道偏院的那一幕,他甚至连白风来到柴家赌坊他也不知道,原因至为简单,因为他必须要好生睡一觉养足精神,黄昏时分他还得赶赴野狼谷中会见“偷魂老祖”风啸山呢!
午时的一场不愉快,柴老二忘的可真快,天未晚他又在卓文君的房门口出现,倒是令卓文君有些赧然。
柴老二笑笑,道:
“我是打此经过,晚上还真想陪二位在这房中喝几盅呢,不知……”
田寿早冷言一句,道:
“不必了。”
哈哈一笑,柴老二回身走去,他到了东角那间小客厢,顺手推门,门是虚掩,里面铁成刚已不在。
于是,他心中在发誓愿,如果姓铁的果真能道出水胆玛瑙下落,老子一定奉送一千两黄金,当然,郝家兄弟二人,自己也只好对不住他们了。
踩着夕阳踩着雪——
夕阳已无余热,因为西北冷风飕飕的又在吹刮。
地上的雪未溶化完,那是前天的一场雪太大了。
白虎镇西方的野狼谷中,这时候正显露出一副狰狞的面貌,那满山遍野未被雪所掩的树枝枯草,加上大片的皑皑白雪,看上去便宛似白衣虬髯厉魂。
铁成刚手拄一根铜杖,缓缓的踏进这恐怖的野狼谷,他举头四面山头望,隐隐中有几处荒松林中有影子在闪动,只是他一看就知道那些影子是狼。
于是他想起白虎镇附近放牛羊的人常唱的几句歌谣:
“日头落,狼下坡。
放牛娃儿等着我!”
不过铁成刚心中可笃定,因为他不是一个人来,他的伴儿早就在这野狼谷埋伏好了,现在——
现在他正一步步的往谷中走去,山道上他想起曾经在这附近追过人,不!是拦住过一个人,那人便是“浪蝶”单不同,今日,他又要在此会另一个人,一个必欲杀的人,因为这个人影响着未来的大事。
“风啸山,你老小子死吧!”铁成刚边走,心中在想着,更不时的注意着四周。
一里半长的野狼谷,铁成刚才走一半,突然黑暗中有人道:
“老铁呀,你来啦!”声音不高,却能让人听得清晰。
铁成刚停下脚步,应道:
“出来吧,风兄,这地方倒是最适合谈交易了。”
“何用出来,老偷儿就在你身边呀!”
铁成刚一惊急旋身,只见山道边大石后风啸山正龇牙咧嘴的冲自己笑,他那面上稀疏的灰胡子还一抖一抖的
铁成刚心中冷笑,好个狡猾的老偷儿,竟穿了一身白似雪的衣袍,更把头用一块白巾包着,人往雪地的大石后一坐,这时候谁也不易发觉。
心念间,铁成刚笑道:
“风兄早来了?”
风啸山跳出大石到了铁成刚的面前,笑道:
“是早到了一阵子,娘的,天寒地冻的可真不是滋味!”
铁成刚嘿嘿笑道:
“风兄的这身装扮可真新鲜,也白得可爱,若非你出声叫,只怕我还难以发觉呢。”
风啸山道:
“其实说穿了一钱不值,似干上我们这一行的,什么样的道具全得具备,有时掩入耳目加以伪装,有时候得因应环境,配合行动,老铁呀,你干了多年的捕头,吃了不少公事饭,当知我的话中含意吧!”
铁成刚点头笑道:
“风兄所言铁某干了多年捕头之事,那也只是吃的冤枉粮,因为平日里只捕捉了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蟊贼,似你这种名扬四海的偷老祖,过去也只是听传言,别说是捕了,便是想谋上一面也似难上加难,能说不是遗憾?”
风啸山呵呵抚髯一笑,道:
“提起来,那得老铁你多包涵,只因在你那一亩三分田地以内,姓风的不敢拔虎牙,所以也就彼此甚少谋面。”
铁成刚摇头道:
“风兄就别逗了,传说阁下还曾在皇上的御座上打过盹小睡片刻呢……”
风啸山一笑,道:
“其实还真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也是老偷儿在证明一件传言而已!”
铁成刚大感兴趣的忙问:
“风兄欲证明何事?”
风啸山神秘一笑,道:
“有人一一有不少人在传说,真命天子的衣帽座椅别人是不能坐或戴的,穿戴皇上的衣帽或坐上皇上的宝椅,那会叫人头晕目眩,三日吃不下饭的,无他,因为自己不是真命天子,福薄命小,承受不起呀!”
铁成刚笑道:
“所以你老兄就去加以证明了?”
点点头,风啸山道:
“是呀!我是为了这传说才溜进大内去的,娘的老皮,那张大椅子也无甚出奇的,我还觉着硌的慌呢,我宁愿坐在河边石头上也比那张大龙椅舒服。”他一顿又道:“最是令我发火的是我并未感觉头晕眼花吃不下饭,如果传言是真,娘的,我不也成了真命天子?”
铁成刚笑道:
“其实你也算是皇帝一个了。”
风啸山一愣,道:
“老铁,你不能乱说呀,会被砍头的。”
铁成刚一笑道:
“你不是在偷界中被称‘偷魂老祖’吗?那也就等于你是偷字界中的皇帝佬倌呀,哈……”
风啸山嘴角一牵,道:
“老铁,你扯了半天烂谈,也该就此打住了。”
点头同意,铁成刚道:
“是该言归正传了。”
风啸山道:
“说吧,那姓马的是否已确定会从白虎镇过?”
铁成刚道:
“不会。”
风啸山面色一整,冷冷道:
“提出证明。”
铁成刚双眉一扬,道:
“两个原因,马大人非得改道。”
风啸山沉声的道:
“什么样的两个原因?”
铁成刚以杖比划,道:
“其一,白虎镇突然聚了太多不明来历的江湖人;其二,马大人的行踪已露,迫使他不得不改变行程与路线。”
风啸山毫不放松的又问:
“白虎镇上除了福来客店住的龙虎营高手以外,再也看不出有什么来历不明的江湖中人,而姓善的为何不去接应马大人,却是恁般放心的住在白虎镇?”
铁成刚道:
“这便是善大人的高招,他要叫人错觉,明取西川,暗渡陈仓,只待马大人过了洛阳,善大人等也就回京了。”
风啸山道:
“马大人改变后的路线是哪一条。”
铁成刚摇头,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稍一思忖,又道:“只怕连那善大人也不知道。”
风啸山点头,道:
“但愿你的话是‘假’的。”
铁成刚一怔,道:
“什么意思?”
风啸山摇头道:
“这意思你会懂的。”
风啸山正要再说呢,铁成刚急问道:
“风兄,你要的消息我已冒死供了你,现在也该告诉我的那件事情了吧!”
轻摇着头,风啸山道:
“当然我是会告诉你的,只是不是现在。”
铁成刚全身一震,铜杖一顿,道:
“风兄欲食言?”
风啸山又在摇头,道:
“风某行走江湖,一向说话算数,从不食言。”
铁成刚道:
“那就请说呀!”
风啸山道:
“铁兄怎的不多想想呢,我所要的消息有待证明,而你所求的事情,只我一出口,你便知晓,所以我必待加以证明无误之后,才能把你欲知的消息奉告。”
铁成刚突的大骂,道:
“老偷儿,你个王八操的好狡猾呀!”
风啸山并不生气,反倒哈哈一笑,道:
“非是风某狡猾,而是你们这些鞑子令人寒心,我老偷儿不得不提防呀!”
铁成刚骂道:
“我操,敢情你老小子今晚诚心耍你家铁爷了。”边把一双铜杖在石上敲得“嘭嘭嘭”的连响不绝。
山谷中原本十分的静,加上起自谷底吹刮来西北风,那声音便急速的传向远方……
远方正有三条人影飞扑而来,来势之疾之快,风啸山一眼便看得出来。
三人中有一人的脚程最是快,只见这人连在空中腾翻不断,只几个起落,人已到了铁成刚身边。
风啸山呵呵一笑,道:
“我操,这不是福来客店管帐先生吗,敢情是保驾来了吧。”边望向后面赶过来的二人,又道:“那二人又是谁?不会是你店中伙计吧!”
不错,来的正是戈连与符大炮、于七三人。
三个人这时候全变了模样。
那戈连一身蓝夹长袍,把前后衣摆环掖腰带上,十指干又瘦的露出一条条的青筋来。
红面大汉的符大炮,也不再是福来客店的大厨,他曾被“毒蜘蛛”么小花在面上手上洒了一把亮毒砂,把个大红面绕了几处疤痕,如今看起来却更见凶猛。
风啸山见铁成刚施诈,他不怒反笑的道:
“我的儿,至今我老人家才算把你看扁了,同我谈交易你竟然施其诈来了,可算没有水准,缺少思考,我的老铁呀,你白活那么一大把年纪了。”
铁成刚冷嗖嗖的笑道:
“老偷儿,你是束手就缚呢,还是吃上一顿上活再龟缩,不过你放心,在未取得铁大爷所要的消息之前,你是不会断气的。”
几乎是捧腹大笑,风啸山道:
“就凭你们这几个臭鞑子便想把风大爷摆平在这野狼谷?呸!老实说,我老人家原是把姓善的几个京里来的全估在里面了,可惜他们未来。”
铁成刚突然缓和一下面色,道;
“如果你老偷儿识时务又明利害,我劝你快把铁大爷欲知的消息说出来,也许在我觉着满意的情况下,放你老小子一条生路。”
一旁的戈连沉声道:
“似他这种老之又老的老狐狸,光凭劝说他是不会买帐的,且动手先制住他,就不怕他不说出来了。”
红面的符大炮一摆手中火棒,厉烈的对一旁的于七道:
“小于,守紧了,绝不能叫这老狗溜走。”
那矮胖又壮的于七,人称“彻地虎”,闻言只双肩一晃,人已落在风啸山的另一面,他那一把窄又长的钢刀,已被他双手握紧,高高的举着,光景是就等搏杀了。
风啸山冷厉的道:
“铁成刚,到现在我才真的确定那马大人势必要走向白虎镇这条山路了。”
铁成刚一怔,道:
“可是觉着我们欲取你的老命?”
风啸山道:
“这当然也是原因之一,因为你们虽然说姓马的改道,当然知道我是不会相信,所以定要把姓马的沿路障碍清除掉,而我便是你们要清除的对象了。”
铁成刚突的哈哈大笑,道:
“每个将死的人,皆会灵台一明,而你这老偷儿还是这样。”边向戈连道:“大人,是该下手了吧!”
戈连双眉一扬,双掌一错,点头道:
“掠阵,且由我先领教这老狗几招。”
他的话如同命令,因为他的真实身份是洛阳督府的参将,铁成刚也得听他的。
突听风啸山哈哈大笑,道:
“好家伙,原来福来客店中人还各具不同身份呀,娘的皮,我这才弄明白了。”
戈连正缓步向风啸山欺近,闻言冷笑道:
“当你一旦弄明白你不该明白的事,也正是你的死期到了。”
风啸山道:
“我操,阎王殿上的生死簿不是由你们所掌管,不定规你叫谁死谁就得翘辫子,我的儿,那得看个人的修为加上谁也不知道的造化了。”
戈连的掌突的高举,看上去竟是大敞门的向风啸山和身撞去似的而令风啸山一怔,道:
“这他娘的还真是熊样子嘛!”
山熊扑人的姿势,正就是力举双掌,提身而上,戈连的样子就正是。
边见风啸山错步飞掌上迎,边又道:
“只可惜你小子的身子骨瘦了些,倒像个羊立呢!”
戈连沉声一哼,他已不再回话,蓝袍未见飘动,他已向风啸山上下扑击二十四次——只见刹时双掌掌影遍布他的四周,掌腿翻飞如电中,人的影子已融合在翻飞的掌影之中,而劲气如啸,力道似刃,犹如一头狂豹,就在他那含着极为精湛深厚的两双铁掌上,激荡得地上雪花狂飞不断,沙石也在飞扬了——
风啸山便在戈连的一轮狂攻中,“蛇骨功”溜滑如电闪云端,时而硬拍出一掌,发出清脆的声音,传得山谷回鸣不已令人心惊!
清瘦的面颊上已见汗珠,这一路“罗汉掌”施出来,戈连并未占到一点便宜。
于是,戈连似是喘息中突然横移,猝定不动,他那箕张的双臂缓缓向胸前合抱,双目直视风啸山,全身骨节“咯嘣嘣”的连响——显然戈连是在掏他的压箱底玩意了。
风啸山心中在提高警觉,表面上他嘻嘻哈哈道:
“我的乖,干什呀!”
就在他的话声中,突见戈连彻地一个翻滚,忽的一声弹起三丈高,空中疾闪如电中,看上去宛似三个,四个,无数个戈连,真幻莫辨的挥出满天掌影,掌掌犹似利刃般回荡激扬着向风啸山涌去——
白如雪的身形突的缩地五尺,看上去似地上铺的白雪,而风啸山却是不可思议的把身子幻化成一个虚幻的影像,谁也分不清他的人在什么地方,直到戈连咬片一掌拍中地面,激起一大片雪花,才知道那地方只是风啸山的人影—显,而他的人——
戈连猛回头,见风啸山已在向自己回击而来,一声厉吼,双掌一错又上,便在二人回掌一阵劈啪中,人影倏然一分为二,戈连已在喘气,满头大汗,面色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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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江湖 第二十三章 各出奇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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