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十分平静的凝视着百花仙子赵媛那张带有肌讽意味的艳丽面庞,不知怎的,他心中觉得极端的难受,不是嘛,凤目女黎嫱一直是属于他,就像日月星辰一般的自然,就像附属在他身体上的四肢五官一样的实在,仿佛,这是天生该如此的,不容有疑问的,从来,楚云便没有想到其他,更不会想到枝节会出在黎嫱那边的关系,这种滋味,已不止宛如有人要割摘他的四肢五官,这味道很难说,像一下子失去很多,空虚极了,而这空虚,却又搀杂了不少酸涩与苦痛。 
狐偃罗汉深刻的了解楚云目前的心情,不由得气不过的哼了一声——自然,这是向百花仙子而发,他尖锐的道:“夫人说得有理,无论是诸葛老儿也好,奚樵也好,或他那宝贝儿子也罢,俺等都有个耳闻,却也正如夫人所言,嘿嘿,还真不大放在眼中,而且么,诸葛老儿大约心里有数,多日前他庄里三戟绝魂的那档子事……” 
楚云在很久以前,曾经听过“青衫”奚樵之名,他回忆着,嗯,那仿佛是近十年的事了:青衫奚樵,大江南北有名的豪士英雄,非但武学渊博,更是满腹文章,人生得俊,年纪又轻,不错,楚云想得起,那时,他自己才十六岁,初涉江湖,籍籍无名,奚樵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吧?在武林中,这位文武全材的侠士辈份极高,虽然,白心山庄庄主诸葛图此时已年逾六旬,却仍然要以晚辈之礼奉侍奚樵,因为,奚樵是诸葛图师祖的关门徒弟,自来,么徒儿便是得天独厚的。 
楚云的思维有些飘渺,他在想,奚樵以青衫为号,往昔,在江湖上,他已以风流惆悦,豪爽热肠闻名,武技精绝,文章如玉,是一个威猛慑人的好汉,亦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在他这种气度熏陶下所谓调教出的儿子,亦一定是个人物,一定是个……楚云幽冷的一笑,嗯,也一定是个多情种子吧? 
其他的关于这位“青衫”的种种,楚云已觉得有些模糊了,这多年的日子来,他自己奔波于大风大浪的起伏生活中,出入于生死一发的剑影里,而且,至少有一段长久的时光,他被仇恨的痛苦所啃嚼着,其他的,隔着自己太遥远,太无关的事,他已没有时间,也没有心绪去注意了…… 
忽然,百花仙子的语声又化作一阵朦胧的回音,闯入他的沉思中:“……严当家的做骨豪情,果然够瞧的,不过,这做骨,这豪情,也得有点什么东西衬托支撑一下才行,或者,我说得过份了,严当家的你大人大量,可别生我的气啊……” 
楚云闭了闭眼睛,平静的道:“请问夫人,这件事,黎嫱自己知不知道?她怎么看法?” 
百花仙子一怔之下,回头看看鬼狐子黎奇,黎奇却面含微笑,深沉的没有表示,百花仙子似是略作考虑,嫣然一笑道:“楚盟主是说小馥吗?嗯,这丫头晓得这件事的,她也想借此试试你们二位哪个对她爱的程度深些……” 
楚云抿抿嘴唇,没有开口,紫心雕仇浩已呵呵笑道:“夫人,老夫想,这场比试实在已不用再去麻烦,就好像天空的烈阳一般真实,吾等都已经看见了这真实的结果了……” 
百花仙子大眼睛一转,不悦的道:“仇副盟主之意是说……” 
仇浩断然道:“不错,老夫是说那位人中龙凤的奚大公子必败无疑!” 
百花仙子气得粉脸儿一红,澄翠的耳坠子微微摇晃,鬼狐子黎奇已开朗的笑了两声,道:“这个问题,老夫认为实无须再加争论,记得媛妹适才已经讲过,假如不愿比试,呵呵,老夫等这里决不勉强,不过,便算是自愿放弃求亲的权利了,爱一个人,如不愿为她做一种牺牲的表现,那么,谈这个爱字便不觉得太虚无了么?” 
这时,左拐子宋邦已坐了过来,各人的言谈他都已听在耳中,这位大洪山第二把交椅的人物,此刻满脸无奈之色,假如我们细心寻找,我们就可以发现,在那片无奈的神色中,尚包含了不少鼓励与焦急。 
楚云缓缓举起面前几上那精致细巧的茶杯,又缓缓浅啜了两口,自他这个微小的动作里,金雕盟上下各人,都已知道他们的盟主已经陷入思虑中了…… 
百花仙子赵媛眼睛眨了两下,娇刁的笑道:“楚盟主,这件事,我认为并不难办,假如是我,哼,我早就答应了,是不是大哥?” 
说到后面,她转过头来向着鬼狐子黎奇笑笑,黎奇雍容的点头不语,左拐子宋邦左看右瞪了一会,轻轻咳嗽一声,先打了个哈哈:“我说贤侄,你便应了也罢,否则,小馥那妮子会伤心的,你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而使小馥失望吧?” 
楚云静静的瞧着左拐子宋邦,良久,始幽冷的道:“前辈,在下是想,假如一种深沉不稀薄的情谊,它是建筑在相互的争夺与虚无的英雄式炫耀上,获得于有条件及血腥的结果里,那么,这种情谊就未免太可悲了,前辈,你说是么?” 
左拐子宋邦微微一窒,干笑着没有再说话,百花仙子赵媛却尖刻的道:“楚盟主此言实在令人奇怪,这正是一种为了自己所悦之人表达爱的方式最为具体的行为,更借此证明了相忆之深,不畏困苦艰辛,不惜以一切方法,不达连理之旨决不甘休……” 
楚云古怪的一笑,淡漠的道:“夫人,假如黎嫱爱我,她不会有这些想法,因为她若爱我,更不须任何方式,不用任何条件,更无须在下与别人争夺后再得到她,假如男女相悦之间,要搀杂这些东西,只要在下肯稍加功力,夫人,天下少女多矣……” 
百花人子赵媛这一下可真气坏了,她杏眼圆睁,怒道:“楚盟主,阁下这句话未免差了,难道说我家馥儿便非阁下莫属么?凭我大洪山的赫赫威名及馥儿的才学品貌还嫁不出去么?楚盟主,这可是阁下自己来求亲,没有人逼着阁下呀……” 
此言一出,大厅中的空气已蓦然冻了起来,金雕盟上下各人全都面如寒霜,目蕴煞气,神态之间萧索无比。 
左拐子宋邦一看不对,连忙呵呵笑着打圆场:“唉,唉,别吵别吵,小事嘛,呵呵,亲家岂能变成冤家?来,来,大家慢慢谈,凡事好商量……” 
鬼狐子黎奇面色经沉了下来,没有说话,百花仙子却冷哼了一声,道:“二哥,现在与楚大盟主论亲家,未免过早了一点,漫说我们高攀不上,哼,也不见得就非高攀不可呀!” 
左拐子宋邦有些不高兴的道:“干妹子,你少说一句好不好……” 
百花子冷冷的道:“二哥,我只是为馥几难过,她心里刻骨搂心之人,竟然是如此无情无义无仁无勇的一个懦夫!” 
大漠屠手“唬”的站起,暴吼道:“你住口!” 
从未启齿的金雕盟元老——凌霄堂堂主狂鹰彭马,亦缓缓起身,森冷的道:“夫人,如此污蔑本盟盟主,你已过份了。” 
鬼狐子黎奇稳坐不动,沉静而生硬的道:“老夫想,各位,我们还是暂且不动干戈的好,那样,你我双方都不见得有什么好处?” 
楚云眼帘半垂,低声道:“你们坐下。” 
左拐子宋邦向四周怒目一瞥,忽然厉声道:“都给我退下去,你们想造反了?” 
肃立大厅四围的四十名黄衫大汉急忙将握在腰刀刀柄上的手放下,一声不敢吭的鱼贯退出——坐在后面一圈的大洪山四舵舵主,除了水字舵白榷鹤冯逸之外,也暗自将蓄集的功力散去,面上有着讪讪之色。 
大洪山万喜堂主苦伶悲者关宿生,这时平和的一笑,向楚云道:“本座素仰楚盟主之才艺为人,更希望盟主自今后能与我大洪山世代友好,因此,有些小小不然的误会,尚愿楚盟主不要介怀……” 
楚云微微抱拳,道:“多谢关堂主指引。” 
五岳一剑洒脱的拂了一下衣袖,凑近楚云身边,低声悄悄的道:“楚兄,真情包含了一切,其中也有容忍,据在下观察,此事必非黎姑娘本意,而是鬼狐子有意为难,顺便也想看看吾兄的一身绝学,为了黎姑娘,为了震慑他们一下,楚兄,你便容忍这一遭吧,这也包括在真情之中了……” 
楚云沉思了片刻、回过头来,紫心雕仇浩向他颔首微笑,狐偃罗汉也握了握拳,二人所表示的心意,楚云已经明白了。 
于是,他无可奈何的转首道:“黎大当家,便如此罢。” 
鬼狐子黎奇脸上的神色如阳光融雪,随即缓和了下来,温沉的道:“楚盟主果然一代俊杰,这才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嗯,如此老夫既可不负阁下一番挚情,更能对老友有所交代了,是么,媛妹?” 
百花仙子轻轻点头,语声中怒气尚未全消的道:“也看他们的造就与福份了。” 
狐偃罗汉一听,这不成是对晚辈说话的口气了?火气一来,他已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重重哼了一声。 
百花仙子瞪了大罗汉一眼,二人又不约而同,仿佛事先约定似的齐齐哼了一声,鬼狐子黎奇装做未闻,忙道:“来人呀,请奚大侠士父子及诸葛庄主厅上落坐。” 
他又转头向厅侧道:“请夫人及小姐出来。” 
随侍大厅中四名青衣小僮,已连忙躬身领命而去,左拐子宋邦不由长长吁了口气,笑道:“呵呵,真是满天云雾一朝散,阳光普照见青天,方才为了儿女亲姻,几乎逼煞我们这几把老骨头了……” 
五岳一剑温文的道:“稍停在剑光芒影中,在下尚希望能保持住一团和气才好。” 
鬼狐子黎奇看了楚云一眼,笑道:“班兄说得是,不过,这也要看楚盟主及奚贤侄二人的意思如何了……” 
楚云又浅浅啜了口茶,淡淡的道:“血,不宜流得太多,是么?” 
左拐子宋邦赶忙向楚云使了个眼色,打圆场道:“这个当然,这个当然,自古以来,便是英雄识英雄,惺惺惜惺惺,呵呵,不打便不相识……” 
正说话间,大厅之外响起了一阵步履声响,一个清越的语音随即传来:“黎大哥,今儿个你这大洪山可是群英满堂,龙虎聚集了……” 
狐偃罗汉低呸了一声,嘀咕着:“少他娘的敲边鼓,群英满堂,龙虎聚集,俺们难道还担当不起么?哼……” 
随着那清朗的语声,一个青色长衫,面目俊秀飘逸的中年文士已缓步而入,看他那股洒脱的模样,就知道这定是一位超脱拔萃的人物。 
在这中年文士后面是一个全身锦衣,胸口刻镂着一个浮突白色心表图案的六旬老者,这老人身材矮胖,阔口大鼻,走起路来像是个大水缸在滚动。 
一位前引的自髯管事,这时左手微伸,躬身退到一旁,鬼狐子黎奇已立起身来,指着那位青衫文土,面对楚云道:“楚盟主,这位便是老夫多年挚友青衫樵,奚老弟,这位乃金雕盟盟主浪子楚云!” 
楚云起身长揖,道:“久仰奚前辈盛名,今日识荆,实感宠幸。” 
青衫奚樵淡淡的向楚云看了一眼,又淡淡的还礼道:“不敢,楚大侠声威煊赫,我奚樵倒应该早点拜见。” 
奚樵这几句话,谁也听得出其中讥诮的意味有多大,紫心雕仇浩十分机警,急忙回顾向己方各人使了个眼色,才勉强将金雕豪士们的突来之火压住。 
楚云面上毫无表情,也不给奚樵引见自己的属下,又径自落坐不语,左拐子宋邦赶快圆场,一面请奚樵坐下,一面又边拉着那矮胖的锦衣老者道:“诸葛老,兄弟不为你引见,大约你也知道楚盟主的英名了吧?来来,二位亲热亲热……” 
说到这里,左拐子宋邦已暗暗丢给楚云一瞥,故意笑道:“老夫面前这位朋友,楚盟主一定久闻其名……” 
楚云只好起身,抱拳道:“正是,在下想,这位前辈一定是白心山庄庄主诸葛老前辈……” 
忽然。一个语声有如破锣,自斜刺里插了进来:“诸葛老儿,呵呵,怎么见了俺老严眼皮子都不拉一下?莫不成离了个地方‘照子’就往高处看了?” 
那矮胖的锦衣老人,闻言之下狠狠的瞪着说话的主儿——狐偃罗汉,腮帮子气得一鼓一鼓的,半晌,他大嘴一咧,声如狼嚎般道:“严笑天,算你有种,也敢坐在这里,本庄主不会与你一般无赖厚皮,错过今朝此地,咱们哪里遇上哪里算!” 
狐偃罗汉小鼻子小眼睛挤到一处,皮笑肉不动的道:“唉唉唉,别发熊,俺知道你大庄主是为了三戟绝魂那档子事,你也不想想,俺们老相好了,那三位仁兄竞朝着俺泼皮瞪眼,这口气换了你大庄主,只怕你也咽不下去呀……” 
诸葛图号称“白心血刃”,赋性狠辣阴毒,狡诈无比,他这时仅冷冷的一哼,勉强向楚云点点头,一屁股坐了下去。 
鬼狐子黎奇自然看得出双方表情的生硬与不调和,他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打岔后,又笑着道:“奚老弟,令师何在?这几日来,瑜贤侄却也闷慌了吧?” 
青衫奚樵一拂长衫,笑道:“这孩子呀?他才不闷呢,整日都往令媛那里跑,看他这几天春风满面的德性,闷慌了的倒是愚弟我哩……” 
说罢,二人已高兴的呵呵大笑起来,楚云表面上冷漠如旧,但是,奚樵的几句话却似尖锥似的刺入了他的心里,痛得彻骨,伤得沥血…… 
紫心雕仇浩看得出来,他微微俯身向前,低低的道:“盟主,不用烦恼,无论在哪一方面,最后胜利者定然是盟主,信心,即是成功的泉源!” 
楚云苦笑无言,青衫奚樵却已暗里向他打量了良久,这时,奚樵低声与鬼狐子黎奇说了几句话,面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尔雅的向楚云道:“楚大侠,适才得黎大哥指示,知道阁下已答允用比武求亲的方式,想阁下技精艺绝,稍停与奚某大子比试,尚请阁下手底留情才是……” 
楚云淡然一哂,道:“还要请奚瑜兄多加成全,否则,只怕在下不堪一击。” 
青衫奚樵正要说话,一阵笑语声已隐隐传来,那笑语声是熟悉而又深刻,楚云心头猛然一跳,却又急剧的往下一沉,因为,他听得出,在那片喜悦的笑语声中,尚包含了另一个属于男性的清朗口音。 
百花仙子赵媛轻悄的站起,向黎奇道:“大哥,嫂子来了。” 
语声甫毕,在厅侧门已进入数人,前面是那原先领命而去的小僮,小僮之后,是一位穿着华贵形态端庄雍容的五旬妇人,四名丫鬟左右扶持,正碎步而来,于是,当另一个窈窕的水儿红身影映入门内之后,这所大厅已似乎突然一亮,那张宣喜宣嗔的俏脸蛋,好一对妩媚而夺人魂魄的丹凤眼儿,嗯,不是凤目女黎嫱那丫头是谁?才三个月不见,她似乎又白净更娴静了,只是,好像消瘦了不少呢。 
可是,紧紧跟在黎嫱身后,尚有一位身材硕长,面目英俊挺逸的青年,他一身银白色的长衫,领襟后缕着青竹叶子,那么一片片,一片片,洒在领上,织在襟上,更衬托出这青年人的玉面朱唇,堂堂仪表! 
全厅的人都站了起来,楚云心里却感到十二万分的别扭与沉闷,是的,是眼前这种情形,这种气氛之下,黎嫱却与那年青人相偕行出,紧跟在那位高贵夫人的身后,再力口那年青人柔情蜜意般的表情,黎嫱的低颦浅笑,老夫人的慈祥睇视,这种种组合起来是一个什么样的意义呢?代表着一种什么样的征候呢?这不是……这不是好像乘龙快媚陪着新婚岳母见客应筵时的情景么? 
黎嫱的那双美丽的凤眼,自人厅的刹那,便已焦切而急虑的向立起的各人扫来,她目光迅速的飘过每个人的面孔,渴望的搜寻着,最后,停在楚云的脸上,那目光,热得像火,蜜得似糖,黏得如胶…… 
楚云淡淡的一笑,向黎嫱几乎不可察觉的点了点头,青衫奚樵已朗朗大笑道:“瑜儿,你腿倒勤得很嘛,一天两头麻烦你馥妹妹,连为父也不管了,将来,看你们这一对儿怎么孝顺我老人家吧……” 
奚樵的形态言谈,简直已经笃定公公一样,好似黎嫱现在已是自己的儿媳妇了,楚云嘴唇紧闭,一言不发,金雕盟上下各人,却已忍耐不住了,每个人的面孔都冷如寒冰,每一双眼睛都明显的透出鄙夷与愤怒之色…… 
狐偃罗汉低低呸子一声,嘀咕着:“真他娘的大言不惭,死不要脸,奶奶个熊,老人家,什么老人家?老王八倒还差不多……” 
紫心雕仇浩凑近了一点,低悄的道:“盟主,这青衫樵气度尔雅,心肠修养却庸俗得令人可笑,盟主,只当他是演独脚戏——自说自唱罢了。” 
楚云没有表情的笑笑,转首不与那黎嫱的目光接触,自然,他预料得到,那股如水的眼神,此刻,或者已变得幽怨与迷惑了。 
鬼狐子黎奇亲自离坐扶过那位雍容的妇人,首先向楚云介绍:“楚盟主,且请见过老夫内人……” 
楚云长揖到地,沉稳的道:“浪子楚云,谒见黎老夫人。” 
黎老夫人仔细向楚云上下端详了良久,唇角绽开一丝微笑,慈蔼的道:“罢了,楚盟主请坐,老身迎客过迟,楚盟主想不以为符吧?” 
楚云忙道:“老夫人言重了。” 
青衫奚樵呵呵笑道:“老嫂子,可把兄弟我弄苦了,怎么,瑜儿又磨着你了?这孩子倍嫂子奕了几局棋呀?都是老嫂子将瑜儿宠坏了……” 
黎氏夫人欣慰的笑道:“奚叔叔,你可别怪瑜儿,这孩子我从小就喜欢他,难得他抽出空来天天陪着我,又侍顺着馥儿的小性子,可真也累够他了……” 
那穿着银白色长衫的俊秀青年温文的一笑,向身边的黎嫱投去情意绵绵的一瞥,极端有礼的道:“伯母,这都是瑜儿份内之事,能整目侍候伯母,陪伴馥妹妹,瑜儿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感到苦累呢?” 
老夫人笑得两眼迷成一条缝,直道:“这孩子,多甜的嘴呵,直是个好娃儿……” 
鬼狐子黎奇已经察觉金雕盟上下神色不对,他连忙咳了一声,笑道:“瑜儿,过来见见金雕盟盟主,武林中名震一方的楚大侠!” 
那身着银白色长衫的青年,果然正是青衫奚樵的独生爱子——金蝗飞芙奚瑜,这时,他向前走了两步,双手象征式的略一抱拳,两眼似看不着的道:“不才金蝗飞芙奚瑜。” 
楚云却长揖还礼,道:“浪子楚云。” 
奚瑜是鼻腔里哼了一声,傲然而不友善的道:“路遥山重,楚兄来得却是极快。” 
楚云怒火倏升,但是,他却露齿一笑,道:“千里迢迢,本来难以如期赶到,只是代步健骑罢了。” 
奚瑜以为对方没有听懂自己的讥讽之言,他进而轻蔑的摊摊双手,原来充满嫉妒的神态,又变得极为不屑。 
大罗汉看不过眼,便阴阴怪气地道:“楚伙伙阴阳怪气的道:“楚伙计来得快,阁下父子来得却也不慢嘛,呵哼,不过,近水楼台,倒不一定能先得那水中之月呢……” 
金蝗飞芙双目一冷,转向大罗汉:“阁下高姓?不才眼生得很,不过,凭阁下这副尊容,只怕也掂不出什么份量来,阁下言谈之间,尚请为自己稍留余地较佳。” 
狐偃罗汉呵呵狂笑道:“奚英雄,奚少侠,俺老严一张嘴巴无遮无拦,也说了几十年的话了,从来没有为自己留过什么余地,嗯,奇怪的却是俺老严也活过来了,好像并没有哪个胆上生毛的朋友曾取去俺这一身瞟肉……” 
金蝗飞芙冷冷一笑,道:“严朋友,说不定奚少爷就要试试!” 
青衫奚樵大刺刺的哼了一声,沉着嗓子道:“瑜儿迟下,对方这位朋友乃鲁境黑道上的成名人物,狐偃罗汉严笑天,这种人岂值一斗?在你黎伯伯面前,也不怕他老人家笑话!” 
金蝗飞芙奚瑜一拂衣袖,轻蔑的睨了狐偃罗汉与楚云一眼,返身落坐,嗯,他坐的地方可挑得好,正是黎老夫人与黎嫱的侧边。 
鬼狐子黎奇搓搓双手,堆着笑道:“贤侄真是年青人的性子,呵呵,与你父亲当年一模一样,可确实虎父之下无犬子了。” 
黎老夫人亦笑着道:“这孩子的脾气呀,就得我们这家馥儿好好磨他一下……” 
凤目女黎嫱俏脸儿又是红,又是白,她羞急的道:“娘……” 
眼前的情境,黎嫱已经逐渐看出有些不调和起来,她心中起先还是怨恚楚云见到他时那种淡漠的神色,现在,他已多少知道了一些原因,于是,她急惶了,她想不到,在她一直认为是“兄长”身份的金蝗飞芙奚瑜,竞也会有着另外一种企求,竟然是怀着另一种目的而来! 
正是,在前些日子,黎嫱虽然经常陪着奚瑜在一起,那只是完全基于一种主人的立场,因为双方的老人早已相识,所以她与奚瑜也见过很多次面,她完全将奚瑜视为兄长,而这次奚家父子的到来,其真正目的,鬼狐黎奇等人一直没有但白的告诉她,为的便是深恐这位姑娘知道真像使出小性子,或者会做出令奚家父子难堪之事,因此,在暗地里,鬼狐子黎奇夫妇就想出了一个比斗求亲的法子,一面可以看看楚云的真实本领,再则,不论输赢,对奚家父子也好有个交待。 
黎嫱虽然有些奇怪奚家父子近来对她的神态有些异样,但是,她却没有想到那上面去,她为了不使客人冷落,所以在平日奚瑜找她谈笑时,都坦然相唔,不拘形迹,可是,现在她知道,她是错了,尤其,她不该在自己的心上人千里迢迢,赶到之时,竟糊里糊涂的由奚瑜伴着出来!这样,楚云会如何作想呢?假如换了她自己,这种情形她也可能忍受得了么?楚云的性格她十分了解——就像她自己知道自己一样,于是,黎嫱惶恐了,心焦意乱。 
由眼前气氛的沉重与翳闷看来,由金雕盟每个人的表情上看来,黎嫱明白,楚云为了自己,一定已经受了不少的委屈…… 
她两眼注视楚云,双眸中,流露出深切的恳求,荡漾着火热的情愫,自然,也告诉了对方自己的心意。 
这时,青衫奚樵呵呵笑了起来,道:“馥儿,别怕羞啊,将来,瑜儿若是敢欺负你,看叔叔不揍他……” 
黎嫱的面色有些痉挛,苍白得吓人,她微颤的道:“奚……奚叔叔……请你!请你别再说下去……” 
青衫奚樵拍拍鬼狐子肩头,道:“大哥,馥儿也害臊了,到底是姑娘家,比不得男孩子,像愚弟的宝贝儿子,呵呵,想笑还不及哩……” 
奚瑜低声道:“爹……” 
忽然,他在目光一飘之下,有些紧张的凑近了黎嫱,关注的道:“馥妹,你,你怎么了?不舒服么?可要为兄扶你进去休息一会?” 
黎嫱摇摇头,用手扶着额角,屠弱的道:“不……” 
由于她的手指扶着额角,楚云已心痛如绞,他已看得清楚!黎嫱的无名指上空无所有,他送她定情的那枚紫翠指环“心印”,已经被取下了! 
一股感到被欺蒙,被压迫的怒火,倏然自楚云心中冲起,他觉得全身冰冷,四肢颤抖,脑海中一片空白,于是,他暗里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让一丝苦涩的笑意浮在唇角,冷漠的道:“黎老前辈,现在,在下想,该是时候了。” 
鬼狐子黎奇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两声,道:“嗯,啊,是,是时候了……” 
他转过头去,向自己浑家道:“夫人,你带着馥儿进去一下……” 
黎氏夫人含笑点头,尚未回答,黎嫱已惊疑的道:“爹,什么到了时候了?爹,告诉女儿!” 
鬼狐子一抚柳须,于笑道:“啊啊,没有什么事,没有什么事,馥儿,等下爹爹会告诉你,现在,你先随着你娘到后面去……” 
黎嫱面庞苍白的站了起来,有若一尊石塑的神像,笔直的走向楚云面前,她瞪着楚云,嘴唇哆嗦着半晌,颤抖的道:“楚云,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现在要做什么?” 
楚云的双目中,闪幻着一片古怪而奇异的神色,他抿抿上唇,深沉的道:“你真不知道?” 
黎嫱觉得目眶一煞,眼圈儿已红了起来,她强忍住泪水,微弱的摇头:“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 
鬼狐子黎奇大步行来,揽着爱女肩头,祥和的道:“馥儿,也没有什么事,只是……” 
狐偃罗汉冷冷一哼,自旁边插进话来:“黎大当家,长话短说,还是由俺老严来说了吧;黎姑娘,楚老弟历尽千山万水,前来求亲,令尊却又同时应允了奚家大公子,因此么,这件事儿一时委决不下,就只有想出一个法子解决! 
在贵山两界桥上以武功一分强弱,胜者享此艳福!” 
黎墙全身一颤;两眼黯淡,呸咽着道:“爹,这是真的?” 
鬼狐子黎奇一时怔定当地,沉默无语,却狠狠的瞪了狐偃罗汉,大罗汉耸耸肩膀,转首他望。 
楚云离座行出,向金蝗飞芙奚瑜一伸手,道:“请!” 
说罢,他已领先向外走去,大漠屠手库司抢前两步在楚云身边低沉的道:“盟主,干掉他!” 
楚云凄苦的笑笑,大步行出“观云阁”之外,三方众人,亦鱼贯跟随而出,个个面色沉重,紧绷如弦。 
黎氏夫人正待过来安慰爱女几句,黎嫱已咛樱一声,踉跄奔出,两滴热泪,抛洒在老夫人精致华贵的绵衣上。 
左拐子宋邦呆呆的望着每个人的背影消失于门口,叹息着道:“嫂子,我早就劝过大哥与你拒绝奚家,你看,事是一大喜事,这一下弄得不好收场了……” 
黎老夫人心疼而焦虑的跺一跺脚,急道:“这……这如何是好!唉,都是你大哥这老糊涂出的主意……兄弟,快,快陪嫂嫂到两界桥去……” 
左拐子宋邦无可奈何的扶着黎氏夫人,脚步沉滞,行向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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