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我的妻子。”邦德脑子里飞快地将好几个复杂的问题掂量了一下。麦克斯·塔恩一开始就弄清了他的身份,他和弗莉克还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性,更没有讨论过应对之策,现在就要看他说谎的本领了。要考虑到一切可能的因素,把谎话说得令人信服,还要祈愿弗莉克所说的话与自己所说的相吻合,不能露出破绽。塔恩显然因听说逮捕令和搜查令的事而受到震动,这恐怕是他绝没有想到的,就像邦德绝对想不到一见面就被人叫出真名来一样。塔恩还了解一些什么情况呢?他利用说话间片刻的停顿在心里想着。
“她不是我的妻子,”他又重复了一遍。这话说得十分自然,完全是漫不经心地脱口而出的,对此,他自己既觉得高兴,又有些惊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却似乎有无数的铁甲车用忧虑的炮弹轰击着他的五脏六腑。
“她当然不是,邦德先生。”塔恩的声音十分圆滑悦耳。“她原是瑞士情报局的一名特工,而且还是一个名声被搞臭了的特工。怎么样,该如实都讲出来了吧,你所提到的逮捕令一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偏偏是你来给我报信?”
“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所能告诉你的只是我看到过逮捕令。至于为什么给你报信,我刚才已经讲过了。我一向对你怀有很高的敬意。任何一位凭着自己的才能白手起家而成为亿万富翁的人都会受到我的敬重……”
“可我并不是白手起家的呀,朋友。我出身于一个古老而高贵的德国世家。我虽没有在姓名中使用‘冯’这一贵族称号,但实际上就是麦克斯·冯·塔恩爵士,就像你的女友叫冯·格鲁塞,那表明她也是一个源于德国的古老世家的一员。不过,我的门第比冯·格鲁塞小姐的门第还要高贵一些,我的祖父是一位在第一次大战中战功卓著的将军,曾祖父则是陆军元帅,而我的高祖父在普鲁士帝国更是身居要职的高官,与霍恩佐伦家族有着血缘关系。你看——”他掀开那件漂亮的羊毛衫,露出衬衣上绣的一个纹章图案:一个盾牌,上面一圈涡形纹饰和一对交叉的戈矛,下面是一句家训——家族就是力量。
看来,麦克斯·塔恩确已自称是那个古老家族的直系后裔。“这一点我原来却不知道。”他极力装出真正大吃一惊的样子。“麦克斯爵士,你有着如此令人肃然起敬的贵族家庭背景,为什么从不加以利用呢?”
“因为我宁愿让人们觉得我是白手起家的,而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也的确算得上是白手起家的。纳粹杀害了除我母亲以外我所有的亲人,夺走了我家的财产。我母亲对我们的家世只字不提也是合情合理的。照官方的说法,我本已不在人世了。”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了友善迷人的微笑,褐色的眼睛也随之闪出喜悦的光芒,眼球虹膜上亮晶晶的闪光给人一种奇特的感觉,似乎是微风吹拂的水面上荡起的粼粼波光。“当然,我的一些好朋友和生意上的伙伴是了解我的身世的。他们都很够朋友,谁都没有向新闻界透露过一言半语。”他停了下来,下巴微微翘起,脸上露出一副既傲慢而又亲切的微笑。
“哎呀,麦克斯爵士,现在我对你越发敬重了。”邦德言不由衷地说。“是地道的中产阶级出身,不得不全靠自己的努力向上爬。在冷战时代突然结束之前,我想自己还是干得挺出色的。既然你已知道我的真名,你大概也会知道我为女王陛下和我的祖国做些什么吧。”
“间谍、坐探、刺客、破坏分子,对吧?就是被新闻界冠冕堂皇地称为‘秘密世界’的领域里那些人所做的各种各样的丑事。”
“不错,我是英国情报局的特工人员。”
“喔,我看不仅仅是一个特工人员吧,邦德先生,你也别太谦虚了嘛。你是个大明星,首屈一指的人物,曾被多次授勋,当然是秘密进行的。在你们局里你可是个传奇人物。”他把邦德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我可真用得着你这样的人,考虑一下吧。”
“嗯。”他眼睛连眨了几下,随后又故作谦逊地将目光移开。“嗳,我过去还算是幸运的。麦克斯爵士,我的问题是我原以为一切都会永远继续下去。从某些方面讲,我现在的日子也算过得不错。至少他们还是给我安了个职务——薪水相当于原来的三分之一,津贴费也相应地减少了。这就是像我这样人所得的待遇。再不需要我们去干那些不光明的勾当了,飞鸟尽,良弓藏。军队中的人境遇也跟我们一样,整团整团地遣散,基地一个个地关闭,官兵们带着一点象征性的酬金被赶出军营去接受一种他们既不熟悉又不喜欢的生活。”
“邦德先生,你如今过的日子就是这样的吗?得了吧,你能出得起钱带着冯·格鲁塞小姐坐上我的游船,那可并不便宜。你的同事中只有120人上了退役名单——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你似乎并不吝惜金钱嘛。你穿得很阔气,我还知道你在伦敦有个很不错的住处。”
“那只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罢了。麦克斯爵士。我指的是游船旅行的事。他们给我安排的现在这份工作已经是路的尽头了,干起来乏味得很,就像是要你盯着煮蛋计时器一样。我甚至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放了块牌子,上面写着‘注意,终点已近’。不错,用那些势利小人的话说,我是有些私人积蓄,但这些年都已花得差不多了,如今我简直有点像是要吃草过活了。”
“对啊,我倒想问问你贝德福广场那幢房子里究竟在干些什么?”
“尽是些平淡无奇的事情。我们可以说是一个储放各种文件的档案馆,主要是一些已经销密的文件。算得上是一种为希望撰写回忆录的冷战英雄们服务的研究中心。把自以为很神秘的间谍生涯的经历写成书似乎已成了时髦的事情,大家都在忙着这样做。”塔恩本来还可以尽量往深处挖掘,因为邦德适才描述的只是新00行动组的掩护身份。就连内政外务部工作人员都有些人以为贝德福广场那个机构所做的就是邦德所说的那些事情,情报局和安全局的人更是多半不知内情了。
“不错,”塔恩点了点头。“我原来也听说你们所做的就是那些事情。但请说说,邦德先生,你为什么觉得有必要用假名到我的游船上旅行,又用假名到本饭店登记住宿呢?”
“我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不言而喻的。弗雷德里卡——冯·格鲁塞小姐——和我两人之间正在相好。”
“这似乎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你们本来就在一起同居的。”
“我的一些老同事在这个问题上可有着双重标准。”邦德耸了一下肩。“近来情况已有所改观,但当时仍有人对我们的关系说三道四,所以我们才用了巴士比先生和巴士比夫人的假名。现在我们的关系是已经公开了,但前几个月里我们已用别的名字多次住在这里,服务员们已经认识我们了,因此,为不使他们难堪,我们这次也就不好用真名了……”
“你说这是一次巧合?”
“什么巧合?”
“我们同时住进这儿。”
“我已说过,你可以到预订登记处去查。”
“你确已说过,”他格格一笑,“我也已经查过。”
邦德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似乎说的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我也想问问你,麦克斯爵士,你怎么对我的情况全部知道?你似乎花了很大气力深入调查过我的底细,我相信那肯定不是这个周末才进行的。”
“对,对,说的有道理。其实,我有一个专门班子负责审查所有乘坐我的游船旅行的人的姓名。如果其中有些人看起来有些特别,我便下令对他们进行较深入的调查。你的情况就很特别,同时供职于内政部和外务部,这就已经激起我的好奇心了,尤其是在听说你们俩制服‘加勒比亲王’号游船上那些企图打劫的歹徒的事之后,更增添了我的好奇心。我记得当时就对康妮说过,你们俩就像是一对雇佣杀手。所以,我们对你的情况进行了调查。你知道,这事做起来很容易。”
“我当然知道,阁下,我自己也同样做过一些调查工作,甚至曾经偷阅过一份有关你的档案材料。顺便说一句,你的情况讲得很全,也正因为这样,那逮捕令才如此令我担忧。”
“我也许相信你,邦德先生,但我确实需要了解一下有关所谓的逮捕令和搜查令的一些情况。你跑来告诉我这些是因为我们碰巧于同一时间住在同一个饭店。假如这事是真的——若非本周末忽然发现一些奇怪的监视活动,我对这事是要怀疑的——我可是事先一点也不知情。我并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我的良心是清白的,但我请你想一想逮捕令和搜查令的事情。你说你看到过那些东西,是在哪儿看到的?”
“在内政部。”
“你既是一个过时的大腕级特工,如今只做着一份薪水微薄的管理档案文件的工作,又怎么会在内政部里呢?”
邦德心想,还是要说得跟事实接近一些为好。“阁下,你对我们特工机构改革调整的情况了解多少?”
“仅限于从报上读到的那些,完全公开的一些名称、地址。一个更新的、少了点神秘色彩的、多了点人情味的组织机构。”
“让我来告诉你吧。不错,有些事情是公开的。然而,所有那些以字母和数字作代号的旧机构——如MI5、MI6等——如今都控制在官僚手中,由一些委员会和政治小集团掌管着,听命于一些监督员、卫道士、特派工作组,还有一些负有特殊职责的低级别的部长。这些人如今一个接一个地突然冒了出来,到处插手,完全捆住了那些按传统法则办事的人的手脚,弄得他们的日子好不难熬。”
“这样做却也非常应该的。”塔恩迫不及待地厉声说道,“邦德先生,这就意味着那些机构现在要向有关部门负责,不能再像过去那样随心所欲了。假如是我当了任何一个国家的掌权者,我一定会采取措施保证你们这些人要向我个人负责。”
“这也意味着谁掌权他们就会被谁利用。”
“那又有什么不对?”
“在从前那种制度下,他们从来不管政治。不错,他们服务于政府,但绝不服务于某个执政党。只要由政党来控制——而且是完全控制——那些机构,就会产生腐败机构。你明白了吗?”
塔恩咕哝了一声,似乎有点不以为然。“喔,邦德,你对那些逮捕令和搜查令的内容看到了多少?”
“只是匆匆一瞥,只看到了你的名字——还有塔恩太太的名字——以及塔恩跨国公甸办公大楼的地址。”
“你说它们将于星期一生效。那是怎么知道的?”
“白纸黑字写在那里的,星期一,11日。”
“如此说来,你还看到了那项内容?”
“是的。”
“想必你知道审讯的技巧之一就是诱导受审人说出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曾经看到过的东西吧?这是警察机关的常规做法,而且,照我猜想,也是你从前的上司的常规做法吧,对吗?”
“对。”回答得十分谨慎。
“好了,问题已经得到证明。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你不但看到了姓名和地址,还看到了逮捕令和搜查令的生效日期。如果你来得及看这些内容,那么,你大约还会抢着看看——甚至是很用心地看——签发这些法令的原因吧。”
一阵像停尸台上的死尸般被拖长的沉默。站在窗口边的古德温移动了一下身子,口中低声嘟哝道,“天啊,他们还用着那同一辆该死的沃尔沃轿车,来来回回兜了半个小时的圈圈了。”
终于,邦德开口答话了——
“没有,没有,我想不起来。”隔了一会儿——“慢着,我记起了有什么军火买卖的事。”透过眼角的余光,邦德看到他的话至少已引起了莫里斯·古德温的注意,麦克斯·塔恩的肩膀也微微抖动了一下。
经过一段较长时间的停顿之后,塔恩才开口说这一定是个误会。“军火?是指作为武器的那种军火?”
“对,用作杀人工具的那种军火。”
“可我从未同军火公司做过什么交易呀。”他心神不定地皱了一下眉,右手微微发抖,过了一会儿才仿佛定下神来。“噢,对了,对了,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确实曾购买过一些东西,我们正筹建一个小型博物馆——一个军事博物馆——在归游轮公司所有的一个加勒比海岛上。那个岛屿不过是一片荒无人烟的陆地,但岛上却有一处美丽的海滩。我的船只到那儿进港后,我们从纳索岛运送几个人去那儿,他们就在那儿开设了几间酒吧、餐厅和一家出售本地人工制品的商店。有了一些生活设施,游客们便愿意在海滩上舒舒服服地玩一玩了。”
他接着往下说时语气已变得越来越令人信服。“建造博物馆是我的一个手下提议的。在茫茫大海上你可再难找到这样的景观了。事实上,我们已决定今夏动工建造,到明年底就可以竣工。到时里面将陈列各种各样的展品——飞机、兵器、油画、模型、仿制品。甚至还会有一艘潜艇。我们估计两三年内就可以收回投资。我手下有一家公司曾为该博物馆购进一大批货物。”他做出如释重负的样子长舒了一口气。“唔,我想可能就是这么回事,你们的侦探部门的某个笨蛋犯了个天大的错误,将我们那批货误当作非法的军火交易了。”塔恩的解释十分牵强,显然不能令人信服。
“很好,这样你就不用怕他们了。”
塔恩转头去看古德温。“是呀,这就让人放心了,真的放心了,是吗,莫里斯?”
“让人放心?哦,的确是这样。”古德温似乎并不开心。
塔恩正要开口对邦德讲些别的话,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接着康妮的头探进了屋里。
“有句话说,爵士。”这位保镖点头示意他的话需要在走廊里单独同麦克斯爵士说。
塔恩道声歉出去了,留下邦德和古德温在屋里。古德温盯着邦德看了一眼,转头望了望窗外,又回头用挖苦的目光凝视着邦德。“你以为我的老板会相信你那套假话,对吗?”
“这不是假话,莫里斯,完全是不折不扣的真话。顺便说一句,我本来期望着能见到塔恩夫人的。”
“那当然。”古德温哈哈一笑。“你当然想见她,有名的大美人,特丽茜·绿翠,人人都想见。金钱能为男人带来的好处真是令人惊叹,是不是?”
“就是说她是你的老板花钱买来的?”
“我可没这么说呀,邦德,我只是说钱的作用令人惊叹。”
“对,不过……”
门开了,塔恩走回屋里。“莫里斯,请出来一下,我们一起谈点事情。”接着又对邦德说:“很抱歉,邦德先生,业务上的事情,要不了一会儿。”
邦德点点头,望着他们出去并关上门。他走到窗口俯视着饭店门前的街道。看到安全局监视组的那些人,他心里想道,他们布置得倒很巧妙,一般人是看不出来他们的身份的,只有深谙监视策略的人才会看出他们的真实身份来。如此看来,莫里斯·古德温一定是深通此道的行家,这倒也并不出人意外,因为他显然是军人出身。
他刚从窗口回过身来,就见卧室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塔恩夫人就站在门边。他曾在照片上欣赏过她的美貌,在饭店里也曾惊鸿一瞥地领略过她的丰姿,但此时看来,更觉她天生丽质,倾国倾城。
她犹犹豫豫地走过来,动作轻快而又显得有些紧张。“邦德先生,我知道你的真名,我只想抢着同你说句话。”她心神不定地朝大门望了一眼。“首先,我要向你道谢,你曾努力想救‘加勒比亲王’号上一名船员的性命……”
“唔,我……”
“不,我只是想向你道谢。那船员叫马克·纽曼,是我的表兄。我知道你尽了最大努力。”
她眼睛里闪动着晶莹的泪珠。“另外,我也想提醒你。”
“提醒我?”
“我的丈夫,他面善心恶,请多加小心。如果你对他有用,他就会尽量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你。麦克斯有时候显得很有魅力,但他的生活目标却可怕得很。我不知……”
大门开了,塔恩大踏步走回屋里,一见妻子便陡然停下脚步。“你来这儿干什么?”他的面容和语气都透出一股蛮横无理、冷酷无情的味道。莫里斯·古德温跟在他身后彷徨不定,显得十分焦急。
“我以为你们都已离开了。”她说话的语气几近哀求,好像生怕要受皮肉之苦似的。“我只是……”
“在卧室待着,我们还没谈完。”后来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的宝贝儿。”
她一离去,他又像是变了一个人,满脸堆笑,显然刻意要表现出一种友善的姿态。
“对不起,邦德先生,让你久等了。你很够朋友,你们两人,你和冯·格鲁塞小姐……”
“假如你的打手动了她一根毫毛,我就……”
“邦德先生,请听我说,”他的声音显得出奇的平静。“我感到抱歉,为我们见面之初我所表现出的敌视态度深觉抱歉。如果能用什么来补正……”
“不必,少同我们为难就行了。”邦德愤然作色道。“我好心好意来帮助你们……”
“对此我十分感激。你的盛情我将连本带利地偿还。到时候你会理解我必须对你们进行考验的苦衷,我们所需要的只是让你的好友冯·格鲁塞小姐回答几个问题,目的只是为了考验你们两人。”
“好啦,你要问的问题已经问了,大概同样的问题对弗莉克也都问过了。现在,如果可以的话,我要走了。”
“没问题,邦德先生。你帮了我的忙,我只想报答……”
“那没有必要。再见,麦克斯爵士。”然后又转过头去对着古德温,“还有你,古德温先生。”
门外,高大威猛的康妮要陪他下电梯。“不必多礼,康纳德,我自己走。”他用右手掌按住这位保镖的前胸将他推开。就在电梯门关上的刹那间,他看到这个大个子踉踉跄跄跌撞到对面墙上时眼睛里露出的惊异神色。
当他回到自己的套房时,弗莉克正站在窗前,俯视着下面的街道。
“听说有人来找过你?”邦德上前从背后抱住她。
“对,是两个穿戴整齐的愣头青。如果他们不是那么凶暴的话,他们看起来倒是像卡通人物一样有趣。”她仰起脸望着他。“其中的一个就是我们刚到饭店门口时你将他手腕弄伤的那个笨汉,他对那件事仍耿耿于怀,简直是非常恼火。詹姆斯,他的名字可很好听,叫阿奇波先生,他的伙伴叫库斯柏先生。两人都受过要命的教育,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一所有名的公学的标志。他们似乎有亲缘关系,如果说他们俩都是《汤姆·布朗的学生时代》中的人物弗莱希曼的二代表亲,我也不会感到惊奇。他们是那种厚颜无耻、自命不凡的王八蛋,他们不但把强奸看作自己的权利,而且就是把他们的祖母烤成菜吃了也会觉得心安理得。”
“这两个可爱的小宝贝还问过你一些问题?”
“也就是你常搞的那套充满敌意的审问,还夹杂着大量的不加掩饰的威胁。两个顶讨厌的家伙,不过,他们后来似乎终于信了我的话。麦克斯·塔恩爵士的私人打手康妮下楼来对我进行了最后审查。我猜我们两人被问的问题大致相同。”
他们交谈了约20分钟后发现弗莉克并没有被问及逮捕令和搜查令的事情。塔恩手下的审讯员将讯问的重点主要集中于她同邦德的关系、他们俩使用假名的原因和贝德福广场那幢房子里进行着的工作的性质上,他们特别感兴趣的是邦德和弗莉克决定到剑桥度周末的时间及原因。
“我给出了他们想听的回答,基本上也是据实回答的。”她耸了耸肩。“在这以后,他们似乎就丧失了兴趣。”
“对这一点我可不敢十分肯定。”他紧紧搂住她,她的头发闻得出干草和晚夏的气息,这又在他心中激起了汹涌澎湃的爱的激情,自他们相识以来,这种激情经常产生,已成为他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我想我该去打个电话了,”他终于说道,“我想应该将情况报告伦敦。”
走出饭店,发现停车广场的电话亭都是空着的。邦德拨了部长联系电话,这次回话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詹姆斯修士,”他自报身份。
“詹姆斯修士,你是为骑士行动来电话的吗?”
“不是,什么时候……”他开口说。骑士行动是他们确定在特别紧急的情况下使用的代号。
“不到一分钟之前呼叫的,快行动!”伦敦那边传过来的声音里有一种十万火急的紧迫感。
他砰地放下话筒,拔腿跑回饭店,等他跑到离饭店约20码远时就见麦克斯·塔恩爵士的劳斯莱斯在一辆越野吉普的护卫下,正开出饭店门前的车道,即将汇入马路的车流。
他放慢脚步,慢悠悠地步入饭店门厅。“麦克斯爵士离开饭店了?”他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向大门边上站着的一个行李搬运工问道。
“有急事回伦敦。真搞不懂这些有钱人是怎么回事,成天马不停蹄,忙忙碌碌的。”那搬运工正看着自己手上的一张5英镑钞票——毫无疑问是塔恩付给他的小费,他似乎嫌这钱太少了点。
邦德没有乘电梯,而是一步两级台阶地从主楼梯上楼。他们套房的门虚掩着,门外放着一张客房用餐服务台。
“你已……?”他一边开门进屋,一边开口说道。
“关上门,邦德。”他迎面看到的是一把自动手枪的黑洞洞的枪口,手枪握在一个人的左手上,那人就是邦德刚抵达饭店时曾弄伤其手腕的年轻打手,弗莉克称他什么来着?阿奇波先生?
屋子的另一头,阿奇波的伙伴库斯柏正用一只胳膊扼住弗莉克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小手枪,邦德认出那是一把贝雷塔0.22毫米小手枪,算不得什么大威力的武器。
“老朋友,别轻举妄动,好吗?”阿奇波说道。“麦克斯爵士本来很希望亲自到场的,还要表示歉意等等,因意外的急事离开了,他和特丽茜小姐,非常失望,古德温先生和康妮也一样,他们都想来插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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