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暴魔和祸得乐,这两个全副武装的彪形大汉仍等在那里。他们小心翼翼地把邦德送回他住的房间,然后走开了。他感觉到了,他回来与去时,有某些东西不太一样。但是在这段时间,由于心事重重,他竟没有分辨清楚是什么方面发生了变化。
躺在床上,邦德看着天花板,集中精力想着当前的问题。一切都显得好像是不那么真实,特别是在这样舒适的房间里,周围的白色上光漆,印花布一般的墙纸。然而就在这里,在他下面的某个地方,有一个科学家,他已在运行着一个犯罪的模拟程序,并为一个更加危险的使命训练着犯罪分子,而这个客户正是邦德多年的老对手——“幽灵”。
当邦德从霍利嘴里听到这个行动的委托人是“幽灵”时,他一点儿都没感到吃惊。他们毕竟是多年的死对头了。
但此时不同于彼时。杰伊·奥滕·霍利向邦德敞开了雇用他的原因,他们需要他。现在,对邦德来说,是要取得他们的信任;对霍利、雷哈尼和“幽灵”来说,是要给邦德设计一个新的角色。
M指示的很清楚,“如果他们要把你拉进去——如果任何组织要拉你入伙——你都必须把自己一分为二。”M命令,第一,邦德不应该相信任何的招募,不论是多么地郑重其是,不论是长期还是短期;第二,他必须认认真真地对待它,“如果他们想让你承担一项专门的工作,那你必须不惜任何代价认真对待它。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完成它:像个真正的专业人员一样。”
所以,当邦德躺在床上,一边怀着极大的疑心审视着目前的情势,一边已开始认真考虑如何着手去窃取EPOC频率的问题。
首先,事情是有希望成功的。为拿到他们所需要的这一套数字,他必须先接触外围。然后,就要同他从前专业圈子的人打交道。这样在某些事情上,可以百分之九十九的肯定,必须要进行实际接触——这就意味着要想办法出去。在这一点上,M的似非而是的命令就变得非常明确。他必须确实地制定出一套方案去攫取EPOC频率;同时,他还务必使他们秘密情报局完全了解他所设计的这一套东西。
邦德用了半个小时设计出两套可行性方案。二者都预先假定了一种情况,在这种情况下他必须单独一个人才好自由地施展身手,拿到所需的频率。第一个方案他还需要辛迪·查尔默的帮助,还要用到他的本特利。如果不可能采用第一方案,就须满足第二方案的要求,它虽然包含着许多不可知因素,还会有些小麻烦,但都可以迎刃而解。
当他正在苦思冥想地考虑着他的预定计划时,突然意识到那种“不一样”的感觉是什么了。当虎暴魔和祸得乐离开时,他没有听到锁门的声音。
他轻轻地溜下床来,走到房门那里,一拧把手,门就开了,没有任何障碍。是他们失误?还是隐多珥的主人发下话来,说他可以随便走动,愿意上哪儿就上哪儿。如果是后者,邦德愿意下赌注:这只不过是把缰绳放松了稍许一点而已。那就下赌注试试吧?
他出了门,穿过走廊走到梯台,再往前是主楼梯,下楼梯是大厅,这里他在上次来访时就熟悉了。实际上的自由也就到这里终止了。靠大厅门口坐着一个穿牛仔裤和套头衫的年轻人,邦德认出了,他在埃尔隆见过这人。另外一个也是那座特殊的母校的毕业生,他在通向地下室,即实验室的楼梯口来回转悠着。
邦德对两个卫兵友好地点了点头,表示相熟。但他们从远处传过来的却仅是一种含含糊糊的目光。邦德漫步穿过大会客室,他第一次来隐多珥时,曾同弗雷迪、彼得、辛迪以及圣约翰—芬尼斯夫妇坐在这里。
现在,房间里已是空无一人。他向周围搜索了一圈,想找几张报纸看看——没有,甚至连张电视节目报都没有。房间里有一台电视机,他往前跨了四步,到了电视机跟前。电视机没有通电。他插进电源插头,打开开关,但仍毫无反应。他又打开立体声音响的收音部分,还是没有动静。
这似乎在说明,任何东西通过常规手段都无法进入隐多珥。邦德想,可能任何其他的电视机或收音机在隐多珥都是不能看不能听的。这些东西发出的信号对他,可能还有别的一些人,是一种需要,切断它们就是把他们与世界发生的各种事情隔离。
他在楼下呆了约有五分钟,然后踱回自己的房间。
一个小时以后,虎暴魔独自上来,告诉邦德同他们一起去吃顿便饭。“头儿说,你和我们一起吃。”邦德没有看出他的表情有什么特别之处,既不友好,也无敌意。只是简洁地表示出送信者的郑重。然而当走到半路的什么地方时,虎暴魔刚才所表现的那种不好不坏的温和也就荡然无存了。
餐室里已没有了华丽的家具和装饰,在摆放长条餐桌的地方,现在代之以一个个实用性的军用折叠桌了。食品集中在另一张铺了桌布的桌子上——汤、面包、奶酪和几盘子沙拉。一切都很简单,饮料也只有矿泉水。
然而房间已坐得满满的,邦德认出大多数的人都是在埃尔隆见过的。在那些严肃的、军人一般的、皮肤晒得黧黑的年轻人中间,只有阴沉、诡秘、彪悍的虎暴魔和祸得乐显得很突出。“詹姆斯,很高兴见到你。”西蒙胳膊肘支起身子打招呼。
“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邦德回答着,审视着西蒙的表情。这张在埃尔隆曾经是坦率的脸,现在变得像在掩饰着什么——这种变化对应着形势的变化,其细微程度与你看到的场景的变幻一样可靠。看来,不论“幽灵”设下了什么阴谋、诡计或恶作剧,现在的一切都在表明,它已经开始进入实施了。他算计着,把脑子里的数字减去2,3,4,或5,这时,他看见了坐在圣约翰—芬尼斯旁边的塔米尔·雷哈尼,而——另一边是谁呢?——是老滚轮乔·兹温格里,邦德把脑子里的数字又狠狠地打了个折扣。他们三个人和其他人分开坐着——单独围着一张小桌子,两个更年轻一些的“士兵”在给他们端饭端菜。这三个领导人同其他人一样,也穿着土黄色的卡其布军裤和黄绿色的套头衫。他们三个人的头靠在一起,仿佛正准备拍摄一张题名为“共谋者”的肖像照。
这时,邦德的思绪有片刻工夫飞到了村子里的监视组那里。他们注意到这么多的人在进进出出吗?他们知道邪恶的势力正在这里大集结吗?
“喂,詹姆斯,你休息得好吗?”西蒙问他道。
“休息?哦,休息,是的。”邦德微微一笑,“我无可选择地休息了一场,西蒙,你说呢?”
“为了安全嘛,”西蒙咧嘴一笑,他知道邦德话里有话,“你是这方面的专家,詹姆斯。你在炎热多尘的地方睡下,在英格兰的小村庄里醒来。好啦,詹姆斯,来吃点东西。”西蒙往一个盘子里给邦德一个劲儿地舀着沙拉和奶酪,直到邦德摇头制止才住手。
他们坐在一张长条桌子的顶端,西蒙对着邦德,邦德的背后是三个“首脑人物”。邦德看着西蒙咬了一口夹着奶酪的面包,咀嚼着,再吸一口饮料,咽下喉咙。一举一动都是一个受过训练的士兵,邦德想。
“喂,老秃鹰落到你面前来了,詹姆斯,看来他已经在照顾你了。”
老秃鹰——圣约翰—芬尼斯——向他们倾过身子。“詹姆斯,”他的声音是那么宁静和安详,仿佛是在安慰一个脾气烦躁的孩子。“你能有一两个小时的闲空吗?”
邦德审视着自己,觉得没有作出什么愚蠢的举动。他点点头站起身来,朝西蒙眨了眨眼,表示再见,就跟着他的雇主走了出去。他能感觉到,雷哈尼和兹温格里的眼睛肯定一直在盯着他的后背。
一个年轻人守护着通向实验室和办公室的楼梯,他甚至都没有表示一下看见了他们,两眼几乎是故意地望着其他地方。
“我想给你个机会输我一场‘美国革命’。”杰伊·奥滕在开始走下楼梯时说道,“在这样一个水平上,玩起来很轻松,所以我们可以一边玩,一边谈谈你的计划,呃?”
“怎样都行,”邦德没表示什么意见,但他脑子里已把攫取EPOC频率的计划飞速地考虑了一遍。
进入楼下的大实验室,邦德发现里面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中间的一大片空间摆满了一排排的折叠木椅,给人的感觉好像是进了一座小学校的会场,或是二战时的临时简易营房。当然这里已抹上了现代的色彩:椅子对面那一头,取代了白色屏幕的是一座大型计算机的屏幕。它的前面是杰伊·奥滕·霍利的全套“恐怖12”高级计算机。
邦德禁不住诱惑去看操作台上两把现代化造型的座椅和那大型的操纵杆式控制器。
上午这里肯定一直是在上训练课——是“气球游戏”?差不多可以肯定。
他们经过办公室,进入里面的大房间,那里装着聚光灯,还有美国十八世纪末的东部临海地区的地形图。有波士顿和它附近的邦克山,有其北部的布里德山,城南的多切斯特高地突出来包围着海港,内陆这一端是列克星敦和康科德。不知为什么,邦德突然想起了美国人的发音是把“康科德”的第二个音节缩短了,使之所起来像“康克得”——意为“被征服的”。杰伊·奥滕微笑着注视着地图,地图上方可以移动的宽大的矩形框架。操纵游戏的全套装置安装在两张比邻的桌子上。
邦德注意到他的微笑,他的眼神,一刹那间突然领悟到,这个人在他所热衷的领域里倾注了他全部出众的才华,对他来说,其甲胄上的薄弱之处不也正在于此吗?
他热衷于战略战术,而且到了一种痴迷的程度——痴迷于“赢”。正如他在计算机上的战争模拟,可称他自己的智力产儿。他可以通过这一方式,通过他自己的系统,去和它们打仗,去战而胜之。杰伊·奥滕·霍利博士就像个被娇纵的孩子,只喜欢赢。输是最痛苦的失败。许多年以前,当他失踪隐退时,是否就是因为在五角大楼内部的战斗中吃了败仗呢?邦德沉思着,暗暗鼓了鼓劲,开始把精力集中在这位“游戏大师”迅速发出的指令上。
游戏的规则确实很简单。游戏双方轮流操作,发出分成四个阶段的指令——“命令”、“移动”、“挑战”和“结果”。这些移动可以是“秘密的”——不让对手看到。在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大摞复制的小地图,可以在上面标记军队或武器弹药的位置。“当我们把这些东西都输入到计算机里时,有一个更灵巧的方法来完成这种‘秘密移动’。”贾森告诉邦德,就像一个小孩在无比骄傲地宣扬他收藏的玩具士兵。
地图上的游戏区被划分为数百个黑色的六角形格于。每一方都有许多“筹码”,他们代表军队的人数和装备——黑色代表一门大炮,以及马匹和炮手;绿色代表5个人;蓝色代表10个人;红色20个人,等等。有些“筹码”多印着一匹马,代表骑兵部队;还有一些“筹码”代表弹药库和革命一方的领导人。
在晴朗的好天气下,步兵可以移动5个六角形格子,骑兵可以移动7个,炮兵移动2个。碰到恶劣的天气,或是遇到森林、山脉都要延缓这种移动。
“命令”一经输入,游戏者就要移动“筹码”,接着就进入了“挑战”——方式是,或通过进入一个敌方“筹码”所占领的两个六角形格子;或通过声明他已经瞄准了对方的5个六角形格子,这样就可以暴露出对方任何“暗藏的”移动。“挑战”阶段开始以后,要充分考虑双方的实力、士气、疲惫程度和天气等因素的变化——这种“挑战”可以是小规模的交火,也可以是大规模的殊死血战;“挑战”的结果要被录人,记下交战双方在兵员、武器弹药上以及行动本身的损失。
在开始时,双方每一轮操作代表一天的时间,而整个事件的时间限定在1774年的9月至1775年的6月。邦德估计了一下,这个游戏要玩好几个小时的。
“我们一旦把它们输入计算机,整个过程当然会很快地运转起来。”霍利解释道。这时,双方都已开始进入“命令”阶段——邦德是“英军”一方。他想起了彼得·阿马迪斯的提醒:他的对手期望“英军”按照历史的真实一一错误的决策——来行动。
邦德回忆起,英军的驻军司令官因为一味等待英国本土的命令,拖延了时间,才搞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的。所以他在前几个月和前几周中,就果断下达命令。这样在开场阶段,英军的局面就有很大的不同。历史被改变了——由于独立的决策,其结局也就肯定有了变化——生命,以及面子,就都被挽救了。
他以英军开出波士顿去附近乡间搜查武器开场,同时以秘密方式派出军队去袭击并占领了邦克山和布里德山,并提前一步控制了多切斯特高地。
他吃惊地发现,游戏一旦启动,其运行速度比他预想的要快得多。
“它对我的魅力就在于,”霍利评价道,这时邦德已在列克星敦的公路上清除掉两个民军的武器库和20个革命者。“在于现实与虚构的并存。但这一点,在你从前的工作中,却是一个永恒的主题。”
邦德用“秘密移动”的方式把3门大炮调到了布里德山,并把30人的一个小队最终调到了多切斯特高地的山顶。同时,表现出有更多的巡逻队游弋在列克星敦至康科德一线。“是的,”他回答道,保持着一种诚实笃信的样于。“是的,我在现实的包围下过着虚构的生活——这是外勤特工的家常便饭。”
“我相信你现在是生活在现实之中,我的朋友邦德。我这么说,是因为在这座房子里所策划的东西将会改变历史的进程。”霍利亮出了两支很强的殖民地民兵小队,沿着公路袭击英军巡逻队。其猛烈的进攻使邦德损失了近20个人,被迫撤退整编。然而他仍秘密地将兵员和武器弹药输送到占领区内。邦克山的战斗——如果在某个时间打起来——肯定会与历史完全不同。英军现已处于一个很强的优势地位进行防御,而不是对挖沟固守的民兵发起贸然的进攻。
“人们希望任何变革都只能是向好的方向变,而不希望生活里充满冒险。”
“但实际生活却到处都是有风险的。”隐多珥的主人发现自己在列克星敦镇郊的一个农场里已损失了4座武器弹药库。他认识到,如果再这么下去,邦德的军队就会前进到康科德了。他耸耸肩,“但是,对你自己的生活来说,我笃定没有任何立即危及你生命的迹象,对你个人的任何威胁目前都是微不足道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邦德微微一笑,“我们人人都珍视生命。如果连命都不想要了,那就没有任何要解决的问题了。”
从屏幕的日历上很容易看出,时间已到了12月末,天气对双方都不利。两边现在都在巩固阵地——公开地或是秘密地进行。邦德决定把军队分开,包围列克星敦和康科德之间的地带,同时留下兵力继续构筑山上和高地的工事。霍利显然是使用了更为迂回的策略——邦德怀疑,他一边狙击英军巡逻队,一边在悄悄地向英军占领的高地调动军队。他们施展着谋略和技巧,一轮接一轮地厮杀、较量。天气变得越来越坏,部队的运动越来越困难。隐多珥的主人一边与邦德谈着话,一边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进行着这番厮杀。
“在我们的使命中,你的角色——”他“杀死”了邦德5个英军。“是非常重要的,你无疑将更多地使用假象和虚构,去达到目的。”
“是的,我已经进行了缜密的考虑。”
“你考虑过某些国家的政府已经把他们极易受骗的人民导向了歧途了吗?”
“什么歧途?”他现在已经加强了驻军的规模,从陆地的三个方向上牢牢地守卫着山下的波士顿。
“这当然是所谓的‘军备均衡’了。美国没有足够地重视这样的事实:俄国人的卫星已经在数量上超过了美国——这还不包括人们常说的轨道攻击系统,目前还是俄国人垄断着这一技术,数量上是17比0。”
“这个数字是公开的,人人都知道的。”邦德马上就要从高地向民军发起猛烈的挑战了。这时,殖民地民兵正在拼命往前集结力量,但受到了山地和大雪的阻碍。
“哦,是的,但是双方谁也不想在数量上走得太远。”贾森神视着地图,皱起了眉毛,“除了在欧洲部署巡航导弹和潘兴导弹那件事让俄国人怒气冲冲——即使他们有更多的足以与之相匹敌的东西。但是,詹姆斯——我可以称呼你詹姆斯吗?在这里什么是真正的‘共谋’呢?英国政府动用那么多的警察去对付反核的抗议示威者。却没有一个人对这些善良的人民说,‘兄弟姐妹们,如果真的发生战争,那也不会——不会是核战争。巡航导弹和潘兴导弹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的玩意儿。所能发生的战争要比这个糟上一万倍。’”
“在美国,也没有人去告诉那些反核示威者。”邦德看了一眼他的对手,杰伊·奥滕正在把更多的人员调向严阵以待的英军的枪炮之下,并在波士顿和康科德之间的固定战线上发起小规模的冲锋。
“那么,如果它真的发生了,詹姆斯,将会是什么情景呢?”
“你的猜测和我完全一样。肯定不会出现原子弹和蘑菇云。更可能的是灼目的闪光和令人窒息的化学毒雾。”
“完全正确——我从这个格子挑战。”他的军队调出来,指向康科德和列克星敦之间的一个地区,那里的英军的力量现在很薄弱。“是的,那将是一场中子弹和化学弹的战争。无数的人将死去,但其他东西很少被摧毁——接着就会出现空间的对峙,俄国人在那里占着很大的优势。”
“除非美国和北大西洋公约组织采取什么措施使力量达到均衡。可能采取什么措施呢?”为什么说这些呢?邦德问自己。为什么要闲扯这么多力量均衡之类的话题呢?为什么扯这么多核武器在维持均衡上所具有的地位的问题呢?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呢?
邦德回忆起在审讯课上教官反复给出的那些忠告——不要听他说什么,要支起耳朵听他的弦外之音是什么。管弦乐配器赋予平庸的词句更多的灵性;一位聪明的、技巧高超的演奏家能使你肤浅脆弱的感情得到升华。
时间已到一月末,由于挑战,邦德有意暴露出英军正在远远的康科德的那一边集结。霍利挥师切断他们,使之与民军分开,并突然越过冬天冰天雪地的原野进行奔袭。邦德也已沉溺在搏斗中,运用士兵的力量和意志,经过艰苦卓绝的冲杀搏斗,你通过想象,几乎可以感到天气的寒冷和激战的疲劳;甚至可以听到滑膛枪的射击声,看到血染雪原的惨烈景象。
霍利已不再谈关于实力的的倾斜了,他现在谈的是必须要终止控制平衡的整个体系。
“如果能把那些‘实力’消除掉,世界真的不能变成一个更好一些、更安全一些的地方吗?要是能把那些‘毒刺’从超级大国的屁股上拔掉,会怎么样呢?”他问道,又向荒凉的马萨诸塞的冬天的山野发动了一次进攻。
“如果事情是可能的话,”邦德表示同意,“那当然好,但是我怀疑它是否安全。不管是弹弓还是核弹,这个世界总是充满危险的。”又走了一轮,现在他必须声明他占领着山头了。
杰伊·奥滕·霍利往后一靠,暂时停止了游戏。“我们已经卷入了一场制止核弹、中子弹或化学弹的大屠杀的竞赛。你的任务就是保证拿到EPOC频率。怎么样,你想出办法来了吗?”但他又好像并不需要听到回答。轮到他移动了,他正在把人员集中到英军的火力范围之内。
“我制定了一个计划。我需要提前获得准确的情报……”邦德说道。
“什么情报?”
“当你需要某个时间段的频率时,我必须提前一些时间知道当天夜里在外交部负责安全的值班官员是谁……”
“这应当没有问题。一个人负责一个星期的工作,是吗?”
“有这个制度。”
“他是个高级军官吗?”
邦德伸出右手,摇了摇,“应该说是中级行政军官。”
“那你似乎应当认识他。”
“这就是我为什么想确切地知道他是谁。如果你不能提供他的名字,我就必须打电话。”
“我们能提供。”
“如果我知道他是谁,我仍要给他打个电话。如果我不认识这个人——多半不会,但也有可能——我必须想别的办法。”
“如果你认识他呢……?”
“我就有办法进去。我在他那里只呆一个小时,最多一个小时。”邦德一边说,一边调动着他的军队。“我在这里向你挑战。”他的手指在布里德山区的上空划了个圈。
“但是……”他的对手开始反击,但马上意识到邦德已经在那里设置了一个陷阱。
几分钟后,当杰伊·奥滕在邦克山的山坡上又面临一场大屠杀时,他已经在多切斯特高地和布里德山损失了他的大部分军队和武器。他怒气冲冲地抱怨邦德,说他应当给他发出更多的警告。“你肯定认识这个军官,我保证你肯定认识!”他望着邦德,邦德又调来两门大炮,阻止民军在山那一边的进攻。“这是一条错误的迂回路线。”他说着,极力控制着心里的怒火。“邦克山的战斗要到6月份才发生,——现在还不到2月!”
“这是虚构的。”邦德平静地说道,不觉有几分志得意满。“这是现实生活的历史——尽管有许多历史也曾发生于虚构之中。”
突然,暴风雨猛烈爆发了。杰伊·奥滕·霍利的胸膛似乎膨大起来,两颊涨得绯红。“你……你……你……”他从喉咙里发出尖利的吼叫,“你打败了我!——我!”他把手一挥,把操纵台上的纸张一下子都扫到地上。又砰地一拳砸在桌子上。“你竟敢?你竟敢……”他气急败坏,跺脚,踢桌子,既可怕又滑稽;像一个坏脾气的孩子,又叫人感到可怜,又叫人感到难受。
突然,这种愤怒像突然爆发一样,又突然消失了。没有过渡,没有中间状态,他的理智又恢复如初。霍利站在那里,刹时间看上去又像个悲戚戚的孩子。
“民军还可以重整旗鼓,”他小声喃喃地说,“但那就玩得时间太长了,”他摇摇手,“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更重要的事情。”
他站起来,仿佛一场游戏的输赢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说话的声音也完全正常了,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找你来的目的,是想听听你在此次行动中对你所扮演角色的想法。”他显得那么平静与健谈,同刚才相比,弄得整个事情显得有些古怪起来。“你说说,如果你碰巧认识值班的人,你怎样从他那里得到所需要的频率呢?”
邦德看了看表,吃了一惊,不知不觉已是晚上8点了。他开始陈述他脑子里早就准备好了的那个“方法”。寂静蔓延开来——用“筹码”代替人,用地图代替战场的那场殊死的战斗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了一片沉寂。对方静静地听着,看不出任何反应。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想到什么地方可能还有个计算错误。他脑子一点一点地过滤着。哪儿是真正的薄弱环节呢?杰伊·奥滕·霍利可能会抓住任何一点点纸漏,证明整个计划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会存在那一点点可能的纰漏吗?
沉寂终于打破了,嘎嘎的笑声从那个魁梧的人的喉咙里发出来,他低着头,鹰隼一般地一啄一啄,仿佛在把什么猎物撕成碎片,再用那尖利的长喙去吞食它们。
“哦,是的,詹姆斯·邦德。我告诉过他们你是唯一可能的选择。如果你能把这个计划付诸成功,我们全体都会感到高兴,不要……”
他突然停下来,好像在振作自己的力量,眼睛向四周观望着,仿佛他差点儿说漏了嘴似的。声音平息下来了,邦德知道他该离开了。人们开始陆续进入大实验室。
“我们已经在这里呆了很长时间了,”杰伊·奥滕很快地说道,“我会请辛迪给你弄点吃的,送到你的房间去。我过会儿也再吃点儿。”
超人,邦德想,他在告诉我他是“幸存者”,在没吃没喝的情况下,他走了很长很长的路。
“在沙漠里,”邦德慢慢地说道,“当你同兹温格里将军——从飞机上跳下来之后——你不得不在没有食物、没有饮料的情况下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吗?”
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怨恨和冷酷的幽光,从那里反射出来的已经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的神色了。
“聪明人,邦德先生。你知道这个已经多长时间了?”
他意识到,他过高估计了自己的力量,他弄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邦德说,他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就产生了怀疑。“我无意中看到了一些老的档案。你知道,它们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被拿出来重新研究一下。我想,我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同弗雷迪一起来的——就认出了你。那天晚上,我愈加肯定了,虽然不敢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毕竟,如果你真是杰伊·奥滕·霍利的话,你也已经‘死’去好多年了。”
“那么如果你仍在秘密情报局工作,会怎么样呢,邦德先生?你会飞速赶回去向你的上司报告,是吗?顺便说一句,为什么那些档案要定期重新研究呢?”
“你知道,那些‘殖民地民兵’就像——”邦德想把话说得幽默一点儿,“你的‘殖民地民兵’。他们不时像鬼一样跳出来,幽灵一样。”
杰伊·奥滕发出咕咕哝哝的声音,“塔米尔是对的。很遗憾我们没有把你早一点拉进来。他的人想反对我的意见。你知道,我不希望去对付另一个人质;另一个女人——有个女人和你在一起,是吗?无论怎么说,这件事也是搞糟了。你动作神速,又精明得很,所以就是现在这个结果。”紧张的气氛又缓和下来了。霍利没有什么预先的警告,“唔,我要工作了。你准备行动吧,詹姆斯。感谢上帝,使我们有了你的参加。”
人员已在大实验室里集中,都是古铜色肤色的年轻人——除了虎暴魔和祸得乐之外。邦德看到兹温格里仍在同塔米尔·雷哈尼亲密地交谈着,仿佛他们从午饭后就没有停下来过。
“送邦德先生上楼去。”霍利对虎暴魔说着,一只手在邦德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仿佛自己给自己证实一下——一切顺利。
虎暴魔把邦德送至楼上的梯台,看着邦德走进自己的房间。他回忆起谁对他说过,杰伊·奥滕是个平庸的天才——好像是珀西这么说过,但现在看来是矛盾的。这个人显然是生活在一个奇怪的非现实的世界中。如果他说他已经死了,对这个世界来说也完全可以这么说。霍利已经被一种常人不可理解的信念俘虏了。这里还有一个与珀西有关的问题——他说,“有个女人和你在一起,是吗?”是什么人说过来着,甚至霍利也不会认出他自己的妻子的?
他打开房门,是辛迪·查尔默第二次出现在门口,她伸出一根手指压在嘴唇上,另一只手紧握着一张计算机磁盘。
邦德关上门,“又有珀西的问候吗?”他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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