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宫情劫 第十六章 元宵灯会遭袭击

  张昌宗渐渐地落后两步,他手上踔骑尉的一名便衣军官立刻也挤了过来,这人是他从江湖上聘来的,叫万士通,他的专长也跟他的名字接近,外号就叫万事通,举凡江湖上有点名望的人,他差不多全认识,眼皮子极广。
  这时他也紧张地道:“大将军,你注意到那一僧一道没有,他们是江湖上很有名的凶人,僧家叫飞钹禅师,带了十二面铜钱,百步之内,可以取人首级。道人则是铁板先生,他手中的一对铁板既可挡兵器,也可以当兵器,十分厉害,他们都是极负盛名的杀手,在京师出现,必非无因,您要注意一下!”
  “我知道,他们跟在后面有一段时间了,目的似乎专在我们身上,你转告营里的人注意一点!”
  万事通道:“卑职早就要盯住他们了,但恐怕没多大用处,因为他们不必欺近出手,隔着很远,也能够实施暗算,简直防不胜防!”
  张昌宗道:“你们可以不让他们出来,遥发暗器,一定会有征兆,发现他们有发动企图时,立刻先予阻止!”
  “也许他们不是为了圣上而来呢?”
  “那也不管,京师重地,不能容他们随便伤人!”
  “是的,大将军,可是铁板尚好,飞钹难防,他最小的一对就藏在袖中,也最厉害,手一挥,钱已出手,令人防不胜防!”
  张昌宗想想道:“用就先找那个和尚,故意跟他冲突起来乘机会先把他抓起来!”
  “大将军,这不太好吧,得罪了江湖上很讨厌!”
  “没关系,最了不起我在事后跟他们陪个罪,但愿能平安混到护送圣驾回宫,化再多的代价也值得!”
  “既然大将军加此吩咐,卑职就去设法好了!”
  张昌宗交代完毕,前面的武则天等人又转到另一所大宅院前面了,那是太平公主的府第,驸马因公主的气焰而告仳离,所以至今犹是独身。
  靠着母亲的势力,她一直很神气,也很跋扈,她府门前的彩灯系的是童子在紫竹林中拜观音,祥云缭绕,珍禽异兽出没,水池中莲台浮沉,都是花灯,十分好看。
  武则天道:“府门前怎么会有池塘的!”
  上官婉儿道:“公主为了要布置这座莲池,在三天前雇了五百名工人挖起来的!”
  “那不是太浪费了一点吗?而且这片地塘正当大街,岂不是阻断了行人来往!”
  上官婉儿道:“大街倒没有阻断,公主又拆了一排民房辟作了大街,从池塘边绕了个弯,接通两头!”
  武则天道:“胡闹,胡闹,游戏小事,岂能扰民如此!”
  正说着,旁边已过来一名侍卫打扮的大汉厉声叱道:
  “你们这几个穷酸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批评公主行事,莫非是想讨打不成!”
  说着一鞭抽了下来,正抽在武则天的身上,把武则天打得一个踉跄,连衣服也抽破了,身上印现血痕,武则天大怒道:“京师重地,众目睽睽之下,居然任意行凶打人,你们还有王法没有!”
  那侍卫冷笑道:“我家公主是皇帝的女儿,王法就是我家的家法,你们批评公主,就是触犯王法,今天因为是好日子,只抽你一鞭子还是客气的,你再不识相滚开,老爷就砍了你!”
  武则天怒极,厉害道:“昌宗,给我砍了!”
  张昌宗知道这名侍卫必死无疑,也不多说话,上前拔剑一挥,将那人扫成两截!
  街上围观的人很多,一见杀了人,都呼叫着躲开,唯恐给无辜波及。
  果然府中又冲出一大批人,个个都执着兵刃,围上来就要杀人,张士远和张昌宗父子也只拔剑护住了武则天和上官婉儿,那些护卫几度冲杀被击退了回去,而且被杀了几个。
  但府中的护卫很多,源源不绝,越围越多,原来太平公主为了挖这个池塘,知道会引起一般人批评,所以派了侍卫守在一边,但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立施惩诫,准备立一下威的。
  但也顾虑到京师的王公贵族不少,所以也号令了一批侍卫,武装候命,只要跟人起了冲突,立杀无赦!
  她很受武则天的宠爱,武则天下令要大事庆祝,她大兴工程,布下这一座别出心裁的灯楼,就是为了讨好武则天,抓住了顺圣意这个大题目,也好显示一下威风。
  她在京师已经役有惹不起的人,纵或有几个,那些人知道她是武则天心中的地位,也不会跟她捣蛋,那知道武则天会微服乔装出来看灯,引起了这场冲突。
  张氏父子两支剑倒是不怕人多,可是他们受了限制,必须要保护武则天和上官婉儿,不能离开,所以一直在处于被动的状态。
  张昌宗原也吩咐一些便衣的禁卫在暗中随行的,可是那些人都被万事通召去监视铁板道人和飞钹禅师了,不敢轻动,尤其是这个时候,那两个人若趁乱出手,那情形就更严重了,所以他们只有守定在两个周围。
  万事通是个行事极为稳重果断的人,他知道张氏父子对付那批豪门侍卫爪牙还能应付,不必忙着支援!
  张士远和张昌宗又砍了几个人,见外面围攻的人反而越来越多了,不免心中焦燥。
  幸好秦汉也带了人过来了,两处府第原就不远,而秦汉也一直在注意着他们的行动。
  公主府前冲突一事,他连忙带人过来,原本是想排解一番的,看情形己无法用言语善了,领了人就杀进了重围,他的家传剑法只略逊于张昌宗,而他所率的家将却个个骁勇善战,虽然只有十几个人,却如同是一批猛虎冲入了羊群,立刻就把那些侍卫们杀得人仰马翻了。
  杀得人多了,自然也会报进公主府,太平公主听说是秦汉来跟她捣蛋,心中有点嘀咕,她知道秦家不好惹,但是却不甘心被人欺到门上来,所以也带了人出来,但见秦汉还带了人在追杀她的门客,地下已倒了一大堆的死伤人员,都是自己的家人,心中更是光火,迎了上去,厉声喝道:“秦世子,你是什么意思?”
  秦汉见了太平公主,一躬身道:“公主,请恕末将冒昧,末将是为了保护……武先生,不得不出手,混乱之中末将再三喝阻不听,只有先动手再说了!”
  太平公主沉下脸道:“那一个武先生!”
  秦汉不敢说出武则天微服出游,只有道:“就是那位武先生,他是圣上的亲戚!”
  隔着老远,武则天又着了男装,太平公主一时认不出来,冷笑一声道:“武家的亲戚大不过武承嗣和武三思两位表兄,他们也不敢到我门口来捣蛋,武家的亲戚又怎么样,他们是靠我娘滚爬起来的,虽然我娘做了皇帝,但江山却是从我李家接过去的,武家的人居然敢爬到我头上来了,我倒要找他理论一下!”
  说着就要过去,秦汉忙伸手拦住道:“公主,那位武先生非比别人,你还是不要过去了!”
  太平公主更怒道:“放屁,姓武的人我没有一个不敢碰的,我先抓下他来,再跟你们算帐!”
  冲过秦汉的阻拦,她先看见的是张昌宗和男装的上官婉儿,脚步顿了一顿,随即怒道:
  “张昌宗、婉儿,原来是你们这一对活宝,你们虽然是我娘面前的红人,但欺负到我头上却太过份了,你们非给我一份公道不可!”
  她跟上官婉儿素来不和,此刻见了上官婉儿,更是火上加油,冲上去就要拼命。
  张昌宗拦住她道:“公主,你先别冲动,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太平公主叫道:“没什么好弄清楚的,你们上门欺人,在我的门口杀人,张昌宗,别人怕你,我可不在乎你,你别想护着上官那小娼妇,今天我非揪下她的脑袋不可,你要是有种,就把我杀了!”
  叫着一头撞向张昌宗,张昌宗忍无可忍,反手一掌掴上去,把她打得跌倒在地。
  太平公主怔住了,没想到张昌宗真敢打她,用手抚着脸颊,半响后才叫道:“张昌宗,小杂种,你敢打我!”
  张昌宗沉下睑道:“公主,别仗着你金枝玉叶之体,但你若不知自重,别说打你了,连杀你都敢!”
  太平公主见他手中执着剑,倒是不敢再骂他了,但是又咽不下这口气,跳起来,用手指着道:“给我杀,把他们每个人都杀了,我负责!”
  认清了张昌宗,她手下的那批侍卫们那里还敢去,太平公主见指挥不动手下的人,面子上更是下不了台,跳起来,抽出一各侍卫的剑,奔上去要杀张昌宗。
  武则天这时已忍无可忍,她不想在民众面前揭露自己身份的,但这个女儿闹得太不像话了,沉声道:“昌宗,把她抓过来!”
  张昌宗轻轻一伸手,就握住了她执剑的手腕,略一用力,太平公主就痛得握不住剑,松手掉落地下,张昌宗把她架到武则天的面前,按着她跪下。
  太平公主犹自强顽地叫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要我跪下,我不砍了你的头就不是人,姓武的,你等着瞧!”
  武则天沉声道:“畜生,你太不上进了,贵为公主,行退却如同泼妇,在万民之前,闹出这种笑话,丧尽皇室尊严,我真不知道要如何来处分你!”
  太平公主这才看清,面前这位武先生,竟是她的皇帝母亲,顿时吓得魂飞天外,连连叩头道:“母……亲……父王,儿臣不知道是您圣驾光临,多有冒犯……”
  武则天冷笑道:“不敢当,你威风得很哪,我只说了一句话,就挨了你侍卫一鞭子!”
  她指着身上的鞭痕,脸色寒得似冰,太平公主只有连连叩头道:“儿臣该死,儿臣该死!”
  武则天沉声道:“好,你知道自己该死就好办了,你在这儿跪着,等我来通知你如何一个死法!”
  说完她转身就走!
  忽而,人群中爆出一声长笑道:“好,好气魄,武媚儿,你虽然是个女人,行事倒有须眉气概!”一个胖大的僧人由人群中飞身而出,挡在武则天面前,正是那个飞钹掸师,有几名踔骑校尉看住他的。
  但这和尚的身法太快,一跃身,已像一朵轻云飘了起来,那些校尉们大惊失色,忙要追上来,但是武则天却一伸手,已把那些人拦住了。
  这位贵为天下之尊的女皇帝果然有她的过人之处,居然毫不惊惶地道:“和尚,你好生无礼!”
  飞钹禅师大笑道:“武氏,你那套帝家尊严可别在洒家的面前端,洒家是江湖人,不吃这一套,洒家是受人之托来取你性命的!”
  张士远和张昌字立刻仗剑来到武则天的身边,武则天更为安心了,沉声道:“你受谁之托!”
  “这个酒家可不会告诉你,今天你行事,犹不失为正,所以洒家放过你一马,回宫之后,立刻归政李氏,还可以得保首级,否则洒家必取你的性命!”
  说完双手一挥,两片钹带两道金辉,直飞而来。
  张士远和张昌宋双双挥剑,迎向飞钹砍去,虽然击中在边缘上,将它反击出去,可是那两面飞钹竟像有生命的物体一般,转了一圈,又飞了回来,仍是向武则天飞来,他们只有再度挥剑,将它走出去。
  如是一而再,再而三,去而复返,而且那个和尚双手齐扬,不断发出了飞钹,满天飞舞,攻向每个人,有秦汉手下的家将,也有张昌宗手下的将尉。
  他们都被这些有魔法似的飞钹困住了,技艺高的,用兵器击出去,那些飞钹去而复转,而且一次比一次劲道足,技艺差的,被飞钹察身而过,不是断头,就是腰斩。
  张氏父子对抗两枚飞钹也感到十分吃力,张士远渐渐看出虚实,在飞钹又一次飞来时,他不从边缘反击,举剑直上而下,猛地下击。
  呛卿一声,飞钹落地又跳了两跳,才静止不动。
  他这一举奏功,张昌宗也起而效法,举落了另一片,秦汉也击落了一片,其他的人看出了便宜,纷纷起而仿效,击下了四片,只有一个人发剑较慢击空,飞钹滑过,擦的一声,切人他的胸膛,嵌在上面。
  八片飞钹都被击落下来了,大家都吁了一口气,再去看那飞钹禅师,却已不见踪影,众人面面想觑,不知如何是好,再看看现场,已经被杀死了七个人,再加上原先公主府中被杀的人,简直是满地残尸,惨不忍睹。
  武则天惊魂乍定把一股怒气全发在太平公主的头上,厉声道:“畜生,你好,原来你还安排了杀手在门口,准备要我的老命!”
  太平公主吓得脸发青,连忙道:“绝没有的事,儿臣根本不知道父皇今天会出来,否则几臣早在门口迎驾,也不敢如此放肆了!”
  张昌宗也道:“媚姑,侄儿想公主与杀手无关,那两名杀手是一僧一道,早就盯着我们了!”
  “什么,还有一个道人!”
  “是的,和尚叫飞钹禅师,道人名铁板道人,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凶人!”
  “你既然早已发现了,为什么不抓他们起来?”
  “媚姑,您下诏大放花灯,与民同乐,无缘无故,侄儿总不能随便抓人,不过侄儿已经派人牢牢地盯住他们,只要他们有不利您的企图时,立予逮捕!”
  “可是你的手下并没有能看得住他们!”
  “这两个人武功之高,实出侄儿意外,但在这儿一阵大乱也是原因!”
  武则天的气又转到了太平公主的头上,怒声道:“都是你这富生,那个和尚叫我还政李氏,你刚才自己也说江山是你家李氏的,口气如出一澈,说凶手与你无关有谁相信!”
  太平公主只有连声叫冤枉,武则天也不理她,气冲冲地走了。
  这一来的游兴大减,再者也怕再出问题,在张氏父子的保护下,一直回到了皇宫。
  由于外面一事,张昌宗立刻又加强了皇宫的防御,武则天在偏殿中,请来了张士远和张昌宗,当然是商讨刺客的问题,武则天第一句话就问道:“昌宗,那两名刺客你能掌握住行踪吗?”
  张昌宗道:“他们的身法太快,侄儿的人虽然立刻跟踪,但他们是穿房越脊,从屋于上离开的,而长安的大宅院太多,手下的人不敢擅闯,以至失了踪迹,不过他们是江湖上有名的人,而是一僧一道,找起来应该不难!”
  “你说要多久才能找到他们?”
  “侄儿有把握在三十六个时辰内找到他们!”
  “是找到他们,还是拿到他们!”
  张士远笑笑道:“嵋娘,你别逼孩子太急,这种江湖高人非寻常可比,你今天自己也看见了,光是一个飞钹样师的飞钹,已经如此难惹了,若非我看出虚实击落下来,就是那八面飞钹,也足够叫人手忙脚乱的!”
  张昌宗道:“侄儿研究过那些飞钹,见上面刻了一些奇怪地符咒,似乎是由法力控制的!”
  “那是些什么符咒呢?”
  “侄儿看不懂,已经送到钦天监袁大国师处,责成他务必弄出个结果来!”
  武则天点点头道:“我再给你一道旨意催催他!”
  张昌宗道:“那倒不必,侄儿与他私交尚笃,公私两面上他都会极力去做的!”
  武则天道:“土远、昌宗,你们父子俩自己作个估计,这两个人你们是否对付得了?”
  张士远想了一下道:“对击剑之技而言,我相信已经没有对手了,但对方是术士,不是以武技论胜了,不过你放心,我有懂得这一套的朋友,回头我就去找他们帮忙,请他们协同对付这两个凶人!”
  武则天道:“那就请你多费心了,我也明白这后面必定有那家豪门在后面捣鬼,想逼我下台,我这片江山是凭我自己的本事挣下来的,我不甘心被人赶下来!”
  张士远笑笑道:“那些不管他了,有我在一天,绝不会容人欺负你,现在倒是你那个宝贝女儿的问题,我相信她只是骄横跋扈一点,绝不敢有对你不利之心!”
  “我知道,她要是大唐的公主,也不敢如此跋扈的,只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才敢如此无法无天,离开了我,她也没什么威风了!”
  张士远道:“那你就该压制她一点,你以女主当政,一般的人都在待看看你的表现,民心之所在,才是你最有力的保障!”
  武则天笑道:“我明白,这一套不必要你来教我了,我放纵武三思,放纵我女儿,并不是盲目的宠爱,我是要待他们弄得天怒人怨的时候,再整他们一下,那样才能证明我的圣明!”
  张士远笑道:“你真了不起,居然把以术治术的权术都摸出个三昧了,那么现在你该整整体女儿的时候!”
  武则天也笑道:“我知道,我不会杀她的,因为她毕竟是李老的女儿,杀了她会被人怀疑我在排斥李氏,但是我也要杀杀她的气焰,叫她以后收敛一点!”
  太平公主在府门前足足跪了一天一夜,然后在朝臣的求情下被赦免回府,武则天另加法则,要她拿钱出来,重新修建好被拆除的民房,赔偿民众的损失百万钱,挖的池塘填平,恢复旧状,而且太平公主罚在府中禁足两年,读书思过,朝中派两位阁老太师,轮流每天去课读,规定功课,宫中每天派人去监督,若有懈怠,立加答责不赦!
  这一个措施博得了朝野间一致的好评,在大唐天子居政,既使是贤如贞观皇帝李世民,也没有如此圣明的措施,使人对她的观感一新。
  对自己亲生的女儿,对自己的侄子,武则天都毫不容情地严加处分,这使大家对新君出动了全体的人员,都没有找到飞钹排师和铁板道人,每三天一个期限,已经过了五六个期限,仍是毫无消息。
  张昌宗只差没生气得要办人,倒是武则天比较沉得住气道:“昌宗,我知道你尽了力,但是你也不能太怪你的手下,这件事必有一两位国公居后操纵,那些国公们自恃是元勋之后,个个都气焰万丈,认为我不敢动他们,我正要办几个人给他们看看!”
  张昌宗忙道:“媚姑,这可千万使不得……”
  “我知道,我要办,一定办得令人心服口服,例如说,我找出他们包庇那两名凶手的证据,总该没话说了!”
  张昌宗道:“那当然,只要找到证据,侄儿就直接办人了,何必要媚姑操心呢!”
  武则天道:“其实要找证据并不难,你不妨到几个国公家去分别拜访,探探他们的口气,就会有结果了!”
  “侄儿已经拜访过几个人了,却问不出一点结果!”
  “你问的方法不对,我教你一套话,你去一试准灵!”
  她很机密地告诉了一些话,张昌宗并没有十分相信这些话能生效,但认为也不妨一试。
  告辞出来后,他估计了一下情况后,约了秦汉一起,首访吴国公府。
  吴国公是开国元勋徐织的封号,徐织名茂公,又名懋功,是太祖李世民的畏友,大国开国过程中,建过绝世功勋,后来曾赐姓为李,到了高宗时,又恢复了本姓,此时已三传至徐敬业承袭爵位。
  徐敬业也是累世军功,他以若国公兼长扬州兵马都督,是属于实力派的人物,他本人更是慷慨好交,家中经常宾客盈门,文武两途均有,尤其是对于文名卓盛的一些名士,他更是虚心接纳。
  当时盛名的文士如陈炯、卢照城、王勃、骆宾王等四杰,跟他私交极佳,时相来往。
  徐敬业在国公中的地位,仅次于翼国公秦氏,但秦家因为仍是老元戎秦叔宝在当家,跟年轻一代的国公们已有隔核,往来并不如他密切了。
  每年,他在扬州督军一段时间,在京师述职一段时间,也是个很活跃的人。
  武氏临朝,他是继秦府之后,第二个上表拥戴称臣的,正因为他的态度恭顺,所以武则天没有注意到他。
  这次武则天授意张昌家去遍访国公时,交代了一番话:“平时那些不太恭顺的国公们你都经过访查了,找不到一丝痕迹,你就该上那些不受人注意的地方去!”
  根据这一个灵感,他选择了最没嫌疑的吴国公开始,在门口一通报,徐敬业立刻迎了出来,到了客厅中分宾主坐下后,张昌宗开门见山地道:“国公,今日冒昧造访,是为了元夜时的两个刺客而来!”
  徐敬业喔了一声道:“听说刺客是一僧一道,大将军已经抓到了?”
  张昌宗道:“若是抓到了,今天就不会麻烦国公了,那两名刺客都是很有名的江湖人,一去全无踪影,所以在下特来麻烦国公一下!”
  徐敬业道:“若有小弟可尽力之处,将军尽管吩咐!”
  “吩咐是不敢当,圣上判断那两名刺客必定藏在那一家大宅第中,要在下逐宅搜查!”
  “原来大将军是来搜查的!”
  张昌宗道:“圣旨尚未下来,在下只是预知将有此事,先来打招呼,也请国公注意一下!”
  “大将军此话怎讲,本爵不太明白!”
  “圣上指定了三家大宅第,国公府排在第一!”
  徐敬业悻然变色道:“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国公宅中客最多,而且待那些门客十分优厚,在下知道国公忠心皇室,必不会窝藏凶手,但是恐怕国公的门客中,有人循于江湖义气而私加匿藏……”
  “在本宅中不会有这种情形!”
  张昌宗一笑道:“国公也别太大意了,圣旨也许明日即下,国公还是先清查一下,万一到了明日,被人发现了,岂非太冤枉,圣驾谕命这次搜查,将十分彻底,即使有人化装易容,也不易逃过!”
  徐敬业道:“承情,承情,本爵在今天就通知大家一声,要他们充分合作,同时也查问一下,因为本爵对来自湖海的朋友,一向采取放任的态度,让他们自由活动,万一真有人藏匿了,本爵自会找到他们!”
  张昌宗忙道:“国公不必采取行动,否则坏了国公好客之名,只要国公悄悄知会他们离开,在下自会找到他们!”
  徐敬业道:“好,本爵对将军和秦兄今日惠顾知会,十分感激,明日本爵当寒宅恭候大驾!”
  两人告辞出门,秦汉问道:“下一家我们上那儿?”
  张昌宗微笑道:“那儿也不去了,就是这一家!”
  “怎么,刺客当真匿藏在这儿?”
  “我想差不多,虽不是藏匿在此,但是跟他多半有关系,秦兄可记得那天刺客行凶是什么行藏?”
  “是个胖大会使飞钹的和尚!”
  “不错,实际行凶的飞钹禅师,但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铁板道人,这些天我们四处缉凶,也是追问一个和尚而已,可是徐敬业却说是一僧一道!”
  “那是张兄自己说有两名凶手!”
  “我是那么说了,但我从未说另一名凶手是什么,他却立刻知道是一僧一道,可见他大有问题!”
  秦汉摇头叹道:“真想不到他会做这种事!”
  张昌宗道:“真想一下,他的嫌疑最大,年轻一辈的国公群中,他承爵最早,最有实力,家中养士最多,最不安份,而且为人又最好大喜功,不以祖业为重,常想要地超越先人,圣驾要我特别注意此人,想不到还真找对了,秦兄最好立刻准备一下,擒治凶人,还要素兄大力协助。”
  秦汉听张昌宗要他帮忙,不禁眉头微皱道:“张兄,擒治凶徒,小弟责无旁贷,但若是要对付吴国公,小弟的立场就较为为难了,因为小弟与徐敬业是三代交情,再者他在一般的国公群中人缘极佳,小弟若参与其事,恐怕难以获取大家的谅解,小弟以往的努力就白费了,小弟凭家祖的渊源,在国公群中能建立良好的关系,对朝廷而言,多少有点好处的!”
  张昌宗笑道:“秦兄误会小弟的意思的,小弟也不要对付吴国公,所以只用话挤他一下,叫他将两名凶徒逐出府外,给他一些警告而已,若是小弟要对付他,应该不声不响,回去派重兵包围吴国公府了,大唐的军力有一半是掌握在国公手中,徐敬业坐镇扬州实力不可轻视,他的富贵得之于唐,忠于李氏也无可厚非,小弟只希望他能知难而退,别再萌异志而已!”
  秦汉欣慰地道:“张兄能如此想,小弟就没有什么可为难的了,但有所命,小弟无不尽力!”
  张昌宗道:“家父命小弟协助媚姑,完全是私人的感情,小弟在扶余有现成的基业,也并不恋栈中原富贵,婚姑虽是女流,她确有治国之才!”
  秦汉道:“这一点寒家都认识,所以寒家极力支持太后亲政,也是为国事着眼!”
  张昌宗道:“所以小弟希望泰兄能归禀老公爷,让他亲自出马去劝谕吴国公一声,小弟敢保证,媚姑主政,不过是及身而止,以后必将还政于李氏,国号也一定会改回来的,劝吴国公何妨稍忍一下!”
  秦汉道:“还政李氏,又交给谁呢?”
  “多半还是庐陵王,他们母子闹的是家务,若论正统,庐陵工是唯一正统!”
  秦叹道:“但这位正统传人实非其选!”
  张昌家笑道:“大唐的政统好在皇帝不必管太多的事,文有阁台,武有国公可分劳,太能干的皇帝反而会多事,庐陵王不会有多大的作为,上有他的妃子韦氏太不安份,只要大家共同努力,压制住韦氏复起,就可保平安一生了!”
  “问题就在这里,庐陵王耳根子太软,除了老婆的话,他谁的也不听,在他登基时,宠韦士贞就不像话了。”
  “那还不容易,把韦家的人清除光,甚至于在听政之前,先易韦妃,彻底消除韦氏的势力!”
  “庐陵王伉俪情深,恐怕不肯答应的?”
  “秦兄真是老实人,人吃五壳杂粮,没有不病不死的,人死了,一了百了,什么都没有了!”
  秦汉会意地笑道:“小弟确是糊涂!”
  张昌家道:“媚姑退政后,小弟也要回到扶余去了,家兄在那儿代摄王政,积劳成疾,他已向家父表示了辞意,非常希望小弟回去接替!”
  “张兄可千万离开不得,目前境内四海升平,政事日兴,俱是张兄之力!”
  “小弟这份工作人人做得,只要尽心就有收获!”
  “那倒不尽然,张兄工作之所以成功,在于手下人才济济,消息灵通,这都是张兄自己带来的班底,别人却无此等本钱了!”
  张昌宗笑道:“小弟若是回到扶余去,就把手下的这班底交给秦兄,此后秦兄就好办事了!”
  “交给我,那可怎么行?”
  “怎么不行呢?君家是李氏的姻亲,秦兄跟庐陵王也是中表兄弟,论关系没人比你密切,这禁军都统领一职,自然非秦兄莫属,何况你现在就是副都统,将来驾轻就熟,更为趁手了!”
  “这种事可由不得我,禁军统领,向来都是皇帝最亲信的人担任!”
  “时势可以造人,人也可以造时势,说句老实话,老元戎虽仍健在,但小一辈的对他已不若往昔尊敬了,要保持住君家的优势,秦兄必须有自己的仗恃,禁军是捷径,小弟与秦兄合作多年,交给别人也不放心,我们张氏在扶余已无来取之意,但难保别人不会有猜忌之心,所以我在中原,也是找个有力的支援!”
  秦汉明白他的意思了笑道:“小弟在朝一日,绝不容此类事情发生就是!”
  “小弟信得过秦兄,但是秦兄说话要能使别人信服,也不能光靠嘴巴,实力才是一切最靠得住的支持!”
  这两个年轻人都是目前最有权势的人,他们在私下也达成了协议,为他们后半世的权势作好了安排。
  秦汉喜孜孜地回到府中,老国公秦琼已是九十余高龄,但他们家是长寿之家,他的母亲已是一百二十岁了,依然健在,而秦琼仍然耳聪目明,不现老态,家中的大小事情,他也仍然作七分的主。
  秦汉把张昌宗的要求说了。
  秦琼一叹道:“我并不衷心支持武氏临朝,但她的势力已成,而且有张氏父子支持,再加上李家的子弟也太不争气,中宗登位,把天下当作儿戏,我才顺应时势,答应拥立武氏,既然张昌宗作了保证,那是再好不过!”
  秦怀玉道:“只是张昌宗的保证是否有效呢?”
  秦汉道:“这一点孩儿相信靠得住的,他的扶余国并不小于大唐,他也不想在中原争天下,否则他不会答应把他人手班底交给孩儿!”
  “到时候他一家肯交吗?”
  “应该是没有问题,事实上他对孩儿也没有守秘,各地的联络体系以及重要的人员名册,孩儿都知道,且有共同指挥之权,现在等于已交出了一半!”
  秦怀玉道:“掌握禁军是靠得住的实力,看来我们也得为他尽点力!”
  秦琼点点头道:“徐敬业那儿,我们是该去说一声,只是我不能去,万一那小子不加理睬,返过来责问我一句,这个老脸可丢不起!”
  秦怀玉道!“父亲说得是,徐敬业恃才做物,不敬圣上是有了名的,父亲不必受他的奚落去,孩儿去好了!”
  秦琼道:“他的祖父徐懋功虽然与我兄弟相称,一殿为臣,但是并未能亲如手足,他们这一批世家子弟出身的人,对我们江湖人始终存有一种歧视,太宗世民皇帝跟他们也有一种默契,自成一个圈子,不容人打进去的,所以你去只跟他晓谕厉害,不必跟他套交情!”
  秦怀玉道:“孩儿晓得,不过据孩儿从他的性情推测,他是听不进去的,因为他也是个急功好利,不安份的人,从他祖父之后,他一直屈居人下,未能掌握大权,常感到愤然不平!”
  秦琼叹道:“那就由他来胡闹好了,这个年轻人一直不安份,不放夺权势,迟早总会闹点事出来的!”
  这是他们的家庭密议,豪门之间,是没有什么故旧之情的,他们只有利害。
  秦家是不倒翁,历任四帝而帝眷不衰,一直在朝中居于要津,执掌重权,自然有他们的一套处事选择的原则。
  秦怀玉再次来到了吴国公府,跟徐敬业作了一次秘密的谈话,这次不再掩饰暗示了,直接告诉他,他窝藏两名刺客的事已为张昌宗所悉,叫他交出凶手,尽快地秘密出京,逃到扬州驻地去,手中有了实力,他在朝中这可以为之缓颊,否则谁也保全不了他,因为张昌宗要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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