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用这个电话。”急救室护士说,向她指指接待站柜台后面的座位。墙上的钟指着1点05分。“不过请简短些。”
她一接通米勒警长就说:“我有受害人的证件了。他的名字是蒂莫西·希尔蒙特。”她停了一下,拿着男孩学生证的手指在发抖。他只有十五岁,还要过九个月才满十六岁。“听着,我有话要跟你谈。”警长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接着说,“今夜在那儿发生了很糟糕的事。”她伸长脖子四处看了一下,看到所有的人都在她身后的候诊室里等着。急救室每个床位都满了,还有几十个人在等候内科医生。“我不想在电话里谈。”她接着说。“我到了局里再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你的头怎么样了?”他说。“我听说你被啤酒瓶狠狠砸了一下。”
雷切尔用手指摸了摸脑后勺上的绷带,想用头发盖住它。“五针。”她说。“没什么。你有笔吗?我告诉你这孩子的地址,你可以派人去通知他的父母。根据这张学生证,他们住在里奇路。有好几名记者来到急救室打听,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要是不马上派人去孩子的家,他父母就会从电视里听到这个消息。”
“你在普雷斯比泰伦,对吗?”警长问道。
“是的。”她说,用一只手支撑着头。“怎么啦?”
“里奇路离那儿只有几英里路。”米勒告诉她。“你去办一下死亡通知。办完后,我到会议室跟你谈。”
“不能派别的人去吗?”她说,想到要去面对孩子的父母很害怕。
“那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冲她吼叫。“你以前办过死亡通知的事。有时候你看上去就像他妈的才来的新手。所有的夜班人员都被派到少年厅去登记拘留的那些人了,有的回局里写案情报告。你去吧,西蒙斯。”
她窝起手把话筒挡住。“我从来没有办过由警察参与枪击的死亡通知。”她压低了嗓子说。“你不认为可以叫别的人去吗?也许中尉或者副巡官去?就是没有介入这件事的什么人。他父母亲要是向我提问题怎么办?”
米勒警长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这不是警察参与的枪击事件,不知道你这种想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我们没有对这孩子开枪。有一个暴徒开枪打中了他。你在不在那儿,西蒙斯?你难道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知道的比你想的要多。”雷切尔说着砰地搁下了电话机。
雷切尔驱车来到里奇路希尔蒙特家的时候是星期天凌晨1点45分。她看到里屋有一盏灯还亮着,但其它房间都是漆黑一片。尽管她曾办过其它死亡通知,但从来不是一个人去办,死者也从来没像这个孩子一样年轻。她手握门把准备下车,接着又愣住了。死者的父母还没睡吗?他们是不是坐着在等儿子从门口走进来?她感到呆在车里可以多少延迟他们的悲哀。一打问题在她脑海里飞速闪过。他们还有没有其他孩子?这孩子以前是不是找过什么麻烦?在屋里是父亲呢,还是像她这样的一个单身母亲?
“上帝。”她呼喊着,手指紧紧握着方向盘。她是个报丧人,是一枚捣毁人家生活的快速导弹,而这些人她并不认识。她记起了乔去世的那晚从医院里打来的电话。她怎么会忘了呢?那天晚上她离开医院回家和女儿在一起。她曾答应丈夫在他去世时会守在他的身边。这种内疚心理要过很多漫长的年头才能消除。
她走上狭窄的砖砌小径,两旁种满了盛开的玫瑰花丛。房子周围的一切都像在梦幻中一般。这简直太美了,就像是从杂志上撕下的一张画。修整过的院子,花圃,围绕前院的白色小栅栏,甚至高悬屋顶上空的月亮也好像能被她够得着,摘得到似的。这就是她梦想有一天能买下的那种房子。
格兰特把男孩挡在身前的形象不断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他这样做是出于本能?忘了自己还穿着防弹背心?抑或他平时显露的无所畏惧的样子只是一种精心安排的假象?格兰特·卡明斯是她所怀疑的那种胆小鬼吗?一种以牺牲他人的生命来保护自己的懦夫?
她摁了门铃,等待着。过了有一会儿,她听到一个尖嗓子妇女的声音,几分钟以后听到了重重的脚步声。来开门的是一位高个子,气度不凡的男子,他满头银发,眼睛浮肿,身上穿着浴衣费力地盯着她看。
雷切尔从后面口袋里取出证章,向他眼前递了过去。“我是西蒙斯警官,橡树林警察局的。”她说。“我能进来吗?发生了……”她开始叙述这次事故,但是避重就轻。门大开,出来了一位五十多岁黑头发的妇女,她的手捂着嘴巴。她穿着一条弹力裤和一件女式长罩衫。丽丝·希尔蒙特的鼻梁上低低地架着一副阅读用的眼镜。
“呕,上帝。”她惊叫起来。“是蒂姆,拉里。蒂姆出事了。”
“如果能进去说要好些。”雷切尔说着朝门口走了几步。
男人皱起了眉毛。“是的,当然。”他说着往一旁让了让示意雷切尔进去。
母亲已经哭了起来,泪流满面。雷切尔想象着她在里屋,是那间还亮着灯的屋子,一边等儿子回家,一边在看书。“他死了,是吗?”她说。
“是的。”她说,不得不把这个字吐出口,就像是撕下的一块肉。“对不起。”好像这个妇女事先已经知道了似的。她没有问她的儿子是否被逮捕了,或者他是否在一次事故中受了伤,这些都是首先会突然冒出来的问题。雷切尔以所有母亲似乎都拥有的奇怪的预兆推测到这个妇女在雷切尔跨进她家门廊的那一刻就知道儿子已经死了。
他们站在窄小的门厅里,前门仍在他们身后大开着。当希尔蒙特太太倒在她丈夫的手臂上时,雷切尔闻到了夜空中弥漫的一股玫瑰香味。她想到了葬礼和令人恶心的过于香气熏人的鲜花。她想,这些人不久就会去那里,挑选一块墓地,一间殡仪馆,看着他们儿子的棺材缓缓埋入地下。
“怎么发生的?”父亲说,他的手臂抱着妻子的腰。
“在皇家剧院前面有一场斗殴。”雷切尔说。“其中有一个男孩有手枪。”
“他……他很痛苦吗?”母亲的话哽在了喉头。她的一只手紧拽住了丈夫的浴衣,好像只要一松手就会滑到地上似的。
“不。”雷切尔说。“事情发生得很快。子弹穿透了他的肺部。他死时我和他在一起。”她开始告诉这个女人她儿子要找妈妈,但她知道这只会加深她的痛楚。她过后想到了这点。
“他在哪儿?”父亲问。
“他的尸体目前还在医院里,但再过一个小时左右他们就要把他转到验尸官办公室。”她告诉他。“我们需要你们有个人去确认一下他的身份。他身上带着自己的学生证,但我们仍需要有个亲属来确认他是你们的儿子。我们可以现在就去医院,或者……”
“我们现在就去。”母亲说,脸上一副丧魂落魄的样子。“等在这儿,我去拿皮夹。”
这个女人没有放弃警察会搞错的希望。雷切尔可以从她的眼神上看出来。她妻子一离开,希尔蒙特咳了几声,在雷切尔看来他是在竭力忍住不哭出来。他脸上流露出深切的悲痛,皮肤变成了铅灰色。“他……”他停住,抽了下鼻子,接着说,“他看上去很惨吗?我是说或许不该让丽丝去看。他是我们的独子,知道吗?我们还有个儿子,但他死了。”
“子弹进了这里。”雷切尔说着指了指胸部的一边。“他的脸没有被毁坏。我想你夫人最好现在去看他,不要等待以后再去辨认。医院的环境比停尸房要好些,你说是吗?”这些话一从嘴巴里出来,她就想把它们吞回去。医院是人们接纳病人的地方。停尸房绝对只收死者。自己心爱的人已经死去了一段时间,没有谁会立刻承受得了这样的现实。
这个父亲弯腰靠着墙,抓着胸脯。雷切尔担心他会发心脏病。几分钟后,他似乎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对不起。”他僵硬他说,“我得去换换衣服。”
雷切尔在女子更衣室付费电话旁。这是上午8点多钟,她在跟特雷西通话。“我现在不能马上回来。”她说,知道她女儿一个人在家。
“为什么不能?”特雷西说。“今天我要和希拉以及她父母一起去魔山。现在他们已经出发来接我了。”
“问问露西她愿不愿意在我回家前照看一下乔。”雷切尔说,她已忘了女儿的计划。
“我刚才看到她开着旅行车去上教堂了。”
“那么,你只好看着乔等我回来。”雷切尔说着,深深叹了口气。她的头在抽痛,但眼下这已是最微不足道的问题了。
“希拉很久以前就和我计划做这件事了。”她女儿说。“你答应我去的。你为什么不能回来?你又要去参加什么海滩聚会啦?或许我也愿意去,但总是因为有了乔而脱不开身。”
“我不旧参加聚会。”雷切尔说,她竭力不因女儿讽刺的口吻去伤害她。“一个年轻男孩昨晚被开枪打死了。我得加班写案情报告。”
“你为什么要有乔?”特雷西冲她喊。“你从来不陪陪他。”
“我,我……”雷切尔语塞了。她女儿以前从未这样对她说过话。当她最后镇定下来时才意识到自己听到的是电话的拨号音。
格兰特·卡明斯、米勒警长、吉米·汤森、弗雷德·拉蒙尼、雷切尔以及特德·哈里曼都围坐在会议桌边,从桌子再过去几扇门就是局长的办公室。每当发生了重大事故,贝茨局长总是坚持所有与事故有关的警官在他们着手写案情报告之前都得参加情况分析会议。局长认为在写案情报告之前他们最好能互相找出各自的案情有什么地方与他人不同。在文图拉县的几个城市中,橡树林的犯罪纪录最低。他们呈交地方检察官的案件很少在起诉时发生漏洞。格雷戈里·贝茨局长确信他要求警官们召开的情况分析会议在某种程度上保证了诉讼案在法庭上的成功。
以某种象征的姿态,雷切尔在桌子的一头坐下,离其他警官坐得很远。她坐姿笔挺,满面愠怒,目不转睛地盯着格兰特。卡明斯的侧面。
在医院的情景比雷切尔预料的要糟。希尔蒙特大太在去医院的车里表现得相当镇静。雷切尔对她的印象是她非常坚强。然而当母亲看见自己儿子的尸体时,她发狂似地扑在他的身上,歇斯底里地喊自己也想死。正在验尸官办公室里的父亲很快赶出来平息了这场悲剧。停尸房来的人说他们还有别的地方要去,他们想把尸体很快抬走,并坚持要雷切尔让这对夫妇离开这个房间,哪怕她得动手赶他们。雷切尔拒绝了他们,结果是这一边雷切尔和停尸房的人大吵大闹,那一边希尔蒙特太太扑在她儿子的尸体上又哭又叫。
她注意看了看聚集在桌旁的人。每个人都换上了便服,主要是T恤衫和牛仔裤。她仅有的一套那天在海滩上已经穿脏了,在更衣室里没有其它的衣服了。她仍旧穿着撒满血迹的制服,大把大把缠结的头发一缕缕地垂在她肩上。
除了米勒警长,屋里所有的人都是皇家剧院前事故发生时在场的人。尽管另有警车应呼前来,但它们都是在开枪以后才到达的,因此他们不参加这次情况分析会议。发生斗殴时,警长在丹尼餐馆吃早饭。
特德·哈里曼坐在格兰特·卡明斯的正对面。雷切尔知道他对格兰特的看法,眼光穿过桌子和他对看了一下。她知道哈里曼人很诚实,因此这个前海军陆战队士兵如果情况需要是不会害怕说出真相的。假如他能够证实雷切尔说的事实,会使事情好办一些。
吉米·汤森躺在椅子里,两臂搁在他的大肚子上。雷切尔记起了在护理人员处理孩子时他对格兰特尖刻的话语。她明白他亲眼看到了这次开枪。当时他离开她只有几英尺远。他会说出真相吗?这很难说。
“好吧,警官们,”米勒警长说,“让我们一步步地分析昨晚发生的事件。谁是第一个到现场的?”
格兰特举起了手。
“格兰特开起车来像是发了疯。”汤森怒冲冲地突然说。“所以他总是能比别人早到现场。”
“当你有了麻烦,吉米老弟,”格兰特厉声道,“你决不会在乎我的超速。就去年一年我就已经救了你这块肥臀差不多15次了。”
“我们在这里不是讨论谁先到场的。”米勒说,他意识到了屋里的紧张气氛。“我们越早把事情陈述清楚,就可以越早回家。格兰特,你到达那里时正在发生什么事?”
“嗯。”他说着扫了一眼雷切尔。“情况并不很复杂,警长。只是典型的一帮小流氓。临近毕业的时候了,所以都出去喝酒狂欢。我们以前在皇家剧院也出过问题。那阵子上演落基恐怖片时,我们每个星期六晚上都能在那儿碰上打群架。”
“在那里估计有多少个孩子?”
“我说有20,或25。”格兰特继续说。“我一赶到,就冲进入群,想弄明白怎么才可以控制局势。那个开枪的人——名字叫什么?唐纳德·杜鲁门,对吧?他用拳头对着另一个孩子的腹部狠揍,我想阻止他时,他朝我挥手一击。我把他按倒在地,正要给这个小杂种带上手铐时,一个瓶子正好飞过来打中了我的头。”
“是谁扔的瓶子?”米勒问,往后靠在椅子里。
昨天去海滩的警官没有一个已完全恢复过来。现在正当是上午,还有许多小时才能睡觉,警长和屋里的每一个人看上去都像是快要完蛋的样子。拉特索不断地打磕睡;吉米·汤森不得不在桌下好几次踢他把他叫醒。
“就我们所知,扔瓶子的人就是遭枪击的孩子。”汤森提供情况时看了看自己的笔记。“他的名字叫蒂莫西·希尔蒙特。我查了查纪录,他从未被逮捕或者传讯过。也许你可以问问雷切尔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去他的家里办了死亡通知,对不对?”
“你有没有亲眼看到开枪?”警长问。
“没有,警长。”汤森回答时摸了摸脸上深色的短须。“我在忙着躲开瓶子和扭打的孩子们。我听到了枪声,接着一切都变得不可收拾。格兰特正在朝枪手开枪,我看到希尔蒙特这孩子倒在地上。我看到雷切尔跪在他的身边,以为他们也会击中她。她脸上。头发上都是血。我打了一两发子弹,想要杀杀开枪小子的气焰。我们都以为已经逮住了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说着停下来格格发笑。“想来我们需要有更多的时间花在手枪靶场里。至少我们没有互相开枪。”
汤森的格格笑声使雷切尔感到恶心。“你在说谎,吉米。”她说。“你看到了在那儿发生的一切。你以为我没有听到你对格兰特说的话吗?如果今晚被枪杀的是你的孩子,或许你就不会认为这件事有什么好笑了。”
汤森的脸因愤怒而绯红。“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说。“我不许你说我撒谎。”他把椅子朝后一推,巨大的身躯站了起来,他双肩隆起,拱到了耳朵边。
雷切尔更快。她站起来,把椅子踢向一边,手指弯成钩向他挑衅。“你那晚占了我的大便宜。”她说着猛地拔出了警棍。“也许我们该算算账了。”
“够了。”米勒叫道,一把拿过雷切尔的警棍放在地板上他的椅子旁边。“你们再来一次,我就要停你们的职。”
“雷切尔招惹了所有这些麻烦。”汤森说着又挤回到他的椅子里。
“吉米,我要你去和其他孩子面谈。”米勒说,他想尽快结束这个会议。“拉特索,我要你去查看他们所有的纪录,看看有没有哪个暴徒曾经有过麻烦。”
警长此时没有多问拉特索,而是集中询问特德·哈里曼。“你在这场事故中干了什么?”
“我是最后赶到的,长官。”哈里曼以他佐治亚慢吞吞拉长了的调子回答。“我在抓捕出事一带的青少年。当时手头有三个人,所以实在无法在那个时刻跑回去帮助其他的人。就像汤森说的,我听到了第一声枪响,但我没有看到开枪后人倒下的确切情况。”
雷切尔的脸色沉了下来。如果哈里曼说他没有亲眼看见这次开枪,她只好相信他说的是实话。除了克里斯·洛温伯格外,特德·哈里曼是唯一和她一起值夜勤的人当中值得她信赖的人。看着他那深深的红褐色的皮肤,她想起了副巡官麦迪逊。既然副巡官出事时不在现场,雷切尔担心他也帮不了她什么忙。
“拉特索,”尼克·米勒说,“你在那儿看到了什么?”
“啊,”他说着看了看格兰特,“你是指开枪一事,警长?”
“你以为我们一直在谈什么?”米勒的话中充满了讽刺。
“我看到穿黄色衬衣的男孩把枪对着格兰特。”他说。“我为了躲避子弹卧倒在地。我没有看到那以后发生的事。”
雷切尔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我全都看到了。”她说。“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
室内一片寂静。
“我到达那里时,”她说,“格兰特把唐纳德·杜鲁门按倒在地,并用脚踢他的肋骨。也许你没注意到,警长,格兰特在靴子里装了铁块。”
“那是厚颜无耻的谎话。”格兰特说。他猛力脱下了一只靴子,把它砰的一声扔到了桌上。“你自己检查吧,警长。她他妈的发了疯。”
米勒警长凑过身去摸了摸格兰特靴子的顶端,然后又递还给他。“里面什么也没有。”他说着朝雷切尔看了看。“这只是只挺重的靴子,西蒙斯。当然这么重的靴子很容易踢坏什么,但这没有超出局里的规定。”
“他肯定已经换掉了。”她说着做了个鬼脸。“他总是穿着带铁块的靴子。”她眯起眼睛看了看其他的人。“他们都知道的,他们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他们很可能也在他们的靴子头上装了铁块。”
“别提他妈的靴子了。”警长叫起来,无意间把一段牙签吐了出来。他不喜欢情况发展成这个样子。他对自己夜班上的警官们负有责任。如果高级警官来复查这次开枪事件,而他部下的行为不那么优秀,那么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就要受到指责。他想要提升为中尉,而宣誓仪式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他的晋升既不快也不容易。他不愿意因一帮孩子闹出的开枪事件而葬送自己的事业。“你认为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西蒙斯?”他问时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依我看情况简单得很,一个蠢孩子开枪打死了另一个蠢孩子。经常会发生的事。”
“不是我认为发生了什么,”雷切尔强调说,“而是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站在离格兰特只有几英尺远的地方,当格兰特用脚踢唐纳德。杜鲁门的时候,另一个孩子对他扔了一只啤酒瓶。我不能肯定到底是希莫西·希尔蒙特扔的瓶子,还是另一个站在他旁边的人扔的。格兰特把杜鲁门扔在地上,去追希尔蒙特。当他扭住希尔蒙特的手臂正要上手铐时,有人喊道:‘小心!他有枪。’”
她停下来吸了口气。格兰特使一个年纪轻轻的孩子丢了性命。他甭想她能让他逃脱。正如露西那天指出的,并不能因为他们是警官就意味着他们对自己的行为可以不负责任。“此人警告我们有枪的那一刻,我看到格兰特抓着希尔蒙特的双肩,把他置于自己身体前面,用他当作人体盾牌。这个孩子的胸部一中弹,格兰特就把他往地上一扔,开始朝开枪的人射击。”
格兰特跳了起来。“你这该死的骗子。”他说着挥动两臂以示抗议。“警长,你知道这些都是因为什么。她仍旧对海滩上发生的事耿耿于怀。她编出这个愚蠢故事来报复我。”
室内又陷入了一片寂静。吉米·汤森低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米勒警长揉了揉那双充血的眼睛。拉特索在椅子里直了直腰。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听到一名警官对另一名警官的控告有比捏造违章停车罚款单的事更严重的了。如果在巡逻过程中出了什么错,这些人会在到达警察局之前就把它们掩饰得好好的。
雷切尔毫不畏缩地盯着格兰特的眼睛。“杜鲁门不是对着希尔蒙特开枪。”她说。“他是对着格兰特来的,因为格兰特用他的一双带铁头的靴子把他踢得死去活来。你看到了急救室的报告,警长。要是我说的有半点假,这个孩子怎么会断了四根肋骨?”
“好吧。”米勒慢吞吞他说。“任何情况都可能使男孩受伤。他可能被瓶子砸了,另一个孩子或许会用拳头揍他或用脚踢他。”他的嗓音里夹杂着一丝颤抖。“你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吗,西蒙斯?这些是极其严重的控告。”
“我意识到了。”她说,一阵兴奋流过她的血管。“希尔蒙特这孩子只有十五岁。要是格兰特不做出那种胆小鬼的行为,他现在还会活着。他为什么要用这个孩子来做挡箭牌?他穿着防弹背心。那个孩子完全没有防御能力。尽管有这些情况,格兰特还是杀了他。”她停下来吸了口气才开始吐出了下面一句话。“从什么时候开始允许我们把旁观者甚至是捕获的人当作盾牌来保护我们不被子弹打中?”
格兰特一步步地走到了会议桌旁,眼睛里透出邪恶的眼光。雷切尔感到自己在流汗,她从桌上拿起一块餐巾纸擦了擦前额。
“我猜想你情愿我们当中的人被杀而不是浪荡街头的小痞子。”格兰特怒气冲冲地吼道。“我决没有把那个孩子拉到我的身前。要是你看到了什么,那一定是你的眼睛看花了。”
拉特索,这个在集合会上从来不说一个字的人,突然说起话来。“开枪发生之前雷切尔就被砸了头,警长,知道吗?”他接着说,“可能这件事影响了她的视觉。我看到她当时血流得很厉害。也许她的眼睛进了血。”
“你没能看到那儿发生了什么。”雷切尔说,她愤怒地盯着这个深色皮肤的人。“我看到他抓着一个男孩的头,就像砸西瓜那样往人行道上砸。那又是怎么回事,拉特索?”
“这个孩子拒捕。”他说。她曾在暴乱中看到的那种狂怒又不时地闪烁在他的眼里。
“他带着手铐。”她说。“他已经被压在地上且上了手铐,怎么能够反抗呢?你揍他只是因为你想揍。我以前不知道你会像那种样子,拉特索。你追随格兰特大久了。你开始学他的所作所为。”
“你搞错了。”他回答。“这个嫌疑人在与我打斗,企图逃跑。我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闭上你的臭嘴,扯特索。”警长咆哮道。他知道对格兰特·卡明斯用希尔蒙特做盾牌的指控牵涉到了更严重的问题。“卡明斯和西蒙斯,我在办公室里见你们。其他人开始写报告。在我们对昨晚发生的事有一致看法以前谁也不准离开这幢大楼。”
三双眼圈发红的眼睛转向雷切尔。甚至特德·哈里曼看上去也很生气。“讨厌的女人。”汤森在雷切尔走过他身边时咕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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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警局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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