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见到苏昭是在他们部门的聚会上。
那天中午,单婉彝打电话约麦琪出去吃饭。麦琪说改天吧,下午她要参加所管部门的一个会。单婉彝坚决不同意:“他们是归你管的,怎么能限制你的行动呢?我的事可是至关重大,不来不行!”
单婉彝和麦琪是大学校友,婉彝是法律系的,她们都是学生会干部,大学生艺术团的骨干。由于志趣相投,处得倒比同班、同宿舍的同学亲,大学毕业后,单婉彝直接分到检察院,麦琪几经周折到了《都市早报》,十几年下来,友情一点点沉淀,她们始终是闺中密友。
麦琪赶到餐馆的时候,单婉彝已经在那儿等着她了。一看神态麦琪就猜到单婉彝又出了什么事。
这次单婉彝还满有抻头的,先向麦琪询问了报庆的情况,又问了问程思文这次出国的状况,还就他们的小别重逢开了个玩笑,然后才把话题切入正题:
“怎么办?我爱上了一个人。”
单婉彝爱上了一个人,这对麦琪来讲没什么奇怪的,自从她们成为好朋友,麦琪已经很多次听她提到这个问题,而且麦琪知道,她是不需要回答的,单婉彝是个既聪明又可爱的女人,对于自己面对的一切有清醒的认识,其实在她提出“怎么办”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决断,这个决断是很难改变的,因此,麦琪所要做的只是倾听和倾听之后的遗忘。
当她们还是小姑娘的时候,那些“怎么办”只是自寻烦恼,直到老卢出现在单婉彝面前,她才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老卢比她大十岁,是个乐团的大提琴手,在他们相识的时候已经有妻子和一个儿子,不幸的是,单婉彝真的爱上他了,不像以前的那些故事,说过一次“怎么办”之后就永远消失了,为了老卢她问过麦琪不知多少次“怎么办”,最后,他们自己做了选择:老卢离婚,和单婉彝结婚,不久,单婉彝又为老卢生了一个儿子。从他们结婚以后,麦琪再没听单婉彝问过她“怎么办”,没想到,在他们的儿子满三周岁的时候,“怎么办”又出现了。
“我想我是老了。”单婉彝的语调中有一丝伤感。“以前我总是喜欢成熟的男人,喜欢比我大很多的,连同龄的都觉得他们幼稚,没意思,可这次,他却比我小很多。”
最后一句话刺激了麦琪的神经,她想到了苏昭。她与单婉彝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单婉彝会把一次心跳的感觉夸张成为一次爱情的奇遇,即使她知道应该怎么办也还是愿意讲出来,通过言语的描述来重拾温情,她不是个坏女人,只是需要爱情的灌溉。麦琪则很少与朋友谈自己的感情,她告诉大家的只是结果,比如“我和程思文好了”、“我和程思文准备结婚了”,至于他们的初吻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如何进行的,却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描述过。其实除了程思文以外,麦琪还有过两个要好的男朋友,现在都各奔东西了,也与单婉彝谈过,同样是简单谈谈,对此单婉彝并不觉得不公平,她对别人的感情世界不太感兴趣,她的快乐在于倾诉自己的故事。至于与苏昭的事,麦琪更是紧紧锁在心底,况且她真的知道该怎么办,并且已经下了决心要那么办,因此更没有必要对任何人透露,即使在最要好的女朋友面前,即使在她们有着如此相同的境遇与烦恼的时候。
“他是我们单位新分来的大学生,比我小十岁,比老卢小二十岁,他们是两代人,我怎么可以同时爱上他们两个呢?”单婉彝还在娓娓地讲着。“但是他真的让我放不下,他那年轻的,像青草一样散发着活力的身体就是让我心跳,看到他就有一种冲动。你如果看见他也会喜欢,高高的个子,肩膀很平,总是干干净净的,说话的声音非常好听。”单婉彝完全沉浸在对爱人的欣赏中,而麦琪也不由自主地想着苏昭,想到他白皙的皮肤、含笑的眼睛、走路的神态,想到他帮她做过的那些事情,想到那个夜色中绵长的拥抱--
“该怎么样收场呢?”单婉彝盯着麦琪的眼睛。“你在听吗?”
“当然。”
“我知道应该和他分手,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她抓住麦琪的手,尽管她的眼睛下面已经有一些细细的皱纹,但那目光还像小孩子一样纯净与无助。“帮帮我,我知道我离不开老卢,更离不开宝宝,况且,他自己还是个孩子,不可能和我有什么未来,必须马上结束,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就会出事,单位里已经有风言风语,谁也不是傻子,看到我们俩那样子,谁心里会不明白!快说话呀,我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呢?
“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你们没有未来。当初你和老卢好的时候,尽管很难,可还有努力的方向,只要他离婚,你们就可以在一起。现在呢?即使你离婚了,你们能在一起吗?尽管现在姐弟恋挺时髦的,可在咱们们这样的单位,大家能接受多少?况且你们俩又在一个单位。就算姐弟恋大家接受,你们自己有把握长久生活在一起吗?老卢比你大十岁,不算什么,你们自己可以接受,大家也可以接受,而你比他大十岁,你自己能接受吗?现在还行,你三十多岁,他二十多岁,到你四十多岁,开始更年期的时候,你们还能互相适应吗?三十岁的男人刚刚开始生活,四十岁的女人已经折腾不起了,到那个时候你怎么办?我相信你们现在是相爱的,可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小伙子的爱情能持续多久?也许半年就完了,对于他只是一次经历,就像我们小的时候一样,可你呢?你还经得起折腾吗?如果你和老卢离婚,又选择了一个更合适、更幸福的归宿,我不会拦着你,尽管老卢也不容易,可我是你的朋友,只考虑你的幸福,但现在不是这样,你对老卢付出了很多,帮着他刚刚把买卖做起来,你们的好日子刚开始,这样放弃太不值了!”麦琪越说越激动。“人这一生总有一些舍不得放弃又不得不放弃的东西,趁着还没伤着自己,赶紧了断吧!”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是邱晓光,他说他们的会快要开完了,问麦琪还能回来吗,麦琪说不能。他又说,晚上他们部里要出去吃饭,大家热烈邀请麦总编参加。麦琪说:“你们去吧,我这边还有事。”邱晓光说不急,大家等着,已经期待很久了,请她务必赏光。
收起电话,麦琪沉默着,她知道赴特稿部的晚宴,意味着她将在那个特别的夜晚后,首次面对苏昭,而且是在大庭广众面前。
经过这一下午的论证,单婉彝焦灼的心已经平静了许多,其实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只是需要一个见证人,需要一个在今后的日子里可以与她共同回忆这段薄薄欢情的人。她轻叹一声,为了自己就要斩断的美丽爱情。
“谢谢你麦琪,你总是在我最需要勇气的时候给我力量。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此刻麦琪正凝视着桌上的茶杯,可她却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不去赴宴?那不是她的风格。况且当副总编之前,她曾经当过特稿部主任,和大家都是哥们儿,以前经常一起出去喝酒,玩得很开心,如果人家这么邀请都不去,准会挨骂。可她又将如何面对苏昭呢?他们的相逢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呢?她害怕苏昭的眼神泄露了他们之间的秘密,她更怕在苏昭身上一点也找不到那晚的痕迹,如果苏昭真的只是为了征服一个领导他的女人而接近她,拥抱她,那么她将无颜在苏昭面前做她的副总编。
“你今天是怎么了?”
麦琪抬起头。
“我看我得开导开导你了。像我这样整天叽里咕噜地固然不好,可像你那样活着也太简单了。大程一趟一趟地朝国外跑,一去就是三五个月,这几年把你扔得都快枯萎了,劝你要个孩子吧,你还不听,现在我也不想劝你了,有了孩子是挺累人的,可你总得想点办法让自己活得滋润一点吧?工作,那只是谋生,不是生活,我可不希望你变成死气沉沉的女强人。别以为我没看出来,这一下午你总是走神,不就是没开成那个会吗?一个手下部门开会,有什么重要的?真有什么事他们还不得向你汇报。”
麦琪开始反击了:“还说呢,这几年你们都忙自己的事去了,找你们出来逛个街得预约好几次,更不用说晚上出来玩了,逼得我只好自己去泡酒吧,都让人当成小姐了,还引得两伙人打了一架。”
“真的!”单婉彝大笑起来。
“还笑呢,都是你们害的!”
苏昭站在酒店包房的窗前,这是一座欧式建筑,高大的落地窗正对着酒店的停车场,他已经站了一会儿,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汽车。
一辆黑色的桑塔那从楼角转过来,那是麦琪的车。车在酒店门前停下,邱晓光从前门下车,在他拉开后门之前,车门已经被推开,麦琪走出来。她穿了一件灰色的衬衫,领口和袖口有玫瑰色的装饰,头发松松地拢在脑后。看上去情绪很好,和邱晓光说笑着走进酒楼。
苏昭点了支烟,慢慢踱向几个正在高谈阔论的同事,这时,邱晓光、麦琪,还有两个出去打电话的同事一起进来了。屋子里的人都站起来朝外运动,刚进来的人依着惯性直冲向里面,直到两伙人在餐台前相遇,一番寒暄是免不了的。苏昭稍稍撤后一点,在一个个脑袋的缝隙间他看到,麦琪气色很好,不像他们分手时那么苍白憔悴,精神状态也不错,和每个人愉快地打着招呼,转瞬间就来到苏昭面前。
“出去这么久,辛苦了!”完全是领导式的问候。
苏昭笑了,同时说:“应该的。”
没想到事前使他们俩都很紧张的重逢,就这样冠冕堂皇地过去了。
酒过三旬以后气氛变得更加融洽,除了苏昭和崔欣欣是新人,其他都是老同事,故事也多,笑料也多,喝酒的理由更多,转眼间一箱啤酒、两瓶白酒只剩下空瓶子了,再看桌边的人,个个红光满面,谈笑风声。
“唱歌,唱歌!”
“苏昭先唱,别看你又上台又什么的,还是先抛砖吧。”
“好,给你们抛块砖。”
苏昭的脸也喝红了,整个人很是兴奋,“咵”地推开椅子,“嗖”地奔到电视机前,拿过麦克风,大着嗓门对服务生说:“给我放个《只想一生跟你走》。”
“好!”不知谁在叫好。而真正对这几个字在意的却是麦琪。她也喝了不少酒,能这样和苏昭在一起很使她兴奋,过去和未来在此刻全部淡化了,清晰的只有这弥漫着酒香的包房。她很想好好听苏昭的歌,可是身边的人还纠缠在一起打着酒官司,每个人说话的声音都难以控制,那么响亮的音乐声也只能作为背景,直到苏昭唱到“但求你未淡忘往日旧情,我愿默然带着泪流,很想一生跟你走,在我心中的你,思海的你,今生不可能没有--”时歌声才压过了喧闹声。
“好!”
大家一起为他鼓掌,除了麦琪以外,在场的其他女人都拥上去给苏昭献花,苏昭在接那些花的时候回头朝餐桌这边看了一眼,他看到麦琪正在看着他,在一片喧闹和交错的人影中,她显得非常安静,靠在高高的椅背上,头自然地侧向一边,眼神柔柔地看过来,一绺头发从发际垂下,使她脸部的轮廓显得更加柔和,苏昭忽然明白什么叫做柔情万种。
真要感谢那些写流行歌曲的人,他们用丰富的生活经验和音乐才华把人生的万种感受浓缩到两三分钟的歌曲中,让人们又多了一种沟通的方式,特别对于苏昭和麦琪这样的关系,说又说不得,放又放不下,只好让歌声表达他的心情。
“砖”抛出去之后,“玉”们就开始抢话筒了。
苏昭回到桌边,静静地吸着烟,他的目光总是顺着,不看任何人,偶尔看一眼电视屏幕,在每一位表演完以后,和大家一起为他送上热烈的掌声,只有当有人张罗喝酒的时候他才活跃起来。他喝酒不像别人,没那么多讲究,说喝就喝,一喝就是一杯,那天晚上大家都喝了不少酒,他可能是喝得最多的。
“麦总编唱一个吧,你是最珍贵的玉,最后一个出场。”邱晓光算是那种会来事的人,可是有时候太会来事也让人觉得有点肉麻,特别是喝了酒以后,邱晓光不停地用各种方式赞美麦琪,让麦琪觉得很不好意思,为了不让他继续说下去,麦琪马上站起来,对服务员说:“给我点一首《城里的月光》”。
麦琪朝电视走去,大家都鼓起掌来,在响亮的掌声中,麦琪听到苏昭说:“这歌好听。”
“每颗心上每一个地方,总有个记忆挥不散。每个深夜某一个地方,总有着最深的思量。世间万千的变化,爱把有情的人分两端。心若知道灵犀的方向,哪怕不能够朝夕相伴。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守候他心房。看透了人间聚散,能不能多些快乐片段。城里的月光把
梦照亮,请温暖他心房。若有一天能重逢,让幸福洒满整个夜晚--”
那个夜晚是幸福的,尽管麦琪和苏昭没有说上几句话,但他们的心是相通的,在偶尔相遇的目光中,在彼此深情的歌声里,他们知道有一些扯不断的东西正在他们之间滋长,也许那是些危险的东西,但是先不管它吧,那种幸福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他们同时用自己的心追随着。
如果那晚不是邱晓光一定要亲自把麦琪送回家,她会和苏昭一起打车走,因为只有他们住在同一个方向,那样的话,也许有些事情会提前发生。而事实上,那晚什么也没发生。邱晓光和苏昭一起送麦琪回家,苏昭坐在前面,邱晓光和麦琪坐在后面,一路上邱晓光还在赞扬麦琪。
车停了,他让苏昭等在车里,自己坚持要把麦琪送上楼。
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幸福总是有代价的。
第二天一上班,周平就匆匆走进万众的办公室,指着报纸上的一幅照片说:“这样的图片怎么能发呢!”
那正是特稿部的版面,是昨天下午麦琪没有看大样的那块版。照片上是一只小狗拉着一辆小车,小车上插着一面小红旗,是五星红旗。原来版上并没有这幅照片,成版的时候出了空,邱晓光他们忙着开会,顺手找了这张图片,看着挺可爱的,就发出去了,谁也没多想。
“这件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周平严肃地看着万众,语气中有咄咄逼人之势。
万众一直盯着报纸,没有作声。周平站了一会儿,见万众没有与他讨论这件事的意思,就转了话题,去谈别的稿子。谈了几句又把话题转回来。“这种错是最惹祸的,看着不起眼,如果有人挑毛病,怎么说咱们就得怎么受着。”
“ 还得增强把关意识呀。”万众仍然不热衷于与他探讨这件事。
“应该给大伙提个醒,不能就这么过去了,要不然将来非得出大事。”
“怎么弄好?”
万众的语气令周平马上清醒:万众还是《早报》的总编辑,自己要注意说话的口气,不能再激怒这老头。周平迟疑了一下,用滑溜溜的腔调说:“你是总编,当然你定了。”他还是忍不住,又加了一句。“我看够通报批评了。做得过一点才能让大家记住。”
万众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周平也觉得自己这样直白地发难不大好,可他又怎么能错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呢?麦琪现在正是红人,万众用她来压自己,集团领导见了她也笑逐颜开,好在他和赵总编整得明白,这个女人一时半会儿还压不倒他,但他周平是决不忍受这种超越的企图的!还好,她这么快就出了破绽,在周平看来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事件,不管万众如何决定,他都要把话说到,把努力做足,如果万众真的不处理麦琪,他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和赵总编说说这事。
当麦琪坐在万众办公桌对面的时候,万总的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当年麦琪进报社时,有人认为她结了婚还没生小孩,是最指望不上的那种女同志,建议放弃。万众为这事特意找麦琪谈过一次,希望她能为报社干几年再考虑孩子问题。麦琪爽快地答应了。进报社以后,麦琪干得不错,但万众并没有表现出对她特别的关注,后来她被提升为部主任,又当上副总编,麦琪知道万众肯定是欣赏她的,但他们之间始终没有什么私人的交往,麦琪甚至不知道万众家住在什么地方,过年过节也只是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他们之间可谓忘年交加君子交。可是,自从开始筹备这次报庆,万众对麦琪的欣赏就开始溢于言表了,不管是在集团领导面前还是在《早报》班子里,有时候当着一般编辑、记者的面,一提到麦琪,万众总是称赞有加,这倒让麦琪觉得有些难堪。她本是个不爱张扬的人,而目前又正值《早报》即将换帅的关键时刻,大家都变得十分敏感,万众这样捧她真让她不知所措。谁都知道,《早报》下一任总编辑的人选,万众的推荐至关重要,在这个时候他偏偏偏爱四个副总编中资力最浅、最没有竞争力的麦琪,不禁让大家多出许多猜测和联想。这一点麦琪已经从周平藏在眼镜后面的冷冷的目光中,从钱总编和吴总编含混的笑意中,从邱晓光他们过火的尊敬和讨好中,品出了其中的滋味,她也不知道万众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他真有意让自己接他的班吗?
“你犯错误了。”万众脸上的表情依然慈祥。他把报纸推到麦琪面前,用一根手指点着那张照片。
麦琪仔细看那张片子,一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看来你真需要增强把关意识。”他把报纸拽回来一点儿,麦琪跟着站起来,伸过头。
“你认为这张照片没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呀。”
“你看看,狗拉着国旗,合适吗?”
“啊!”
万众抬起头看着麦琪的脸,麦琪的注意力还在那张照片上。
“你呀,和周平比起来还是不够老到。他一看见报纸就看出问题来了。这样的片子发它干吗?就是堵空的嘛,和内文没任何联系,发一张什么不行!”
此时麦琪抬起头来。“怪我。”
“等一会儿评报,这件事怎么说好?”
“我承担责任,按制度,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万众从他那张高大的靠背椅中站起来,拿起桌上的大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后绕到麦琪身边。“你呀,真是年轻,考虑事情不计后果,按照制度应该通报批评你,能那么做吗?”
“没事,该批评就批评吧。”
万众伸手拍了拍麦琪的肩膀。“傻孩子,哪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麦琪看着他,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不外乎是通报批评会降低自己的威信,那也没什么,错了就应该承担责任,不然手下会更瞧不起你。麦琪不语,万众以为她没了主意,变得更加温和。
“我不会那么做的。”他转身坐进柔软的沙发,两只胳膊搭在沙发背上,隆起的肚子展露无余,目不转睛地看着麦琪,脸上在笑,眼睛却在掠夺。作为34岁的女人,麦琪当然明白那种掠夺的意味,只是她不好也不便于表现出特别强烈的反应,在她的心目中,万众是领导,是一位长者,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性别上的问题,正因为如此,有的时候说起话来更放松一些,但那绝对不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亲近。
万众一直保持着那种姿势和神情,其实他也清楚,此时此刻他不可能从麦琪那里得到什么,他只想要她妩媚的一笑,或者是半带娇嗔的几句求救话。他已经老了,岁月带给他的最后一点荣耀和权力马上就要离他而去,也许生命的路还有很长,但美妙的生活之路已经到了最后冲刺的时候,他还有那么多精力,还有那么多想法,而时间已经不再给他空间,因此他要珍惜任何机会,以他现在的实力尽量多地去得到他渴望得到的东西。
可是麦琪无法让自己笑出来,她把目光移向窗外,想在短时间内找出一个最好的办法摆脱面前的困境,可是她的犹豫在万众看来却是另一番意思,于是她听到万众用他沙哑的声音深情地呼唤她:“麦琪,麦琪--”
麦琪想吐。
理智一时控制不住情感,她的脸色非常难看,也不看万众一眼,冷冷地扔下一句:“还是按制度办吧。”就虎着脸走出了万众的办公室。
时针在一分一秒地向10点靠拢,10点是他们每天评报的时间。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麦琪真的很怕去评报,很怕马上再见到万众。
走进洗手间,真想用凉水洗个脸,可是做女人就是不能那么自由,考虑到脸上的妆容,只好使劲用水冲自己的双手。她一边冲着手,一边看镜子中的自己:长得不难看,还算年轻,她相信自己有魅力,可是不希望因此而遭遇尴尬。正在她对着镜子发愣时,忽然有另外一个影像匆匆闯进画面,他们的目光在镜子中相遇,两个人同时睁大了眼睛。
洗手间灯光柔和,却不明亮,那两张脸一前一后映在镜子中,好像一幅印象派的油画。水枉自流着,手已经没有了感觉,镜子里的两个人就这么傻傻地望着,望着--
苏昭在这个时候出现,就像天使飞临受难的公主,如果全世界都可以忘记,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紧紧拥抱在一起。
“怎么下楼来了?”
“钱总找我有点事。”
门外就是红尘,随时可能有人进来,他们只能这样招呼对方。
“昨天没事吧?”苏昭始终看着镜子中的麦琪。
“没事。你呢?”
“喝多了。”
麦琪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在柔和的灯光下更显得温婉动人,不由得让苏昭又想起卡萨布兰卡里的那个女孩,他忽然冲动地想:如果能和她再去一次卡萨布兰卡该有多好,他们可以真的坐在一起,相互凝视,慢慢聊天,然后一同离开,不会再有人打扰了。
“找到钱总编了吗?一会儿要评报了。”
“啊,那我去了。”苏昭转身离开,他感到有一股热浪在身体中涌动,幸好走廊里没有人,不然会觉得难为情。他用力朝前走着,却感到身后有一根线在强力拉扯着自己,那是一个必须逃开又无法抗拒的诱惑啊!
水还在哗哗地淌着,镜子中那个人却消失了,麦琪呆呆地注视着眼前一个人的图画:镜子中的自己有点苍白,有点落寞,有点无奈。她想到了万众,想到刚才在万众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确切地说只是一个信号,还没有发生任何事情,而她和苏昭之间却不同,他们已经开始滑向一种危险的关系,她想,她对于苏昭的好感正如同万众对于她的,而苏昭对她呢?是真心喜欢还是迫于她的地位不得不逢场作戏?她的眼神愈发暗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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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爱你吧 第八章 剪不断理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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