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5月,有几个化身自作主张地各奔前程,使西碧尔手足无措。
五月的一个早晨,阳光照进公寓。玛丽醒了。她伸个懒腰,手差点碰到隔板。她模模糊糊地记起自己最近做了一件什么事,使这块隔板完全失去了意义。
突然,一幅场景显现在她眼前,就象电影映在银幕上一般。丹·斯图尔特,一位房地产掮客,同她一起站在纽约克朗庞德一家牧场主住宅的门廊里。他问她:“你家有多少人?”
“就我一个,”她回答。
“地方够大的啦,”他笑出声来,“还有好多地方可供客人用。你可以在周末开大型茶话会嘛。”
这所房子价值两万两千美元。她签了一张五百元的支票作定金。她差一点要签玛丽·露辛达·桑德斯·多塞特的名字,但忽然想起在银行存款的不是她,而是西碧尔。
“西碧尔·伊·多塞特?”那掮客仔细地看了看支票,说道:“你跟格兰斯瀑布区的多塞特一家有关系吗,”
“没有,”她答道,“我来自中西部。”
“两星期内就到期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他告诉她。
现在,玛丽穿好衣服走进厨房。“我要收拾行李走人了,”她在吃早餐时对特迪说,“这样就不会碍事了。”
“我不愿你走,”特迪走过去,把手放上玛丽的肩头,“我要你在这儿住着。”
“在很小的时候,我就要一个自己的房间,直到九岁才到手。我一直要有自己的隐私,不受他人干扰。”
特迪去干自己的事了。玛丽独自一人在壁炉里生了火,然后,她同卡普里老猫紧贴在一起,在壁炉旁缩成一团,动手缝制几条褐紫色的布帘,这是为牧场主房子里的卧室准备的。房子很快就是她的了。
两天以后,西碧尔站在她的邮箱旁,取出一封她父亲写来的信,放进钱包,又饶有兴味地看了看“每月一书俱乐部”寄给马西娜·多塞特的信,然后拆开一封银行寄来的马尼拉纸①信封。她的存款帐户透支了。她昨晚开给哈特利药店的47元支票,将被拒付而退还开票本人。
西碧尔清点着盖销的支票,发现了一张五百元的支票。这不是她本人开的。什么埃文斯房地产?她从没有听说过。要在早先,她会把这张支票当作莫名其妙的东西,但现在她明白这是一个化身签名的支票。是谁?这倒不要紧。问题是签着西碧尔·伊·多塞特的名字呀。
西碧尔接到一位名叫丹·斯图尔特的电话,通知她那房子将到期了,她便慌了起来。起先,威尔伯医生不肯帮忙。总是说:“如果你情况好的话,这类事情是不会发生的。”但医生最终还是找了一位律师,以“精神病”为名,解救了西碧尔。威尔伯医生把玛丽的房子问题看成是对原始景象的躲避,正如两个男孩建造隔板和佩吉·卢几次逃跑一样。
这些化身所起的作用与西碧尔不同,其中一个不同之处是买东西的门槛很精。威尔伯医生把玛丽的房子问题告诉维基和佩吉·卢。这是两名颇有代表性的人物,维基说:“玛丽对那房子要求很迫切,我决定让她初步办一办。我知道她最终是拿不到房子的。但让她短暂地满足她的梦想,又有什么错?有人从店铺里拿了一件衣服,穿了以后就归还。许多女人就是这么干的。这当然不好。但玛丽跟这不一样,起码不比她们坏。”
而佩吉·卢说:“我是主张让玛丽买房子的。我帮助她表达这种感情,因为对待玛丽很残忍的人很多。让玛丽去办那买房子的事,又没有伤那位斯图尔特先生一根毫毛。”
威尔伯医生谈到实质问题:“谁付钱?”佩吉·卢很有主意地说:“西碧尔呀。该由她工作并照应我们呀。”
西碧尔本人渴念着那所玛丽买下而由她退出的房子。其实,玛丽的愿望就是她的愿望。玛丽的行动,就是无意识的西碧尔想干而不能干的事。
那些化身具有一种把梦想变为现实的力量。那所退掉的房子有许多房间和许多挡墙。西碧尔想:能住在一所属于自己的房子里,忘却过去,也不想未来的事,将是多么美妙。
在晨边车道公寓内,佩吉·卢紧紧盯着西碧尔在写字台上写着:“1959年7月20日,亲爱的卡罗尔:我曾希望能接受你的邀请到你在丹佛市的家中住几个星期。我真想同你和卡尔一起叙旧。纽约的夏天如此闷热,我真想离开此地。我甚至看了飞机时刻表。可是,卡罗尔,我最后决定我今年夏天实在不能去了。必须留在纽约的理由实在大多。我们寄希望于将来吧。”
近中午前,这封信的内容成了佩吉·卢主要的思绪。她穿过大街小巷,走个不停,希望在人行道上磨损她忿激之情。
佩吉·卢以为是要去丹佛的,而且,当西碧尔去问航班时,曾告诉威尔伯医生:“我们大家全部暗暗微笑。”可是现在西碧尔毁掉了一切。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佩吉·卢反复申诉着不公平,脚步愈走愈快,怒气也愈走愈增。
此外,还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佩吉·卢在等着红绿灯时忽然认识到:她已经走到线路的终点,不能,至少不肯再同西碧尔携手并进了。她们的生活目标和生活方式都不一样。西碧尔与我的想法不同,而她以为我的想法不对。拿大主意的是她。我还得夸她几句,因为有时她做了一些我要她做的事。但现在一切都事过境迁了。西碧尔此人永不可信了。
西碧尔的背信弃义,在于她份内该办的事(也是佩吉·卢求之不得的事)而她不办,在于威尔伯医生同佩吉·卢谈判后大家意见一致而她个人毁约。医生曾要佩吉·卢答应:如果西碧尔同意带佩吉·卢出去到处逛逛,佩吉·卢就不再单独一人出去旅游。
好啊,佩吉·卢想道,西碧尔不信守合同,而我却信誓旦旦。费城之行后,我哪儿也没有出去过。佩吉·卢一时下定决心,改变她目前仅仅是一个化身的地位。
长期以来一直若隐若现的伟大计划,如今露出了全貌。这就是彻底同西碧尔和其他化身一刀两断。佩吉·卢决定由自己来指挥躯体,到遥远的地方去,永不回来。
在过去,佩吉·卢非得发怒不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现身。脾气发完以后,西碧尔就卷土重来。佩吉·卢过去在交还躯体时从不犹豫。将来就不同了。躯体永远属于佩吉·卢,而不属于任何人。
她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将是什么。在过去,西碧尔之所以能活下去,有赖于她的存在。有好多次,西碧尔在盛怒之下,觉得活下去只有痛苦和折磨,距离自杀简直近在咫尺。这时,佩吉·卢就接管躯壳,大发一通脾气,从而使西碧尔活了下来。
可是,如今她是躯壳的唯一之主,她再也不是一个化身,再也不是盛怒的产物。一切都将大不相同。西碧尔将中止存在。
佩吉·卢受到这种美妙的想法和对西碧尔进行报复的痛快感的鼓舞,但又深知在创造自己崭新的生活以前必须仔细考虑几个实际问题,做好周密的计划,才不会被警察或其他人所察觉。
她得从西碧尔放在公寓内的一口箱子里取出二百美元,然后立即离开纽约。人们寻找的,将是西碧尔·多塞特这个合法的身份,将是一位服装色调和式样十分保守的中学教师。因此,佩吉·卢要找一个与教学岗位风马牛不相关的职业,要穿一些市场上能够买到的最花哨的衣裳。追踪她的人将在美国北部或中西部去寻找西碧尔·多塞特。因此,佩吉·卢打算躲往南方。
她正要拐向74号东街时,突然想起自己在琢磨上述的念头以前,是按照预约门诊时间朝威尔伯医生的诊所走去的。佩吉·卢决定应约前往。她想同医生见最后一面。
走近诊所时,佩吉·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论点,打点好自己将说的话。其要点是:让西碧尔活下来的人是我,而西碧尔什么事都不为我做。可是,想到自己不久就得离开医生,佩吉·卢不禁悲从中来。
她离那幢建筑已经不远。五年来,她在那里一直可以畅所欲言,可以为自己百般辩护。她回想去年冬天一个下雪的日子。当时,她想躲开那场可怕的大雪,便去火车中心站想买一张去暖和地方的车票。但她刚到火车站不久,威尔伯医生就站在她身边了。
佩吉不知道西碧尔曾在车站“苏醒”了一会儿,并在此时给特迪打了电话,特迪又给医生打了电话,所以,佩吉不明白威尔伯医生怎么会来的。
“噢,威尔伯大夫,”佩吉·卢一见到医生便问道,“你从哪儿来?”
威尔伯医生没有直接答复,只是说:“我得送你回家,把你送上床去暖和暖和。”
佩吉·卢不仅没有因为医生打断了她的计划而发脾气,反而偎倚着医生说:“噢,威尔伯大夫,我见到你真是高兴。”她俩一起走出车站,来到出租汽车停车处。佩吉·卢冷得直打战。当医生用自己的貂皮大衣披在她那打算逃跑的病人身上时,佩吉·卢还在打战,但这一次不是由于冷,而是因为裹在貂皮中的极度舒适感。威尔伯医生还答应将来送佩吉·卢一件貂皮大衣作为纪念。
佩吉·卢怀着复杂的感情走进医生诊室。一阵汹涌的激情突然压倒了她。佩吉·卢把她的伟大计划一句不漏地向医生和盘托出。
“我做了什么事让你想离开我呢?”医生柔声问她。佩吉·卢偎倚过来,说:“噢,威尔伯大夫。”那声调和姿态,与那个下雪的日子里的完全一样。
如今,在那晃个不停的摇篮里,佩吉·卢想摆脱往事而开创自己的新生活的决心也已化为乌有。她激烈的心情在向医生的诉说中已耗费殆尽。
瓦妮莎站在西碧尔从未用过的镜子前。瓦妮莎觉得这个躯体过于苗条了。她喜欢再丰满些,线条再圆润些,乳房再妖娆些。她美丽的栗红色头发,似乎要同她的激情一起熊熊燃烧。这倒符合她的愿望。她想要新衣、时装、魅力,并用它们来面对世界。一道纱缦把她同世界隔开,她对此早已厌烦透顶。
可怜的西碧尔,瓦妮莎想道,如果她不是时时量入为出,总是那么吝啬,她会更好地享受人生的。来到纽约以后,西碧尔还没有找到工作。父亲的汇款仅够最基本的生活费用。威尔伯医生是不收诊疗费的。西碧尔没有余钱去买衣服,买美术用品和旅游。我们这些人又不帮她忙,反而总是催着她买这买那,甚至常常干脆为自己花钱。她良心的谴责也无助于改变现状。这是威洛·科纳斯的伪君子留给她的遗产,瓦妮莎悲哀地回想道。
瓦妮莎在涂口红时突然想到一个妙主意。西碧尔不赚钱。佩吉·卢和马西娅只是花钱,对西碧尔的告诫置若罔闻。这时,瓦妮莎作出决定:她要成为养家活口的人!
她想起阿姆斯特丹大街洗衣店的招工牌,觉得在那里工作比较理想。这项工作既不费脑子,又无精神压力,不会唤起往昔精神创伤的痛苦。
将近中午的时候,瓦妮莎被洗衣店录用了。那些化身得知大家找到一份工作,无不感到高兴。佩吉·卢觉得这件工作太好玩了。男孩们承认他们为能操作机器而大为兴奋。维基认为谋得职业不仅在经济上十分明智,而且对治疗也很有好处。连西碧尔本人也同意这份工作很有意义。真正觉得这件事关系重大的,还是瓦妮莎。他们轮流地干着这比较简单的差事。
当西碧尔·伊·多塞特第一次拿到工资时,瓦妮莎·多塞特到百老汇一家小服装铺,买了两套极其漂亮而价钱又不高的衣服。瓦妮莎通过威尔伯医生的帮忙,甚至说服了西碧尔到影剧院去观赏电影。
总之,从1959年8月中旬到10月中旬,西碧尔有了一份由瓦妮莎出面获得的工作。期满时,西碧尔在威尔伯医生的赞同下,继续签订了合同。在众多的化身中,只有瓦妮莎不愿续订合同。因为这项工作已为她挣到两套新衣,并洗去了自己往日的罪责和伪善。对她来说,在洗衣店工作的两个月意味着心灵的净化。
与此同时,马西娅有了一个比洗衣店更好的解决办法。她想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去搞钱。只要他们不妨碍我,我能做的事情可多啦,她一面琢磨着一边向邮箱走去。她焦急地把钥匙插进邮箱的锁孔。
此刻,她要求有关方面接受的是她最近的两个创作。其中一个是她作词作曲的通俗歌曲“两人的快乐约会”。西碧尔曾在抽屉里见到这个歌曲的抄件,不禁窘得要死。马西娅听见西碧尔嚷嚷:要是我死了,人们在我的遗物中发现这首稚气十足的调子时会怎么想?西碧尔当然反对把这曲子送交出版商,这就是西碧尔!马西娅却径自把曲谱寄出了。
今天会不会有回音呢?如果他们看中了这首歌曲,马西娅就能购买她喜欢的油画,用不着花西碧尔的钱了。
送交《父母们》杂志的短文已寄出三周。可能也会有回音了。短文的题目是“亲爱的母亲会不会成为危险的母亲?”精彩的片段还在自己的记忆中盘桓不去:“这位母亲处于又爱又恨的心理矛盾之中。对那依恋母亲的孩子来说,这种恒为不恒定的爱是危险的。一位亲爱的母亲会不会使她的孩子变成神经病患者?心理学家和精神病学家告诉我们,‘是的,这是可能的。’”
邮箱里没有关于歌曲和短文的答复。但有一封读书俱乐部给马西娅的信。信中说,“你若能吸收一个朋友加入俱乐部,就能得到四本免费书籍。”马西娅决定把她的朋友吸收进去。这位朋友就是西碧尔·伊·多塞特。
她这位朋友反对马西娅用她的名字写信,不愿看到信箱中有马西娅的信件。但马西娅照写不误,还通过威尔伯医生告述西碧尔:在这些日子里,马西娅收到的信比西碧尔还多。马西娅得胜了。邮箱里除了“多塞特”和“里夫斯”的信件以外,还有“马西娅·鲍德温”的。马西娅想,唔,我总得有几次胜利吧。
马西娅走上公寓台阶时,心中有几分不乐地想到自己的身份。她是在西碧尔感到内心的愤怒和遭人拒之门外的情绪而无法忍受时就出面承当的。维基曾说过:“马西娅能感到西碧尔所感受的东西,而且更加强烈。”确实如此,马西娅想道,我如此接近西碧尔,以致在她入睡的时候,我连眼睛都睁不开。但我愿自立。我若能售出我的歌曲和论文,就要坚持用我自己的姓名。名利双收,都属我个人所有。
我的绘画也是如此。我的风格独特,与众不同。而且我比他们都聪明几分——也许维基和瓦妮莎不在此列。
马西娅一边开房门,一边想道:我个人的存在是微弱无力的。西碧尔在高兴的时候根本不需要我,也不需要其他所有的化身。
在公寓中,马西娅感到特迪对她觉得不自在。她知道特迪对她的抑郁和自杀念头有些担心害怕。
马西娅走到画架那里,用多种多样的颜色画起画来。这是她绘画的特点。她突然停下画笔,想道:我什么都有,但什么都没有,我有如此才华,却活得如此脆弱无力。
正如威尔伯医生所观察到的,马西娅显然充满着矛盾。一方面、她很多产,另一方面,却具有毁坏性。在表面上,她似乎比较快活,很有创造力,但心灵深处却很阴暗。这与她下面的心理状态有关:她渴望有一个亲爱的母亲,也渴望杀死她的生身母亲。马西娅之所以出现,从根本上说,来自渴望母亲死掉的念头。很久以前,这个念头就在马西娅希望那个小盒子愈变愈大,大得能容纳她母亲的时候暴露无遗了。但在马西娅内心,但愿她母亲死掉的念头和但愿自己死掉的念头交替出现。当西碧尔站在赫德森河边作势欲跳入水中时,马西娅就在西碧尔的心里推波助澜。
我要活着,而不受到伤害,不感到窒息,不再哭泣,马西娅在走回画架旁边时想道。我希望自由自在,如鱼得水。我希望自己出名。我希望自行上床和起床,自己入睡和醒来,与西碧尔无关。
1959年8月17日,西碧尔写信给威尔伯医生:
我并不打算向你谎报我一切安好无事。你我都知道我并非无事。 但事情不是象我过去使你相信的那样。我没有什么多重人格,连双重 人格都没有。那些化身就是我,全都是我。问题不在于什么人格分裂, 因为那些化身实际上并不存在。但问题还是有的,要不然,我也不会 假装成那样。你也许会问起我母亲了。我过去对你讲过她的一些离奇 的事,但全不是真的。我母亲不仅是有一点神经质,她有时还疯疯颠 颠,反复无常,聪明过人,过于急燥。不过,她确实爱我,她总是盯 着我,过分地保护着我。我不如她有趣,不如她吸引人。我的父母要 比许多人的父母好得多。我们有一座好房子,许多食物和好衣服。我 有许多玩具和书籍。我父母干预我的音乐和美术活动,但这并非由于 缺少照管,而是由于缺乏理解。我没有理由抱怨。我为什么变得古怪 起来,我也不知道。
刚写完上面的文字。西碧尔便失去了将近两天时间。“苏醒”以后,她偶然发现了自己这段文字。于是,她又给威尔伯医生写了下面这封信:
要相信并且承认我不能有意识地控制和支配我的化身,是多么艰 难啊。我宁可相信自己能够在任何时间随心所欲地将这种失去时间的 蠢事停止下来,而不愿承认我完全失控。因为,失控好象对我的威胁 要大得多。我在写前一封信的时候,下定决心向你表明我非常镇静自 若,不必求你倾听我的话,也不必求你对我解释或进行帮助。前封信 上说了一些我没有多重人格的话,其实都是假的,只是要向你表明我 不需要你。我曾对你假装我一切都平安无事,对此,我深深自疚。这 次我假装我根本没有多重人格,其代价是丢失了两天。
三星期以后,西碧尔写信给她在念大学本科时的那位护士厄普代克小姐,信中对自己多重人格的问题仍是承认不讳。
我在心理分析开始后数月中,曾写信告诉你:威尔伯医生认为我 具有多重人格,而我称之为”空白的发作”实际上只是我记忆的空白, 其他什么都不空白。我的化身接替了我,去说我说不出口的话,做我 做不了的事。而我之所以不能这样说话行事,是因为我害怕后果不测, 缺乏自信,缺少金钱,或躲避我不敢面临的问题和压力。
我现在想说的,有两层意思。我在四岁以前就开始的“空白的发 作”实际上是时时出现的十五个化身在说话行事,对付过去和现在的 种种问题。而这些问题有许多是我母亲引起的。她有的时候患紧张症, 有的时候歇斯底里地大笑不止,有时能机智地开玩笑,在街上跳舞, 在教堂里大声喧哗或在茶话会上干蠢事,有的时候十分残酷,有的时 候简直不可理喻。我们现在想弄清过去的事,并了解你在对我母亲的 反感中所觉察到的东西。
厄普代克在读这封信时,不禁想起那次护送西碧尔回家的旅程。在路途中,西碧尔象变色龙那样表现了一连串迅速的“心理”变化。厄普代克回想起西碧尔当时曾把脑袋靠在她的膝上,但是后来西碧尔一再说:“我永远不会再做那样的事了。”
西碧尔过去由于无知,否认有化身存在,现今由于羞耻,又一次否认化身存在,但终于又承认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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