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宏辉-->绝代天骄-->五
五
又是一个周末的黄昏,明天就要进行全国英语四级统考。我在空旷的教室里坐不住了,于是决定乘着好天气到郊外田野散散步,借此放松,以摆脱那些扰人的外文字母的纠缠,同时也想实地勘查一下杨明德的作案现场--我那时萌发了写篇小说的念头,寄希望于这次私访能找到一些身临其境的灵感。
我挟着《英语四级模拟试题选》走出教楼。
夕阳斜挂西天,火辣辣的。池溏边没有人,几枝无人照管的荷花在雨后窜出浊绿的水面,亭亭玉立,分外妖娆,它给我一些信心--在颓废衰败的物质基础上营造美仑美奂的精神幻象是可行的,也是必须的。这是我聊以自欺进而欺人的权宜之计,也是我在沉沦的精神躯体大作文章的理论依据,我只能沿着这条路线走下去。
操场上几个球迷在踢球,那幅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人看了生气;校大礼堂将上映香港枪战片,明星主演,阵容空前,一长串子人正排队买票,一个妄图加塞的小子被推推搡搡挤了出动;昔日“民主墙”贴的是舞会海报:今晚八点,男士一元,女士减半,地点在学生俱乐部;墙根儿摆了一堆游泳衣和TC衫,两个眼镜正各拎一件儿大声叫卖。
一切没有改变,校园生活本该如此,理应如此,我能够接受它,有时也能享用它。
这司空见惯的景象未能挽留住杨明德。
我沿着林荫道往后校门方向走,路上正遇到历史系讲师和女儿散步。高考临近,父亲一边说一边作着手势是在为女儿打气吧?女中学生苍白的面孔在夕阳下多了几分红晕,她听说杨明德的事吗?
我装作心事重重,低头思索的样子,避开了父女俩。
学生俱乐部的草坪上三三两两坐着人,吃饭看书或聊天,一个诗人模样的长发男子捧着几张纸踱来踱去,眼神儿却不时瞟向几个欢声笑语的女孩儿,大概是在寻找灵感;女生宿舍门前聚了一群打扮停当的绅士,前来邀请女士共同编织周末之网--以前看门儿的那小子开学时被几个男生哄出去臭揍了一顿,后来被调去当图书管理员了,现在换了个和蔼可亲的婆婆,她似乎很愿意帮助那些犹豫不决焦虑不安的年轻人。
周末以它特有的方式拉开了序幕,我突发奇想采用了另一种消磨周末的方式--到荒郊野外进行一次只身独赴的探险。后校门就在眼前,远离了熟悉的人群,我的心情近于自怜,也近于自傲。
一周前,当杨明德走过这里时,他内心的高傲势必也达到一个顶峰了吧?满眼都是蠢蠢欲动的人们,在造物主捉弄下,在七情六欲操纵下演了一出出乱哄哄的闹剧。他们愚昧无知,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结局,唯有自己才洞察了一切。
偏执的思维和阴灰的心理鼓舞了他,在幻觉中他己酝酿好了行动,他赋于了它崇高的使命和革命的意义,展示一种赤裸裸的真实,快意于我们的羞愧和震惊。没有什么再能阻止他。
校园外是另外一番景象,坑坑凹凹的土路上重叠着车轮的印辙,牲口便溺随处可见,风扫荡地皮,尘土飞扬,轮廓模糊的夕阳浮在西天,路上少见人影。
我想模拟一下杨明德的心情,扮演一下他的角色,这样也许会有助于对他的理解。在进入角色前,我必须保持清醒的理智,作为探寻思维迷宫的护身符,还要不时亮出一面人道主义的小旗,必要时可以用它抵挡一些责难。
我的同学,我将你看作一个反社会反文明的报复者,是对你的贬低还是对你的滥誉?以此作为认识的起点是否也过于肤浅?我希望借你完成一部处女作,你能帮助我吗?
谁甘心忍受人世的鞭挞和嘲弄,忍受压迫者的虐待,失恋的痛苦,劳苦功高却被作威作福的小人一脚踢出去?......而仅仅一刺刀,便可使这人性沉沦的世界永终结。
愤怒如烈日下的浮尘弥漫开来。我把自己想象成哈姆雷特,挥舞手中的试题选作为利剑,口中念念有词,疾风般冲上田埂,穿越麦田,最后站定在一座坟包大小的土丘上。我放眼四顾。
中气竟有些不足了。刚才的表演活象是手举红宝书斗私批修的红卫兵小将,总的感觉不大地道。
硕实的血红残阳沉甸甸地压在地平线上,几根工业烟囱不知疲倦地喷出滚滚浓烟。野风浩荡,麦子尚未完全割完,金粒般的夕阳在麦浪上滚动,呼呼而来,冉冉而去。稻田里金光烁动,脚下一条河沟欢快叫嚣,溢彩流光,在两壁杂草掩护下东流去。
田野寂静无人,远处村舍在夕阳下肃立。
脚下是个斜坡,周围一小片树林,很僻静。我垫着试题选在树荫处坐下了。我点了一根烟,拎起一根枯树枝在地上信手涂鸦,耳畔蝉鸣尖锐,铜钱大小的光斑映在草地上,树叶中夕阳烁动。
试想一下,随着牛蹄踢蹋和青草悉卒,一个牧牛女峰回路转,从天而降般出现,那该是怎样一幅景象?
她偏坐牛背,光芒四溢的发梢随风飘舞,她纯朴健美如同一朵野百合花,端庄的面孔带着对书卷气的嘲笑?
这很可能不符合事实,仅是我一厢情愿的想象。
杨明德,你多次留连彷徨于此,一定不止一次地迷醉于这田园牧歌的景象,也一定不止一次地在幻想中构思了你将采取的行动,你比我更具有发言权。
霎间所至的视觉与频频光顾的幻觉产生了强烈的遇合,或许这对你正是一个无与伦比的美妙境界。她沿未发育的粗糙身坯与你想象不谋而合,腐草的酸腥和牛羊的膻臭意味着原始快感的招唤,而五官麻木的憨笑则不啻于世界末日亲切的启迪。于是,你的意识丧失了,感官麻木了,你的生命意志得到了高扬,向她招手,呼唤野性,回归自然?
这样的描叙也嫌得太富有文学性欺骗性了,我的同学,我羞羞答答,试图用最文诌诌的语言帮你掩饰事实,但我能遮盖你人格蔫缩、精神虚弱的本质吗?
你的那种凶狠而怯懦,紧张而卑微的神情一定引起她本能的警觉,她没有随着你的手势过来,反而试图躲开。
这一次失败使你彻底绝望,你的脑袋被莫明的愤怒搅成一锅粥。你梦游一般扑过去,迷离恍惚中把牛背上的少女扯了下来。
你已经无力考虑后果,不远的土路上不时有人走过,呼救将卓有成效。
她没有呼救,也许她是吓呆了,她的恐惧可能含混不清,是新衣被撕被是牛被惊跑还是霎间灌注脑海的死亡预感?
她拼命挣扎使你更近于疯狂,形体的搏斗取代内心的搏斗,你的敌人具体而明确,你的障碍近在眼前。当你触摸到她浑园壮实的躯体,你是否有了把握命运的信心?她的强健体力是否使你一度气馁,几至于半途而废?
你到底扼制了对手的喉咙,使她近于昏厥。她徐徐倒地,呈现着听天由命的躯体。
斜坡之阳,河沟之阴,天地徐徐拉开大幕,即将上演一场荒蛮的老戏。血红残阳在地平线己浸去了半边脸,祭师顾刀而立,预备将一个少女奉献给它作为牺牲。
然而,高居其上、煞有介事的祭师却是个虚张声势的无能之辈!
卖力渲染了这半天,却抖出这么个包袱来,它让人把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这真是个绝妙的幽默,换了谁也会忍俊不禁。
阳痿?我一直回避这个字眼,当代文学赋予它太多的引申义。但是,不错,是阳痿,不仅是器官的,也是精神的,造物主早己在这里埋伏下了陷井。
亲爱的骡子兄弟,你总该领悟到你的绰号所具有浓烈宿命味道吧?
算了,到此为止吧,你赶快把可能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拉起来,告诉她不过是和她闹着玩,从头到尾都是游戏,然后陪着她在树林里更一玩老鹰抓小鸡。能否使她破涕为笑蒙混过关全看你的造化了。
但造化之神和你开的玩笑是否太过分了些?虽然他未必有恶意,却使你看到了末日图景:在世人的哄堂大笑中,大地震颤轰鸣,树枝分割的天空高速飞旋,所有建筑物土崩瓦解,纷纷陷落。
你抓起一根粗木棒准备干什么?
住手吧!此时理应为他找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契机,无论怎样,都不应让他堕落到更加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那一点灵光在哪里?
我乞灵于那头静默己久、勘破世情的牛,它此刻大悟般哞然昂首高歌,紧接着撒开四蹄,健步如飞,冲着漫天云霞西去,仿佛一道彩虹,在金子般辉煌和生铁般冰冷的现实之间建立了颠扑不破的密码联系。
你呆住了,凝视着远去的灵物。
地上的村姑醒悟过来,她起身猛推了你一个趔趄,拨腿随之狂奔了。
她象一股风在辽阔的田野渐远,成为视野里永不可及的一个亮点,把寂廖的薄暮留给了屹立山岗的人。
夕阳完全沉没在地平线下,一条瑰丽壮阔的大河在那里光涌澎湃。齐天大圣踹翻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共工怒触不周山,沸腾的铁水恣意横流,烧红了半边天空,有没有更加坚不可摧的擎天石柱足以重新支撑倾斜的天宇?
你踉踉跄跄前走几步,悲从中来,不可断绝,你再也忍不住了,于是冲着一颗树喷射出一条黄灿灿的灼热尿液,或许你想如此向那个操纵人类命运的西天佛祖表示你的蔑视和仇恨,但你己无力逃脱他的手掌。
此时,我眼前浮现了上周那部武侠片的片尾画面:
一场武林报仇雪恨的杀戮之后,唯一的幸存者从废墟中浴血而出,他伤痕累累,满脸血污,劲风吹动乱发。他步履艰难、醉意朦胧地向燃烧的地平线移去,最终消失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中了......
天宇现出洪荒未凿的一幕,熊熊火焰渐渐衰竭破碎,化作西行路上漫漫黄沙,随之空中展开了铁青的幕布。
薄暮冥冥,田野里弥漫起氤氲紫气,炊烟在家舍上升腾,晚风拂来,缓缓飘散。
官能感觉慢慢恢复了,我嗅到了泥土的芬芳和麦穗甜香,耳边是潺潺水声和呢喃物语,村头正呼唤家人归来。
眼前清晰起来,河沟横于脚边,河水混浊,两壁杂草丛生。那个穷途末路的侠客哪里去了?我要溯流而上找到他。
一轮桔黄的月亮爬上了湛蓝的地平线,仿佛落日略微休息了一下儿,换块幕布又重新登台亮相,只是它有些疲倦,须借助一只巨掌的托捧才能缓缓上升--自身的重量把它压扁了。
清凉下泻,浊热升腾,在河面上交汇,浮光跃金,蓝气弥漫。
皎洁的银盘悬在了半空。
我徘徊于打谷场上,仿佛雪夜独行于旷野,几堆草垛散布四周,黑暗处是月光照不到的阴影。
向西望去,村舍亮起几盏稀落的灯,地平线上闪电隐约,东边的校园灯火阑珊,映明半边夜空,那里的周末大约仍将发生一些动人而平常的故事,但它与我无关。
不错,与我无关!
我神清气爽,精力从未有过的充沛,我不知疲倦地走来走去,满意于脚下的稻草咯吱作响。突然间,我展臂曲膝,作了个跳跃的准备动作,随之蹬腿甩臂,于是我如一只大鸟般在月光中滑翔起来,落地后我回首看去:那是一段惊人的距离!
孜孜不倦独立求索的少年时光如流星一般划过了黑暗的天空,终于逝去了。
我想起自己刚刚渡过二十岁生日。青春的热血和少年的壮志还在,我的创造力还未丧失,我要结束现在这种空虚无聊的生活,开始干一番事业。
从现在开始!
我踌躇满志,亢奋得难以自持,酩酊大醉一般,我大步践蹈自己顽冥不化的黑影,陶醉于孩提时的跳格子游戏,嗓子里聚集多日的啸叫行将脱口而出,在朦胧大气中扩散开。
一只健壮的猿猴钻出牢笼,急速奔驰于茫茫夜色,跨越了层层篱笆,穿过了肃立的庄稼,在无边无际的原野中消失了。今天是它的生日。
我手舞足蹈,大仰大俯,时空的界限模糊了,悲欢己不复存在,仿佛正和一群涂了油彩插着羽毛的生灵围着篝火忘情狂欢。恍兮惚兮,惚兮恍兮,来不可遏,去不可止的音调字符疾风般掠过意识的无边旷野,我随着它信马由缰地哼了起来:
万物之灵,那是一个什么意思?
一陈阴风吹过,掀得草垛黑暗处嗤嗤作响,那里隐藏的讥笑忍不住了。我猛然警觉。
这绝对不是我的歌声!也不是我的表演!莫非有个幽灵乘我不备偷袭了我,利用了我的躯壳吗?
我绷紧神经四处张望,村庄里夜未深人己静,只剩下孤零零的灯光鬼火般闪动,月光惨淡,狗远远地吠了起来。我后脑勺一凉,一只手掌拂上来,寒意迅速散到全身。
我毛骨悚然,沿着田埂疾足奔跑,象要甩掉身后的尾巴,我心脏在咚咚撞击。
亲爱的骡子兄弟,你的同学本想借你寻找一部现代启示录,你却同他开了这么一个古老的玩笑!
我一脚踏进了水田,当我费力提起湿漉漉的裤管和滑腻腻的鞋子时,似乎听到了爽朗的笑声。田蛙的鸣叫也在提醒我的愚蠢。
人类之间存在不可跨越的隔膜。我的同学,我曾经把你视作实验台上的线路板和剥皮田蛙,一次次对你输入强大的电流,或许我自作聪明的思维不啻于你的地狱吧?我无权再往枯泽的人道主义上滴几滴鳄鱼眼泪,也无力再往困乏的理性上涂抹一点儿人文色彩了。你是否也在你的地狱里为我选择好了刑罚呢?
总算跑上来时的那条土路,学校沿未熄灯,楼房灯光映得路面半明半晦,我的步子放慢下来。
我的同学,你盲目徒劳的反抗只是给你的同学们增添了笑柄和谈资,给校园演了一场滑稽戏,你还有一个更卑鄙的同学,他妄图把你凝固的脑浆作为他个人奋斗的垫脚石,他是否太残忍太不择手段了呢?他自以为能为这个舞台演一出好戏,请你为他预言一下,他将为世界增加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后校门己不远了,几小时前我挥舞长剑冲出校门,现在我丢盔卸甲,狼狈不堪地回来了,我注定要把哈姆雷特弄成喜剧丑角,事实也证明这是我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我犯了一个校园里普遍性的错误一一叶公好龙。今晚我必须忘掉,为了明天的四级考试,也为了日后更复杂多变的考试,我必须忘掉它。
我走进了后校门,现在把我和杨明德隔开的是一道校园的围墙和一道监牢或精神病院的铁窗。校园平庸的生活还是适应于我,我现在饥肠漉漉,正需要校园为我提供食品,虽然它未必合乎我的口味,但它能填饱我的肚肠。
俱乐部的舞会正放着最后一曲,悠扬的舞曲、闪耀的彩灯激动着许多年青的躯体,这里才是放松忘情的好地方。
我再一次深深感到,脱离大部队,孤军奋战在理论上是错误的,行动上也是危险的。
回到寝室,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把室友们吓了一跳:“你不是上晚自习了吗?你的书呢?”
午夜时分,宿舍楼里爆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骚乱。
男生们不约而同冲着窗口呐喊,欢呼雀跃或鬼哭狼嚎,盆碟合奏,啤酒瓶遍地开花,惊天动地的吼叫划破了校园静谧的夜空。
对面女生楼也鬼使神差地与之响应,惊惶失措的政工教师东奔西走镇压,但喧嚣此起彼伏。
一些男生跑出去,试图撞开己关闭的女生楼门和铁校门。楼上不断抛掷点燃的扫帚衣物以壮声势。有先驱者发出革命的号召:
同学们,同志们,亲爱的朋友们!
我们手拉手,肩并肩,
打着横幅,呼起口号,走出校园。
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
只生一个好,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
保护环境,造福百年。
我们一起来歌颂伟大的母亲,
亲娘生我,祖国养我,
但是--党教育了我。
剩下的时间如不多,
人民广场去坐坐,拉起园圈,围着篝火,
跳起欢乐的舞,唱起那心爱的歌!
我们的生活比蜜甜,
我们的祖国是花园。
党啊,亲爱的妈妈。
好不好,好不好?
半小时后,骚乱自然平熄,同学们酣然入睡,紧张了半夜的辅导员这才擦了把冷汗。
可爱的花朵和兢兢业业的园丁开了个啼笑皆非的玩笑,时间未曾预期,内容不乏健康向上,只是方式欠妥。
校方后来未能找到够格的幕后策划者,也没有迹象表明早有预谋,整个事件突如其来。有人回忆说,熄灯前有几个小痞子在楼下追打一对连尾的狗,那时己有闹事的苗头,但校方不能接受堂堂高校学生会为流氓犯摇旗呐喊。专门研究高校学生心理的专家认为这是在大考前夕紧张心理压力下的一种群体宣泄行为,类似于古代军营中所发生的“炸营”行为。
为杀一儆百、敲山震虎,校学生处借机处分了几个犯有前科的学生。张强倒了霉,那夜他表现得特别兴奋,着了魔似的点燃杨明德的旧衣物不断往下扔,并与前来阻止的团委副书记发生争执,一翻旧帐:赌博被抓一次,他受到了严重警告处分。
次日的全国英语四级考试如期进行。上午十一点半考试结束,考生们浩浩荡荡涌回宿舍、食堂,阳光普照,地面上跃动着张张明媚轻快思无邪的笑脸。
七月七日,高校毕业生己经离校,中学毕业生开始一年一度的高考。焦头烂额的儿女们在考场上拼搏时,望子成龙的家长们焦急守候在门外。注定有一批幸运者或不幸者填充到校园里来。
这一年暑假酷热异常,昏昏沉沉中我恍惚看见了白炽天空出现了九个太阳,排成了巨型十字。
八月间,伊拉克入入侵科威特,油井燃烧的滚滚浓烟蔽盖了中东天空。一年后的这个时候,苏联发生了政治大地震,庞大的政权倾刻间分崩立溃,地表下的岩浆喷发,人欲横流,施虐了俄罗斯辽阔的原野。
夏夜我坐在自家单元楼房,透过窗纱仰望满天繁星,那是人类始祖长久凝视忧郁不安的眼睛。自从女娲补天,有巢氏发明房舍,一种命运或许就无可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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