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叔父的度假别墅,莉莎站在阳台上。别墅是红木构架的,俯瞰着美丽的达后湖。这个椭圆状的冰川湖,藏在内华达山脉满是葱郁松林的重峦叠蟑形成的一个山谷中,风光无限。黄昏时分,渐渐成暗蓝色的湖水泛着山峰与林木的倒影。尽管她的心境不佳,莉莎仍为这大自然的壮观所陶醉。她的喉咙紧咽,泪水涌上了眼框,迷人的美景总能使她动情忘怀。
夜幕很快降临了,空气变得凉飓飓的。莉莎不禁同手抱住双肩。很快寒气就将把她逼进屋内。她深吸着新鲜的空气,不顾逼人的寒意,竭力延缓她不得不进屋独自一人,心绪紊乱的难耐时刻。
昨天当她茫然不知所去时突然想到了她叔父的这个山间别墅。他是个鳏夫,住马里兰州,一年中总有几次来此度假住上几天,其他时候别墅都空着。四年前他买下这别墅时曾给过莉莎一把钥匙,欢迎她什么时候来。莉莎和罗妮,还有其他几位朋友在冬天斯括山谷滑雪期间在这儿住过几次。
但是这次与前几次大不相同,那几次既有宾朋相伴又有滑雪的兴奋,这次只有她一个人,黑夜总是伴随着孤寂一起降临。到目前为止,极度的麻木与劳累成了她逃避处理纷繁的思绪或情感的权宜之计。昨天她在五号州际公路上开了一天的车,晚上停在萨克拉门拉域的一个汽车旅馆过夜时,累的浑身发抖,倒头便睡,连晚饭也没吃。今天一大早就起来赶路。到达后湖,在叔父这富有乡村气息的度假别墅卸下行包,就奔到湖边。她沿着湖边漫步,一直走了几个钟头。
尽管她的思想一刻也没有完全离开托尼,可总有一层类似保护的的缓冲层使她避开了正面冲突,让她透过内心的漫射透镜来看待他和发生的一切。她尚未从惊煌中醒悟过来,麻木不住地接受了他俩的爱情已成流水这一残酷事实,而她的心(尽管她还没有意识到)却不能相信这一点。
终于寒夜和黑暗把莉莎逼进了房内。一天的远足劳顿使她精疲力尽,而精神上的疲惫尤其耗竭力气。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竟一天未进食,就弄了块意大利香肠和干酪作夹心的三明治吃了。她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也无意做些可口的饭菜,于是只吃了这块三明治。
漫漫长夜展现在她眼前,萧瑟凄凉,百无聊赖。莉莎想到开车去雷诺镇的一个豪华娱乐场去打发时间。她可以到一个赌桌上试试运气,或者看场演出,可这个主意刚进入她的大脑,就被她打消了,因为这需要太大的精力。过去这样的消遣带劲的很,可那是因为她还有同伴。看她目前的心境,即使她能赢一大笔钱,她也高兴不起来。她也怀疑即使是最有才华的滑稽小丑今晚也不能让她开心。
烦燥不安地,莉莎在屋里踱来踱去,想着她现在要是在洛山矾就好了,要是她回到父母身边而不是到这个地方来就好了。这里的孤寂无度,她原以为自己需要,现在笼罩着她的全部身心。她最希望的还是摆脱目前所处的沉重、乏味和死气沉沉的状态。
最终她决定去冲了澡上床睡觉。她的四肢酸痛、嗓子干痒,眼睛潮湿刺痛,不知是否得了病毒性感冒。她只好走出喷头,擦干身子,套上睡裙。
当她走进卧室时,一阵痛楚猛地向她袭来,就象一场太平洋风暴带来的疾风骤雨。她的心底不得不承认它一直否定的:她永远失去了托尼,而她不管怎样都要继续走完人生之路,没有他的伴随。她的爱对托尼来说还不够,永远也不够。猜忌和怀疑与爱情无缘,尽管他喜欢她,但他对她的感情还不是真正的爱。也许是他没有爱的能力。
风暴终于平息了,莉莎瘫软力竭地横躺在床上睡着了,累得都无力钻进被窝。
星期三早上她很早就醒了,由于头一天晚上的感情冲击,她的心仍感到隐隐作痛。但奇怪的是她很镇静、果决。她需要一个彻底的改变,与过去决裂。洛杉矶没有什么留得住她的了。她没有固定的工作拖住她,况且,罗妮几个月后也将结婚,这样她又是独自一人。现在正是到别处开始新生活的时候。
可能菲尼克斯城不错,她认真地想了想。父母见她住在附近会很高兴的。她可以在那儿找到一份工作生活,还可以继续在晚上或周末进行业余写作。莉莎预见到许多的寂寞空虚的夜晚难以度过。
她穿好衣服,走进厨房准备咖啡。虽说现在离罗妮上班还早,莉莎决定给她打电话。“啮,是我,”她听到罗妮拿起了电话筒就说。
“你好吗?”罗妮焦急地问。电我本以为你会更早些来电话的。”
“我本想昨晚给你打电话,’莉莎带着歉意说,“可我累坏了,很早就睡下了。是的,我挺好。”
“吉利斯先生查明了是谁泄漏了消息,”罗妮开门见山地说。“是办公室里的一个家伙。据说吉利斯先生开除了他。可托尼让他留下了那家伙。”
“这不错,”莉莎不表明态度。
“他来过几次电话,昨晚和前天晚上又顺道来过,”
罗妮主动相告。“他看上去可怜极了,莉莎,他是死活要想和你谈一谈。你为什么不给他打一个电话,把事情说清楚!”
“因为没什么可说清楚的。”
“你对他也太苛刻了。”
莉莎的嘴苦笑地一咧。“你站在谁的一边?”她问,“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相信我,事情还是就此为止的好。”
“如果你见到他,我想你会改变主意的,”罗妮说,“可这是你的事。顺便说一下,麦淇·波顿来过两次电话,她要你回个电话。我这儿有她的号码,或许你也不想和她对话?”
“没必要挖苦人,俄莎说。“我当然要给她回话。号码是多少?”她抓起一枝笔。
罗尼脱口说出,然后俩人扔下托尼这个棘手的话题,谈了一会儿别的事才挂上电话。
因为她并不急于要和麦淇说话,莉莎就推迟打电话先喝下两杯咖啡提神。她对着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皱起眉头,麦淇将要和罗妮一样设法说服她给托尼打电话,因为他对她至关重要,所以她的说辞一定很有说服力。
当她接通麦淇时,果然不出她所料。麦填开门见山地说:“告诉我,亲爱的,这是怎么说来着?你和托尼就不结婚了?如果说我这辈子遇见过天生地设的一对儿,那就是你们俩儿。”
“麦淇,你应该知道是托尼和我吹的。”
“‘起端是的,”麦淇让了一步,但至此为止。“他受到了伤害,气愤至极,在火头上就这么做了。可你的逃走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我都找不到你,怎么能请罪补过呢?”
莉莎叹息道:“我不能去见他,你不明白吗?我如果去了,最终又放松了警惕,只会下次又受刺激。以前发生过,所以我知道会有不断的下一次。我不够坚强,抗不住他,而我却必须抗住,为了我们双方。我们俩完全不配。”
“如果你们相爱至深,足以消除你们之间的差异,那又怎么会不配呢?”
“就是这点!毫无可能消除差异,因为托尼并没有爱我爱得足以信任我。我说的、做的一切似乎都值得怀疑,他总是认定我是祸根。我无法面对这样一个未来,一个男人对我全无信任!你能想象那将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你能吗?”她的话断了,她极力忍住眼泪。
一阵沉思后麦淇静静地问:“你爱他爱得足以原谅他吗?”
“原谅?这不是原谅的问题!”莉莎哭道。“我当然可以原谅他。而且我真真确确地爱他,麦淇!你知道这个。可我不能忍受他总是假定我是某种恶魔,没准就在他背上戳上一刀”
“我明白。也许你真的与托尼不般配,”麦进说,“如果你是适合他的,如果你能宽容些,理解要他信任别人是多么不易,那你就会明白,由于有了你他已经在通向信任的路上前进了很远。”
莉莎的手紧紧握住话筒:“你是什么意思?”
“托尼这辈子总被人背叛。首先是他父亲抛弃了他,然后是他母亲。她甚至到了让他撒谎、偷东西的地步!在他十岁的一天,他还在学校上课,他母亲干脆打上行李一走了。想想看,这对一个小孩子的摧残,这如何严重伤害了地信任别人的能力!那以后他象一件旧家具那样被从一个孤儿院推到另一个孤儿院,直到一天卡尔把他领回家。”
“我知道这些,麦淇,’“莉莎缓声说。“可他崇拜信任你。”
麦填笑了,却是充满善意的。“你不会认为这种亲密是一夜之间产生的,是吧?开始时他对我们和对其他人一样疑心很重。唯一可取之处是他喜欢橄揽球,而他看到卡尔是他们队公正的教练。我当时只能袖手旁观,企望会有那一天他变得能容下我。”
“你最后如何使他改变的呢?”莉莎兴趣很浓地问。
“奇怪得很,完全是偶然的。我怀着比尔的最后几个月,托尼更疏远我们了。我知道是因为他认为我们一旦有了孩子就不会要地了。可他这么不易接近,我都不知如何让他放心。接下来就是在卡尔出城去探望他的母亲时,孩子比预产期早二周来到了世上。全靠托尼把我送进医院,打电话通知卡尔,甚至在我被急急忙忙送进产房时也是托尼负责办理一切挂号住院手续。卡尔没法在孩子出生前赶来,而我娘家人也住得太远来不了。所以托尼就作为家庭的唯一代表自始至终地守在等候室。他是孩子出世后第一个见到孩子的,我还没看见呢。我想这对他起了点作用,使他感到比尔在某种意义上是他自己的一部分,还有他知道他一个人负责了孩子和我的安全,他干得很出色。你知道,这对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是很重的负担。”
“是的,我承认。”莉莎可以想象出他当时一定为照顾好麦淇焦虑万分。她甚至能想象他一个人在等待时脑海中流过的闪念,那就是婴儿的到来将夺去他在麦淇和卡尔的慈爱中找到的丁点儿安全感。
“第二天卡尔到后,在我住的病房,”麦淇继续说道,“我们三个正说得起劲,我碰巧说了句要是没有托尼我都不知该怎么办。我记得卡尔当时说的每一个字。他说,‘我希望我们永远不必知道那种情况下会如何。’然后他对托尼说,“我不在乎全靠你来照顾你妈妈,儿子,你没有让我失望。我真为你骄傲。’从那一时刻起,我想托尼真的感觉到自己有所归属,而我才真正成为他妈妈,卡尔真正成为他爸爸。他不但一点不妒嫉比尔的到来,反把这孩子当成了他的私有财产,为这孩子感到骄傲。俩人至今仍亲密无间,虽说有年龄的差距。我要说明的是,莉莎,托尼很奇特地,必须先相信自己的价值后才能信任我们对他的爱,或者说他对我们的爱。”
“我明白你说的了,麦淇,可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情况。”
“的确不同,而且更困难。虽然托尼学会了信任卡尔和我,后来与卡门的不幸插曲又把他推回去了。她不仅在他们订婚期间欺骗他,而且还胆敢把他送上法庭、起诉要地抚养一个不是他的骨肉!他如此不肯轻易相信别人难道奇怪?尤其是一个女的”,她笑起来
“一个女记者会感到不解吗?”
“我……我想不会的”,莉莎慢吞吞地说。
“再把我说的好好想想,莉莎,亲爱的”,麦淇温和地说,“托尼真的爱你,需要你,极其他。我希望你不会让我的孩子伤心失望,他经历的已经够多的了。”
“谢谢,麦淇”,莉莎动情了。“非常谢谢。”
她们挂上电话后,莉莎走出屋来到阳台。早晨的阳光铺在晶莹的湖水上,静静的水面映着山峰的倒影,空气散发着松柏的芬芳。
莉莎站在栏杆前,睁视着波光教数的湖水,但实际什么也没收入眼底。她意识到麦淇刚刚交给了她打开托尼心灵的钥匙,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她以前没有掌握的。她本来知道他缺乏信任源于他的童年,但没有看到童年留给他的自卑情结。在世俗的眼中,依照它的标准,他是奋斗成功的天之骄子,他先是一名备受崇爱的著名运动员,后来成了一个一帆风顺,成就非凡的实业家。他似乎什么也不缺。胜者的鸿运高照,凡事一干就成,一切成功能买到的。但是人们,包括她本人,没有看到的是不能相信自己配得上最崇高的奖赏──爱、这一点他隐讳极深。从麦淇和她的家庭,他终于找到了几分爱,但是当他迈出正常的下一步,即想从一位女性身上寻求爱时,这一财富却避开了他,隐匿起来,就因为一个名叫卡门的女演员的欺骗与冷酷。
难怪托尼动辄就不信任她,那么苛刻地评判她。这不是因为他不爱她…而是因为他不敢相信她对他的爱。因为过去的经历教会了他对一切持有戒心,防止着时时可能受到的背叛,而实际上是他对自己缺乏信心。他还不能相信任何女性会对他真诚相爱。由于她原来只祝酒于自己的愤恨与伤痛的情感交混中,对隐藏在他极易猜疑的心理后面的实质全无察觉。
麦淇刚才问她什么来着?她爱他爱得足以原谅他,足以消除俩人之间的差异吗?就她现在所见,唯一需要解决的是托尼对他自己的信心。如果将来还存在怀疑和猜忌,那么在她的爱和新的认识引导下,她终将耐心地一个一个地消除它们,直到托尼树立起这样一个信念,即他没有看错他自己信任寄托的对象。
莉莎顿时感到自己是在浪费时光。她冲进屋,抓起电话听筒。由于兴奋,也带有几分畏惧,心跳得象揣只小鹿。她迅速打了三个电话。然后,收拾好行包,锁上屋门。不到一个小时便上了南归的路。不久,她便不是当一名惨败下阵的可怜傻瓜就是成为世人中最幸福的女子。只有时间──和托尼的反应──能够说明这一切。
星期五早晨六点钟,托尼哼哼叽叽地翻过身去按掉闹钟刺耳的铃声。一星期来他的睡眠一直极差,而且每况愈下。昨天晚上他一直到三点还没睡着,折磨人的思绪把困劲赶得远远的。莉莎的失踪使他忧心仲仲。她独自一人在外,无人知晓她的下落很不安全。他知道如果她遇上任何灾祸,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他不问青红皂白的谴责逼走了她,负罪感和焦虑就象无休止的恶梦。
一次次地她用行动向他证明她的爱,可直到他们不幸分手,他始终猜疑她的每一举动,总不太相信她,不相信她的诚实。而她总是光明磊落的,除开她第一天在牧场威胁说要不征得他同意报道他以外,她从来都对他说实话。
甚至事后,她还专门跑来告诉他那只是虚张声势的空话。回忆鞭答着他的痛处。那天晚上他们第一次做爱,就在这间房子,就在这张床上。
再也无法忍耐绵绵的思绪,托尼掀开被子,跳下床去,走进卫生间冲澡。但是喷淋刺激全身的水流也没能让他觉得好受些。然后当他站在镜子前刮脸时,映入眼帘的模样使他不禁厌恶地做了鬼脸。他并不为自己形容枯槁烦恼,尽管这的确够糟的。由于缺少睡眠,他的眼圈发红,脸上其他部分则灰白阴郁。然而是他自己让他感到嫌恶,因为他看到的是一张性子暴烈的傻瓜的脸,这个傻瓜丢掉了他最美好的。如果他已经让莉莎伤心到被迫远走高飞,甚至连她最亲密的朋友们都不知她的去向,那么他能赢回莉莎的芳心的机会就象让时光倒流一样渺茫,根本不可能。
回到卧室,托尼挑了件深色上衣穿上。轮到打领结时,他走到镜子前。这一次他避开自己的眼睛,目光聚集在手上摆弄的银灰色领带。然后,抓过上衣,抬腿穿过客厅进了厨房。
虽说不饿,他还是强迫自己吃早餐。他今天有个工作午餐,但那很迟。
他刚吃完电话铃就响了,托尼急忙站起来去接。这么早不会有人打来电话……只可能是莉莎!
可是拿起话筒,他的热望熄灭了:是麦淇打来的。
“我这会儿在机场的机库,托尼”,她马上说。“这儿出了问题,你最好立即赶来。”
一时摸不着头脑,托尼都无法思考。“什么问题?”他问,然后更尖声地:“你在落杉批干什么?怎么又在机库?”
“我现在说不清”,麦淇说,“你来吧,托尼,来吧!”
电话被挂断了。托尼扔下话筒,茫然地呆看了一会儿窗外的大海,更加胡涂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麦淇说的全象胡说。
但是她话音里隐含着急迫感,这足以使他立即行动。
她需要他,这就是他所知道的。站在这儿胡猜是怎么一回事无异于耽误功夫。托尼抓起夹克,冲出房门,上了今天的交通极其拥挤,托尼心急火燎的,觉得车开得如蜗牛爬行一般。同时,各种猜测在他脑中纷至沓来,他想象着各种可怕的事情。麦淇自己出了什么事儿;比尔出了什么事儿;一定是比尔,他浑身紧张地想。比尔一定出了什么可怕的事。麦淇来这儿想乘他的私人飞机去纽约,这样可以比一架商用飞机快。她一定也需要托尼陪同她一起去。
也许是莉莎,他刹那间想到。莉莎出了什么事儿吗?当他把罗妮说的告诉麦滇,说莉莎不要再与他有任何瓜葛时,她说她要设法和莉莎通话,虽然他不允许她来干涉。
但托尼意识到那个拦不住麦淇,如果她觉得她要干的是正确的话。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知道莉莎在哪儿?他的心因恐惧而咯咯乱跳,对交通拥挤产生的沮丧无奈也到了无法忍受的程度。
当他终于赶到机场的机库时,一眼就看见他的飞机停在外边的跑道上,已经准备起飞。一定是麦淇告诉他们准备好的。托尼的嘴干渴极了,他跑向飞机。
他刚到舷梯,飞机驾驶员走到门前。“出了什么事件?”他气喘吁吁地问,身上每一根神经都因恐惧绷得紧紧的。
“那位女士在机内,先生我看还是让她来告诉你吧。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一待得到指挥塔的出港许可就起飞。”
此时,托尼已走到舷梯最上一级。他木然点点头,等着听到最坏的消息。他从另一个人身边走过,打开门进入密舱。
舵内只有一个人,却不见麦淇的影子。他惊呆的目光控上的是一个可爱无比,风姿绰约的身影。莉莎安祥地坐在一把宽大舒适的椅子上,双手交迭放在腿上。她穿一件托尼从没见过的漂亮白裙,飘逸的长袖,宽大的裙摆,高脖领上嵌有精美的珍珠。令人叫绝的秀发,金光闪闪,用珍珠饰花别在耳后。见到她已是出乎预料,因为他等着见到麦淇,听到不幸的消息,而见到她这样仪态万方,令人销魂更让他魂飞天外。
他一时无语,说不出话来。他的嗓子卡住了,而他依旧惊魂未定,继续呆望着,几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不相信一星期恶梦般的渴望与畏惧已经过去。他本以为他再也见不到她了,而现在见到她如花似玉,典雅端庄象个公主似的……他完完全全地惊呆了。
莉莎嘴唇微微一笑。此时,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飞机引擎发动的声音,几分钟后他们就将升空。
惊诧的冲击波在减弱,托尼突然想到自己还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儿,或这是去哪儿?
“你可以就为什么征用我的飞机提供一些线索吗?”
莉莎站起来:“我很愿意,我绑架了你。”
托尼的一条眉毛向上挑起:“绑架?”
她点了点头:“对。”
托尼意识到自已被开了某种玩笑,浑身上下由麦淇早上突然来的电话积起的紧张一泻而尽,随之涌上一股怒气。他颤抖着:“接到麦淇的电话后我都吓傻了”,他的话音似带有伤创的震荡。“我想象你还是比尔死了……或者至少受伤了。你们俩儿还是乖乖地解释一下让我备受其苦的原因!”他的视线扫了一圈舱内,咆哮道:“见鬼,麦淇到底在哪儿?”
“现在,我想,她已经到了你在马里布的海滨寓所”,莉莎说,更加叫他吃惊。“你们俩很可能在路上错过了。对你受到惊吓,我深表歉意,托尼。我想,我们没有料到那个电话会吓着你。可你不应生麦供的气,我对这一切负责。她只是给你打了那个电话,因为是我让她这样做的。”
“也是你请她下令让我的飞机待命起飞的?”他追问。
莉莎点点头,并不作更多的解释。
托尼皱起眉头,眼睛也眯缝起来,声音满含愤意。“到目前为止,你对这个鬼把戏解释得还可以”,他厉声说,“而我的耐性正消失殆尽。我们为什么乘这飞机,麦淇又为什么在我的家?”
莉莎内心在发抖,祈祷他没有发现她实际上是多么地害怕。现在到了最困难的部分……说明真相的时刻。当时看起来不错的主意现在看起来荒唐可笑,比她估计的要难得多。不知怎的,在她的计划中,她从未梦想过他们会把托尼吓成这样。这会儿他恼怒万分,而她也不能怪他。因为他实在吓得不轻,所以他的态度远非和蔼容忍,这对她计划的成功可是不祥之兆。
飞机忽然开始滑行,他们俩失去平衡撞在一起。托尼急忙伸出手来扶住她,使她不至摔倒。俩人的目光对视了,莉莎似乎觉得他们默默相视的这一瞬间时间不再流动了。
两人眼中不定的疑问与焦虑显而易见,更有创伤和希望。
“我想”,托尼说,话音稍有一颤,“我们还是坐下吧。”
他拖她一起坐在沙发上。但是一坐下,他就把手从她胳膊上拿开,莉莎觉得一时无所依靠。
然而,他似乎不象先前那么生气了。他靠在背垫上,伸出一只胳膊放在沙发背上,这样他的身体向她倾斜着。
俩人的膝健碰在一起,他平静地问:“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又为什么绑架我?作为你的人质,我推测你是期望某种补偿。你要求什么来对换我的自由?”
如果她不是捕捉到了他眼中刚才闪现的泄露真情的幽默,那么莉莎就不知自己是否有勇气坚持到底了。可她看见了,它又增添了她的信心。
“你的自由”,她勇敢地说,密切关注着他的反应,“是绝无商议余地的。”
“是吗?”他的样子显得很有兴趣,但没有过分的警惕。
“那我可以问一问是怎么回事吗?”
“没什么。我把你作为我的终身俘虏。”莉莎斗胆说了出来,一颗心呼呼跳个不停。
他明白了,她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嘴角一扯;但仍装出思考不定的样子。“有什么”,他嘲弄他用严肃的口吻说,“机会可以让我假释或至少因表现好而允许放放风?”
“绝对没有。”她庄严地向他保证。
托尼戏剧性地叹口气:“你真是个铁石心肠的看守。既是如此,我想我就必须自我调革,在险恶环境中求得最佳生存,对不对?”
说时迟,他用胳膊搂过她,把她压在背垫上,不顾一切地亲吻起来。他的嘴压在她的唇上,疯狂地要求更多、更多,好象他们分开的这些日子里,他因为一直没有品尝到她而饥饿难捺。莉莎感到热浪滚过全身,她用手搂住他的腰,把他拉得最近。
在他的嘴唇的疯狂占有下,她张开了嘴。这柔情的投降更增强了他的饥渴。他用一只手托住她的脖颈,仿佛他是捕获者,而她才是俘虏。的确,她是──她是他爱的俘虏。
他要求她采取了今天这种孤注一掷,毫无理智的手段。托尼对她的需要也明显地表现在他亲吻的急迫和手压的份量上。这个吻仿佛是他们从未体验过的,它道出了他们之间一切需要说明澄清的──歉意与悔恨,兴奋与希望,爱恋与允诺……最重要的,信任。这是情欢意浓的承诺时刻,它不仅升华了肉体的欲望,而且远不限于此,它深深地、深深地融入了他们生命之髓。
这一吻使他们俩颤抖不已,气吁不定。此后一段仿佛永恒的时间内他们俩只是含情脉脉地相互瞩视着。
“我爱你”,托尼终于说出,粗哑但温情。他用拇指在她的脖后柔情的划了半个圈。“这一星期我都疯了”,他轻声说,“以为我永远地失去了你。”
“我也爱你”,莉莎的声音颤抖,眼含不尽的爱。
“亲爱的,我真抱歉我──“
莉莎举起手,轻轻地捂住他的嘴。“我知道,我知道。”
她情意绵绵地说,“我也是。现在都过去了,让我们忘掉它”。
“我忘不了。”托尼吻了一下她的手,又拿开。他满含悔恨,沙哑着声说:“我现在知道了我让你多伤心,我做得多么不对。我应该相信你,应该知道那天你是在跟我说实话。上帝知道我想要相信你,但是,我想是因为我从未学会去信任一个人。如果你愿意忍受我,我能学会的。
我发誓再也不叫你伤心了。你是我生命中唯一有意义的,如果我失去了你,我便一无所有。”
莉莎畅怀笑了。“我告诉过你,你是我终生的俘虏,记得吗?她打趣问他,“你不会再失去我,托尼,永远不会,除非你破坏我今天给你的信任。如果这样,我将无颜见人。”
微笑使他的脸面柔和了些。“啊,回到绑架一事”,他心满意足地说,“你还为我准备了什么?”
“嗯,首先你将被劫持到斯维加斯,在那儿,我要你按一个驯服的俘虏那样行事,立刻和我结婚。”
托尼眼中跳动着火花。“甜密的折磨”,他饶有趣味地说,“再告诉我一些。”
“下一步我们飞回落杉矾,驱车到马里布,在你的寓所举行婚礼。我父母昨天晚上到了,今天早上我妈妈帮着罗妮和麦供准备东西,杰克和我爸爸去机场接麦淇的儿于比尔。”
“嗯,这没收了我的私人财产”,托尼低声咕啃着。
“你们真是一伙强盗!我的办公室和预定的今日的约会怎么办?有人考虑到这一点了吗?”
莉莎点点头:“噢,有的。麦淇负责那事儿。她将告诉你的秘书你有私事急需处理,指示她取消你今后两周的一切约会。当然她还将被告知,你将在周一打电话询问情况。”
“你们二位真费心了。”托尼于巴巴地说。‘我很高兴听到我的生意不至全盘倒台。出于好奇,我下两周将在哪儿啊?”
“在达后湖我叔叔的别墅,那儿很僻静。我这星期就在那儿,我想你会喜欢的。”
“嗯,一条美人鱼除开靠近水的地方还会跑到别的什么地方去呢?”托尼喃喃地说,“我应该猜到的。可要是它很僻静,听起来就很有文章可做。”他的唇很诱人地凑近她的。“你为我在那儿计划了什么样的命运啊?服苦役?”
“完全正确。”莉莎搂住他的脖子,感到目眩和陶醉。
“想想看,必须每天为我做事,你挺得住吗?”她问道,绽开最娇媚迷人的笑靥。
托尼眉开眼笑地把她拉近,低声允诺:“我将尽最大努力。”
“我就要求这么多”,她慢声低语,在地唇上一吻。
这一吻虽不象刚才那个吻那么感情炽烈,但在情感上也毫不逊色。
当他们终于分开时,莉莎的焦虑,纵然面对托尼爱恋的微笑,又一次卷土重来。“你真的想要这么做吗,托尼?”
她不禁问道,声音带着几缕愁思。我知道我的安排有些过火,但如果你对和我结婚仍有所疑虑,就请现在告诉我,还来得及取消。要是你不能确信你自己是否想要这个,我真的不想坚持到底。”
仅仅在这时,托尼才真正明白,她为什么选择这样一个空前绝后的情节来奉献自己。她恰恰把自己放在极易受到伤害的位置上,把全部的信任而非压力交给了他。以这种方式,她向他表明,她是多么地信任他,同时又给他留下拒绝她、在他们双方都喜爱的所有人的眼前羞辱她的机会。而他反过来就可以把所有的信任毫不犹豫地都交给她。她已剖白心迹,让自己全无防备地迎接他大有可能的拒绝,以彻底向他证明她的爱有多深。意识到这一点,往事的阴疆就被他永远地抛在后面,托尼想到自己是这无私的爱的接受者而略略发颤。
他清了清嗓子,想掩饰自己情感的深度。“嘿!嘿!女看守,不要在这时候不给情绪!”他柔性地责备她,“你难道不知道不应在一个俘虏面前显出任何疑虑或犹豫来吗了再说”,他眨着眼又加上一句。“我非常盼着去那个劳改所服苦役呢。我打算兢兢业业地完成任务。可是尽管你的组织能力出类拔草,在你计划时还是疏忽了一个小细节。”
“是什么?”莉莎似在梦中般问道,很是满意,因为她已确知没有犯下什么大错误。
“戒指。我们要结婚了,却没有戒指。”
莉莎睁大了眼睛,嘴撮成一圈。“噢,不!”她柔柔地惊叹。“我还以为我一件也没拉下呢。”
托尼放声大笑:“没关系。我们可以半路上去一趟珠宝店。你觉得夫妻配对戒指怎么样?”
“没说的。”她告诉他。
“以后我们再买我曾计划为你买的那个定婚戒指。“托尼贴着她的唇说。
“噢,可我不需要──”
他用嘴唇止住了她的话音,他前南地说:“别跟我顶嘴。每个俘虏都有一定的权利,而我打算行使我的。”
他稍稍往后一挪,让自己的视线看清她的眼睛,忽然爆出一阵笑声,开怀的,发自肺腑的,充满真心实意的欢乐。
莉莎也不觉相应地嫣然一笑,尽管她不知道他在乐什么。“什么事情这么可乐?”她问。
“想想着将来我们怎么把这段故事告诉我们的孩子。妈妈绑架了爸爸,劫持了他的飞机,强行与之成婚!他们的血液里将流有这种奔放的气质,真说不上他们以后会搞出什么荒唐的把戏来!”
“真的”,莉莎杨怀大笑。“可那不是很有趣吗?”
托尼的笑声逐渐隐去,眼中的柔情使莉莎墓然屏住呼吸。这醇醒浓浓的爱意填满了她的心房,好象就要涨开了。
“我不能想象还有”,他满含深情地,“比与你和我们的孩子们共同生活更大的幸福。不论甘苦沉浮,我们永远不分离,因为我决不会放走你。”
“永远”,她轻轻地发出誓言。这个词发出的声音是多么的悦耳动听,回荡持久!她自己的眼眸中也闪着爱的情债。她歪过头来迎接他的亲吻。
这时引擎的声响变了,过一会儿他们就感觉到飞机在向下飞行,这是在沙漠之城降落的第一级。
他们含笑对视着,怀着坚定的信念,在这个早晨一过,他们将是丈夫与妻子。他们未来的生活将是充实的,富有成就的,那是因为他们俩在一起。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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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同行 第12章 “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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