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1月1日,星期一现在已是晚上10时。这一天我一直在忙碌着!如果说换一种方式工作就是休息的话,那么今天这个假日过得再好不过了。上午8时30分和瑟斯顿夫人一起吃早餐。9时30分~11时,程夫人、瑟斯顿夫人、邻居老孙和我一起去看老孙准备送给学校的那一小块地,确定其大小和位置。老孙曾在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避过难,对学校很感激。此后,我们又去看了另一块地。地的主人希望学校能把这块地买下来,因为,他得养活一大家子,急需用钱。实在拿不准学校是否应该买下它,因为,这块地不在校内,而我们目前又不需要扩大学校的地界。后来,他又带我们去看了一块狭长的地,他想把这块地送给学校,希望我们能照应他女儿读完中学。
中午11时~12时,我寄了121美元给设在上海的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救济基金会。这笔钱是好几个朋友送来的,其中有一张25美元的支票是古德尔(Goodell)夫妇送的礼物,这两位是我在1932年7月从香港到马尼拉的途中结识的。
中午12时30分,我去盖尔博士家吃新年大餐。我非常喜欢去他们家,在那里,我能彻底放松。盖尔非常善于管家,而且款待客人总那么大方。有位许太太(她是嫁到中国来的瑞士人)带着两个可爱的孩子也在那里,她们圣诞节就是在那里过的。许太太也许能来我们学校教编织和缝纫。
下午3时~4时,我在办公室里写信,4时30分,我去美国大使馆参加新年招待会。4时~5时,大使馆招待的是亲纳粹的德国人;6时~7时则招待反纳粹的德国人。6时30分,瑟斯顿夫人和我去明德中学,想和默多克(Murdock)三姐妹叙谈,不一会儿她们应该就能从怀远抵达南京了,但结果是晚上8时才到。她们说,昨天整整一夜,怀远这个小城到处都能听到日本人开枪射击的声音,据说,游击队已到了离怀远城不到10里的地方。据说,那里的米已卖到40美元一担,老百姓穷困潦倒。
1月2日,星期二今天放假。早晨,我和瑟斯顿夫人正准备吃早饭,但转念一想,决定推迟到8点钟再吃,这才像过节的样子。我本打算吃完早饭就去办公室工作,积了好多公函,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待回复的私人信件更是早已堆积如山。虽然原计划如此,但是,今天的天气简直让人觉得已是春光明媚了,弄得我老想在温馨的大地上干点活。于是,我跳上自行车,骑到金陵大学花园那里,用圣诞节发的钱买了一盆漂亮的木兰和几个花茎,回来后栽在地里。在阳光下干活的感觉真好。这几个星期,我在监督受助于我的一个穷人种花草。
一吃完午饭,凯瑟琳、希尔达和我就骑车出去了,骑了很远一段路,约有10英里,到了高尔夫球场。她俩在那里闲谈,而我走到球场后面,爬上了那里一座小山的山顶。在山上,我在很近的距离清楚地看见了两只小鹿,真是天赐良机。小鹿多么优雅!因为禁猎两年,所以今年才能有这么几只鹿。
1月3日,星期三这是新年假期的最后一天了,天气还是那么暖和、晴朗。今天上午,我在办公室里工作。下午,我带5位中国朋友去国家公园,这是他们两年半以来第一次去那里。经过城门时我们下了车,步行过去,不过没强迫我们向日本兵鞠躬。在公园里看到的中国人不是干活的苦力,就是站岗的警察,倒是许多日本人在游览中山陵。
公园里的大部分建筑都被毁坏得残破不堪,连砖头、石块也被拖走了。在灵谷寺,我们看到许多苦力在砍伐优质树木,并把树枝劈短,一捆捆地拖走。他们说,是日本军人命令这么干的,说是需要用这些树当柴烧。真不知道这样下去,到春天时,这里还能剩下几棵树?我们5时30分到家,一路平安无事,回来时累极了。
1月5日,星期五机密南京新模范市立女子中学的校长曹慧小姐(即莉莲·曹),今天下午3时来我们学校转了转。4时,我们去瑟斯顿夫人处喝茶,一起喝茶的除瑟斯顿夫人外,还有布兰奇、林弥励和哈丽雅特。曹慧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有点不太谨慎。她告诉大家,她们学校每月得支出2万美元,但是,实际开支只有8000美元。教师总数说起来有48人,但其中有8位或是10位,她这个当校长的从来没见过,却照样每月拿工资。教育部部长顾澄是个老烟鬼,他的烟款全用公款支付。曹小姐感到在目前这种局面下,只能是一事无成。
1月6日,星期六我干了一天的活。今天在刮沙暴,天气转冷了。国际救济委员会正在整理申请救济者的名单。林弥励说约有5万人申请救济,但我想,实际上申请人数肯定不会这么多。真希望除了发放大米之外,我们还能做些更具成效的救济工作。
1月7日,星期天今天上午的礼拜由王邦契先生布道。从日本来的那位埃斯特·罗兹(Esther Rhoads),中午在南山用餐。下午3时,我安排程夫人、布兰奇·邬和林弥励在我的办公室和她见面。她力劝这3位去一趟日本,她说,如果她们去参加日本的一些民间会议是会起些作用的。程夫人很难走得开,另两位非常想去,只是我不知道下周五她俩怎么跟罗兹小姐一起回来。
1月8日,星期一下午,我去大使馆见了J·豪·帕克斯顿。他认为,最好是直接去日本大使馆办签证。我准备明天上午8时去,日本时间是上午9时。今天晚上,我在住所考虑她们赴日一事时,总觉得这事显然是办得太急了。最好是等到这学期结束,下学期开始,3个人的工作都告一段落后再去。但我的心情也很迫切,想让她们早点赴日为中国的利益奔走,中国亟须有人做这方面的努力。
1月9日,星期二今天中午,我正要离开办公室,一个中国人过来对我说,他要谢谢我,他妻子曾在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避过难。他说,他妻子当时从扬州到南京来,而他却随一个政府部门西迁了,现在他回来了,想在现在的政府中谋个职位。他说,他已心灰意冷,想要自杀。他是在骗我吗?我为他给已返回扬州的一位传教士写了一封介绍信,又劝他早点回到妻子身边,堂堂正正地做人和生活,不要一心只想赚钱了。他没向我要钱。
下午4时~5时。我去五台山走了走。翁文灏博士在五台山的宅邸,现在只剩下一堵墙的小半截了。这座宅邸以前价值三四万美元,但是无人保护。看家的人不知是没拿到薪水还是害怕性命难保,反正不干了。房子先是遭到了日本人的洗劫,然后,中国老百姓也进来了,于是,房子就一步步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散落的砖块正在被人弄到夫子庙一带去盖别的房屋。
今夜有寒流,北风呼啸,犹如严冬。
1月10日,星期三刚才我正忙着草拟下学期教师的工作计划。今天给麦克米伦(Macmillan)夫人的信终于写完了——这封信是去年11月动笔的,可以说,我拖欠了两个月的工作任务。今天很冷,办公室里没有生火,坐着打字真不舒服。我穿了两套羊毛内衣裤、两件羊毛套头衫、两件毛衣,还有一件外套。
1月12日,星期五我的头脑是属于单向思维那种类型的。今天下午,我本该在4时参加家政班教师会议,然后到T·C·邓家观赏他收藏的画,并听他介绍画。他鉴定古画比较内行,我很想学学。但是,我心血来潮,想找学校的邻居家调查些情况,于是,就把那两件约定好的事全忘了。我在胡大妈家坐了一个小时,听她、她的独生子和媳妇谈她们眼中的“大东亚新秩序”。一听就知道,她们对此的理解毫不含糊。在她们看来,日本人搞这套新秩序就是要榨干中国的所有财富,迫使中国人对日本人俯首帖耳,任凭日本人在中国横行霸道,最终使中国人沦为日本的奴隶。谈起现在的生活状况,她们说,简直活不下去了。
1月13日,星期六今天,实验班的演示课非常有趣,是在健身房进行一场篮球赛,由初一和初二的两个班对高中的两个班。比赛气氛活跃,选手们表现得活泼愉快、生气勃勃。我们学校的家政班共招收了170名十几岁的女学生,她们在这里生活得健康、幸福、有意义,不必靠别人养活,也不会感到前途渺茫,所以,办家政班是很有价值的,对此我深信不疑。对于那些付不起学费的孩子来说,这个班采取的勤工俭学方式是再好不过的了。
今天下午和晚上,我与好几位师生、友人碰了面。中午12时30分,我让初二的3个学生来吃午饭。饭后,我和她们玩了一会儿字谜游戏。下午1时30分~3时30分,我监督学生们打扫教室,并给她们打分。3时30分,我到艾伦·顾的教室参加她们的小规模、较随意的演奏会,共有24名跟她学音乐的学生演奏了乐曲。顾小姐共有28名学生,分成二三人一组上课。有艾伦这样的教师真是太好了!随着了解的加深,学生们越来越喜欢她了。
4时30分,来了初二的5名学生。她们今年是靠勤工俭学、担任监理助理工作攒足学费的。她们去年工作兢兢业业,而且能力较强,所以今年当选了监理助理。我们商议了如何改进下学期工作的有关问题,比如妥善使用抹布和拖把,等等。别的学生都离校后,这5位同学还要留校一天,筹备下学期的工作。袁小姐和罗小姐参加了讨论。讨论完后,我们吃了些点心,又欣赏了最近从美国寄来的一些工艺品。下午6时,袁小姐和另外3名初二学生来吃晚饭。饭后,我们又玩了字谜游戏。晚上7时~8时,我和分管宿舍工作的袁、罗两位小姐商议下学期宿舍安排的事宜。我们更加需要鼓励高年级学生来参与管理。我们商定,下学期,高三、高一和初三的学生住实验学校的宿舍;高二和初二的学生住500号宿舍楼,由前者管理后者。
晚上8时~8时30分,休斯(Hues)两姐妹和林小姐来与我讨论邻里学校下学期的事宜。我们没有详谈,因为大家都太累了。
1月14日,星期天今天过得颇不寻常。早上8时30分,我和瑟斯顿夫人以及默多克三姐妹共进早餐,这三姐妹就要回怀远了。吃饭时,我们谈得很投机。10时30分,礼拜开始了,由我主持。其间,约翰·马吉进行布道,讲述了玛利亚和她那一玉瓶膏油的故事。这个布道很合学生们的口味,她们个个聚精会神地听着。
中午,希尔达·安德森顺道过来吃中餐,当时3位初二的学生也在场。饭后,希尔达到我的房间去看书,我和学生们聊天,并玩了一会儿。
马吉让我把纳撒尼尔·米克勒姆(Nathaniel Micklem)著的《愿上帝保佑正义者》一书转交给瑟斯顿夫人。我读这本书入了迷,连英语礼拜都没有去。今天晚上读完了书,从书中看,英国的基督徒在认真地思考一些问题,相信这场战争的严峻洗礼会使他们变得更纯洁、更坚强,他们一定能建立起比国联更合理、更有效的新型国际组织。
我的新秘书今晚到了。她叫李青(音译),看上去年轻有为。晚上,学校附近着了火,烧毁了3间草房。那3家人都来了,他们都是些好人家。我们给他们吃了顿饱饭,又给了他们草褥子和被褥。
1月15日,星期一今天下午,我向邻居了解了更多的情况。我去了邻里××家。他们家族在本地算是家境不错的,有些地产。他有一个儿子、媳妇和一个小孙子。他常泡茶馆,四面八方的消息都能听到。另一位农民和附近的几位妇女来了,共来了9人,他们的看法只有一个: 建立所谓“东亚新秩序”的目的就是日本人说了算,最终在经济上、政治上彻底奴役中国。没有一个人说日本人一句好话。说实在的,他们对日本人恨之入骨。我说有些日本人还是通情达理的,他们做的一些事表明他们对中国人是心怀歉意的,可这些邻居怎么也不相信这一点。
今晚参加了一个家宴,我是惟一的外国人,一起聚餐的还有5位有教养的年轻教徒、杨牧师夫妇和程夫人。和平时一样,谈起日本人来他们又是异口同声、态度一致,都认为每个日本人都不是好东西,他们痛恨每个日本人。我和杨牧师坚持认为,我们身在日占区,有责任弘扬爱人和善待他人的精神,让中国朋友理解并非每个日本人都是本性凶残。在座的年轻人很难接受这种看法。这个晚上,我过得非常开心,让我高兴的是他们没把我当成外国人,跟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1月16日,星期二今天上午,我和××由于这些日记将寄往美国,魏特琳担心日本人检查,因此没有提及姓名。一起整理有关中国老百姓对日本看法的调查资料。老百姓的看法是一致的,在日本对中国有何图谋的问题上,中国人终于统一了认识。中午,我约了初二的4名学生来吃饭,她们今天停课了。猜字谜这个游戏很不错,能让学生们用上学过的单词。她们玩得很投入,不再感到拘谨。
下午4时。波士顿大学的莱斯利博士(Leslie)来参观金陵女子文理学院。5时,他去瑟斯顿夫人处喝茶。他很想知道“大东亚新秩序”的含义。
今天晚上,瑟斯顿夫人、哈丽雅特、凯瑟琳和我在南山聚餐。整个晚上,我们聊的都是非常琐碎的话题,一次也没有争论,不过中间有一两次还是谈了工作。当我写完这些日记时,差不多已是午夜12时了。
今天阴冷有雨,我坐在办公室里一点都不舒服。手指冻僵了,字都打不了。已是“三九”的第7天,也到了雨雪不断的时候了。
昨天,彭夫人和她儿子从上海来到南京,准备去合肥。真想把我的心里话倒给她儿子,像他这样的男子汉,再不能满脑子只想着保住自己的财产了,必须肩负起救国的重任,否则,中国永远也没法赶走压迫者,并获得自由。这个年轻人丢下他在非占领区的工作,专门跑回来保护自己的财产。我不相信他当公务员这么短时间,就能清清白白地聚敛这么一大笔财产。
他母亲一直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但她看不到自己儿子的缺点,她儿子也是在教会学校接受的教育。
1月17日,星期三天气依然寒冷,没出太阳,不过也没下雨。我在办公室里快冻僵了,所以,带了一只热水袋到办公室暖手。
今天下午,有一位年轻的中国妇女来看我,她从上海来,她父亲在南京的新政府里做事。我看她对这场战争漠不关心,认为胜败都不关她的事,反正她又不打仗。不知她对父亲在傀儡政府中任职作何感想,总之,看不出来她有羞愧感。
下午3时30分。我和凯瑟琳去基督教女子学校,参加教友会(Disciples Brotherhood)的各国传教士联谊宴会。宴会共18桌,每桌8人,总共144人。看来,参加联谊活动的中国人很尽兴。宴会由琼·特劳特(June Trout)小姐做东,花了6美元原文如此。,办得很不错。
在寒冷的室内坐了一整天,晚上感到特别累(今天穿了3件毛衣,两套贴身羊毛衣裤)。
1月18日,星期四初二的78名学生邀请教师去她们宿舍参加一个小型聚会。她们表演了几出小短剧,主要内容是应该助人为乐。这个班看来已经变得比其他班更积极、主动了。这个班有39名勤工俭学的学生。
1月19日,星期五上午9时45分。举行了本学期最后一次学生大会。会上,王先生讲了话。我在讲话中评价了本学期的工作情况,然后,大家唱赞美诗,第一首是《孝心》(这首歌学生很喜欢),最后一首是《主啊!关心我们,保佑我们》。大家勤勤恳恳地工作了4个半月,结果,本学期的违纪问题最少。本学期也没有什么外来干扰。虽然来学校拜访的人很多,但从未发现有心怀叵测的特务。
今天中午停了课,学生要收拾行李回家了。回家之前,她们必须把宿舍打扫干净。一直负责教室卫生的那些学生,回家之前还得打扫教室。她们离校后,我们要给她们的工作打分。
1月20日,星期六中午天气变冷了,并下起了雪。上午9时,我和初二的5位学生开了一次会,她们担任勤工俭学的监理或监理助理。她们把记录本交给我看,上面记录着她们管理的学生出勤情况及所得评分。她们还带来了抹布,并为下学期制定了工作计划。
今天下午雪下得很大。希尔达、凯瑟琳、菲利普·切普、哈丽雅特和我一起在城墙上散步,走了好一会儿。迎风漫步,欣赏落在山上和山谷里的皑皑白雪,真是一件乐事。虽然天气很冷,农民却毫无怨言,瑞雪兆丰年嘛。按农历,现在是“四九”,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1月22日,星期一上午10时。开了本学期最后一次教师会议。没有政府组织的考试对学生的压力,我们就可以更自由地强调学生的个性发展了。如果一位老师拿出他认为对学生更有裨益的教案,就可以期末免试。本学期没有多少真正算得上违纪的事情。我们决定下学期不招生了,因为,宿舍已经满了,而下学期不回校的学生至多三四人。
今天下午,我为我们的化学老师写了一封介绍信,他明天去上海考察肥皂、牙粉等的制造工艺。下学期,我们希望为那些学化学的穷学生增设一个项目,教她们做肥皂、牙粉之类的日用品。
下午4时。联合传教公会教育委员会在瑟尔·贝茨家开会。讨论的问题为: 我们教会学校是否能提高教师的薪水或生活费?现在米价高涨,他们的薪水相对来说太低了(米价是一年前的3倍),根本不够用;我们是否必须使用傀儡政府的新教材?虽然这是迟早的事,但是,既然有关方面只是说要出这些教材,但还没出来,我们最好继续使用现行教材;经投票决定,教会将邀请伯奇夫妇、凯瑟琳·舒茨和明妮·魏特琳,休假后继续回中国工作。
晚上7时,教会成员在布雷迪家共进晚餐。
1月23日,星期二今天,我在制定下学期的计划。我的新秘书打字水平已有提高,又学了速记,看来会是个好帮手。我还拜访了两位教师,并一起讨论了下学期的计划。
1月24日,星期三今天阳光明媚,但仍然寒冷。5英寸厚的积雪在慢慢融化。人们都觉得这场雪下得好,有利于庄稼的生长,一点不嫌天冷。今天有许多有趣和不同寻常的事。
招生委员会今天上午开会。我们的两幢宿舍楼里有三四个空铺位,我们尽力合理挑选学生,把上学的机会给那些上不起学的人。由于招的人不多,因此,可能不进行正规考试了,但是,我们还是要进行面试和智力测验。
11时。两个教外语的日本人来访,他们显然是新政府里的教育官员。他们略懂汉语,我们用汉语交谈。他们想了解我们学校教不教日语。我告诉他们,我们教日语,而且,我们有一位非常好的中国教师教日语。他们对此甚感诧异。他们声称,如果我们邀请他们其中哪一位来教日语的话,他们将通过宪兵为我们解决所有困难。我没让他们知道我们没有困难,也没让他们知道我们不准备邀请他们。
中午,又来了两个日本人。我曾经帮他们在这个地区找过房子,他们是坐轿车来的。他们说,想带我出去吃中饭,幸运的是我已经有约了。那么晚饭呢?对不起,我邀请了客人,这都是实话。我说,等他们的妻子来了,我会很高兴去他们家做客的,这也是实话。
下午1时~2时。我在美国大使馆聚餐。出席午餐会的还有约翰逊大使、格拉斯福德海军上将以及1937年12月在南京的那些人。席间气氛很热烈。
下午5时~7时。我在邻里中心吃饺子,这是由年轻教师们一手操办的,而我只是往桌子上摆饺子而已。他们干得很高兴,吃得也很开心。
1月25日,星期四爱,确实是世间最伟大的力量,能克服一切障碍。今晚根据原文分析,应为昨晚。
9时30分我正在写信时,××人由于涉及到人员之间的矛盾,魏特琳不愿说出姓名。来到我的房间,说她明天将去××人处,请其出面为她邀请她一度非常讨厌的一个人做助手。她说,她是在极其虔诚地为此祈祷之后才做出这一决定的,因为,这样做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昨天晚上和今天,这祈祷声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如果不是她决心这么做的话,我们教师集体中肯定已经产生裂痕了。正是有了这种挚爱和诚信的力量,才使我们在过去两年里绕过了许多“暗礁、险滩”,使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的工作一直得以进行。
今天上午,哈丽雅特和凯瑟琳启程去上海度假。我希望星期天能到盖尔博士家去,那儿很清静。但是,每天的事务不见减少,反而不断积压,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完。
1月26日,星期五今天是《美日贸易条约》预定续约的日子,但实际上并没有续约。许多人认为,日本会守规矩,以后会续约的。时间将会告诉我们答案。
虽然是假期,但是,瑟斯顿夫人仍然在她的小屋里工作,我也在办公室里工作。我没法提高工作效率,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不停地打扰我,来请我办事的人一个接着一个: 谁家的孩子想进某所学校,让我开介绍信;谁家的丈夫曾被日军杀害,让我写张条子去国际救济委员会申请救济;还有人要我帮忙给医院写安排住院的条子,等等。
午饭后,电话公司的一个日本雇员带着两个中国苦力来到校园,未经允许就擅自挖电线杆。
我和瑟斯顿夫人、程夫人提出抗议,但是,日本人充耳不闻。我给美国大使馆打了电话才解决了问题。半小时后,日本人向我们道了歉。
星期三晚上,美国大使馆的保险库遭到抢劫,6万美元被劫。详情还不清楚。
今晚,程夫人、杨牧师、钱牧师和我开始和邻里的老孙具体商谈买地的事,那是校园后面的一块山地,将来可以在此建一所平民学校。老孙需要钱。我尽力想私人出钱买下这块地,希望将来由学院接管。地价是275美元,有1亩多一点。
1月27日,星期六我原准备今天下午离校,去盖尔博士家住一个星期。我需要去休整一下,原因之一是我在校园里忙得没空休息。对我们行政人员来说,过去的一周甚至比平时还要紧张。
我刚吃过午饭(现在我在400号宿舍楼吃午饭,因为我住的那栋宿舍楼关了),黄梦瑜医生的母亲又来了,她被日本人赶出了自己的房子,现在,她住在她以前的黄包车夫家里。我想她并不穷,因为,她女儿肯定很有钱,在离开南京之前肯定也给了她一些钱。我交给她一封写给安村先生的信,虽然,他对黄医生的房产被霸占、并改建成花柳病医院一事也许无能为力,但希望他至少能了解一些情况。
下午2时30分。有一个毕业典礼,4位护士最近刚修完金陵大学医院培训班的课程。
我正要离开校园,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朝我的黄包车奔过来说:“华小姐,我一直在等你出来,已经等了好几个小时了。我又冷又饿,一直在为日本人做苦力,但是现在身体不行了,背不动了。”(他以前是我们庐州教堂的一位牧师)我怀疑他的败落和海洛因有关,我让他把地址留给门卫,给了他够吃几顿热饭的钱,然后就走了。后来,我见到杨牧师,杨说,过去几年中见到他好几次,他是在吸海洛因。20年前,他有妻子和4个儿子,在一个蒸蒸日上的教堂里有一份工作,曾经前途无量。
晚上10时30分,我到了盖尔博士家。这儿很清静、温馨。但愿世人都能有这么一个家。
1月28日,星期天昨晚下了小雪,今天天气很冷。今天上午,我读了劳伦斯写的《以行动表明上帝的存在》,并读了一点《聆听上帝的声音》。今天下午4时,瑟尔·贝茨做了一场精彩的布道,题为《当今世界局势与基督徒》。他从《以赛亚书》第59部分读起。以当时的场合,能如此无畏地谈论《圣经》中先知的观点实属不易,因为听众背景复杂,其中有日本人、中国人、犹太人(流亡者)、英国人和美国人;有传教士、外交官和商人。他首先描述了世界局势: 苏联占领了芬兰;日本占领了大半个中国;然后讲述了德奥关系,等等。最后,他呼吁基督教徒们: 1薄◇菩派系郏2薄∮胫铝τ诖俳人类文明和世界进步的组织密切合作;3薄〖嵝疟┝Α⑶咳ā⒄秸、贪婪最终是不会获胜的;4薄∮行┤饲畋黩武,为战争不惜一切,而基督徒则要为和平不惜一切,努力工作,并勇于奉献。
1月29日,星期一多么宁静的假日!今天中午,我步行到南门,在那儿和里瑞尔·蒂加登(Lyrel Teagarden)及埃德娜·吉什共进午餐。路上,我经过大概仅有6个街区那么长的一条街,我数了一下,足有12块立在店门口公开贩卖鸦片的大幅招牌。这叫“官土”。私开的烟馆又有多少呢?我不知道。
我在里瑞尔那里听她长谈中国西部的情况。不难想象,一位一直在“自由中国”最自由的地方工作的人,怎能忍受在这里工作呢?她向我描述了西部的中国人英勇抗敌的大无畏精神,但是她又说,在昆明和香港这些地方,人们根本没意识到国家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1月31日,星期三机密今天,林弥励又来见我,她准备辞职,因为,她和程夫人合不来。有句话总是对的: 两人都有理,两人也都有错。如果她俩能相互关爱、彼此谅解,问题很容易解决。
我多次意识到,现在,我们在这片土地上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性格问题,双方为一些琐事发生分歧,互不相让,因为,都怕“丢面子”。我们这一个小小的基督教团体中都有那么多问题,中央政府里该是怎样一番情形啊!我再次对蒋将军深感钦佩。
林弥励同意去上海度假,并愿意在那儿等我回话。如果程夫人多一点关爱,林弥励多一点宽容的话,两人之间的裂痕就会弥合,但是,两人都不愿这样做。我知道,上帝要操的心比我更多,只好祈祷:“愿你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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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特琳日记 1940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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