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恍神是会传染的,那么苡路显然是那个被传染的人,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将她拉回神——
“为什么突然离职?”
蹲在地上擦脚踏车的她抬起头,诧异的见到霍华出现在自己面前。
望着她,霍华还记得上午听到她离职的消息时,心里闪过的那抹慌乱。她蹲在这里看着脚踏车在想什么?
苡路站起来,“你怎么会来?”
他看她手里还拿着抹布,不由得问道:“你辞职回来,就为了擦脚踏车?”
她当然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但无法说出心里的话,所以她转移了话题,“阿姨她一直在等你,虽然她嘴巴上不说……”
他直直看着她,“只有她在等我?”
她下意识的别开视线,“她从台北回来后,一直没有开心过。”
“照你这么说,是我看错了?”
以为他不相信,她急忙要再解释,“是真的!阿姨她——”倏地会意过来,“你去见过阿姨了?”
“我刚从那里过来。”希望这么说有助于尽早导回正题。
“你说阿姨开心……那你愿意原谅阿姨了?”
见她没完没了的往下问,霍华直接截断她,“我妈的事晚点再说。”
听到他对卢秀云的称呼,苡路这下不用他证实,也能确定他们母子间的误会冰释了。
只不过她还来不及感到开心,一对上他探究的眼神,情绪顿时又低落下来。
“你这么做,等于是替詹姆士省了麻烦。”
她却不以为然,省掉麻烦的又何只是詹姆士一个人。
“如果是因为我妈的事才辞职,明天就跟我一块回台北。”
见眼前的男人又开始替自己作决定,她却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
既然事情迟早得有个结果,那么就是现在吧!
“是因为阿姨吗?所以你才来接近我。”
冷不防听到她这么问起,霍华不由得一愣,“什么?”
“因为发现我跟阿姨的关系,所以让我回公司、固定一块吃中饭、借口要我学德语……为的就是要把我绑在身边。”
虽说霍华一开始的动机不单纯,但是听着她细数,怎么也没有料到她会连带误解自己对她的心意。
只是她说的也是事实,他并未否认,“是这样没错。”
期盼着他能够否认的苡路一听,心头像是狠狠挨了一记重击。
就在她说不出话时,又听到他说道:“只要能把你绑在身边,就算是要利用我妈的关系也无所谓。”
“什么?”乍听他本末倒置的说法,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不理她诧异的表情,他突然说起过往,“被强迫带离开台湾的那一天,对我来说是这辈子最阴暗、也最残酷的日子……”
不明白他既然已经原谅了母亲,为什么又突然提起往事,她急忙要再帮卢秀云说好话,“阿姨的心肯定也不会比你好过。”
却听到他回答,“我知道。”
苡路顿时哑住。
“我说这些并不是要怪她,只是想说明在我心情跌落到谷底的时候,你的出现带给我希望。”
“我?!”她为之错愕,怀疑他现在说的是哪一国话。
“虽然你听不懂我说的话,我对你的态度又很凶,你却为了拉我上去而掉进水里。”
她明明仍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脑海里却像是有什么印象。
“因为太生气了,气得一直骂你,直到你突然哭出来才把我吓住。”
一瞬间,苡路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小男孩帮自己擦眼泪的画面——
“是你?!”那个很凶又被抓走的哥哥。
明白她想起了,他终于露出笑容。
尽管跟霍华已经对看个把月,她这会忍不住又将他看个仔细,尤其是他那一头红棕色头发。
“难怪我就觉得对你的头发有印象。”那回在餐厅一块吃饭时间起,他却什么也没有说,“所以你早就认出我了?”
“从来没想过能再遇到,你说我哪可能放手?”
以为他是因为卢秀云才刻意接近自己,这会真相大白,苡路在开心之余也不免尴尬的转移话题,“既然如此,你干此么不早说?”
的确,霍华是可以说出来。
只是想到被自己放在心上近二十年的小女孩,居然轻易的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他便忍不住想小小的惩罚她。
“因为我一直在等那个小女孩想起来。”
她顿时觉得理亏,只得不好意思的又问:“那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毕竟当年他们分别才九岁跟七岁大,又互相听不懂对方说的话,结果相隔近二十年,他却能认出自己未免太过神奇。
“过来!”他突然叫她。
“什么?”
他直接一把拉过她,一手突然亲昵地抚上她的颈项。
她因为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两颊忍不住泛起潮红。“你干什么?”
知道她误会的霍华取笑道:“你该不是想歪了?”
一句话让她意识到事情显然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只是嘴巴上仍逞强着,“我哪有想歪什么?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拉我,还有我问你的问题——”
“是因为你这颗痣。”他的手抚在她耳后的那颗痣上。
她顿感意外,“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有痣?”
“是那时从水里把你拉起来时看到的,上回在你家,你帮我解开绷带的时候我有看到,所以有了怀疑。”
经他这么一提,苡路才恍然明白当时的误会。
“那你那时候干么不说清楚?害我还以为——”话到一半,她突然打住,为差点脱口说出的误会。
霍华明知故问,“以为什么?”
“没、没什么。”她心虚的否认。
他也不拆穿她。
她想了想,又问:“那你后来又是怎么确定的?”她心里多少也觉得好奇。
“有人在火车上睡得不省人事。”
“你偷看我?”她脱口而出,惊讶不已。
他看着她,没有否认。
反倒是她被看得不自在起来,正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抚在她后颈上的手微微往前施力,低头下去吻她。
回到花莲一个星期,苡路曾问过自己不下上百遍,他对自己到底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情?
如今,她就是不开口问,心里也再无存疑。
直到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才将两人分开。
两人回头,就见樊父怔在当场,原本提在手上的那袋橘子全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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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苡路面对着父亲,心里拿捏着要从何说起。
就在她决定摊开来讲时,突然听到父亲冒出一句,“你们的事我不反对。”
“什么?!”她意外父亲居然连问都没问,直接认同两人。
一旁的霍华眉开眼笑,好像早料到会如此,“谢谢伯父。”
还在意外的她顿时一惊,为他居然开口对樊父说中文。
然而真正让她傻眼的,却是父亲接下来的回答——
“虽说你不是台湾人,不过除了这点外,我也没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即使女儿将来要远嫁国外,他也只能给予祝福。
从女儿回来,他就注意到她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刚才看到两人在一块,女儿那幸福的模样,他终于想开,只要女儿能开心,他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更何况,他已经听说了,霍华还是心上人的儿子。想到这点,樊父忍不住感到窃喜。
就这样?苡路难以置信的看着父亲平静的反应。什么也没问就答应了?
樊父接着还为霍华说起话来,“他会说中文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也别怪他。”
前一秒还在为父亲的反应诧异,怎么也没有料到他接下来要说会是这个。他非但没有怪自己,还反过来要她原谅霍华?
“好,好……”她除了应声,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樊父的话却还没完,开始叨念起女儿,“霍华是因为爱你才处处让着你,你得要多体谅他,别老是要他委屈自己。”
听得苡路简直要怀疑,父亲难道是未卜先知不成?她也才刚刚确认霍华的心情,父亲怎么像早八百年前就清楚似的?
而且,她什么时候让霍华受委屈了?明明就是他一直找她麻烦。
“我哪有——”她才想说什么,就被霍华插嘴打断。
“伯父别这么说,谢谢你答应我们的事。”
“说这什么话!你可是秀云的儿子,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我还担心这丫头以后会让你受委屈。”
“只要她高兴,我不会在意的。”
这话听在樊父耳里,对霍华的态度更加赞赏。
反而是苡路在一旁越听越觉得可疑,才开口想要追问,父亲却已经说起卢秀云的事。
“关于你妈的事我都听说了,不管怎么说,她总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来之前我已经先去看过我妈了。”
樊父一听关心的问:“真的吗?那你妈现在应该没事了吧?”这几天卢秀云的情况让他看了很是担心。
“晚上我会住我妈那里。”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樊父的语气仿佛跟亲生儿子相认的人是他。
留意到苡路一脸有话要问的表情,霍华故意对樊父提议,“还是伯父现在要先跟我回去看一看?”
“也好,我就跟你去一趟。”亲眼确认卢秀云已经没事,他才能放心。
两个男人一起走出家门,留下苡路一个人满腹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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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夜已深,好不容易逮着空档的苡路终于将霍华给拖出家门,为的是要弄清楚父亲下午说的那些话。
只是听完来龙去脉,她怎地也无法相信,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无耻到这种地步?
明明是他死皮赖脸硬黏着她回来,却在背地里把所有的责任全推到她头上,还把自己塑造成为爱忍让的苦情男。
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简直冤枉到说不出话来,却还听到霍华得意的说道——
“幸好有上回的阴错阳差,下午才能轻松过关。”
苡路听了差点没岔气,“怎么会有你这种人?”自己上辈子要不是打破他的骨灰坛,肯定也是造了什么孽。
他好心的提醒,“小声点,待会让你爸听到又有得解释。”
“听到最好。”她嘴里虽然这么说,但音量明显压低下来。
“那好吧!”他作势拉起她的手。
“你做什么?”她不明就里。
“我去跟伯父把事情解释清楚。”
她闻言一急就要抽回手,他却紧握着不放。
“你疯了吗?”现在去跟父亲把话说清楚,岂不是又得重头解释一遍?何况阿姨也在。
霍华只是反问,“你不想吗?”
“我……”她顿时语塞。
“那好吧,我就不勉强了。”
她一听瞪大了眼。怎么会有人厚脸皮到这种地步?她不让他去跟父亲解释又是为了谁?结果他一副为了她勉强为难的语气。
要不是右手被他握住,她这会也许要呕到槌心肝。
霍华也不再逗她,顺手将她带向自己。
尽管不乐意,但她根本摆脱不了他的钳制,“放手啦!”
他握着她的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苡路被他灼灼的视线看得浑身不自在,才听到他道出一句——
“永远也不可能。”
也不等她接口说什么,他已低头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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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少装委屈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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