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珀顿上校!”福布斯将军说道。
他说此话时既像是哼了一声,又像是吸气声。
埃利。亨德森小姐俯身向前,一缕柔软的灰白头发被风吹散在额前。她的黑眼睛一眨一眨地,掩不住顽皮的快意。
“真是一个有军人风度的男人!”她带着恶意,一边将额前的头发理顺,一边等着结果。
“军人风度!”福布斯将军勃然大怒。他拽着他那很有军人风度的八字胡,脸变得通红。
“他曾在近卫团干过。是不是?”这回亨德森小姐只是随口喃喃地说,因为她的任务完成了。
“近卫团?近卫团?全是废话。这家伙曾是个戏子!这是事实!后来参了军,去法国捞油水去了。德国佬胡乱扔了一颗炸弹,他就带着手臂上的伤回家了。不知怎的,就钻进了卡林顿夫人的医院。”
“原来他们就是这样认识的。”
“这是事实!这家伙装成受伤的英雄。卡林顿夫人什么也不懂,却有花不完的钱。老卡林顿一直在卖军火。她守寡才六个月,这家伙很快就和她勾搭上了。她为他在国防部谋到一份差事。克拉珀顿上校!哼!”他轻蔑地哼了一声。
“战争之前。他曾干过歌舞表演,”亨德森小姐若有所思地说道,想将尊贵的满头灰白头发的克拉珀顿上校和涂着一个红鼻子、唱着歌逗人笑的喜剧演员联系起来。
“这是事实!,,福布斯将军说道,“我是从老巴辛顿弗伦奇那儿听说的。他是从老巴杰尔。科特里尔那儿听来的。而老巴杰尔又是从斯努克思。帕克那儿听说的。”
亨德森小姐快活地点点头:“这的确能说明问题。”
坐在他们附近的一个小个子男人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亨德森小姐注意到了。她总是很敏锐。那微笑表明对她最后那句话后面的嘲讽的欣赏—而将军永远也不会对这种嘲讽有所察觉。
将军本人没有注意到这丝微笑。他看了看表,站起身说;“锻炼。在船上也得保持健康。”说完他就出了门上了甲板。
亨德森小姐扫了一眼那个露出笑意的男子。这一眼是很有教养的,衷明她愿惫和这位同行的旅伴交谈。
“他精力很充沛。是不是?”那小个子男人说道。
“他绕着甲板定整整四十八圈。”亨德森小姐说道,“真是些闲言碎语,他们说我们女人就是喜欢丑闻。”
“多不礼貌啊!”
“法国人倒是非常彬彬有礼。”亨德森小姐说道一她的话音里有一丝疑问。
小个子男人很快回答说:“比利时人,小姐。”
“噢!是比利时人。”
“赫尔克里。波洛。请您吩咐。”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她以前一定听说过的。她问道:“您很喜欢这次旅行吗,波洛先生?”
“说实话。我不喜欢。我很蠢,别人劝我来我就来了。我讨厌大海。它从不安静,不。不。一会儿也不安静。”
“哼,你得承认它现在很安静。”
波洛先生很不情愿地承认了:“这一会儿。是的。这就是为什么我又活了。我再次对身边的事产生了兴趣—比如,您很擅长对付福布斯将军。”
“您是说—”亨德森小姐停了一下。
赫尔克里。波洛鞠了一躬:“您获取丑闻的方法,真是令人景仰!”
亨德森小姐放声大笑起来:“是指近卫团的事吗?我知道那会使那个老家伙气急败坏的。”她俯身向前,以信任的口吻说道:“我承认我喜欢丑闻—越是恶毒的,越好。”
波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那保养得很好的苗条身材,她那黑黑的敏锐的眼睛,她那灰白的头发;一位四十五岁的女人对她青春逝去并不感到难过。
埃利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您不就是大侦探吗?”
波洛鞠了一躬:“您太客气了,小姐。”但他没有否认。
“真让人激动。”亨德森小姐说,“就像书里所说的,您是在穷追不舍吗?我们当中有一个罪犯吗?还是我太轻率了?”
“不,不。让您失望我很难过。但我和其他人一样。到这儿来是让自己开心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情绪不高。这使得亨德森小姐笑了起来。
“噢!明天您就可以在亚历山大市上岸了。您以前去过埃及吗?”
“没有。小姐。”
亨德森小姐站起身来。显得有些突然。
“我想我得和将军一起去做一些保健运动了。”她说道。
波洛礼貌地站起身来。
她冲他微微点了点头。就走上了甲板。
波洛的眼里掠过一丝疑惑。一会儿,他的嘴唇上露出了笑意,他站起身,探出头去,朝甲板上望去。亨德森小姐正倚着栏杆和一位个子高高、军人模样的人说话。
波洛笑得更开心了。他小心地回到了吸烟室,那份小心很是夸张,就好像一只乌龟缩回到它的壳里一样。这会儿,吸烟室里就他一个人,虽然他觉得这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
果真,克拉珀顿夫人从酒吧过来了。她那仔细烫成波浪的银灰色头发由一个网保护着,她那按摩过的、按规定进食的身体穿着一套运动服。她故意做出那么一种样子,让人感觉她总能为她所需要的任何东西付最高的价钱。
她说道:“约翰—噢!早上好。波洛先生—您有没有看见约翰?”
“他在右舷甲板上,夫人。要不要我—”她用手势制止了他:“我在这儿坐一会儿。”她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款款坐下。从远处看,她看上去像二十八岁。而现在,尽管她的脸精心化妆过,她的眉毛仔细修过。她看上去不像她实际四十九岁的年龄,倒像是有五十五岁了。她的眼睛是淡蓝色的,很亮,瞳孔很小。
“很抱歉,昨天晚饭没见到您,”她说道,“波浪有些大,当然—”“的确是这样的。”波洛很同意。
“幸运的是,我是一个很棒的水手……克拉珀顿夫人说道,“我说幸运是因为,我的心脏很不好,晕船可能会要我的命。”
“您的心脏不好吗,夫人?”
“是的,我得非常小心。我不能太累自己!所有的专家都这么说!”克拉珀顿夫人又谈起了对她来说永远迷人的话题—她的健康。“约翰,我可怜的,为了让我少做点而累坏了。我活得真是紧张。您明白我的意思吗,波洛先生?”
“明白,明白。”
“他总是对我说,再懒散一点,艾德琳。但我做不来。
我感觉生活就是干活。事实上,战争期间,我还是个女孩,那时我累坏了。我的医院—您听说过我的医院吗?当然我有护士,有护士长,什么都有—但事实上还是我进行管理。”她叹了口气。
“您的精力过人。亲爱的夫人。”波洛说道。话有些机械,好像是在暗示之下说的。
克拉珀顿夫人笑了起来。像个女孩似的。
“大家都说我有多年轻!这很荒唐。我从不假装我不到四十三岁。”她继续撒谎道,“但很多人都很难相信。.你这么有活力。艾德琳!,他们总这么对我说。但真的,波洛先生,如果人没有活力的话。那会是什么样子呢?”
“死了。”波洛说。
克拉珀顿夫人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这个回答。她觉得。这个男人是想逗乐。她站起身,冷冷地说道:“我得去找约翰。”
她迈出门去的时候,手提包掉下来并且打开了,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波洛殷勤地跑上前去帮忙。忙活了好几分钟。才将唇膏、小梳妆盒、烟盒、打火机以及其他一些零碎东西全收拾起来。克拉珀顿夫人礼貌地向他表示了感谢,然后就跑上甲板并喊道:“约翰—”克拉珀顿上校和亨德森小姐正谈得起劲。他迅速转过身来到他妻子的跟前。他弯下腰。很是关切爱护。她的甲板椅放得是不是地方?是不是更好?他的态度很礼貌—充满了温柔的呵护。很明显,她是一个被体贴人的丈夫深爱着并被宠坏了的妻子。
埃利。亨德森小姐望着远处的水平线,仿佛什么东西使她感到很恶心。
波洛站在吸烟室的门边,冷眼瞧着。
一个沙哑的、战抖的声音在他后面响起:“我要是她的丈夫。我就会带把斧子给她。”船上稍稍年轻一些的人都不客气地称这位老先生为“所有茶叶种植园主的祖父,”他刚刚拖着脚走了进来。“孩子!”他喊道,“给我来一杯威士忌。”
波洛俯身拣起一张撕下来的便条纸,它是克拉珀顿夫人手提包里的东西,刚才没有拣起来。他注意到那是一个处方的一部分,上面有洋地黄。他将它放进口袋,想以后把它还给克拉珀顿夫人。
“是的,”这位年长的乘客继续道。“讨厌的女人。我记得在浦那那个地方有个女人像她。那是一八八七年。”
“有没有人给她带去一把斧子?”波洛问道。
老先生很是悲伤地摇了摇头。
“那年就把她丈夫给愁死了。克拉珀顿应该坚持自己的权利。他在他妻子身上花的心思太多了。”
“她掌握着钱袋。”波洛严肃地说。
“哈哈!”老先生笑道,“言之有理。掌握着钱袋。哈哈!”
两个女孩冲进了吸烟室。其中一个圆脸,脸上有雀斑。
黑黑的头发像是被风吹乱了。另一个也有雀斑。和一头栗色卷发。
“援救—援救!”基蒂。穆尼喊道。“帕姆和我要去援救克拉珀顿上校。”
“从他妻子那里。”帕梅拉。克里根喘着气说道。
“我们觉得他是个宝贝……”
“而她真是太糟了→她什么也不让他做。”两个女孩大声喊道。
“如果他不和她在一起的话,他总是被亨德森那个女人霸占着……”“她挺不错的,但太老了……”她们跑了出去,一边笑着一边喘着气嚷道:“援救—援救……”当天晚上。十八岁的帕姆。克里根走到赫尔克里。波洛跟前,说明了援救克拉珀顿上校不是一次突然行动,而是一个制定下来的计划。她低声道:“听着,波洛先生,我们会在她的鼻子底下将他弄出来,带他上甲板在月色里散步。”
就在这时听见克拉珀顿上校在说:“我给你一辆罗尔斯—罗伊斯汽车的钱。但这几乎一辈子都有用。现在我的车“我想是我的车。约翰。”克拉珀顿夫人的话音很尖利。
对她的粗鲁他没有生气,或许是他对此已经很习惯了,抑或是—“抑或是?”波洛陷入了沉思。
“当然,亲爱的,是你的车。”克拉珀顿向他妻子鞠了一躬,不再说了,很是平静。
“他真是一位绅士啊,”波洛想到,“但福布斯将军说克拉珀顿根本就不是一个绅士。我现在有些怀疑了。”
有人建议打桥牌。克拉珀顿夫人,福布斯将军和一对目光锐利如鹰的夫妇坐了下来。亨德森小姐说了声“请原谅”就出去上了甲板。
“您丈夫呢?”福布斯将军问道,有些犹豫。
“约翰不打桥牌,”克拉珀顿夫人说道,“他很没劲。”
四个人开始洗牌了。
帕姆和基蒂走到克拉珀顿上校跟前,一人抓住他的一个胳膊。
“你得和我们一起去!”帕姆说道,“去甲板,天上有月亮。”
“约翰,别胡来,”克拉珀顿夫人说道,“你会冻着的。”
“跟我们一起去,不会的,”基蒂说道,“我们很热的。”
他和她们一同走了。一路笑声。
波洛注意到了克拉珀顿夫人在开始叫了两草花之后。
没再叫牌。
他踱步出去上了上层甲板。亨德森小姐正站在栏杆边。
她四下看着。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他走过去站在她身边,他看得出她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不少。
他们聊了一会儿。不久当他沉默的时候,她问道:“你在想什么?”
波洛答道:“我正在琢磨我的英语。克拉珀顿夫人说。
约翰不打桥牌。,通常不是说不会打吗?”
“我想。他不打桥牌是对她的侮辱。”埃利干巴巴地说道,“他跟她结婚真是傻透了。”
黑暗中,波洛笑了:“你不觉得这个婚姻可能会很成功吗?”他问道。并不自信。
“和那样一个女人?”
波洛耸耸肩:“很多令人作呕的妻子都有很忠实的丈夫。这是大自然令人费解的事情。你得承认她说的话、做的事好像都不会使他恼火。”亨德森小姐正在考虑该如何回答,这时候克拉珀顿夫人的声音从吸烟室的窗户传了出来。
“不—我不想再打一局了。很闷。我想我得上甲板上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晚安。”亨德森小姐对波洛说。“我得睡觉了。”她很快就消失了。
波洛踱步来到娱乐室—里面除了克拉珀顿上校和那两个女孩之外,没有别的人。他正在为她们表演牌的魔术。
看到他在灵巧地洗牌、弄牌,波洛想起了将军讲过他曾经干过歌舞杂耍。
“看得出你虽然不打桥牌,但你很喜欢玩牌。”波洛道。
“我不打桥脾是有原因的,”克拉珀顿说道,脸上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我这就让你看。我们来打一盘牌。”
他飞快地发了牌:“把你们的牌拿起来。哼,怎么样?”看到基蒂脸上迷惑不解的神情,他笑了。他将手中的那手牌摊出来,大伙也跟着做了。基蒂是整个草花套,波洛先生一手红心,帕姆方块。而克拉珀顿上校则是一手黑桃。
“看到了吗?”他说道,“一个能够随心所欲地给他的同伴和对方任何一手牌的人最好不要参与一场友好的比赛!
他的运气要是太好了,别人就会说些很恶毒的话。”
“噢!”基蒂喘着气说道。“你怎么做的?看上去很寻常埃”“敏捷的手能够欺骗眼睛。”波洛一针见血地说道,并且注意到了他表情的突然变化。
好像他突然意识到他一时放松了警惕。
波洛徽微一笑。绅士形象后面那魔术师的一面露了出来。
第二天拂晓。船抵达亚历山大城。
吃完早饭,波洛上到甲板,他发现那两个女孩正准备上岸。此时她们正在和克拉珀顿上校说话。
“我们现在就该走了,”基蒂催促道。“管护照的人一会儿就会下船了。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你不会让我们自己上岸的。是吗?会发生可怕的事情的。”
“我当然觉得得有人和你们一起上岸,”克拉珀顿微笑着说道,“但我不知道我妻子能不能行。”
“那太槽了,”帕姆说道。“但她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克拉珀顿上校看上去有些犹豫不决。很明显他非常想玩忽职守。他看到了波洛。
“您好,波洛先生—您上岸吗?”
“不。不。”波洛先生答道。
“我,我,去跟艾德琳说一声。”克拉珀顿上校拿定了主意。
“我们和你一起去。”帕姆冲波洛眨了一下眼睛。“也许我们能劝她一块来。”她又严肃地加了一句。
克拉珀顿上校似乎很欢迎这个建议,他好像松了一口气。
“那就一块儿来吧,你们两个一起来。”他愉快地说道。
他们三个一起沿着第二层甲板的通道走着。
波洛的船舱就在克拉珀顿的对面,出于好奇他也跟着走。
克拉珀顿上校敲船舱门的时候,有些紧张。
“艾德琳,亲爱的,你起床了吗?”
里面传出克拉珀顿夫人睡意朦胧的声音:“噢,讨厌—什么事?”
“是我,约翰。上岸去玩玩怎么样?”
“绝不。”声音很尖利也很坚决。“我昨晚睡得很糟。我今天得睡足。”
帕姆很快插进去:“噢,克拉珀顿夫人。太遗憾了。我们真的很希望您能和我们一起去。您真的不行吗?”
“我很肯定。”克拉珀顿夫人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尖利了。
上校转转门把手。却是徒劳。
“怎么啦。约翰?门关着呢!我不想让乘务员打扰我。”
“对不起。亲爱的,对不起。我只是想拿我的旅游指南。”
“哼。你休想。”克拉珀顿夫人厉声说道。“我不会起床的。走开,约翰,让我安静一会。”
“当然。当然。亲爱的。”上校从门口退了回去。帕姆和基蒂紧紧跟着他。
“我们现在就走吧。感谢上帝,你的帽子在头上。噢。天啦—你的护照不会在船舱里吧?”
“事实上,它在我的口袋里—”上校说道。
基蒂掐了掐他的胳膊。“太妙了,”她喊道。“好了,走吧!”
波洛俯身靠着栏杆,看着他们三个离去。他听见身边一个轻轻的吸气的声音。他转身看见了亨德森小姐。她的眼睛正盯着那三个离去的身影。
“他们上岸了。”她毫无表情地说道。
“是的,你去吗?”
他注意到她戴着遮阳帽,包和鞋都很漂亮,一副要上岸的样子。然而,极短暂的犹豫之后,她摇了摇头。
“不,”她说道,“我想我还是呆在船上吧。我有好多信要写。”
她转身离开了。
福布斯将军在做完甲板上的四十八圈早锻炼之后,喘着粗气,走了过来。“啊哈!”当他注意到上校和那两个女孩离去的身影时,喊道。“原来如此!夫人在什么地方?”
波洛解释说克拉珀顿夫人想在床上静静地躺一天。
“您别信!”这位老战士闭上-只眼睛,“她会起来吃午饭的—如果那个可伶的家伙没请假就离开的话,他们会吵架的。”
但将军的话没有应验。克拉珀顿夫人午饭没有出现,等到上校和那两个女孩四点钟回到船上的时候,她也没有出现。
波洛呆在他的船舱里,听见这位丈夫有些歉意地敲着他们的舱房门。他听见他敲了好长一会儿,也试着将门打开,最后听见他喊乘务员。
“这边。我听不见回音。你有钥匙吗?”
波洛立刻从他的床上起来,出来到了过道里。
消息很快就在船上传遍了。人们惊愕地听说克拉珀顿夫人死在了她的床上—一把当地的匕首穿透了她的心脏。在她船舱的地上发现了一串琥珀珠子。
流言不断。那天所有被允许上船卖珠子的人都被逮起来接受盘问!船舱抽屉里一大笔钱不见了!钱已经找到了!
钱还没有找到!价值连城的珠宝丢了!根本没有丢什么珠宝!一个乘务员被逮了起来,承认了谋杀罪行……“真相究竟是什么?”埃利。亨德森小姐拦住波洛问道。
她的脸很苍白。显得很不安。
“亲爱的夫人,我怎么会知道?”
“你当然知道。”亨德森小姐说道。
夜已经很深了。大多数人都已经回到了他们的舱房。亨德森小姐领着波洛走到船上有顶盖的那边的几把甲板椅子边。“现在告诉我。”她要求道。
波洛若有所思地看看她:“这案子很有趣。”
“她的一些价值昂贵的珠宝被偷了,是不是真的?”
波洛摇摇头:“不,没有珠宝被偷。但抽屉里不多的现金不见了。”
“在船上我再也不会感到安全了,”亨德森小姐战抖了一下,“有没有线索,是哪个咖啡色的野人干的?”
“没有,”赫尔克里。波洛说道,“整个事情非常奇怪。”
“你什么意思?”埃利尖声问道。
波洛摊开手:“好了—接受事实吧。克拉珀顿夫人被发现时至少已经死掉五个小时了。一些钱丢了、一串珠子在她床边的地上。门是锁着的,钥匙不见了。对着甲板的窗户—是窗户,不是舷窗,是开着的。”
“怎么样?”这个女人有些不耐烦了。
“你不觉得谋杀发生在这些特定的情况下有点奇怪吗?
记住,警察对那些被允许上船卖明信片的人,换钱的人,卖珠子的人都是了如指掌的。”
“尽管这样。通常还是乘务员关舱房的门。”埃利指出来。
“是的。那是为了防止小偷小摸,但这是谋杀。”
“你究竟在想什么,波洛先生?”她好像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在想那扇关着的门。”
亨德森小姐也想了想广我没看出什么。那个人从门出去,锁上了,并且把钥匙带走了,这样谋杀案就会太快被发现。他很聪明,这件谋杀案直到下午两点才被发现。”
“不,不,小姐,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担心他是怎么出去的,而是他怎么进去的。”
“当然是窗户了。”
“这是可能的。但太难了—总是有人在甲板来来往往,这一点不能忘记。”
“那就是门了。”亨德森小姐不耐烦地说道。
“但你忘了,小姐。克拉珀顿夫人把门从里面锁了起来。
在宽拉珀顿上校早晨离船之前,她就这样做了。他还试了试—所以我们知道是这样的。”
“废话。门也许卡住了—或者他把手转得不对。”
“但不是他说这样就这样。事实上我们门听见克拉珀顿夫人她自已这么说的。”
“我们?”
“穆尼小姐,克里根小姐,克拉珀顿上校,还有我自己。”
埃利。亨德森小姐轻轻跺着脚,脚上的鞋很漂亮。有一阵儿她没有说话。然后,她有些愠怒地说道。“好了—你究竟推断出什么了?我想如果克拉珀顿夫人可以关门,她也可以开门。”
“正是,正是。”波洛望着她,满面笑容,“你看不出来我们没注意的。克拉珀顿夫人打开门,放进了杀人者。她可能会给一个卖珠子的人打开门吗?”
埃利反对道:“她也许不知道是谁。他也许敲门了一她起来开了门—他硬挤进来然后杀了她。”
波洛摇摇头:“正相反。她被杀的时候,正静静地躺在床上。”
亨德森小姐盯着他。“你的意思是?”她突然问道。
波洛微笑道,“哼,好像她是认识那个进来的人的,难道不是吗?”
“你是说,”亨德森小姐说道,她的声音有些刺耳,“凶手是船上的一个乘客?”
波洛点点头:“好像是这样。”
“丢在地上的珠子只是一个烟幕弹?”
“正是。”
“钱的失窃也是?”
“正是。”
稍稍停了一下,亨德森小姐慢慢说道,“我认为克拉珀顿夫人是一个非常令人不愉快的人,而且我觉得这个船上没有人真正喜欢她ˉ但没有人会有什么原因要杀了她。”
“也许,除了她的丈夫,没有别人。”波洛说道。
“你不是真的以为—”她停了下来。
“这个船上每个人都认为克拉珀顿上校很有理由给她带把斧子。我想,那是他们的说法。”
埃利。亨德森看着他一等着。
“但我得说,”波洛继续道,“我自己没有注意到这位好上校有什么生气的迹象。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他有不在现场的证据。他整天和那两个女孩在一起,直到四点钟才回到船上。那时候,克拉珀顿夫人已经死了好多小时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埃利。亨德森轻声说;“但你还是认为—是船上的一个乘客?”
波洛点了点头。
埃利。亨德森突然笑了—一种肆无忌惮、目空一切的笑:“你的理论也许很难证明,波洛先生,船上有好多乘客。”
波洛鞠了一躬;“我得用一个贵国侦探小说中的说法:我有我自己的办法,华生。”
第二天晚饭时,每一个乘客都在碟子边发现一张打印的纸条,要求他们在八点半时到主休息室去。当人们到齐了之后,船长站到通常是乐队表演的突出的台子上向大家讲话:“女士们,先生们;你们都听说了昨天发生的悲剧。我相信你们都愿意合作将那个惨案的作案者绳之以法。”他停下来,清清嗓子,“在船上和我们门在一起的有赫尔克里。波洛,你们大家很可能都知道了在—哦—这些事情上很有经验。我希望你们仔细呀他讲讲。”
就在这时,克拉珀顿上校进来了坐在福布斯将军的身边,他没有去吃晚饭。看起来,他很悲伤茫然,根本不像感到很是解脱的样子。要不然就是他是一个很好的演员。要不然就是他真的很喜欢他那很难相处的妻子。
“赫尔克里。波洛先生∶”船长说着。从台上下来了。波浴走上去,他冲大家笑着。一副妄自尊大的样子,看上去很可笑。
“先生们,女士”他开始道,“你们能如此宽容听我说话,我不胜感激。船长先生告诉你们,我在这方面有些经验。
事实上,我的确在如何将这个案子刨根问底上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他做了个手势,一个乘务员走上前去,递给他一个包在床单里的很大的、看不出形状的东西。
“我要做的事也许会使你们吃一惊,”波洛提醒道,“也许你们会觉得我很古怪,或许,很疯狂。然而我向你们保证在我的疯狂之后有—正像你们英国人所说的—一个方法。”
他和亨德森小姐对视了一会儿。他开始打开那很大的包。
“这儿,先生们,女士们,我有一个很重要的证人,证明谁杀了克拉珀顿夫人。”他灵巧的手将蒙着的最后一块布迅速拿开,现出了里面的东西—一个几乎和真人一样大的木玩偶,穿着一件丝绒套服,上有花边的领子。
“好了,阿瑟,”波洛说道,他的声音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不再是外国味的—相反是一口很自信的英语,声调带着伦教佬的抑扬顿挫,“你能告诉我—我重复一遍一你能告诉我—任何有关克拉珀顿夫人死亡的事吗?”
玩偶的脖子摆动了一下。它的木头下巴动了动,晃了晃,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女高音在说,“怎么啦,约翰?门关着呢!我不想让乘务员打扰我……”只听得一声尖叫,一张椅子倒了,一个男人站在那里,身子歪向一边,他的手放在脖子上—努力着想说话—努力着……突然,他的身子瘫成一团。一头栽倒在地。
是克拉珀顿上校。
波洛和船上的医生从俯伏在地上的人身边站起身来。
“我想是完了。心脏玻”,医生的话很短。
波洛点点头:“把戏被人戳穿了,给吓的。”
他转身对福布斯将军说道:“是您,将军,给了我一个很有用的暗示,您提到了音乐歌舞舞台。我一直不解。后来我想起了这个。假设战前克拉珀顿是个口技艺人,那样的话,三个人在克拉珀顿夫人已经死了的时侯,还能够听到她从船舱里面说话,是完全有可能的……”埃利。亨德森站在他身边。她的眼睛很黑,充满了痛苦。“你知道他心脏不好吗?”她问道。
“我猜到了……克拉珀顿夫人说到她自己的心脏不好,但给我的感觉她是喜欢让人觉得她有病的那种女人。后来,我拣到了一张撕碎了的处方,上面开了很大剂量的洋地黄.洋地黄是一种治心脏病的药,但不可能是克拉珀顿夫人的,因为这种药会使瞳孔放大。我从没有发现她有这种情况—但当我看他的眼睛时,立刻就看出了这种迹象。”
埃利喃喃道:“所以你认为—事情可能会—这样结束?”
“这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小姐?”他轻声说道。
他看见她眼里涌出泪水。她说道,“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我爱……但他不爱我……是那些女孩—是她们的年轻—使他感到他受到奴役。他想获得自由,要不然就太晚了……是的,我想是那样的……你什么时候猜到是他的?”
“他的自制力太强了,”波洛三言两语地说道,“不管他妻子的所作所为是多么让人恼火,好像他都无动于衷。这表明要不就是他对此习惯了,这不会刺痛他。要不就是—好了—我决定是后者……我对了……“然后,他坚持要表演他变戏法的能力—案发前一天他假装露出真相。但像克拉珀顿这样的人是不会露出真相的,那必然有原因。只要人们认为他是个魔术师,他们就不会认为他曾经是个口技艺人。”
“我听到了那个声音—是克拉珀顿夫人的声音吗?”
“有一个乘务员的声音和她的很像。我让她躺在台后,教她说这些话。”
“这是个诡计,一个残酷的诡计。”埃利喊出声来。
“我不赞成谋杀。”赫尔克里。波洛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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