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太阳已经高升。
“早安。”
不知一江是怎么知道我醒来的,她如往常一样站在我床边。
“早……”我打哈欠。“我想不早了吧!”
“中午一点钟了。”一江说。
“一点?哦,我好会睡。”我甩甩头。
“要不要拿早餐进来?”
“在床上吃?也好。也许偶尔在床上用餐也是好事。”
“那我马上拿来。”
“替我拉开窗帘好吗?”
“好的。”
一江拉开窗帘时,卧室满是阳光,十分眩目。
“达尔坦尼安先生来啦。”出卧室之前,一江说。
“哦,他起得好早哇!昨晚差不多同时间休息,我都没睡够。”
“请他到起居室去等吗?”
“也好,就这么办。”
我坐起来,双手使劲伸往天花板,作个深呼吸。
“天气真好……”我眯起眼往眩目的户外方向看,喃喃地说。
蓦地依稀看到窗口有个黑影,窗口唰地打开。
“正义的朋友,我来也!”
飓地轻盈而跳进来的,当然是——
“达尔坦尼安!”我慌忙把毯子拉到胸前。“怎么私闯淑女的闺房!”
为免误解,让我补充说明,我是好端端穿着睡袍的。只是睡袍有点透明,可见肌肤。
“战情危急时,身为司令官的,即使在沐浴中也有必要发出指示。”达尔坦尼安一本正经地行个礼。“下次我会直闯浴室的。”
“我一定拿水浇你!”我笑道。“对了,有何急事?还是早上——不,中午了?”
“有件非通报不可的事。”达尔坦尼安走过来。“昨晚又有人遇害了。” 炒股日记www.ddgp.net
我的困意一下子不翼而飞。
“谁被杀了?”
“那就不可思议了。不是那四个人。”
“怎么说?完全不相干的人?”
“早野恭子,被利刃切断喉咙,那是积克的杀人手法。”
“早野——”我拼命启动尚末全开的脑袋引擎。
“啊,她是冈田光治的——”
“情妇。”
“果然是他的情妇?”
“她一个人离开酒店不久就被杀了。凶手的线索全无。”
“早野恭子被杀了。”我点点头。“可是,为什么杀她?”
“大概是他不能对那四个下手的关系吧!”
“这点有道理。可是,竟然杀害其他人的话……”
我摇摇头。“冈田怎么说?”
“他死了。”达尔坦尼安直接地说。
“你说什么?”我不由反问。
“他在酒店房间的浴室吊颈了。”
“冈田吊颈?”
“警方似乎认为,冈田是杀了早野恭子然后自杀的。”
“不可能的!冈田不是那种人!”
“作出那种看法后,警方乐得轻松嘛!”
“即使是冈田杀的,也没必要切断她的喉咙那么残忍呀!”
“说的也是。”
“冈田自杀……”我混乱起来。“福尔摩斯呢?”
“他在想事情。昨晚的命案,他当然知道了。”
这时,一江拿着放早餐的盘子进来,见到达尔坦尼安,瞪大眼睛。
“哎呀,我就奇怪你跑到哪儿去了!”
“你想见我吗?”达尔坦尼安咧嘴一笑。
“快点回去起居室,小姐要用餐。”
“不拒绝女性的请求,乃是我的座右铭。那么,失陪啦!”
达尔坦尼安夸张地鞠个躬,走了出去。
“昨晚的命案,你听说了吧!”一江把盘子摆在床上。“我本来想等你用膳之后才告诉你的。”
“谢谢你的一番用心。”我喝了一口咖啡。“有没有绑架者的电话?”
“没有。”
“也没有朝田君的消息,那就只好独自行动了。”
“请多加小心。”一江说。“身体要紧。”
独处时,我的心情有点下沉。
两名跟事件有关的人死了。事伴更加峰回路转,背后一定另有内情。
如果凶手认错人的话……这也是可能的事。
换句话说,凶手以为早野恭子是冈田君江,结果错杀了。若是这样的话,冈田的死怎么解释?
冈田真的是自杀吗?起码凭我见到的印象,他不是那种会自杀的人。
他甚至是那种转个身,便可坚强地活下去的人。若是自杀的话,应该是早野恭子才对。
“这宗案子,用一般方法是解决不了哪!”我喃喃地说。
冈田和早野恭子的死,不可能跟“杀人魔积克”无关,光是从早野恭子的喉咙被剖断这点来看,便已了然。
一般来说,用利刃剖断喉咙的事,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
看到自称安妮的三原讶子被杀的手法,其他人模仿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可以说机会极小吧!
若是同一名凶手,为何选择早野恭子做受害人呢?
然后,冈田为什么会死呢?
假设冈田也是被杀的话,理由何在?他是否看到了什么?抑或另有我们不知道的情由?
我不是福尔摩斯,不得不承认我已陷入五里雾中。
绑架白川美子、北山美保的人是谁?
从歹人说出玛莉·安的名字来看,可以想到是“积克”所为。另一方面,早野恭子却被杀了。
会否是由于玛莉和我们在一起,所以积克变更狙击对象?
早野恭子是在离开酒店后被杀的,由此不妨推断,凶手一直跟在她和冈田后面了。
“不懂。”我摇摇头。
各种假设互相矛盾,到底答紊在哪里?
我很苦恼。即使苦恼。还是把早餐很快吃光,毕竟我还这么年轻……
“好极了,我正想见你。”英子一见到我就说。“哎,昨晚是不是又有人被杀了?”
“嗯。”我点点头。“小声点,被人听见会生误会的。”
“对不起。”英子慌忙环视四周。
这里是电视台的大堂。
“来这边吧!”英子先站起来,带我到大堂里头的沙发处。“这里不会引人注目。”
我环视一下人影不多的大堂。
“我以为电视台是个更吵闹的地方才是。”
“摄影棚里面才吵哪!现在时间尚早嘛——凯塞琳怎么样?”
“她很平安,放心。”
“是吗?”英子叹息。“因我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关系,她不在时,我总是胡思乱想,想的都是坏事。”
“昨晚的莱件,我想是同一个凶手干的。”
“可是,新闻说凶手自杀了——”
“警方的说法颇有疑点,不过,我也不敢肯定自已的想法正确就是了。”
“希望早日捉到凶手就好了。”英子用疲倦的声音说。“凯塞琳不在之后,今天节目也要重新安排过,我只能一股劲地道歉了。”
“很不容易哪!”
“可是,凯塞琳的生命重要嘛!”英子微笑。“如果捉到凶手,凯塞琳做回门仓丽美的话,我会重新安排日程,让她过回像人样的生活。”
“大家都这样想就好了。”我说。“我会尽力而为的。”
“我相信你。对了,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其实是上次听你提起有关雪正美那个女孩的事——”
我没说下去。英子隔着我的肩膀,察觉到有人过来了。
“雪正美怎么啦?”有男声说。
我回头一看,看到一张似曾见过的脸孔。
“嗨!”龙建一向英子微笑。
“你好。”英子用僵硬的表情打招呼。
龙建一在我旁边的椅子咚地坐下。
“我早到了。”他看看表。“自从上次被凯塞琳要了一招,经理人就罗嗦起来啦!”
然后看看我。
“她是谁?新来的艺人?”他问英子。“看她这样子,年纪有点吃亏哦!”
“英子,这人是不是演出过家庭剧?”我说。“不久前我看过。他很适合演痴呆老人的角色!”
龙建一呆了一下,然后笑起来。
“槽糕!失礼了!她真是艺人?”
“这位是铃本芳子小姐。”
“心理顾问。”我说。
“嗬,那是医生喽!”
“可以这么说。”
“这么漂亮的医生,我很乐意接受诊症咧!”
“油腔滑调的都是怪人哦!”
所谓的明星就是靠嘴巴吃饭的吧!这种自信过剩之处,即是魅力所在,但同时也令人觉得厌烦。无论如何,这就是明星了。
“刚才你是否说雪正美什么的?”我问。
“你们好像在说她嘛!”
“我要找她,找想见她。”
“嗬?见一名消失了的偶像干什么?”
“纯粹是研究上的兴趣。”
“是吗?我大概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
建一的话叫英子大吃一惊。
“你怎知道的?”
“偶然知道的啦!不久以前——已经两、三个月前了吧!拍一郎电视剧时,去到一个脏兮兮的公寓街拍外景,一间公寓二楼的窗口打开了,有个女人出来晒衣眼。我随意瞄了一眼,发现一张在哪儿见过的脸。”
“她是——”
“嗯。她是雪正美,肯定没错。”建一点点头。“对方跟我打个照面,四目相投时,她也吓了一跳似的,马上退回屋内去了。”
“那是什么地方?”我问。
“什么地方嘛……”建一皱皱眉。“那天我是坐车去的——啊,对了!喂!”
建一扬扬手,一名穿西装的男人奔过来。
“我的经理人!”建一说。“喂,上次我们拍外景是什么地方?”
“什么外景?”
“我演一名认真的员工,去上夜学,跟学校女教师谈恋爱那部戏——”
他演的角色完全不同本人形象哪!我想。
“查一查才知道。”
“那就马上查吧!”建一说。
这就是大明星的说话方式呀!我很佩服。
的确,龙建一的形容没错,那是一幢破烂的公寓。
也许形容为快要坏了更恰当,万一有地震的话,公寓肯定倒塌掉。
公寓名称不明,因为招牌上的字完全消失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姑在公寓门口时,一名背小孩的女人,带着疲倦的脸容走出来。
“对不起”我喊住她。“这里有没有一位姓雪的人?”
“姓雪的?不知道。现在这里只住了三户人家。”
“年轻女人,我想是两个人住在一起。”
“哦,那大概是二楼的山田小姐吧!”
“山田?”
雪和山田有很大的分别,但我决定上去看看再说。
我睬着吱吱嘎嘎响的楼梯上到二楼,昏暗的走廓两边各别并排着三道门。
山田的名牌看起来还很新,我敲敲门。
“哪一位?”
隔了一会,从里面传来年轻的女声。
“有点事想请教一下。”
我这样说了,房门开了一条缝。
一双探索的眼睛从隙缝间窥望我。
“你是哪位?”
“我叫铃本芳子。你是——雪正美小姐?”
女孩突然生气地瞪着我。
“果然是这样!”
“啊?”
“你是周刊记者?还是电视访问员?”
“我是——”
“灿烂的过去和落魄的现在,没得比较了!开什么玩笑?”
她盛气凌人地说。
“等一下!我不是那些人!”
“别骗我了!回去吧!我们和从前的生活早已绝缘了!”
就在这时,里头有声音喊
“裕美!是不是有客人?”
裕美……那么说,这女孩是妹妹了。
“姐姐!你进去里头嘛!”
“不行呀,裕美,不要让客人一直站在门口。”
出来的是个脸色异样地苍白、憔悴不堪的女人。
若她就是雪正美的话,应该才二十或二十一岁左右,可是眼前的她怎么看也有二十四、五的模样了。
不过,在她脸上的确有英子给我看的照片的影子。
“你是雪正美小姐吧!”我说。“我是英子的朋友。”
一说出英子的名字时,正美的脸立刻浮现开朗的笑容。
“哟,好想念她。英子现在怎么样了?来,进来吧!”
妹妹裕美沉着脸看我,终于无奈地打开大门。
“打搅啦。”我走进去。
虽是陈旧的公寓,房间却不小。然而有点潮湿的发霉味道,给人阴沉沉的感觉。
“突然打搅,真抱歉。”我说。“其实我现在——”
“我也关心这件事。”雪正美唐突地说。“应该跟英子联络的,下一首新歌还没练好,还有登台服装的事。我是不是比以前结实了?以前的衣服已经不合穿啦!你说是不是?裕美。”
“是。”裕美站在厨房入口说。
“此外,服装必须配合新歌来设计,这次我想以活泼的感情去唱,以前的歌太灰色了。我的歌声轻脆,毕竟应该配合明快的歌曲……英子是不是这洋说?”
我瞥一眼裕美,裕美用悲哀的眼神看着我。
“对,我也这样想。”我点点头。
“好极了!这次肯定成为大热门!一百万张一说不定卖两百万张哪!如果有一百万也不错了。这样,我就可以搬去高级大厦了。这里嘛,虽然不坏,可是对孩子来说太过……”
“孩子?”我不由反问。
这时,隔门的另一边传来小孩的声音。
“哎,他在睡午觉,这样子会睡眠不足的呀,一定要我陪在身边才行。失陪一下。”
“请便。”
正美站起来,走进里头的房间去了。
我带着说不出的沉重心情,注视那道紧闭的隔门。
“请。”
不知何时,裕美端茶出来了。
“谢谢。”我说。“你姐姐……一直是……”
“生产时最严重。”裕美坐下来。“刚才很抱歉,你看起来不像电视台的人。”
她的语调温和许多。
“很辛苦吧!你在做事吗?”
“晚上在酒廊上班,因为白天不放心丢下姐姐和小孩两个……”
“小孩……有多大了?”
“一岁半吧!几乎忘了数日子啦!”
“一岁半——那是正美小姐辞去当歌星的时侯——”
“应该说是怀孕了不得不辞退吧!姐姐是个神经质的人,若是我倒满不在乎。”裕美笑一笑。“我记得英子的事,她是好人,现在是不是照顾凯塞琳?”
“嗯。我正在调查凯塞琳的事。”
“我听说了,她有点不正常,最好不要让她重蹈姐姐的覆辙。”
我喝了一口茶,问:“你认识凯塞琳?”
裕美抬一抬眉头。“我在电视上见过她。”
“我不是说这个,而是你是否认识她本人。”
“我怎会认识她?我们跟那个世界已经毫无关系了。”
“是吗?”
虽然裕美似乎很累,却很美丽。她的笑容不像她姐姐那么“人工化”,而是极其自然又坚强的笑脸。
“你几岁了?”我问。
“十九。”
“哦……”
这女孩不可能憎恨凯塞琳。她是个坚强,而且确定自己的能力的人。
“其他人知道正美小姐怀孕的事吗?”
“大概不知道吧!否则一定施加压力了。”
“施压力?谁呢?”
裕美不作答。我改变话题。
“听说你订过婚?”
“爸妈决定的对象,他本人也是很好的人,如果情况不变的话,我想我二十二、三岁就会跟他结婚的。自从爸妈失踪后,一切都免谈了啦!”
“听说你双亲被追债,漏夜逃亡了?”
“大概已经不在人间了吧!”裕美用开朗的语调说。
“假如活着的话,应该会出来联络的。”
我站起来。
心情十分沉重。我打开隔门,准备向正美说一声再见。正美陪孩子睡,自己也睡着了。
我注视那个纯真地打开嘴巴而睡的小男孩的脸。
我不必问裕美就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那孩子的眉形和鼻子一带,跟龙建一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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