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君 第二章

  出了树林,游目四顾,才发现所处之地竟是一座荒山,极目远眺,只见东南角的密林之中,透出一线灯光。苏雪衣便道:“或许是寺庙之类,我们且过去歇息一晚,明日再回客店。”慕容临自然没有异议。
  荒山古寺,更显凄清,原来他们所见的灯光,乃大雄宝殿里的一对长明灯,找遍了所有的房屋,竟连一个和尚也没有。
  苏雪衣皱眉道:“这里房间如此干净,衣食俱备,大殿中长明灯尚未熄灭,怎可能无人打理?其中必定有诈。”
  慕容临却满不在乎的嘻嘻一笑,道:“苏大哥,你才到这里来,难怪不知此地的规矩,相传这庙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先前香火鼎盛,可后来不知何方来的一个妖魔占据了庙宇,将和尚们全部赶走,遂再无人敢前来。后来庙宇渐渐破败,妖魔大怒,降灾这个镇子,命他们修好庙宇供自己和朋友居住。人们怕妖魔降灾,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派人来修葺打扫房屋,还供着长明灯给妖魔引路。也因此庙虽破败,内里却是好的,一应事物俱全。”
  苏雪衣失笑道:“原来如此,我竟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因由,想来人们愚昧,自古以来,邪不胜正,若真有邪魔如此猖狂,神又岂能袖手观。那降灾之说,不过是因缘巧合罢了。”
  慕容临也笑道:“苏大哥说得对,不过就是这么巧,且从派人打扫庙宇之后,此地年年丰收,纵有一二年收成不好,村民们也会在林中捡到灵芝,金银,珍禽异兽等卖钱,因此再无人不信这个传说。”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早寻下一所宽敞干净房屋,点燃松枝照明。苏雪衣常年行走江湖,受伤是家常便饭,对简单的包扎等技自不陌生。为慕容临细细将伤口处理妥当后,方松了一口气道:“剑锋入肉不深,没有什么大碍,伤口干净得很,不像中毒之相,想来独孤傲何等清高,自然不屑这些卑鄙伎俩。”  
  话音刚落,忽闻慕容临嘻嘻笑了一声,双眼直看着他道:“苏大哥如此风华绝代,你说那妖魔会不会看上你啊?”  
  苏雪衣面容一整,正色道:“慕容,我因顽疾缠身,有时难免带了点病态,但这并非我的本意。堂堂七尺男儿,有谁愿意在容貌上被人言谈不休,因此,你觉着是夸奖我的话,听在我的耳里却是莫大的讽刺明白吗?”
  慕容临却还是痴痴的看着他,语气也不似先前那般清亮:“苏大哥本来就倾城倾国,何须自谦呢,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若我是周幽王,褒姒又算得了什么?我只会为你烽火戏诸侯。如果这一生能得和苏大哥同床共枕……”
  “住口,你在胡说些什么?”苏雪衣神情转厉:“你是世家公子,怎能说出这种无耻的话?咳咳咳。”他气的咳嗽起来,谁知慕容临丝毫不为所动,忽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嘻嘻笑道:“苏大哥,你生气了?你一生气,就更加漂亮了。再咳嗽起来,真的是我见犹怜,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蹂躏一番。”
  苏雪衣又恨又气,只想一剑杀了慕容临。幸亏此时他已看出慕容临的失常,平了平心中怒火,他强自镇定着声音道:“慕容,你怎么了?可是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慕容临眼神迷离,拉着他的手便向自己胯下摸去:“苏大哥,我这里好不舒服,你快救救我。”
  苏雪衣正疑惑间,忽觉触手火烫,低头一看,不由大窘,只见慕容临的裤子被高高支起,正抓着自己的手在那布料上摩挲。他忙缩回手来,厉声道:“起来,你若再这样下去,莫怪我剑下无情。”忽然想起一事,忙拉开包扎他伤口的衣襟,只见那伤口并无异状,再说向来未听说过兵器上会抹淫药的,尤其是独孤傲那样的人怎可能这样做,因此立时否定了因剑伤而中毒之说。
  慕容临却趁他沉思之际,一把扯开他的腰带,大声道:“苏大哥,我好难受,我要死了,你……你救救我。”说完便将头埋进他怀里不住乱拱。  
  苏雪衣又惊又气,一把推开慕容临,暗道:不管怎么样,他定是着了谁的道儿,不如让他清醒一下。想毕,血翼名剑倏然出手,直向慕容临右臂剌去。
  忽闻殿外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道:“没有用的。他是妖魔大王附身,你一介凡夫俗子,怎能与魔力对抗?”话音落处,现身出一个佝偻的老太婆来。  
  苏雪衣大喜,心道:定是她暗中捣鬼了,不顾慕容临闪身躲过剑招,他剑光一转,指向那佝偻婆婆,朗声道:“休要装神弄鬼,苏某从不信邪,快快将解药交出来,我可放你一条生路,否则莫怪苏某痛下杀手。”
  佝偻婆婆冷冷一笑道:“我说过是妖魔大王附在他身上,你不信也没用。”说完竟迈进殿来。  
  苏雪衣一惊,忙凝神备战,他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这神秘莫测的老妇身上,浑不知慕容临已悄无声息的来至自己背后,直到听闻一缕掌风,才大惊躲避,却哪里还来得及,被慕容临一掌正拍在后心之上。登时踉跄退了两步。
  再转身看时,那佝偻婆婆早已不见人影,只余下慕容临状若疯狂的看着自己,喃喃道:“苏大哥,你不喜欢我,你还要来杀我,那我又何必怜惜你。嘿嘿嘿,还是让我来好好蹂躏你,享受一番吧。”
  苏雪衣只觉内息大乱,喉头一阵钻心奇痒,他剧烈咳嗽了两声,竟咳出一口鲜血。  
  慕容临见他咳血,奇异眼神一闪而过,嘿嘿笑了几声,沙哑着嗓音道:“苏大哥,你真的好美,嘿嘿,我看你这回还往哪里逃。”
  苏雪衣脑海中闪过诸多疑虑,却像乱麻一般茫无头绪,更何况,眼下根本不容他思考,慕容临武功未必比他低劣,他此时理智全失,状若疯虎,自己受伤久病之躯,道消魔长之下,更无胜算。必要想出个稳妥办法,将自己和慕容临救出方可。
  “慕容,你喜欢我是吗?那你过来,我好好疼你。我们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苏雪衣强压下恶心反胃的感觉,僵硬的诱哄着神志不清的慕容临。
  却见这少年忽然冷笑几声道:“苏雪衣,你明明在说谎,你以为这套把戏能瞒得过本大王吗?你快快过来,跪在我的脚下,好好伺候于我,本大王不损你一丝一毫,若敢反抗,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雪衣险些被气疯,顺了顺气息,冷冷道:“我知道你不是慕容,但我却绝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之说。你到底是谁,用何妖术迷惑了他?有种的,放了这个孩子,我们正大光明的战一场,若苏某落败,任凭你处置就是。”
  慕容临哈哈笑了几声:“你不必嘴硬,等一下本大王让你相信就是。怪只怪你这美人太孤陋寡闻,竟不知本大王是出了名的好色吗?那些村姑跟你一比,何止云泥之别。”说完眼神转厉,呼的一掌便向苏雪衣扫来。  
  苏雪衣举剑相对,暗中观察,见果非慕容临的武功,心下也自惊疑,暗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有鬼神之说不成?不可能。越是这样迷离,我越该揭穿此事真相。或许还会为这一方百姓除一大害。”
  慕容临眼神迷离,但苏雪衣飞扬着的白衣黑发,却尽数映在他的眼中,绝代风姿衬着他冰冷高傲的眼神,越发让人想将这朵盛开在绝崖上的蔷薇攀折下来。  
  苏雪衣危难之中,剑招却丝毫不乱,甚至更见高明,慕容临心下也暗暗佩服。
  但眼见他眉梢眼角一点点渗出薄汗,他不由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心道:他先前受了我一掌,又是宿疾之身,如何能与我相比。且就看他能支撑到几时。  
  苏雪衣确实渐感乏力,胸膛有如火烧火燎一般,却用内力硬压着不敢咳嗽一声,只因和这样的高手对敌,容不得一丝分神,慢说咳嗽,即便张下嘴,都有可能给对方制造可乘之机。  
  他面容逐渐泛上两抹嫣红,双手也添了些微的颤抖,但剑招却无丝毫凝滞,慕容临哈哈大笑:“好,好功夫,不过如今你也是强弩之末了。本大王就好心再陪你玩一会儿,但这酬劳我可是会连本带利的从你身上讨回来。”
  苏雪衣为之气结,但最糟糕的是,情况正如敌人所说,自己已近力竭,拼力挥出一剑,并藉机退出几步后,他赶紧抓紧时间深深喘息了几口:可恶,若不是那一掌,自己……自己不可能这么快就落败的。
  蓦然间,他一阵头晕目眩,身后的帘中传来佝偻婆婆阴森的声音:“大名鼎鼎的血衣神捕也有这么粗心的时候?刚才你吸气中,已不自禁的吸入了我们妖魔界独一无二的甜香,这回大捕头可再也逃不出去了。”
  苏雪衣心下一沉,自己力战间竟无暇察觉室内迷香,确是致命的疏忽。刚想到这里,他身子一软,已倒在那张简陋小床上。  
  佝偻婆婆阴阴一笑,对慕容临行了一个礼道:“老奴不打扰大王用餐了,就此告退。”说完飘飘离去。  
  苏雪衣眼见慕容临疯狂大笑着走了过来。他倒冷静下来,游目四顾,并没有什么可供利用的工具,就连自己的剑,如今也被那佝偻婆婆取走。更何况自己此时全身无力,纵有工具也派不上用场。
  他冷冷的看着慕容临,凝聚起全身最后一点真气,缓缓注视着他拉开自己雪白的衣襟,一路往下,直到露出里面的中衣,然后他的目光便疯狂起来。
  “慕容,这次教训足够让你铭记一生。”他平静的说道,然后用最后一点力气抓过慕容临的手臂,在那白皙的皮肤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直到嘴里尝到鲜血的味道。
  “慕容,不管是神是人,这血总该让你清醒一阵,趁这时机,你快去寻找水源,不可延误。”他看到慕容临眼神霎时清明起来,忙趁着全身劲力消失前说出最后一句完整的话。
  “苏大哥。”慕容临惊呼一声,便要扑上前去,苏雪衣见他不走,心中焦急万分,虚弱的道:“慕容,你……你中毒太深……快去……一旦这清醒时候过去……我们俩一个也别想离开这地狱……快。”
  慕容临看着他,知他所言不虚,一跺脚,飞奔而去,这里苏雪衣犹自担心他会否遇到敌人,要知道此时的慕容临,是经不起一丝一毫耽搁的。  
  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无力的咳嗽了几声。然后冷冷的道:“我如今手无寸铁,更失去了力气,阁下还有装神弄鬼的必要吗?”
  一阵风吹了过来,吹熄了松枝,就连苏雪衣也未看清屋内何时多出个人来,只见一个高大男子站在自己几步之遥的地方,阴狠一笑道:“好,凡间竟也有此男子,能临危不乱,到底将你那同伴救出,单凭这点,本王便不去追究于他。”  
  苏雪衣冷冷一笑道:“若论身手,阁下倒也有这倏忽来去的鬼本领,只是像你这般的高手,又何用冒那妖怪之名?我只是不明白,你们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慕容这样的高手神志迷乱。”他一边说,一边细细打量这男子,但随即失望,只因他面目虽然看不清,但既没有面具,身形也比那宅子中所见的独孤傲更要高大,显然不是独孤傲。但又实在想不出,世间除了绝世宫主,还有谁的武功竟高到这般不可思议的地步。  
  高大男子近前一步,冷笑道:“捕快的通病,都到了这时候,还有心问出怀疑,这些疑点,还有本座是妖是人,日后你自然知晓。现下你已是被困之身,看来只能由着本座为所欲为了。”说完一把托起苏雪衣的下巴,细细审视起来。良久方满足的叹了口气:“果然是个绝色佳人,不仅皮相好,更兼具清冷容姿,难得难得。像你这样冷若冰霜,艳如桃李的高傲男子,品尝起来定是世间极品啊。”
  苏雪衣大难临头,却夷然不惧,冷哼道:“不过是一副臭皮囊,我以前办案时也曾出入过风月之地,也接触过那卖身男子,问及他们的感觉,答曰‘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如今想来,这话颇有道理。你以为你咬我一口,就能够将我征服吗?”
  “有趣有趣。”那妖王抚掌大笑,一把横抱起苏雪衣,朗声道:“如此有趣的可人儿,怎能在这样简陋的地方糟蹋了。”说完按照八卦方位向那床柱拍了几掌,只听咿咿呀呀几阵声响,床后登时现出一条金壁辉煌的通道来。
  苏雪衣心中一沉,道:“糟了,如果一进这通道,慕容临如何能够寻找到我?”  
  妖王看了他一眼,似有所思,苏雪衣心中一动,忙又咳嗽了几声,双目一闭,佯装昏死过去。
  因他受伤在先,恶战在后,力尽神危之下,妖王也不怀疑,只轻笑了一声道:“好,你昏过去了倒省事。”说完迈步踏进秘道。身后的门“砰“的一声紧紧合死,那巨大的声音彷佛敲在了苏雪衣的心里一样,难道命运真的要就此沉沦不成?
  他暗暗记着走过的方向,约莫一刻钟过后,感觉妖王进了一间很大的屋子,然后将他放在了一张柔软宽阔无比的锦塌上。
  苏雪衣因体内两股截然相反又互相克制的力量,因此身体感觉灵敏得很,这本是好事,就靠这这敏锐,也不知救了他多少次性命。但如今,苏雪衣却恨不得让这感觉越迟钝越好。  
  妖王粗糙的大手像鉴赏着珍贵的瓷器一般,细细摩挲着苏雪衣白皙的颈项,那感觉就像是一条滑腻的蛇在自己身上爬行,令苏雪衣全身发冷。  
  “大王,醒神汤来了。”屋内响起一个柔柔的女子声音。妖王接过汤来,微微笑道:“好,你从来都最知道本王的心思,这样的人间尤物,可应该让他清醒的陪本王享受。我倒要看看他那双眼睛能不能倔强到最后。那一定是很有趣的驯服过程。”说完得意狂笑起来。
  苏雪衣气的险些将一口牙齿咬碎,向来最恨别人对他容貌上心,后来遇到皇帝后,他对那些因他美貌而有企图的人就更加棘手,若不是形势比人弱,他一定早就一剑结果了这无耻之徒。想到这里,不由悲从中来。自己竟落到这步田地,不仅全身无力,此时还要闭着眼睛任凭这贼子将那碗耻辱的药汤悉数喂进嘴里。
  他悠悠睁开眼睛,正与妖王的面孔相对,心下不由一惊,眼前竟是如此俊伟的一个人物。更有一股君临天下的威严,倒也确具王者之风。只是要他相信此人真是妖王,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够。
  妖王见他醒神汤落肚,不由嘿嘿笑了几声:“苏雪衣,你一生捕人无数,今天也会被捕,本王说过,要让你生不如死,你就好好品尝一下这滋味吧。”
  苏雪衣为之气苦,他也知道那碗汤不该喝,只是自己受制于人,况且若拒喝那汤的话,妖王必定知道他是佯装晕倒,一将他关到别的地方,就更没有一丝机会逃走。
  妖王慢慢扯下那已散落开来的雪白外衣,然后又缓缓褪去雪白中衣,苏雪衣瘦削白皙的身子一点点的显露,微微的颤抖着。妖王目光立时炽热起来,一把放下了纱帐。
  室内的逐火轻轻的跳动着,良久,一滴烛泪滑了下来。
  良久,在轻纱的遮掩内,床上传来妖王不屑的声音:“怎么,你觉得欲望就这么不堪?这么肮脏吗?这些想法只是因为你披着那无谓的清高外衣所致,我这就教你享受它,在它的海洋里沉浮,以后你就再也不想出来了。”
  “你……休想……就算我死……这已经……被你弄脏了……的身子也要化成烟……化成灰……让你……让你们……无迹可寻……咳咳咳。”苏雪衣的话声虽已破碎喘息不堪,却仍能听出其中的坚定之意。  
  这番话如何能不让妖王生气,肉体撞击的声音忽然剧烈起来,伴随他的咆哮:“你的命是我的,我要你生你便生,我要你死才能死,我若要你生死两难,你也只有这样承受,苏雪衣,你认清楚,从此我是你的主人。你给我记住了。”
  就在这样淫糜的情况下,在这无尽的屈辱里,苏雪衣声音依然清明,凄惨一笑道:“有用吗?你以为你得到了我的身体,就可以狂妄的宣称对我的所有权了吗?你难道不知道,真正主宰一个人的是他的心,这副臭皮囊终究不过是一堆白骨而已。”
  妖王简直要气疯了,怎么可能?这人怎么可能脱离得了自己的控制?竟说出这样一番大义凛然的话来。讨厌,他最讨厌这些正道武林所谓的大义,其实骨子里,哪个不是流着贪婪虚伪的血。不然就是宁折不弯的呆子。为什么这个苏雪衣,他,他竟然可以在这种情况下,不在乎自己正被侮辱,还可以说出这么冠冕堂皇的话?最可恨的,他明明是无奈的在自己身下承欢,被自己狂暴的侵犯着,可是他的眼神,他的脸,他雪白的,被汗湿透了,还不住颤抖着的身子,一切看起来还是那样的干净。
  他红了眼睛,狂暴的大吼着:“说,你是我的,你的心,你的人都会臣服于我,说!你给我说啊!”
  苏雪衣冷冷看着他失控的表现,嘴角绽开一抹虚弱的笑容:“呵呵,我虽然失身于你,你又何尝不是失神于我?谁敢说这场非比武的战斗中,我不算是一个胜者呢?”他气息渐弱,在妖王发觉了不对劲而慌忙停下动作时,他仍是笑着道:“你的醒神汤很管用,我的确……无法昏死过去。但我也要感谢它……如果不是它……我……我又怎么……能在……在屈服之前……如此痛快的……死去呢?又怎么能让死亡保留住我的一线清明?”他再拼命咳嗽了几口,忽然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在妖王的臂弯中软了下去。嘴里仍喃喃念着:“蓝……大人,前路……风雨飘摇,愿你……挺到最后……一路平安。”说完气息一点点的弱了下去,口中却仍源源不断的咯出鲜血。
  妖王完全愣在了那里,直到发觉怀中的身子逐渐凉了下去,方慌乱的大叫起来:“来人,把漱玉叫过来,快,快叫漱玉过来救人啊。”
  独孤漱玉在被窝里就被丫头胭脂揪了起来,甚至过分的都不给他懒床的时间。咕咕哝哝的随着粉黛来到屋里,还不忘自言自语的抱怨:“大哥干什么啊,一个男宠受不了而已嘛,值得这么紧张吗?他的那根东西那么粗,受不了是正常的,再训练几次就好了,为了这个浪费我的……”下面的话之所以没有说出口是因为他看清了房中的状况。
  凌乱的大红锦褥上,是一团一团颜色更深的血迹,一个绝美的人儿面色惨白的倒在他大哥的怀里,浑身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气息,以肉眼做出初步判断,这可怜的美人儿已死了七八成了。独孤漱玉暗暗的叹息着。
  “老大,我从不知道你还有奸尸的兴趣。”独孤漱玉耸耸肩,吊儿郎当的走上前来,却被一双喷火的眸子给吓住。
  “我要你救活他,无论用什么方法,付出怎样的代价,一定要救活他。”独孤傲——也就是妖王,无比认真的说着:“我在输入内力护住他的心脉,你赶快施救,他是一个坚强的人,我相信一定能救过来的。”
  独孤漱玉怔怔的望着那双眼睛,讶异自己竟从这里读出了那种可以被称为感情的东西。他知道他向来冷血的大哥这一次是认真的。
  “好吧,带他到我的实验室里来,老规矩,除了胭脂,谁也不许进来。”他无所谓的耸耸肩,心中却已做了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美人儿给救过来。能让大哥如此认真对待的人,绝对不是简单货色,嘿嘿嘿,自己或许又有精彩的故事可听了。素材,素材,他现在正处于灵感枯竭之时,这下子可好了。
  只剩一丝微弱气息的苏雪衣被放在了一张雪白的床上,独孤漱玉看了看他的面色,忽然自信的一笑:“我一定会救活你,不仅是因为我的素材。”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了下去:“还因为,你是第一个会让我大哥如此动容的人,失去了你,或许他一辈子就要这么无心无情的活下去了。”
  ***
  一扇精致的木门,隔绝了独孤傲所有的牵挂,却也延续着他无尽的希望,那个苏雪衣怎么样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还不出来?那如高山冰雪般的骄傲人儿,不会就这样真的如烟云一般消逝了吧?独孤傲心急如焚,几次想冲进去,却都被贴身丫头粉黛给劝住了。
  “宫主请放宽心,少爷可是出生没多久就因为机缘巧合到了未来两千多年那里的人,在那个时代他不就是医学界的天才吗?何况在咱们这时候呢?再说少爷的手段宫主也不是没见过,薛护法那么严重的病,叫我们说是准没有活路了,还不是被少爷救了,到现在功力也恢复如常,宫主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独孤傲恨恨瞪了那扇木门一眼,气道:“我承认他确实医术过人,可谁知道他是怎么治的,每次都不让人看,我是他大哥,还比不上一个丫头。”提起这个就来气,要不是独孤漱玉坚持不让人看他医疗的手段,他也不至于现在还在这里被苏雪衣的安危弄的坐立不安了。
  粉黛轻轻一笑,劝慰道:“知道结果就好了,何必非要执着于过程呢?不过宫主,你好像还是头一次这么关心在里面被救治的人呢,你许多日子没回宫了,揽月轩里可积攒了不少事情需要你亲自处理,不如趁这时间去看看吧?”
  独孤傲不耐烦的挥挥手:“那些事你替我处理就行了,我现在如何静下心来呢?”想了想这样说似乎不对,他忙解释道:“你别以为我是替那个捕头挂心,本……本宫只是因为对手难得,更何况让他活着对我还有大用处,因此才会这样罢了。”
  粉黛掩嘴一笑:“是,宫主,奴婢自然明白您的心思,只是这些话,您好像也没有必要对奴婢这个下人说啊,您以前可从来都不对奴婢说这种话的。”
  独孤傲狠狠瞪了粉黛一眼,镇定镇定情绪,拿出一贯听不出喜怒的语调幽幽问道:“你今天很高兴吗?说话说个不停?”
  粉黛忙道:“没有没有,奴婢实在是多嘴了,奴婢这就去吩咐厨房多做一些营养的补品。”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做补品干什么?”语调又阴冷了几分。这该死的粉黛,怎么就知道他要做补品给苏雪衣吃?如此了解他的心思,实在可恶极了。
  粉黛忙又回转身,盈盈陪笑道:“自然是给少爷吃了,他救人费时费力,当然要好好的补一补,宫主认为呢?”
  独孤傲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恩,说的是,你下去吧,记住挑上等的材料做。”
  粉黛福了一福:“奴婢自然晓得。”说完一溜烟出了来,这才拍着胸口道:“好险好险,幸亏是我这样机灵的丫头,摊上别人,刚才必死无疑了。”
  这里独孤傲一见粉黛消失了踪影,立时站了起来,不住踱着步子,一边自言自语:“怎么还不出来呢?漱玉平日挺能干的,这次怎么这么无能,治了这许久还没有眉目?”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不满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老大,你说谁无能?”随着话音,独孤漱玉打开了木门。
  独孤傲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径自来到苏雪衣床边,见他脸色仍然苍白,所幸气息比先前已经平稳强大了许多。
  他转过头去,对独孤漱玉道:“自然是说你?原以为你有多大能耐,怎么到现在他还没有醒过来?”
  旁边的胭脂忍不住一笑,连忙告退,这里独孤漱玉一见没了外人,立刻冲上去戳着独孤傲的胸膛道:“老大,你有没有良心,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救活呢。你知不知道他的结核有多严重?整个肺大概都快烂掉了。这样的结核引起的大咯血,在我们那里能救过来都少见,何况在这里,什么设备都不是那么完善。你还抱怨我,你偷着笑吧,趟上我这么个能干的神医弟弟。要是没我在这里,他有十条命也死定了。”
  独孤傲这才一笑,神色却又凝重起来,道:“既如此,你回去好好想想该如何替他治疗吧,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做。”
  独孤漱玉怀疑的瞄瞄他:“是吗?我听粉黛说揽月轩里有很多公事呢,难道都不用你处理吗?”趁独孤傲发飙之前,他连忙关上木门,径自跑回自己的房间补眠。屋子里顿时只剩下清醒着的独孤傲和昏睡着的苏雪衣两人。
  “你知道我有多么的恨你吗?”独孤傲轻轻的摩挲着那张沉睡着的面容:“从我志在天下的那天起,不知有多少计划被你破坏,也不知道有多少门人被你抓进大牢,虽然现在看来,这些并不能影响我得到整个天下,但是如果不是你和那个讨厌的蓝挺,这个计划会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成功。”他越说越气,忍不住在苏雪衣的脸上重重捏了一把,及至看到出现一条红印,又连忙揉了起来,直到印迹消失。
  为自己的动作愣了一下,何时,他独孤傲竟也会做这样的事?,怔怔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良久才苦笑道:“你说的对,在这场非比武的战斗中,我未必不是败者,任你牵动着自己所有的情绪。你知道吗?很早以前我就想除去你,可是你的经历实在是太精彩了,我舍不得把这么好的对手就那样无声无息的暗杀掉。我把我的野心故意让蓝挺知道,就是为了让他把你派出来和我一战,本来一切都在按照我的计划走,直到昨晚……”
  他叹了口气,心情纷乱,凝视着那双紧闭着的双眼,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一双眼睛,不仅仅是字面上的美丽含义,还因为那里面所包含着的倔强色彩,或许也可以称之为坚强不屈,就宛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幽冷泉水,深深吸引着他的视线。
  独孤傲忽然笑了,曾几何时,自己竟也会有这般“诗意”的想法,简直就不像是自己了。
  “简直就不像是自己了。”他猛然被这句话惊醒,自己在做什么?对一个敌人深情款款的赞美,他……他是独孤傲,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可笑的事情。
  心中逐渐添了一丝惶恐,紧盯着那仍在沉睡的容颜,他缓缓摇了摇头,喃喃道:“苏雪衣,你竟会如此危险,不言不动便可影响到我。是否……我根本不该让漱玉将你救过来。”目中渐渐起了杀机,他伸出一只手,箍住床上人儿纤细的颈项,一点点的收紧,心里却仍然在挣扎着。
  苏雪衣的呼吸逐渐的急促起来,独孤傲的手却忽然松开,否定掉心中的不舍,他故意冷冷的道:“独孤傲,这么好的对手放在眼前,你为何要杀死他?就好好和他决个胜负,岂不痛快?”
  话音刚落,便听到粉黛清脆的声音:“宫主好气概,奴婢真是敬佩的紧。”
  独孤傲连头都不回,只挑了挑眉:“哦,补汤这么快就做好了?”
  粉黛端着食盒,小心陪笑道:“郭师傅已把山鸡汤和燕窝炖上了,这里是几道小菜和一碗御田梗米粥,让少爷先垫垫,奴婢刚才到少爷那里,说是已经吃过点心了,正睡着,因此端过来请宫主示下。”
  独孤傲点了点头,“冷冷”道:“既如此,就留在这里,待会给他吃了罢。”
  粉黛应了一声,将食盒放在床旁的小桌上,独孤傲见她只吟吟笑着不走,哼了两声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莫非想亲手喂他不成?”粉黛这才失望的收起看戏打算,依依不舍的告退。
  “喂……”嗯,该怎么说呢?他独孤傲身为绝世宫主,权倾天下,从未做过这种事情,想了又想,咳嗽了两声,方不自然的推了推苏雪衣:“喂,起床吃饭了。”
  他有些紧张的盯着那两扇开始颤动的羽睫,慢慢的,秋水般的双眸张了开来,如婴儿般迷糊的目光登时让独孤傲开怀笑了起来。
  下一刻,那迷糊的目光立刻清明起来,添上了一丝他熟悉的戒备神色。
  苏雪衣很想坐起来,奈何力不从心,更何况后庭的伤口稍微一动之下,便如同四五只手在肠道里拉扯着一般疼痛难忍,只好仍躺回原处,只拿眼冷冷瞪着独孤傲。
  下腹又隐隐热了起来,独孤傲遗憾的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很诱人,可惜你身上的病太重,禁不起再折腾,唉……”说完重重叹了口气,又把食盘推到苏雪衣身前,很不自然的放柔声音道:“趁热……把这东西吃了,身子也不至于这样虚了。”
  对于他这样难得一见的甚至可以称之为少许温柔的举动,苏雪衣心中有一丝小小的讶异,看了那几样精致的吃食一眼,他淡淡的道:“我以为我这次是在劫难逃了,没想到还能坐在这里吃东西,绝世宫的手段果然非同小可。”
  独孤傲心中莫名烦躁了起来,大吼道:“难道你就不会想点别的吗?你刚刚捡回一条命你知不知道?如今最先关心的,还是本王和你那个什么绝世宫的事,你为什么这么傻,一点都不会为自己着想。”说完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这态度过于激烈,遂坐下来没好气道:“告诉你,我和你们人间的组织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也不想想,如果是在人间,你这种吐血法能活的成吗?”
  苏雪衣看了狂怒的独孤傲一眼,淡淡一笑道:“或许和你这样只顾着自己快活的妖王相比,我是傻了一些,但这就是人和妖的区别吧?何况我傻不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独孤傲被他问住,心中不由恼怒,暗道:“牙尖嘴利,几句话连讽带刺,就看准了自己不敢动他,也难怪二王爷说他为人清高自许,确实讨厌的紧。”
  本想转身就走,但还是忍不住冷冷的丢下一句:“反正饭在这里,凉了就不好吃了。你自己看着办。”说完拂袖而去。心中却还在想着他到底会不会吃饭。
  “我真的没眼花吗?”苏雪衣疑惑的低喃着:“为什么这个人和昨天晚上的那一个相比,改变会这么大呢?简直就不像是一个人。”
  ***
  清波阁里,独孤漱玉在好梦正酣中被人拽了起来,火大的他正要撒撒起床气,一眼看到了对面的人,立时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床上。
  “老大,日头还没有出来,你把我叫起来干什么?该不会你的小情人又吐血了吧?还是你不听我劝告,昨晚和他嘿休嘿休,把他又弄晕过去了?”他不留口德的问道,却被独孤傲狠狠瞪了一眼。
  “少在这里油嘴滑舌,我问你,他的病什么时候能痊愈?”独孤傲不耐的问着。
  “痊愈?”独孤漱玉夸张的叫着:“No,No,老大,你不要太性急了,要知道,结核病即使在现代,医治起来也不是很省事的,何况他这么严重的结核,我还要替他检查一下有没有并发症。更何况,你知道结核病的用药原理是什么吗?早期,规律,联合,大量。全程,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也就是说,短时间内不可能痊愈了是吗?”独孤傲关心的只是这一点。
  “Yes,而且在治疗期间不能间断用药,不能过度劳累身心,不能……”独孤漱玉还想继续滔滔不绝,却被独孤傲打断:“行了,我知道了。”他转身要出去,却看见粉黛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宫主,宫主,不好了,苏雪衣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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